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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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灝立在垂簾下,聽得圣人喊他:“老二,進來?!?/br> 李福全忙地打起簾子。屋內(nèi)點了龍涎香,紫檀描金鈿字桌上,擺著半干的蓮紋紫毫筆,及一紙才描了輪廓的蓮花圖。圣人并不在這。 沈灝出聲:“父皇?” “在里屋書齋?!笔ト说穆曇舾糁睦镩g傳來,沈灝繞過紫檀嵌玉千字文圍屏,踏入一方窄窄的圓門。 圣人正與中書令討論,聽到腳步聲,從楠木雕花隔扇后伸出腦袋,招呼沈灝過去。 沈灝行禮,中書令與他作揖。圣人手執(zhí)一籌畫卷,在高低炕上坐下,問他:“新得來的貼,王獻之的《中秋帖》,你少時喜習他字,多有研究,看看可是真品?” 沈灝接過書帖,帖上字跡飛舞風流,下筆熟練潤秀,只需瞧一眼,便知是真品。雙手奉上,回道:“不敢下定論,但十有*是真跡?!?/br> 圣人點點頭,并未接,從炕頭案幾上拿了明黃奏折,道:“朕知你最愛獻之草書,既得了這貼,便賞于你罷?!?/br> 沈灝謝恩。 圣人返過頭又問他:“今日上朝時,你稟西南之事,倒叫朕吃了一驚。如何這般急,竟連你舅舅也不告訴,徑直上奏了朝廷?” 沈灝一愣,答:“這樣的喜事,自然要頭一個告知圣人?!?/br> 中書令梅榮附和道:“王爺說的在理。臣雖與王爺攀的舅侄天恩,卻終歸是一介臣子,不宜過多干涉王爺職下事務?!?/br> 圣人輕揮手,示意梅榮坐于炕上,隔著案幾,遙應道:“你倒自謙。他一個毛頭小子,大小事宜,終得依仗你?!?/br> 梅榮乃德妃之兄,歸職中書省,總領百官。梅家五代賢臣,為五大世族之首。 沈灝微躬腰,手垂雙袖,“父皇教訓得對,是兒子錯了?!?/br> 圣人端茶,親自遞給梅榮,“這是今年上貢的蒙頂云霧,你嘗嘗?!?/br> 梅榮誠惶誠恐接過。 圣人回頭問沈灝:“你錯哪了?” 沈灝答:“大壩雖已筑成,收尾準備卻未做好,巡視檢察未確認,接到折子,未與舅舅商議,總共三處錯茬。” 圣人問:“那你說,該罰還是該賞?” 沈灝猶豫半秒,從嘴里擠出幾個字:“……該罰?!?/br> 圣人任由他站著,也不搭理。吩咐人拿了六博棋,與梅榮下棋。擲焭行棋至一半,指著棋盤局勢問沈灝,“可要驍棋?” 六博棋中,進行到一定位置,即可將棋子豎起,是為“驍棋”,驍棋后可吃掉對方一顆棋子,連吃兩次,即可獲博籌。博籌多者,為獲勝者。 沈灝掃了眼,道:“此處驍棋,只能吃掉對方一顆無用棋子,白白浪費。不如留到下次,能連吃兩次,獲博籌。” 圣人點頭,依他言,落下棋子,待梅榮下完一步,當即做驍棋,獲博籌,贏了這局。 梅榮恭維:“圣人棋術精湛,二殿下聰慧敏捷,臣甘拜下風。” 圣人擺手笑,“我們父子倆欺負你一個,做不得數(shù)?!?/br> 賞了梅榮一斛明珠與二兩蒙頂云霧。留沈灝用午膳,梅榮告退。 擺了菜肴上案,圣人并不動筷,隨意瞧沈灝一眼,眉眼間雖是柔和,卻因為執(zhí)政多年,眸底深沉,莫不可測,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抬眼見沈灝垂了視線,面容端穆。這么多個子女中,只有這個是最像他的,無論身姿抑或處事風格,與他當年如出一轍。 茍不言笑,刻板認死理,倔起來的性子,八頭牛都拉不回來。雖是如此,他倒喜歡得緊。這個兒子從小便嚴于克己,封王代管一州事宜,能力卓越,深得民心。 如若當初沒有那個怪病,太子之位,定是要給老二的。 沈灝知道圣人定是有話要說,靜靜候著。成年以后,他鮮有與圣人一同用膳的機會,像今日這般,還是頭一次。 宮人夾菜,圣人朝李福全使了個眼色,李福全心領意會,將殿內(nèi)的宮人都帶下去。 席間只剩他們二人,圣人開口:“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要賞要罰?” 說的是西南之事了。沈灝思忖,內(nèi)心煎熬。