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這樣很好。轉(zhuǎn)頭程向騰就讓程烈先走,說要跟鄧統(tǒng)領(lǐng)再呆一會兒。程烈以為程向騰要再求求情啥的,很乖地就走了。實際上程向騰啥也沒說,和鄧統(tǒng)領(lǐng)再飲一會兒茶,各自散了。 可轉(zhuǎn)回家,程向騰就對鄭氏母子說,鄧統(tǒng)領(lǐng)說了,人他可以放,也不把蜀中征糧的事兒往上捅,但程烈口無遮攔做事?lián)p挫,看著礙眼,再在京城看到他,難免不傷和氣——撂話讓他們程家看著辦的意思。 鄭氏難免氣惱。程向騰便趁機(jī)勸她,說程烈出去走走也好,避過這陣風(fēng)頭,也長長見識。畢竟這次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明著來的咱還真不怕,但人家若暗中下手,那可就防不勝防了。 污你人品斷你前程,這還算小事,若萬一危及了性命,那可悔之晚矣。讓鄭氏很是捏了一把汗。 于是便主動商量起來,是再回充州呢,還是另尋個去處安排程烈呢? ··· 程府里唧唧歪歪,程向騰不管心思如何,總還要照顧這個面子那個情緒,而鄧隱宸卻利落多了。 他想得明白,武梁定然是膩煩厭惡這位程小將軍的厲害,但卻也沒有好的辦法。打不得殺不得,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一腳踹開,眼不見心不煩。 既然如此,便再幫她一把。 未幾日,便有亳州太守上書,說亳州最近出了伙山賊,狡猾殘暴為害郡里,十分讓人頭疼,請求朝廷給派個有經(jīng)驗的得力的剿匪大將,好協(xié)助他們清剿。 鄧隱宸當(dāng)廷推薦了程烈。 說他在西北長大,西北歷經(jīng)戰(zhàn)亂,以及戰(zhàn)亂之后匪寇猖狂過一陣子,想必清剿的事,他見識不少,遣去亳州定能相幫云云。 話說亳州自有駐軍,一伙兒山賊竟然需要上書求援?誰都明白這事兒另有隱情。 但這么瞎的事兒,圣上卻沒有多問一句緣由,就笑著道:“程烈啊,不錯。少年人正該多多鍛煉,這事兒就交給他吧?!?/br> 然后問程向騰的意思。 就算真有一伙山賊冒出來,又沒鬧出什么驚天大案。抓不住是你無能,捉到了也立不了什么大功,這趟絕不會是什么好差使。 這不是陰謀,這是擺明了的報復(fù)。之前京城的流言風(fēng)云,沒有哪個不知道的。你說人閑話,人把你踹出去遛一圈,也不算過分。 程向騰還在私下安排,想把程烈調(diào)去尹川呢,尹川最是小城,但守將黃猛,是老侯爺?shù)牟肯?,對程家人還是會照顧一二的。 沒想到鄧隱宸下手比他還快。程向騰愣了一愣,也就應(yīng)下了。 程家的勢力一向在西北,而鄧隱宸在西南帶過軍,但亳州,兩下不靠。那里駐軍是支機(jī)動部隊,北方需要往北遷,南方需要往南遷,更多的是停駐那里開荒耕田,與京師相望成援。 那是圣上的心腹。 程向騰心里明白,程烈去了那里,才不會有人在乎他什么西北小將軍呢,只怕會被cao練得不輕。并且,立功什么的就算了,只怕是好去難回。將來再想回來,要看圣上心情,要看西北軍情。 希望他在那里失了依仗吃些苦,反而能明事理能有出息吧。 心里對鄧隱宸這明目張膽的插手程家事,十分膩味。 武梁需要他幫嗎?那是他的女人好不好。 鄭氏得知消息,又忙忙的一番準(zhǔn)備。想著夜長夢多,若能在程烈走之前,請下立世子之旨的,那她就什么都不用cao心了。 因此要求程向騰別往禮部上折了,直接當(dāng)廷奏上好了。上折禮部,圣上總壓而不復(fù)。如果當(dāng)廷提了,圣上總不能裝沒聽見,他得有個正面回復(fù)不是。 鄭氏有信心,圣上不會真當(dāng)眾駁程向騰的面子的?!耆还艹滔蝌v若不體圣意當(dāng)廷奏上,圣上會不會心里不快。 程向騰爽快答應(yīng)了。心想最后一樁事兒了,給你辦完,從后各自安生吧。 鄭氏于是又去做老夫人工作,想攜老夫人入宮面見太后。一邊還要找?guī)准铱显诔蒙蠋颓徽f話的人,到時說幾句程烈好話助助勢更好。