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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妾無良在線閱讀 - 第200節(jié)

第200節(jié)

    男人和女人斗口舌,一般男人都不是對手。因為男人的思緒總是那么一條線,不多扯無關(guān)的東西。

    程煦你都十八了,都是大男子漢了,把弟弟meimei帶去騎馬撒歡兒,不撿那開闊的地面兒去,偏往那山狹路隘的地方跑?出了事不該怪你怪誰?

    再說你不會走路就被人帶著在馬上跑了吧,如今這么大了,竟然連馬都控不???竟然硬生生讓自己的馬上去踩著弟弟!你學(xué)藝不精至此,可見多么憊懶不經(jīng)。

    沒能耐嫌道窄!這要是上戰(zhàn)場,你還能殺敵?難道戰(zhàn)場上得讓人專門騰出條道來讓你跑馬?人一多你還不得先把多少同袍踩死在馬下?

    ……反正程向騰就是圍繞著摔下馬一事兒,責(zé)怪程煦。

    但鄭氏不同,女人嘛,思緒散開了那是一大片。

    從自家男人苦守邊關(guān)以身殉職對這個家勞苦功高,說到如今孤兒寡母看人臉色。

    然后又跳躍到大房孩子雖小卻也個個懂事,沒有行事不端招人非議。而二房污糟事情卻一件接著一樁的,這樣那樣盡是個沒臉失恥的,使得他們也跟著面上無光。——名聲上帶累了他們。

    又從他們母子生活檢點說到生活簡樸,除了府里正常開支,誰都沒有多花一文。

    而二房,簡直就沒有什么省心的。小的一個藥罐子花錢如流水,一個毛沒長齊的也養(yǎng)著一整院的閑人,還有兩個女兒,小小年紀就被舅家敲一大筆陪嫁銀子去。

    還有大的,更是直接扔銀子。小唐氏橫死,雖然唐家最后沒有再大鬧,但到底還是要求厚葬的,這也不算過份。最后陪葬了大大的一筆。

    并且,鄭氏說,侯爺這二婚過了,總是要三婚的吧,只怕低門小戶的也看不上,還得求娶那高枝玉葉的去。到時候這彩禮下聘又一大筆跑不掉。哎喲不說別的,就侯爺一人這成親成親的,就抵得上我家三個兒子將來辦事兒了。

    這宗宗樣樣花費的,都是公家的吧?——財物上一直是他們在吃虧吧。

    并且二房持家無能,也是她在管家出力?!圻€勞心費神做貢獻了吧。

    總之一件件一樁樁說起來,鄭氏是樣樣站得住理。

    然后她說,你看看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我從來不跟你們二房計較這些。為啥呢,我是長,我和相公從來都要給孩子做表率。將來烈哥兒是要撐起咱侯府的,我不能教得他行事偏頗失了氣量……

    一副我雖不跟你計較,但吃虧咱要吃到明處的樣子。

    最后又繞回來,說煦哥兒這么一件無心之失,該賠禮我和他給你賠禮,該道錯我和他給你道錯,但連大人都不能避免,何況小孩子家又誰能無錯,二叔你就不要再抓著他不放了吧……

    反正左說右說就是不讓程向騰罰程煦禁足。

    程向騰沉著臉不理會鄭氏的諸多說辭,反正他管外院,直接讓人將程煦給關(guān)了。另外還捎帶上了老三,讓他一并陪綁去了。小四是女孩兒家,就不算她那份了。

    把鄭氏氣得不輕。

    程向騰這回頭才同她細講道理。

    “嫂子你說,兄長不在了,我做叔父的訓(xùn)侄子不應(yīng)該么?難道就因為程熙是我兒子,所以他受傷了我就該謙讓客套著不罰老二嗎?非得等他傷著別人家兒子,釀成大禍了才罰嗎?

