秦蓁跟朱含香認(rèn)識這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聽見她這樣氣急敗壞的罵人，和琳瑯目光相觸，吐了吐舌頭。

    朱夫人略有點尷尬，低聲向吳氏道：“讓jiejie見笑了。”吳氏便道：“小姑娘家病了生氣是常有的，只是難免傷了身子，回頭還是該出來散散心，免得悶壞了?！彼f得真心實意，朱夫人便也贊同。

    進了院子就見屋門緊閉，外面幾個丫鬟急得團團轉(zhuǎn)，見了朱夫人就如同看見救星，當(dāng)即小跑過來跪在她跟前道：“姑娘不肯吃飯也不肯喝水，夫人快看看她吧?！?/br>
    朱夫人當(dāng)即上前，卻發(fā)現(xiàn)屋門從里面鎖了。她推了兩下沒能推開，只能拍門柔聲道：“香香，蓁姑娘、琳姑娘還有蓮兒來看你了?！?/br>
    “我誰都不見！娘，我這副模樣怎么見人，你還帶人過來做什么！看我的笑話嗎？”朱含香氣急敗壞，猛然一聲脆響，是碗盞碎裂的聲音，想必是她氣急了在里面砸東西。外面眾人被這聲音驚得片刻安靜，就聽屋里傳來壓抑著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顯然傷心之極。

    朱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別怕，蓁姑娘小時候也出過疹子，后來也沒事了。娘讓郎中時刻在你旁邊伺候著好不好？先把門打開吧香香？”

    屋里靜了許久，那抽泣聲漸漸靠近，朱含香過來開了門。外面丫鬟們忙端起了食盒想送進來，朱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先等著，讓吳氏和三位姑娘先進去。

    朱含香發(fā)了好半天脾氣，這會兒屋子里亂的很。她頭上戴著帷帽，長長的黑紗一直垂到膝下，依稀能辨出五官，卻也瞧不清楚病勢。

    沈玉蓮被剛才朱含香那一陣啼哭惹得心疼，想要上去握著手安慰，又怕染了病氣，便在旁柔聲道：“香香你別怕，蓁姑娘以前也出過疹子，你瞧她現(xiàn)在不也好好的，臉上斑點印跡都沒有呢。”

    朱含香將信將疑，抬頭問秦蓁，“真的？”

    “真的！”秦蓁安慰道：“只要別去碰這些東西，等它們消下去，就什么事都沒了。”

    朱含香隔著黑紗打量，見琳瑯等三個人臉上都是光潔白膩，半點都沒異常?？赡侨帐撬齻兯膫€人同去買的脂粉，怎么就她一個人出了疹子？多半是其中有人做了手腳。只苦了自己傻乎乎的不防備，竟然險些毀了容貌。又是傷心又是惱恨，她轉(zhuǎn)過身到床邊，又嗚嗚的哭起來。

    女兒遭病，朱夫人也心疼得很，過去摟著她安慰，嘆氣不已。

    吳氏等人都瞧著安慰過了，順便將備好的一些藥方藥膏留下，寬慰了朱含香好一陣子，才告辭離去。

    朱夫人命人將她們送出去，回頭看了看那些藥方，不敢輕信，當(dāng)即叫郎中來瞧瞧。

    朱含香面容被損不愿見人，她便親自將食盒拿進來，娘兒兩個對坐著吃飯。瞧著朱含香臉上那些紅紅的小疹子，朱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恨，問道：“先前你跟沈玉蓮說過這寫疹子是因為香粉而起的？”

    “沒有?！敝旌銚u頭，“我只是說了說經(jīng)過罷了?！?/br>
    “那她怎么就認(rèn)定這是香粉引起的了？”朱夫人這會兒草木皆兵。郎中早已瞧過，朱含香的那盒香粉確實有問題，擦多了能叫臉上起疹子，她當(dāng)時不明說，不過是想叫對方降低戒心。如今算起來，買香粉的時候也就琳瑯、秦蓁和沈玉蓮三個人陪著，經(jīng)了下人們的手拿著，回府后由朱含香的貼身丫鬟打理，要出問題自然是在這些人身上——