倒四下忙活起來。 ··· 武梁并沒有功夫在意程烈這邊,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三天后太后游寺的事上了。 她從前住在昭明寺那么久,一直就近觀察著惠太妃的一舉一動。她確定惠太妃必然會在太后游寺時有所動作。 所以她也做了許多準(zhǔn)備。不,應(yīng)該說是讓程熙作了認(rèn)真的準(zhǔn)備。 相比起惠太妃,武梁當(dāng)然得力挺太后了。這是程家的女人,這是程家的依仗,不能讓太后有失,這輕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何況惠太妃,找個男人夜闖她的小偏院,當(dāng)她忘了嗎?這許久以來又是供銀子,又是點心物件加笑臉兒的巴結(jié)著,她憑什么? 正好讓程熙立上一功。 武梁迅速稱病,表示要靜養(yǎng),說店里人來人往擾得她頭疼。然后帶著人再次住進(jìn)了昭明寺。 第二天,程熙探病為名,也上了昭明寺。 武梁一遍遍的檢查他的裝備,一遍遍問他準(zhǔn)備得如何了,卻無論如何總是放心不下。 她設(shè)想了很多種可能,比如惠太妃安排的是刺客:那他會事先埋伏在何處,從哪個位置哪個方向刺過來,會用哪種方式等等。 然后她又想到,如果太后坐的位置夠高,或者太后站著,那程熙的身高只能到她胸口吧?那人家當(dāng)胸刺來,他要救駕,他身高也不夠啊。 所以身上穿著軟甲有什么用?到時候他擋在太后胸口位置的,是他的頭部啊。 那頭部可哪兒都薄弱哪兒都傷不得呀?;騻四樆虼亮搜劬κ裁吹?,或毀容或失明……不敢想象啊。 但身上可以穿軟甲,頭部怎么辦,又不能戴頭盔?還有脖子,動脈若被傷,人血濺三尺咻就完了,那可傷不得……真是怎么想怎么心驚,從來沒有這么慌張過。并且越事到臨頭越慌,好像怎么樣準(zhǔn)備都不足夠似的。 想來想去,真得求鄧隱宸去,不然十分不能心安。 鄧隱宸負(fù)責(zé)昭明寺的警戒安保,這幾天都帶著人一遍遍在做最后的排查和布署。 武梁終于約了鄧隱宸,她從來嬉皮笑臉叫人家同謀先生,所以有些鄭重的她從沒說過的話,這次她認(rèn)真說了。 她說:“幫幫我……” ☆、第193章 .救駕 兩宮太后加各色妃嬪,駕臨的排場那是相當(dāng)?shù)牟坏昧恕?/br> 武梁縮在她的小偏院里不露頭,只程熙在院外頭一個勁兒探頭探腦。 女人們在昭明寺各處游走,過了很久,終于往惠太妃這小偏院來了。 ——和武梁一樣,據(jù)說惠太妃也“病”了,并且“病勢深沉”,已經(jīng)不能起床伴駕了。 惠太妃和慈賢太后交情不錯,還有其他的老女人們,反正如今一窩老寡婦無寵可爭,大家心態(tài)都還算平和。既然來了,怎么能不去看看這位老姐妹。 何況這次后宮出游,原本就是在惠太妃的殷殷邀約游說下達(dá)成的。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那么個“去看看她在外面怎么過日子”的好奇念頭,這會兒見不著人,總會有人提的。 于是兩宮太后很親切仁義的過來探望。 武梁聽著外間侍衛(wèi)們忽然有燥動,似乎是有人吩咐著什么,然后沒多久便悄無人聲一片肅靜,便知道那些女人們終于要過來了。 她知道惠太妃院子里,后來多了幾個粗使的下人。兩個上了年紀(jì)的男子,負(fù)責(zé)外間的趕車和采買。而院子里又請了一個中年廚娘,一個劈柴擔(dān)水的年輕媳婦。 對外說法是惠太妃娘家陸家,覺得她在這里清修日子太過清苦,定要派人來供她差遣使喚。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武梁是讓人深入打聽試探過。兩個男人似乎沒什么功夫在身,倒真是陸家支派過來的,也只白天跑腿幫忙,晚上是不在山上住的。而院里兩個女人,卻不知是從什么地方找來的。最主要是,她們都是練家子。 