    我是把他們兄弟都看成是一樣的,所以才該罰就罰不講客氣的。這一點上,嫂子心疼我理解,但慈母多敗兒,處罰是不能罷了的?!?/br>
    “只是也怪我胡涂,竟然不知嫂子原來有這么多的怨言。說出來也好,咱們可以一件件的來說清楚?!?/br>
    程向騰說,甩她臉色,程家肯定是沒有這樣人的,是嫂子自己多心。這府里,除了娘,誰還敢給嫂子臉色看?

    那當(dāng)然不能說是老夫人給她臉色看,別說老夫人對她一向和言悅色,處事上也處處關(guān)愛,就算老夫人對她動了氣,她做兒媳的也只該順著聽著,哪能說到看臉色上去?

    她明明說的不關(guān)老夫人的事,偏程向騰把話向老夫人身上扯,鄭氏越發(fā)氣惱,“你少往娘身上扯,我自是不敢對娘不敬,娘又哪會給我臉色?”

    “那就是我了?可我除了今日事,之前對嫂子也好對侄子們也好,也不曾疾言厲色過吧?要不然嫂子舉個例子來聽聽?!?/br>
    鄭氏氣道:“今兒之事還不算嗎?我好歹比你年長些,從前你兄長在時,怎么待你的?我又是怎么待你的?如果因著孩兒們一點兒事,我怎么求你都是不成的?”

    “正是因為孩子們還小,還可教可改,出了錯才要嚴厲指正。嫂子也說之前受兄弟帶累了名聲,那都怪兄弟我治家不嚴?,F(xiàn)在弟弟我也吸收了教訓(xùn),這才不敢再放任容縱誰了。讓老二禁足思過,也是這個原因。但之前的事連累到嫂子也是沒辦法,誰讓都是一家人呢?!?/br>
    倒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鄭氏憋火不語。

    不過,看來是鐵了心不肯放人了。

    “還有,管家勞累了嫂子,那就把嫂子的月例開多些,聊做補償吧。若嫂子實在不愿,就全交給娘,讓下人們用心些也是行的,從前多少年嫂子都不在京,家里也挺好的?!?/br>
    她是貪圖月例銀子嗎?他的意思是說沒有她也行是吧,可從前府里沒有亂得不象樣嗎?

    “至于銀子花費,這個好說得很?;仡^嫂子細算了帳目,哪項用多了超了,都由兄弟私房里來填補,免得公帳不公。這個也不只因為嫂子,還有三弟那一處呢?!?/br>
    鄭氏護不住兒子,本就十分著惱,這又被程向騰說得半天沒接上話,這會兒聽了就冷哼:“私房?所以說,我這寡婦失業(yè)的,是沒有什么私房的,也給他們兄弟留不下個什么。不象兄弟你,大把的私房不用交公……”

    這就十分扯淡了。大房沒有私房?在充州買房置地開馬場那不叫私房?程烈隨隨便便就帶上千的兵士往蜀地跑,沒銀子他讓人家吃什么喝什么?

    至于鄭氏,她沒有私房怪她娘家陪的嫁妝薄,管別人屁事?

    她這里倒把他的私房往私吞上說了去了。

    程向騰幾乎要忍耐不住,最后到底沒和個女人家多扯皮,只說他全部的月俸,可是盡數(shù)交在帳上了的。

    然后拂袖而去。

    程向驥從前的官俸,那自然是從來沒交回來過的。

    不過從前誰又計較這個?并且充州到京城天遠地遠的,誰會折騰一點兒官俸回來?程向驥對自已家人沒在這種小處用心,鄭氏從前也是大大咧咧的女兒家,也從來不覺得這有什么。

    但府里的份例,卻是年年都不會少他們那一份的。

    也就是說,他們大房,才是不交收入只趴著啃老的一房。

    當(dāng)然,說起來,三房也不交官俸,但程向騫去了江南為官之后,也從來不從府里領(lǐng)那些份例了。

    大房本來也是不領(lǐng)的,只是這一家子從充州回來后,這不就領(lǐng)了嗎?還連從前積攢的,都一起領(lǐng)了。

    所以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

    ——程老夫人初時心疼程熙,守在程熙床前不肯挪身,也顧不上旁的。過了幾天聽說他們叔嫂拌嘴,老夫人心里老大不舒服的。

    小孩子受了傷就說受傷的事兒嘛,還扯起什么銀子花費上去了。當(dāng)她死了么,財物就該他們兄弟分了去?