    馥春居雖是老字號，這兩年輾轉(zhuǎn)沉浮，朱家是其靠山，他們絕沒理由這么明目張膽害朱含香。

    越看越是心疼，朱夫人自然更想將那元兇揪出來，當(dāng)即道：“那天這香粉經(jīng)了幾個人的手？”

    “我們挑了香粉后都叫掌柜包起來了，本來賀琳瑯讓她身邊的錦繡拿著，沈玉蓮說要幫忙，就叫她旁邊的小丫鬟拿了。后面我們逛了不少店鋪，這些東西就放在沈玉蓮的馬車?yán)?。之后在茶莊里分各自的東西，黃鶯和金雀都在場，應(yīng)該沒人能做的了手腳?！敝旌懵貞?，續(xù)道：“回府后我就叫黃鶯收著了，也沒外人碰?！?/br>
    朱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丫鬟們不能放過，外面那些人咱們都得查！”朱家還有位姨娘，膝下養(yǎng)著個庶子，平日里雖然伏低做小，到底難保干凈。朱家內(nèi)宅但凡出事，朱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這回自然也不會放過。當(dāng)然，外面的人也得查，便問道：“香粉在外面打開過么？”

    朱含香搖頭道：“這些都是馥春居里拿錦盒裝好了的，分的時候都一個樣，沒人會打開?！?/br>
    “那就是有人掉包了……”朱夫人沉吟，嘴里嚼著的菜已索然無味，她想了想便道：“這香粉必然不是你們當(dāng)天買的，我這就叫人去查，看誰買過香粉還有那幾味藥?！?/br>
    朱含香點頭道：“母親快去查，揪出了真兇，我饒不了她！”

    朱家在淮陽城的地位雖次于睿郡王、官場上的關(guān)系雖次于秦家，但作為三州節(jié)度使，最不缺的就是打探消息的高手。

    很快就有了信兒，馥春居剛出這一套胭脂水粉的時候沈玉蓮曾去過那里，當(dāng)時雖沒有買，卻很有興趣的樣子；香粉里加的藥并不尋常，整個淮陽城里也就兩三個醫(yī)館有售，因為藥性奇特并不常用，最近半個月并沒人買。不過其中一家藥鋪的掌柜，跟沈家沾親帶故。

    至于琳瑯和秦蓁兩人，最近連馥春居和藥鋪的影兒都沒摸過，而那位姨娘最近又安分得很，委實沒什么嫌疑。

    消息一道道擺在朱夫人跟前，全都將嫌疑指向沈家，她便猶豫了，難道是先前懷疑錯了，不是秦家那頭動的手腳？

    若按冤仇來算，先前山匪攔路的事情雖沒有明證，秦家定然也懷疑她們母女倆，有心報復(fù)也是正常。可這件事上秦家撇得干干凈凈，半點嫌疑都沒有。

    況且探子們查到的這些線索都十分隱蔽，也不像是有人栽贓沈家，那天沈玉蓮又搶著要拿買好的香粉，從頭至尾，也唯獨他們有時間掉包。越想越覺得可疑，朱夫人找人過來，吩咐她們暗里去查一查沈家和秦家。

    這一查，結(jié)果愈發(fā)叫朱夫人確信了。

    原來探子去暗里查探，并沒有多少明證，卻正巧聽到沈家母女對話——沈玉蓮說朱含香生了疹子怕是要毀容，沈夫人當(dāng)即幸災(zāi)樂禍的笑著說活該，誰叫他們當(dāng)初仗勢欺人，逼著沈從嘉伏低做小還挨打，這回是現(xiàn)世現(xiàn)報了！又說朱含香自負(fù)容貌，一直覬覦世子妃的位子，這回怕是徹底無望了。

