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她回來了,還反咬一口,說是柳水云勾引她在先。并且要挾他,說如果不善待她們母子讓她滿意,她就向太后告密。 按白玫的說法,根本沒有用藥這回事兒。而是柳水云醉酒時候她去照料,結(jié)果柳水云認錯了人,拉著她不肯放手,還沖著她大訴衷腸。 后來她不忍他傷心,聽到他喃喃叫著武梁的名字,便干脆將錯就錯,學著武梁的聲音回應(yīng)安慰他。誰知一發(fā)不可收拾,最終擦槍走火。 也就是說,完全是柳水云主動,對人家姑娘撩撥甚至用強,人家最多是個情難自禁半推半就。 “你看,她把事兒往你身上推,說我心里從來只有你一個,沒有師妹沒有師兄,更不會有太后那把老酸rou。她要讓太后心生惱恨于你不利,她以你要挾我。你說,她是不是找死?” 武梁哭笑不得。 她是在勸人呢,怎么內(nèi)情繞來繞去,還把自個卷進去了? 所以柳水云的意思,竟是為了她而傷白玫性命了? “白玫她,不過是護子心切,口上說說罷了,你不用那般生氣當真的。但今天你若真的傷了人,就當真沒有退路了。你縱使氣恨白玫,她肚里的孩子總是無辜的?!?/br> 柳水云搖頭,“就算我不對她做什么,她也一樣活不成。以為有了身子就身嬌rou貴,卻不知道低賤就是低賤,她注定不能長命,她肚子里的孩子,注意出生不到這個世上?!?/br> 這話可就玄虛大了,武梁有些聽不明白。 不過白玫的事兒可以以后再說,眼巴前的狀況才比較緊急。 武梁干脆順著他的意思,“總之,流水,不管白玫說的是真的假的,看在咱們有過美好過去的份上,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別這樣喪送了自己?活著,才會有希望。” 她很焦急,雖然一直試圖說服他,但其實心里一直相當無力。 柳水云鹽油不進,依然慢條斯理,“你以前說過,被逼得再厲害也不會自殺,我記得呢。我也不自殺,傷自己不如傷別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縱使一死也痛快?!?/br> “可是流水,就算那兩個人真是鄧隱宸指使的,說到底,他們也只是傳傳流言而已,存有壞心不假,但并沒有殺人放火,或?qū)δ阕龀鍪裁磳嵸|(zhì)性的傷害,罪不至死吧?” “你不覺得,我們連流言都扛不過,是我們自己無能么?你怨氣這么深,甚至不惜拼死的地步,真的值得真的有道理么,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偏執(zhí)了么?” 只有l(wèi)oser,生活無望,才會把某些怨氣加成,一味怪到別人頭上。 柳水云聽了,激動地大嚷起來,“阿姜,你竟然認為我沒有道理?大師兄死了,因為大師兄對我好,便有人容不下他,非得要了他的命去。大師兄什么都沒做過,單是揣了對我好的心思都不行嗎,都該死嗎?憑什么?我那時候為了大師兄,去宮里求過,可是有什么用?誰會聽我的?我眼睜睜看著大師兄沒命的?!?/br> “還有我自己,我不能再唱了,那以后我怎么辦?我可以兩個月不上臺,可我身為一個戲子,一個臺柱子,你真以為我能永遠不上臺嗎?若我連個玩藝兒都做不成,誰會護我?太后就算有心,又以什么理由把我留在身邊?我早晚,也不過一個死字,并且只可能死得更凄慘,唯色侍人,被玩弄至死罷了?!?/br> “你說這些都是誰造成的?本來我們離京而去,避開大師兄,避開小師妹,從此沒有交集,大家各自安生挺好的??删褪且驗樗豢戏胚^我,逼得我回京,重陷泥潭。然后他們這些與我相關(guān)的人,一個個地要送命。你說,這些人命算誰的?還有那些滅門案,那許多條命,原本都是可以好好活著與我們互不相干的,但是現(xiàn)在,死了那么多的人。這許多的債,都是誰造成的?” 他說自從回京,他的生活就再沒有希望沒有奔頭可言了。他說,早已經(jīng)死在了林州府。 他回京唯一的原因,就是找靠山借力,要尋出那幕后之人,手刃以快之。 武梁看著他那股“宰了姓鄧的夠本兒,宰不了他也不枉的勁頭”,終于不知道說什么好。 ··· 短暫的沉默,被外間忽起的呼喝聲打斷。 棧橋那段,卻是鄧隱宸提劍而來,與守橋的兩個人戰(zhàn)在一起。 武梁看到他發(fā)鬢略有些凌亂,錦袍上也血跡斑斑,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柳水云的臉色變了。 