    親兄弟之間,提起什么錢物,顯得生分外道又計較,十分讓人堵心。

    可是人老了,總喜歡一家和樂,看不得這爭來斗去的,哪怕矛盾明顯,也愛粉飾太平。

    所以老夫人最后并沒有說兒媳什么,倒罵了程向騰兩句,責(zé)令他們和和氣氣的,誰都不準再鬧別扭。

    鄭氏這過了幾天氣也順過來了,也早想明白了,反正兒子這也關(guān)了,她更不該這么得罪程向騰。

    她這兒正等著這臺階下呢。

    于是便特別誠懇地認了錯,說自己也是護子心切亂了方寸,才會那般言辭無狀,讓程向騰寬宥她婦道人家的一時糊涂。

    她說老二的確有錯,她已經(jīng)去打了他了。程煦說,他是因為熙哥兒之前腿疼腰疼全身疼的,沒病也嚇了人一大場,還以為他這次又胡鬧呢,所以心里生氣。并且難免少年心性血氣方剛,挨了訓(xùn)抹不下面兒,才會出言不遜。

    他如今已經(jīng)錯了,二叔就原諒他吧。

    說著說著哭將起來,說起自從相公去世,她帶著這么幾個孩子,戰(zhàn)戰(zhàn)驚驚不敢行差踏錯,其中各種心酸淚啊,如今一一說給他們母子聽。

    情況不用她多說也知道,程向驥在時和不在,怎么可能一樣?

    鄭氏倒沒多說程煦,她重點說了程烈。

    程烈是侯爺長子,從小就是被當(dāng)作侯爺接班人在教導(dǎo)的,在外面,也是大群大群的人把他當(dāng)作小侯爺在敬重的,結(jié)果父親沒了,他身上的一切光環(huán)都沒了,那種反差,實在強烈。

    鄭氏說相公去了后,程烈每每睡中哭醒,那時在墳前開廬,他常常夜半還在練功或讀書,小小的孩子,發(fā)瘋似的急著長大,幾乎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后來去充州,從前交好的人家,原本和程烈玩在一處的朋友,少不了的有人言辭間把他當(dāng)個笑話:侯爺?shù)鶝]了,爵位旁落,不是朝廷嫌他無能是什么……

    人情冷暖,從來如此。

    個中的心酸,經(jīng)鄭氏的嘴說出來自然更加凄涼些,說得老夫人都跟著紅眼抹淚兒起來。

    鄭氏哭道:“好在再不容易,烈哥兒也長大了,如今已經(jīng)能頂事兒了。兄弟啊,看在你去世的兄長的份上,你就幫扶他一把吧,算嫂子求你了……”

    她拜求程向騰,又拜求老夫人。

    借著這回事兒,哭一場鬧一場,倒把話都說開了。

    不過就是爵位那點兒事兒嘛。

    程向騰不是不幫程烈,可這事兒他也無奈。上意不允,他有什么辦法?

    這事兒大嫂能不知道?如今倒說的,好像他不肯盡心,甚至有意阻攔了似的。

    程向騰嘆口氣,大嫂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變了,也許從兄長不在開始的?她再不是從前那個揚鞭縱馬,心眼直爽的大嫂了。

    他說大嫂你別急,等程烈一回來,我立時為他上表請旨,請朝廷立他為定北侯世子。

    ——這事兒就這么說定,叔嫂也再無不睦。只是有些事兒,自然都落到了心里。

    鄭氏回了自家院子,摟著自家閨女程婕就大哭了一場。

    這爵位是他們家程烈應(yīng)得應(yīng)份的,卻要她求爺爺告奶奶的去求告,憑什么!