    朱夫人一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這不是明擺著了？必然就是沈家做的手腳！

    先前沈從嘉箭傷朱成鈺，被狠狠的幾頓責(zé)罰，沈夫人懷恨在心想要報復(fù)實屬常情。更讓朱夫人懷疑的是另一點——沈玉蓮這姑娘雖然看著不像朱含香、秦蓁那樣惹眼，實際上心大著呢。若是朱含香毀了容，她被?？ね蹂粗氐臋C會豈不是大了些？

    母女倆一合計，朱含香也是這么認(rèn)為，“那天咱們在百花山下開螃蟹宴，郡王妃確實拉著她夸贊了一通。難怪她那么快就不再跟我鬧氣了，必然是心里高興才不計前嫌。哼，她以前眼巴巴的瞧著哥哥就已經(jīng)是癡心妄想了，現(xiàn)在居然還敢打世子的主意，簡直癩□□想吃天鵝rou！”

    朱夫人自打朱含香稍微懂事時就已打起了睿郡王府世子妃的主意，這些年朱含香獨得郡王妃青睞，她更是將之視為囊中之物。而今一個司馬家小門小戶的姑娘，竟然也敢癡心妄想，還暗里加害她的寶貝香香？當(dāng)她這節(jié)度使夫人是瞎子，或是面團捏的么？

    朱夫人冷笑不止。

    ☆、47|

    朱家母女的打算琳瑯并不知曉，她這會兒正在停云居里滿滿的啃糕點。徐朗剛從金光寺里回來，說起那位灰衣僧人陳皓來，贊不絕口。

    陳皓的本事琳瑯有所耳聞，能得徐朗盛贊也不意外，只是此人若常留在江南，難保不會被朱家拉攏，于是問道：“徐二哥打算什么時候帶他去漠北？”

    “我還要在江南住一程，為免夜長夢多，會讓易安送他回漠北。這人當(dāng)真有奇才，父親若是見了，恐怕得倒履相迎?！?/br>
    琳瑯聽了微笑。將陳皓納入徐家?guī)は?，將來兩兵對抗時便多了幾分勝算。她放心了不少，辭別徐朗回到秦家時剛好見有輛馬車從秦府離開，看樣子倒像是?？ね醺娜恕?/br>
    進院往瑞安堂去問安，秦老夫人和吳氏正在那里說話，見了琳瑯便招手叫道：“鈴鐺兒回來啦，正等你呢。?？ね蹂碌昧藘煞缴虾玫某幣_，聽說你喜歡這個就送了一個，快來瞧瞧?！?/br>
    琳瑯一聽是硯臺，登時來了精神，上前細(xì)看，果然是兩方難得的好硯，心里歡喜得很，不過轉(zhuǎn)念一想，?？ね蹂趺磿浪矏鄢幣_的事，恐怕還是君煦那里吹的風(fēng)吧？不由一陣愣神，吳氏已笑著道：“?？ね蹂故怯行?，送給你硯臺，蓁丫頭那里也得了一副好棋，趕明兒你倆可得去好好謝謝人家。”

    “那是當(dāng)然！”秦蓁正捧著棋盒愛不釋手呢，聞言笑著贊同。

    次日姐妹倆便乘車往?？ね醺ィ？ね跏莻€閑云野鶴的人，離了京師就少問政務(wù)，得空便料理自家園林書樓，這座府邸在淮陽城是最拔尖的。琳瑯上輩子也來過幾次這里，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君煦在花木幽深處攔住她，訴說心事。那時她正陷在朱成鈺的容顏里不可自拔，聽了只有震驚，而今回想，不由生出隔世之嘆。

    兩人在婆子的引路下進了內(nèi)院，才知道王妃閑著無事，正在后院的垂釣?zāi)亍?/br>
    睿郡王妃性子和氣，生君煦的時候受了不少苦壞了身子，伺候多年再無所出。身邊沒有女兒陪伴解悶，況君煦年紀(jì)小還未娶妻，身邊沒有說話的人，到底寂寞一些，沒事的就愛在后院里消磨時光，垂釣蒔花，弈棋觀魚，到底還是孤單。