武梁大大松了一口氣。還活著,真好。 才這么想著,忽見身邊柳水云將臂一抬,短劍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武梁驚叫出聲,“不要!” 柳水云搖頭,“他果然能耐,竟然無人能拿下他。既尋來這里,想必外面那兩個更奈何不了他。阿姜,對不起,我剛還說不會自尋短見的,可是,我寧可自己動手,也絕不要落在他手里?!?/br> 他笑得凄慘,“阿姜,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攔我,你看,我從來就決定不了自己該怎么活,就讓我決定自己該怎么死吧……還有,阿姜,你也不要為我難過。你知道嗎,我這一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才最快樂,才活得最像個人。能死在你身邊,我很滿足……” 嘴里這么說著,手卻抖得什么似的,終于連自己都苦笑,“你看,原來無數(shù)次看輕生死,但沒想到真的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怕死,如此的不甘心?!?/br> 武梁心酸得要命。 這個笨蛋,現(xiàn)成的人質(zhì)不知道利用,就知道在這兒瞎煽情。 她心一橫,直接拿手握住了刀刃,低聲快速的道:“既然不甘心,就想法活著?,F(xiàn)在把劍橫我脖子上,做出劫持我的樣子來,我送你離開。” ☆、第200章 .護 外間,鄧隱宸聽到武梁的叫聲,心下一急,下手無情,沒一會兒就干翻了那兩個攔路狗。然后沿著小木棧橋,一步步走了過來。 柳水云雖然將劍放在武梁頸上,可惜卻無路可走,又不敢上前和鄧隱宸在這狹路上相逢,只是默默守在花房門口,及至鄧隱宸人到,還忍不住退后了幾步,站在了花房中央。 武梁剛才握劍,手上劃了一個小口,見了紅。便干脆往頸上抹了一道,以求逼真。 果然,鄧隱宸眼光掃過,見那頸上,劍身,手指,都有血痕,不由心里怒罵,果然戲子無情□□無義,連那么鐵的舊相好都真下手。 人卻慢慢吞吞的捱近,三步的位置停住,根本不看武梁臉色,只對著柳水云道:“怎么?看到我好好的過來,失望么?你埋伏的人沒能如何我,反倒都被清理干凈了?!?/br> 他盯著柳水云,一臉的嘲笑,“現(xiàn)在,你是抓著她求保命?如果是程侯爺來了,或許吃你這一套,可惜啊,我和她的交情連你都不如……” 話未說了,卻忽然身子一晃,長劍疾吐,劍尖在武梁脖子上的劍身上一磕一撥,柳水云的劍就被撥了開去。 鄧隱宸另一只手也隨即就到,抓住武梁衣襟兒一拉一甩,就把她給甩到了身后,自己擋在了她的面前。 一個回合,不,柳水云還根本沒有說話沒有動作,就被人家三言兩語的閑話中逆轉(zhuǎn)了局勢。 人質(zhì)什么的,真是卵用也沒有啊。 鄧隱宸并沒有得手之后,就劍指對方喉嚨什么的,而是將劍隨意的提在手上,劍尖朝地,懶懶散散的樣子,完全沒把對手看在眼里。 他眼底的不屑那么明顯,道:“柳水云,你一個戲子,學女人家扭扭腰肢賣弄下風情伺侯伺侯人是你的長項,學武人使劍,你提得動劍么?” 好像氣惱人家侮辱了劍似的。 柳水云臉上表情很豐富,緊張,詫異,不甘,憤恨,交替出現(xiàn)。最后,他只是看向武梁,道:“你看,我走不了。我最終還是落在他的手里了,我連這最后一點心愿也實現(xiàn)不了了?!?/br> 他臉上的表情那么哀傷,讓武梁也覺得懊惱極了,好像這結(jié)果都是她的錯似的。 她一咬牙,側(cè)身錯步,直直撲到鄧隱宸背上,使勁兒地抱著他,緊緊地箍住他的雙臂,沖柳水云叫道:“你快走!” 其實她有想過奪劍反制的可能性,后來還是覺得那劍又長又重,估計不是好玩的,便想束縛住他算了。 她覺得應(yīng)該還是有效的,她下了死力,貼得夠緊,既防鄧隱宸向后肘擊,也讓他抬不起手臂,沒有出劍的角度。 鄧隱宸愣住,僵在那里不掙不語,毫無反應(yīng)。 形勢又變,柳水云面露笑意。到底是專業(yè)演員,隨時大爆演技,做出一臉激動欣喜的模樣向著門口那邊跑去,卻在與鄧隱宸錯身而過的時候,手中短劍迅疾向他頸間抹去。 出手竟頗有幾分凌厲。 這下,是武梁呆住。 鄧隱宸眼見短劍刺到,迅速后仰躲閃??上砩蠅嬛淞哼@個大包袱,什么動作都難靈便,到底是避無可避,肩頭中招。 