若錯過這次的大好機會,往后再難遇到,這次上稟,他確實因為急于求賞而未來及完善收尾,但功勞還在,他尚能繼續(xù)求賞。 禾生身份特別,他若給要她妃冊之位,只能借助此次東風。 沈灝淺呼一口氣,抬眸與圣人相對,神情認真:“父皇,兒子想求賞?!?/br> 賞是自然的。圣人抬手拿酒,沈灝忙地起身,接過蘇瓷長嘴酒壺,細細斟滿一杯。 圣人斂眉。西南之事,朝堂眾人皆密切關注,辦成了大事,定要記大功。所隨官員,皆要記賞,但老二這里的求賞,事關重要。朝中四派,一派太子,一派老三,一派中立,剩下的,就是老二這派。 論實力論名聲,老二門下的門生最為得意,加之有梅家相助,輕易不能撼動。 他的江山,遲早是要傳給后人的,誰能守得好守得久,誰才有資格坐這把龍椅。他并不忌諱朝中結(jié)派??v觀前朝,明面上不許結(jié)黨營私,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私底下抱做一團,最終導致內(nèi)政混亂,民不聊生。 還不如這般清爽地挑明,反而能看得更為明白。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倒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圣人問他:“方才我當著梅中書訓你,你可服氣?” “父皇為兒子好,兒子知道。”沈灝回原位坐好。 圣人嘆氣,“我知你要求什么。只是梅中書與你所求,定是相悖。他若得知,你以玉臺州駐軍監(jiān)寺一職相換,求取旁的不要緊之事,定對你失望至極?!庇衽_州毗鄰漠北與蒙古,駐軍監(jiān)寺一職,極為重要。 沈灝默然。西南工造,不止是他一人的事,舅舅相助他頗多,且之前早就示意,定要借西南求功拿下監(jiān)寺一職。 沈灝答:“兒子心里有數(shù),謝父皇關心?!?/br> 圣人看了他一眼,隨即移開視線。直欞窗大開,正對月華樓,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問:“你府里的事,朕多少有耳聞,從未見你與女子親近,現(xiàn)反倒為了個女子來求親,也是稀奇?!?/br> 沈灝順勢單膝跪下,求道:“阿耶,我只求她一個,別的誰也不要。” 難得聽他喚“阿耶”,旁的子女為討歡心,倒是時不時叫喚??此@般模樣,怕是動了真心。 圣人蹙眉,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手指一下下敲著案沿,道:“暫且應了你。下次秋狝,朕瞧過人了,再下旨賜婚?!?/br> 自是再好不過。沈灝拜謝,滿腔欣喜埋在眸底,面上卻并未表現(xiàn)。圣人瞧在眼里,問他:“兩人相處,無大礙么?” 問的是他暈癥。沈灝搖頭,道:“并無大礙?!毕喾?,他還想更進一步與她親近。 圣人放心,想起一事,與他說:“梅榮的長女,你母妃曾跟朕提起,說是個才貌雙全的好姑娘?!?/br> 沈灝一驚。梅榮長女梅秾枝,他記得的。梅榮曾有意親上加親,礙于他的怪癖,最終還是沒能成功。怎么現(xiàn)在又提? “雖好,與兒子卻不合適。” 圣人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兩人安靜用膳,膳后,德妃帶小十三來找。 小十三一見沈灝,便緊抱著他不松手,圣人打趣道:“十三,今晚賴著你二哥睡,可好?” 圣人難得露出這般慈祥面容,許是因為小十三年幼失母,不由地多幾分疼惜。小十三聽了,笑得開心:“好啊,我要去二哥府里跟二哥睡!” 沈灝欲哭無淚。 旁邊德妃插話道:“若真要去你二哥府上玩,也得等你病好了,才能去?!毙∈行┛人粤鞅翘椋t(yī)開了藥,病還未好透。 小十三不怕圣人威嚴,知道他是屋子里最大的,跑去抱圣人腿,“阿耶,等我病好,一定要讓二哥來接我,好不好?” 他口齒不太清楚,含糊打著尾音,圣人看了眼黑臉的沈灝,將小十三掄起抱在膝上,“好?!?/br> 出了宮門,一路乘轎回府。