    聽見小丫鬟回稟說秦家兩位姑娘求見，?？ね醺故歉吲d得很，叫她們過來身邊坐著，琳瑯和秦蓁自然要謝恩。

    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瞬時熱鬧了不少，?？ね蹂膊幌朐籴烎~了，叫丫鬟們擺上果點，搬了小火爐過來煎茶，幾個人圍爐說話，也有趣味。郡王妃雖算不上博古通今，平日里詩書也瞧了不少，琴棋書畫樣樣兒都能說得上，況又是富貴有見地的人，古今四方的事說起來，讓兩個小姑娘聽得入神。

    難免又提到了朱含香，?？ね蹂鷩@了口氣道：“原想著也把香香接過來，誰知道她……”她嘆了口氣，“你們小姑娘家，用東西萬萬要小心，臉上留了疤，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br>
    “香香留疤了？”秦蓁吃驚。

    “有好幾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是可惜了?！鳖？ね蹂鸁o限惋惜。

    琳瑯當(dāng)然也吃驚，不過看?？ね蹂巧裆睦锇蛋捣Q奇。睿郡王妃雖說親和，但能做王妃的人，并不會隨便像那些長舌婦般搬弄是非，似這等其他女兒家容貌的*，更不會輕易去嚼舌根。

    她以前雖也喜歡秦蓁，但極少會主動送什么東西，而今看來，難道是朱含香容貌損毀，她有了旁的打算？

    離開?？ね醺臅r候，王妃又將兩人夸贊了幾句，每人賞了個玉鐲，派人護送回去。

    琳瑯瞧著這情形，心里是愈來愈奇怪了。睿郡王身份尊貴固然不假，但畢竟手無實權(quán)，在淮陽城里住著，睿郡王妃想娶個娘家有實權(quán)的姑娘過門實屬常情?？v觀整個江南，能入她眼睛的恐怕也就是朱含香和秦蓁了。

    以前朱含香容貌美麗又會討人喜歡，加上父親是手握重兵的節(jié)度使，睿郡王妃對她格外青睞。上輩子要不是君煦執(zhí)意不肯娶親，恐怕?？ね蹂驮撊ブ旒姨嵊H了，當(dāng)然，朱家是否愿意嫁女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如今么，朱含香容貌有了瑕疵，恐怕?？ね蹂歉鼘僖庥谇剌枇恕?/br>
    琳瑯偏頭瞧著這位表姐，容貌自是沒得說，江南山溫水軟之地，姑娘家肌膚細(xì)膩白皙，配上七八分的眉眼姿態(tài)，就有十分容貌了。況她自幼嬌生慣養(yǎng)，生于書香之家自有股獨特的氣質(zhì)，衣衫首飾樣樣都是上品，映襯之下絕對是個美人。

    若她與君煦結(jié)了良緣，君煦謙和溫潤，性子內(nèi)斂些，秦蓁又活潑開朗，也能成為佳偶吧？將來哪怕君家失了天下，君煦不再是郡王世子，只要琳瑯能保得住秦家，君煦的性命和榮華至少是無憂的。

    越想越覺得妥帖，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如今君煦是怎樣的心思，能否教他喜歡上秦蓁呢？

    她這頭正思量呢，秦蓁也有心事，碰了碰琳瑯，低聲道：“琳瑯，香香那里，真的是留疤了么？”

    “郡王妃說的，還能有假？”

    “可朱夫人那么謹(jǐn)慎的人，怎么會……”秦蓁覺得實在難以相信。朱含香母女對容貌都是格外重視珍惜，這場疹子必然是請了最好的郎中，朱含香旁邊必然也配了數(shù)倍的人手去照顧，實在想不通為何還會不慎留疤。