武梁清晰地聽到裂帛的聲音,聽到銳器入rou時那沉悶的“噗”的一聲,心都驚得飄浮起來不會跳動。 舍命一擊,果然犀利。 還好遇到的是鄧隱宸,于是這一劍之威,也就僅此而已。鄧隱宸身子后仰的同時狠狠飛起一腳,只一腳,就踢飛了柳水云的短劍,也踢得柳水云站立不穩(wěn),身子搖晃著退了兩步。 后來武梁稍稍回神的時候,想,豬啊,剛才怎么不知道松手?若她松開了,鄧隱宸就肯定躲得開,就不會受傷了吧。 可是,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形勢已經(jīng)又有所不同,再次占據(jù)上風磨牙霍霍的仍是鄧隱宸,而柳水云,正扼著手腕一臉痛苦,額頭冷汗暴出。 這種情形,武梁又不能松手了。相反,她又緊了緊因為剛才被甩來蕩去已有些松的手臂。 然后沖著柳水云叫,“你快走啊!”這都什么時候了,可不是拗造型的時候,手痛又不是腳痛,趕緊逃命才要緊吧。 鄧隱宸沖著柳水云冷笑,道:“想走?走到哪里去?” 他微低頭,看了看橫在自己身前,因為使勁兒而繃得緊緊的小胳膊腕,道:“幾處滅門慘案在身,如今又行刺朝廷命官。你真覺得他能走掉?就算他走出這房門,他能走出這院子,能走出這京城么?” 武梁一驚,原來是從前的事兒犯了,不只是為今兒個這一劍吶。 心里嘆息,怪不得柳水云隱忍這么久,卻選擇現(xiàn)在發(fā)難。原來是他發(fā)現(xiàn)他的事兒已經(jīng)壓不住,或者沒有人肯幫他壓了,才想多干掉一個是一個吧? 林州府那幾處滅門案,那是太后壓下去的。如今上面要翻舊帳,還能使喚上鄧隱宸的,那肯定是皇上了。 皇上終于忍不住要清母側(cè)了? 那這京城,柳水云真是呆不得了。 武梁道:“那如果他逃出去了呢?如果他能出京,你別讓手下追拿他,好不好?” 那些案子都已經(jīng)找了替罪羊結(jié)案,現(xiàn)在再翻也沒意思吧?并且終究是會翻到他們皇家人身上的,他們還得重新找借口遮掩,多么麻煩。 所以武梁覺得,就算上面要清算,也是秘密進行的,所以柳水云盡可以遁匿吧?只要柳水云不在京城,不在太后身邊轉(zhuǎn),不讓皇上礙眼心煩,他堂堂一至尊大咖,至于和個低入塵埃的戲子過不去么? “他能走掉,自然好說。”鄧隱宸道,卻忽然手腕一轉(zhuǎn),手中劍朝后連揮,啪啪兩聲,擊打在武梁的小腿上,喝道,“還不松開?” 然后手腕再轉(zhuǎn),小臂微抬,劍尖直直點在柳水云的腹部。 柳水云一動也不敢動,武梁也不敢動,只怕她稍稍一晃,就帶動著劍尖刺進了柳水云的身體。 至于她自己,疼倒是不怎么疼的,但她心里立馬明白,指望她想困住人家,那簡直是癡人說夢。那兩劍,人家若是用刺的砍的戳的,她美腿不廢也傷。就算用拍的,只要人家夠用力,她也夠戧。 但這也讓她放心,雖然害他受傷,但似乎他也并沒有那么生氣,至少,他不肯傷她。 武梁心一橫,聽話的輕輕松開箍在鄧隱宸身上的手臂,卻忽然往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劍身。 是的,她又用rou手握住了劍身,她總在用rou手去握劍身! 這什么命啊。 剛才攔柳水云的時候,那劍窄,她盡量用捏的,只是不小心劃了一下手掌?,F(xiàn)在鄧隱宸的劍,比柳水云的劍不知道寬了多少利了多少,加上她存了把情況往嚴重了鬧的心思,還故意手掌用力,血很快流出,點點滴落。 現(xiàn)在輪到鄧隱宸一動都不敢動,怒喝:“找死啊,還不快松開!” 武梁當然不松,“你放他走吧,好不好?他刺你一劍,等他走了,你刺回我一劍,我替他還,好不好?不,我任你處置,你想刺回幾劍都行,好不好?” 鄧隱宸氣得不輕,沖著武梁連聲道:“好,好……嘉義夫人呵?你好樣的!” 其中意味兒,武梁已經(jīng)沒法細細體會,聽見一個“好”字,就忙道:“你答應(yīng)了啊,那你讓開道啊?!?/br> 鄧隱宸沒法兒讓開,因為武梁握著劍不松手,他不好帶劍走,也不好松開劍走,否則劍柄沉重必然下落,武梁的手只會傷得更重。 他只好沖著柳水云喝道:“快滾!” 武梁也沖柳水云叫:“你快走,我手疼得很,快撐不住了。你出得京去,找個好地方過些清閑的日子去吧,別再回來了?!?/br> 大勢已去,實力懸殊,翻盤無能,柳水云恨恨盯了鄧隱宸一眼,然后眼神復雜看了武梁一會兒,終于什么都沒說,躥出花房奪路狂奔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