惠太妃住在昭明寺的時間不短,不過一直和寺里人并沒有處好關(guān)系,加上寺里也沒有什么有身手的師太,憑空安插人進(jìn)去,肯定是會惹眼的,只怕過不了護(hù)衛(wèi)隊的排查。 武梁篤定如果真有什么安排,一定還得在惠太妃的偏院里進(jìn)行。 可安排再多,若太后一行并不踏足此處,那什么埋伏也得作廢?;蛘呷思乙呀?jīng)在寺里某處下了手,那他們母子等在這小偏院里,也只能是枉費心機(jī)。 所以武梁終于聽到外間那一聲悠長的“太后駕到”后,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太后安然過來了,一切都沒出偏差,很好! 緊接著便又高高懸起了心。 該程熙出馬了,會遭遇什么,他能應(yīng)付得了嗎?人常說富貴險中求,可把自己兒子推去險境,如果有什么萬一呢? ——武梁在這兒很cao心,程熙那邊很雀躍。 他們住的這院子,和惠太妃住的小偏院不過隔著一個小巷道。侍衛(wèi)們就以那里為界,惠太妃在保護(hù)網(wǎng)內(nèi),武梁在外。 程熙就踮著腳隔著侍衛(wèi)墻,在人縫里大呼小叫的,“太后姑母!太后姑母!” 負(fù)責(zé)這處的侍衛(wèi),不管對程熙認(rèn)識與否,反正沒人攔他,只把他攔在人墻外罷了。就他這種叫喚法,擺明是太后娘家人,若不傻誰會攔呀。 還有人幫著往太后跟前遞話,“似乎有人在喚太后……” 兩宮太后止步,慈寧太后就看到了人縫外的小腦袋,然后招手叫程熙過去。 程熙還小,還算不上需要避諱。再說太后說不忌諱,那就不忌諱。 “你這小子,怎么跑上山來了?”太后問。 “我娘住在這里養(yǎng)病,我來探病,正好遇到太后姑母了?!背涛醺吒吲d興回話,又跟眾人見禮,然后被慈寧太后攜了手臂,一并往惠太妃院子里去了。 太后聽他提到武梁,便不大高興,瞧著他似笑非笑的,“你是‘正好’遇到我的?” 程熙知道被質(zhì)疑了,便笑嘻嘻地改了口,老老實實承認(rèn),“其實我是聽說太后姑母要出宮巡游,想看看巡游是怎樣的,特意跑上山來等著的?!?/br> 一邊帶著小興奮,“真的,我纏磨爹爹幾天了,爹爹怕我打擾姑母,只準(zhǔn)我在街道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赡抢飮W樱擞侄?,想也知道看不清嘛。結(jié)果來了山上也被侍衛(wèi)擋了個嚴(yán)實,還以為今兒見不著您了呢,幸好姑母往這邊來了?!?/br> ··· 鄧隱宸跟在一側(cè),默默觀察周圍,心里難得的竟有絲緊張。 武梁說,據(jù)她多日相處發(fā)現(xiàn),惠太妃對慈寧太后似包藏禍心。若真有人行刺,她想讓程熙立功,求他千萬保護(hù)程熙平安。 知情不報另有圖謀,這件事兒傳出去怎么得了。鄧隱宸不愿和手下任何人講,只能自己親自上。 這會子看到程熙過來了,不由就盡力向太后和程熙那邊靠近了過去。 一邊心說他娘的老子怎么成了程家的保鏢了,程二自己怎么不安排好來護(hù)著親姐親兒。 一邊又想,那女人竟然不找程二卻找他,倒是會撿人使喚呢。 想起她開口時他不肯理她,于是她便拉著他衣襟兒不松手,沉默著非等到他答應(yīng)。 倒是第一次那么鄭重,也是第一次這么擔(dān)心害怕吧。 她每次叫他同謀先生請他相幫,但其實都半開玩笑沒那么緊張。只這一次,她的不安那么明顯。 果然是親兒子,才會那么真心實意的擔(dān)憂、庇護(hù)。 可對他呢?如果貴人們真有哪個出了事兒,都是他的責(zé)任他的過失啊。可她哪里有為他想過,她只想坐等出事兒,尋機(jī)立功。 把功勞給她兒子,把安全給他兒子。過失他領(lǐng)走,危險他擔(dān)下。 鄧隱宸心里涌起些怪滋怪味兒的難受勁兒。 忽然又覺得挺矯情的,和人家兒子比什么?在她心里,他連程二都不如,還和人家兒子比什么? 不過他不覺得程二有多好。他們之間牽連不斷,不過是因為有個兒子。如果他們也有個孩子……到底打住沒有再往下想。 錯過了,終是錯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