    琳瑯心里卻大概有數(shù)。朱夫人雖然是當(dāng)家主母，府里可還住著為姨娘呢，那位的城府心機和手段……嘖嘖。

    秦蓁掀簾瞧著外面，有些恍神，“你說?？ね蹂蜄|西給咱們，是什么意思？”到底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秦蓁對這些貴婦們的舉止也漸漸敏感了起來，尤其是?？ね蹂@般舉動，實在叫她意外。

    琳瑯想了想，還是得探探秦蓁的口風(fēng)，于是半開玩笑的道：“大概是睿郡王妃看你漂亮，想讓你做她家的媳婦呢？”

    秦蓁瞬時紅了臉，啐道：“才多大的丫頭，竟然敢胡說這些，看我不打你！”說著便將手伸向琳瑯腰間，琳瑯最經(jīng)不起撓癢癢，當(dāng)即求饒。

    不過小姐妹之間，有些話還是可以說說的，秦蓁笑著笑著，忽然就又道：“?？ね蹂皇亲钕矚g香香嗎?！彼椭旌悴⒎Q淮陽城雙姝，家世容貌在一眾閨女里都是拔尖的，只不過朱家有軍權(quán)，朱含香又善討人歡心，所以總是朱含香勝出一籌。而今?？ね蹂膽B(tài)度有了微妙的變化，秦蓁難免要多想些。

    琳瑯便道：“郡王妃不是說香香臉上留疤可惜了么?！?/br>
    “是啊，可惜了……”秦蓁慢慢品咂那句話的味道。

    琳瑯便打趣，“我瞧著世子很好呀，看把你愁得?！边@下秦蓁的臉更紅了，撲過來便將琳瑯按在角落里，羞惱道：“你還胡說，看我不撕你的嘴！”她的兩頰皆是紅暈，又是這樣著急羞惱的情態(tài)，琳瑯心下總算有了數(shù)，勾唇微笑。

    看來秦蓁對君煦這位世子并不反感吶。

    兩人回到府中，秦老夫人和吳氏難免要問起今天的事情來，秦蓁和琳瑯將?？ね醯脑掁D(zhuǎn)述了，老夫人和吳氏不由對視。她倆都是貴婦圈里打滾的人，聽話辨音的功夫不淺，?？ね蹂@態(tài)度變化她們自然能察覺出來，彼此心照不宣，只囑咐秦蓁要謹(jǐn)言慎行，倒沒有教唆秦蓁去討好郡王妃的意思。

    展眼便是大雪節(jié)氣，若是在京城，這會兒必然是草木凋盡天氣嚴(yán)寒，適合蟄伏圍爐。這里雖地氣和暖些，天氣到底是一日冷似一日了，琳瑯的屋里地龍生得更旺，鶴氅裘衣取出來，到底是準(zhǔn)備過冬了。

    因琳瑯身子尚未調(diào)養(yǎng)好，徐朗怕她來回路上受凍，且錦繡再藺通的指點下漸漸的也能揉捏得當(dāng)，便將診脈的時間改成了每十天去一次停云居。琳瑯習(xí)慣了沒幾天就見著他，這乍然改期，倒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入了十一月天氣漸冷，冬至的前夜下了場雪，雖然落地即融，沒有京城白雪琉璃的美景，墻根樹下，到底有白雪綠葉的景致。朱成鈺的傷勢算是徹底好了，而朱含香藏了將近一個月，如今也肯見人了。

    琳瑯和秦蓁因為?？ね蹂矚g，這陣子隔三差五的去?？ね醺?，連帶著吳氏跟郡王妃的往來都勤快了許多。

    這日娘三個剛到?？ね醺T口，迎面一輛富麗寬敞的馬車駛來，旁邊赤色駿馬上少年英姿勃發(fā)，不是朱成鈺是誰？再瞧那跟隨來的婆子丫鬟，想必車?yán)锏木褪侵旌隳概恕?/br>
    兩輛馬車幾乎是同時到了王府門口，門房迎上來打簾，吳氏一下車瞧見了朱夫人，當(dāng)即眉開眼笑，“喲，當(dāng)真是巧，夫人也來了？”朱夫人自然也熱情問候，吳氏看一看旁邊略顯沉默的朱含香，便欣喜道：“香姑娘總算是好起來了?！闭f著將她的臉蛋兒一打量，滿面慶幸的道：“瞧這臉蛋兒，倒是更好看了?！?/br>
    朱含香微笑著低下頭去，心里卻歡悅起來。