    程婕拿帕子替母親揩眼角,一邊勸道:“娘,你別哭了,你說過,靠眼淚成不了什么事。”

    鄭氏點頭,自己狠狠抹了一把淚,硬著嘴角道:“我婕兒說得對,娘不哭了,娘以后都不會再哭了!”

    誰讓她哭,她就讓別人哭!當(dāng)她婦道人家好欺負,盡管來試試!

    ☆、第171章 .搏名聲

    說起來程烈也著實悲催。

    本來堂堂侯爺長子,十拿九穩(wěn)的下一任侯爺,結(jié)果忽然生變,老爹一去,侯爺名份就那么眼睜睜拍著翅膀飛走了。

    那時候程烈年紀正是不大不小的尷尬時候,十二歲,上馬殺敵,太嫩,可住閑在家,又嫌大。他什么都懂了,卻無能為力。

    程向騰帶兵在西北撕殺的那三年,他正和他娘,以及三個弟弟meimei一起,在程向驥墳前,結(jié)廬守孝,讀書習(xí)藝。

    可等他守孝完,他娘在程老夫人面前找盡了各種理由,終于帶著他們兄妹四人重返西北時候,北辰人已經(jīng)被打跑了,程向騰已經(jīng)帶兵深入敵后去了。

    本來程烈也可以帶兵往北辰敵后跑的,但誰都知道,北辰人婦幼皆兵,他們向來以侵略見長的,如今被人打到家門口,那反抗是激烈的,那場面是血腥的,在那里,是需對著老弱病殘及婦幼揮刀亂砍的……

    程烈是誰,雖然他爹沒了,雖然這一屆的侯爺沒當(dāng)上,但下一屆,他還是不二人選啊。

    比如程向騰,那是親口說了將來要傳爵位給他的。還有當(dāng)年的珍妃,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是親口答應(yīng)他娘,這個位置將來是他的沒跑的。

    ——程向騰當(dāng)初年紀也不大,至少對于統(tǒng)帥西北全軍來說,他也嫩得很。就是因為珍妃應(yīng)下了這世子之位,程向騰人品又信得過,所以鄭氏才勸說自己的父兄全力配合,程向騰這才順利收攏軍權(quán),整軍成功。

    當(dāng)然程向騰整軍也名正言順,他本就是程家人,鄭氏她爹,鄭老將軍父子雖然一心向著自己的外孫,但侯爺之位已然沒了,外孫年幼暫時指望不上,不力撐程向騰,也沒別的法子。

    再說軍中象他這樣的老將軍也有不少,認的還是當(dāng)年的老侯爺,只要是老侯爺?shù)膬鹤?,他們就覺得那股氣在,那股神在,程家軍就該交到他手上去的。

    就因為這些老將們齊心,程家軍才叫做程家軍。才會讓大統(tǒng)領(lǐng)們束手無策,唐端謹整合不了邊軍,鄧隱宸收籠不了邊軍,卻在程向騰手上,劍之所指,軍心所向,打得北辰一路北遁幾盡族滅。

    而程烈,他爺爺是真正戰(zhàn)馬上打下來的侯爺,鑄就了程家軍威名赫赫,讓北辰多少年不敢來犯。

    但到他爹,就是個守成的侯爺,雖然戍邊二十多年,但真正硬碰硬對敵的仗他就沒打過,盡是些小打小鬧掠邊了擾民了這些個。幾十萬大軍收拾這些個,跟收拾小毛賊似的,都不好意思叫軍功。

    而到程烈這兒,他雖然從小邊城里長大,但真刀實槍搏命撕殺的大陣仗,他還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