禾生記著他昨日的囑咐,尚未用膳,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早已饑腸轆轆。 沈灝心疼,趕忙喚了人上菜,端碗喂她。 禾生餓極了,嫌勺小,一口不夠吃,讓他換了大勺。沈灝舀飯菜遞她唇邊,笑:“幸好我是天家子,換做尋常人家,你得把人家家里吃空。” 禾生咽了咽,低頭看自己的腰,左手攬了他手往腰上放,問:“你摸摸,是不是胖了?” 柳腰在手,又細又軟。沈灝凝視她的腰,啟齒:“我一摸便知?!笔种敢稽c點往里搭,掀了上衣邊角,順進去,摸到光滑細膩的肌膚。 一下下輕捏,慢慢挪動,他呼吸緊蹙,碰到她的肚兜,忽地想起那日他躺她旁邊,夾著她的身體,她肩頭微露,胸前皓白的美景。 禾生吃得認真,只覺癢得緊,被他弄得咯咯笑,轉(zhuǎn)過頭問他:“胖沒胖?” “不胖。”沈灝被挑了起來,不肯拿開手,眼神癡癡地望她。另一只手舀了湯,禾生湊上前,嗦唇去喝。卻見他挪了方向,往自己嘴里送,抿了好幾口。 禾生等他喝完,忽地見他放下湯勺,一把按住她腦袋,低頭吻唇,舌頭微伸,將她的貝齒敲開,湯汁汩汩喂到她嘴里。 腰間他的力道時輕時重,guntang的掌心貼著,反復揉蹭。起先她怕癢,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一笑,唇間便被他的舌頭肆虐舔舐。后來不癢了,覺得身體像是有把火在燒,嗓子里憋著往外冒,忍不住地低聲叫了出來。 沈灝一愣,停頓數(shù)秒,一把攬過她抱在腿上。 她斜坐在他身上,滿臉燒得通紅,被他吻得渾身酥軟無力。 掙扎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了她的唇,眼神迷離,輕聲道:“三五日不曾親吻,竟像隔了大半年那般久遠。”恨不得天天與她親熱,卻又怕自己把持不住,放縱自己每五日一親芳澤,卻又覺得不夠。 如此這般,實在難熬。 見她微喘著氣,小心翼翼問:“我這樣親你,現(xiàn)在能受得住了么?” 耳邊回響她的那聲嬌喘,她半坐在腿上,雙腿間的物什與她挨得近,低頭一瞧,已然有了反應。 禾生點點頭,“不會喘不過氣了?!?/br> 沈灝看她朱紅薄唇,面容微醺,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該定神了,不然又會失控。 扶她起身到椅子上坐好,告訴她賜婚之事。 禾生訝異,心頭里說不出是驚喜還是塵埃落地的安穩(wěn)感,一時間有些迷茫,想起秋狝之事,問他:“圣人要瞧我,意思就是要看我表現(xiàn)如何,對嗎?如果我表現(xiàn)好,便能嫁你,表現(xiàn)不好,便不能嫁你?!?/br> 她的理解有些出人意料,卻也不全錯。沈灝夸她:“真聰明?!?/br> 他對她這么好,又那么想娶她,她一定不能讓他失望。禾生下定決心,撈了他手,認真嚴肅:“我會好好表現(xiàn),絕不會給你丟臉的?!?/br> 沈灝“嗯”一聲。 說了小十三要來府里玩耍的事,禾生一聽,將過幾天明儀也要來府的事說出來,沈灝眉頭皺得老高。 “這樣也好,最好湊一天來,一次解決倆。” 禾生:“你不喜歡小孩子么?” 沈灝攬過她肩膀,笑:“若是我倆生的小孩,我自然喜歡。小十三和明儀都愛黏人,占了我與你相處的時間,我當然不高興?!?/br> 禾生笑他耍小孩子脾氣。 下午沈灝出門,梅榮在政事堂等他。沈灝自知瞞不過,將今日求賜婚的事說出,梅榮果然眉頭緊蹙。 “錯過這次機會,恐怕太子和三殿下會發(fā)力奪了玉臺監(jiān)寺一職。” 沈灝早已做好萬全打算,只是現(xiàn)在事情還未明朗,不便說出。只勸梅榮,道:“舅舅可曾想過,若此時我們拿了監(jiān)寺職務,大哥和三弟的矛頭定會徑直指向我。我因已經(jīng)封王,明面上沒有搶奪皇位的資格,一旦有了動作,他們定會合起伙來對付我。” 梅榮問他,“可你遲早是要出面與他們爭搶的?!?/br> 沈灝笑著看他,反問:“舅舅,我只問你,當初圣人為何不立我為太子?” 梅榮有些尷尬,答:“……因你不近女色,沒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