    后面琳瑯和秦蓁趕上去，三個姑娘多日未見，自然要親熱的客套一回。

    朱含香今日打扮得很精心，首飾衣衫皆是華美貴麗，就連臉上的脂粉都比平時厚了些。饒是如此，也能看得出精心妝容下的些微不同，她的兩頰上的印痕經(jīng)脂粉遮掩，粗粗看過去不打眼，細(xì)看還是能辨出來的。

    不過吳氏夸贊了朱含香容貌未受損，琳瑯和秦蓁自然是要口徑一致的，摸著朱含香的小臉兒，笑道：“瞧當(dāng)時把你愁得，這不啥事兒都沒有嗎，比以前還更漂亮了呢！”

    朱含香原本還擔(dān)心被她們看出來，這會兒寬心了不少，當(dāng)即勉強笑道：“還是你們教的法子有用?！睌y著秦蓁的手就往里走。

    琳瑯因為身上的大氅系帶松了，錦繡幫她重新系好，難免慢了一步，后面朱成鈺趕上來，道：“賀姑娘，許久不見?！?/br>
    當(dāng)著王府門口許多人的面，琳瑯自然不能冷臉相對，只得道：“朱公子許久不見，傷勢無礙吧？”

    “傷勢已無大礙?！敝斐赦暫龅氐托?，“若是賀meimei愿意，再抓幾次兔子都無妨。”他本就是個絕色的少年，這一笑綻開，當(dāng)真是灼人眼目，叫琳瑯身后的丫鬟們都看呆了眼。

    琳瑯便道：“捉兔子太危險，往后還是算了吧?！睂⒋箅┚o裹在身上，帶著錦繡轉(zhuǎn)身向內(nèi)走。后面朱成鈺玩味的一笑，緊跟上去。

    俗語說“冬至大如年”，這一日在民間皇宮都是節(jié)慶日子，要穿新衣，備飲食以祭祖。但凡節(jié)慶日子，淮陽城的貴婦們難免都要聚聚，哪怕后晌得回家準(zhǔn)備祭祖，也要抽出半天的時間往來熱鬧。所以朱夫人在家蟄伏了將近一個月，到這天的時候還是帶著朱成鈺兄妹往?？ね醺畞砹?。

    昨夜的雪不算深，屋檐青石路邊的雪都已融盡，只有靠南的角落里還有積雪堆積，薄薄的一層混著融出的水，在冬陽下倒是別樣意趣。

    琳瑯不敢受凍，冬衣大氅都是加厚了的，脖子上一圈兒雪白的狐貍毛，襯得臉蛋愈發(fā)白皙柔嫩。朱成鈺就走在琳瑯后面，可以看到她的側(cè)臉和嫩白的耳垂，雖然看過美人無數(shù)，這個姑娘還是吸引著他——小小年紀(jì)便是超凡脫俗的容貌，過兩年恐怕得艷冠江南。

    他曉得琳瑯對他的態(tài)度很奇怪，防備中攙著冷淡，唯獨那天在山里捉兔子時才和緩了些，結(jié)果等他的是穿胸利箭。雖然朱成鈺最終沒查出什么，對琳瑯的好奇心卻是越來越濃了，漂亮又扎手的花兒，最對他的胃口。

    一行人入了客廳，?？ね蹂呀?jīng)在那里等著了。這次設(shè)宴就只請了朱家和秦家，是以不像往常那樣設(shè)大圓桌，而是效仿古人用了齊膝高的小案，案上擺了同樣的果點菜肴，每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