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唐端謹說,府上那個五姨娘,生了長子,又受寵太過,以前你jiejie就容不得她,你就用時捏個錯和,直接處置了才好。 唐端謹讓她盡快行事,先斬后奏,至于程向騰那邊,他說由他擔著。 唐玉盈其實并不贊同她大哥的意思。大哥一個男人家,就知道直來直去打打殺殺的,哪里懂得這內宅兒的事兒呢。她才進程府,立腳不穩(wěn),怎么好就做些招惹男人厭惡的事兒呢。 何況她和二爺兩個人還不算熟,雖然新婚頭個月里二爺都按規(guī)矩歇在致莊院里,但兩個人卻不怎么親熱。 二爺對她很客氣有禮,讓她安心的同時,也覺得離她希望的那種親密無間還有相當?shù)木嚯x。何況兩個人若一開始就相處不好,以后想掰回來更不容易呢。 她要先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讓男人喜歡她,寵愛她,縱容她,象以前對jiejie一樣,甚至比對jiejie更好,然后她想做什么不可以。 那幾個姨娘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若要先斬后奏找錯處置,什么時候不能夠?——大約女人都覺得自己是聰明的,收拾了別人分分鐘的事兒。 小唐氏想,最好她趕緊懷上孩子,并且最好還是兒子,有了兒子傍身,別說姨娘了,就是那什么長子,也好辦得很。 何況如今,那五姨娘被禁足出不來,她難道能直接沖上門去,說人家這錯那錯的,把人家收拾了不成? 唐玉盈忍著。 她對男人軟語輕嗔,對小程熙溫柔和氣,孝敬婆婆,寬待姨娘下人們,除了程向珠那小姑子不待見她得很明顯,別的,竟沒有什么人能說出她個不好來。 ——這么好的女人當然好運,到了十一月底,成親才不過兩個多月,這位新二奶奶就懷上了。 果然有塊好地啊,大喜啊。 然后,這位二奶奶更加的賢惠了。為了給孩子積福,相公啊,咱們要日行一善啊。 第一個施善的對象,就是武梁。唐玉盈求著程向騰將她放出來,說算算日子,從他們成親前人就被關起來了,到現(xiàn)在也關了近百天了。又沒有犯下什么大錯,這樣的懲戒已經不輕了,就饒了她吧。 程向騰沉吟了一下,同意了。 她懷孕了,正好把姨娘放出來服侍男人啊,多么賢惠。 說起來,女人賢惠,男人也不差。這成親這么久了,除了新婚第一個月歇在正房是規(guī)矩之外,這后面這么多天,女人似乎不懂,并沒有安排姨娘們輪值,男人也沒不滿,仍然就宿在致莊院里,給足了新婚妻子面子。 模范夫妻。 ··· 致莊院的小丫頭青兒過去給武梁傳話兒時,武梁正倚在房內的榻上看書。 青兒是唐氏帶過府的,第一次進來洛音苑,少不得眼睛四下里打量。 屋子里擺設很簡陋,一床一榻一案一杌,梳妝臺前有兩個繡墩子,屋里擺著兩個花架子,旁的,竟是什么都沒有。 屋子里倒是暖意融融的,小火爐上的水壺正咕咕冒著水汽。 可是,竟然連伺侯的人都沒有一個?只五姨娘自個兒靠在那里,正瞇著眼懶散地瞅著她。 青兒說了兩遍“二奶奶替姨娘求情,二爺才免了姨娘的罰”,那位都沒有什么反應。這讓青兒十分疑惑:這就是傳說中的得寵姨娘?長得真好看啊,不過不會如今傻了吧? 青兒遲疑著正準備喊兩聲,看還有沒有別人在時,卻見人家打了個呵欠,點點頭說:“知道了?!?/br> 知道了,然后就沒了。青兒想管他呢,話兒傳到了,趕緊走人吧。 跑回去回話兒,少不得說了五姨娘有點兒“呆呆的”,那時程向騰也在屋時,聽了這樣的話就看了小丫頭幾眼。七八歲的小丫頭,大約還不太會說什么假話。 可是呆呆的是什么意思?樂傻了,還是裝傻呢? 不管如何,她總要過來的。他等著就是了。 可是,武梁并沒有過來。 十一月的天,外頭真冷啊,讓人不想伸手不想動,只想窩著囤個膘。武梁窩在榻了看了好久的書了,早養(yǎng)出了瞌睡來。所以小丫頭一走,她便身子往下一溜,被子往上一提,半蒙住頭,睡著了。 她不是故意的。因為小丫頭雖然說免了她的罰,卻并沒說要她去主子面前回話兒或者謝恩什么的,于是她該干嘛干嘛呀。這思路好像并沒有錯。 卻把小唐氏給氣著了。 太不給面子了,她做的人情放了人,竟然不來給她道謝見禮?小唐氏捂著胸口,對著程向騰就撒著嬌的不依:“二爺,你看她……”一個戴罪姨娘,這是持罰而驕嗎。 ……于是程向騰就沉著個臉去看她去了。 然后,程向騰一直沒有再回致莊院,到了晚飯時候著人去請,洛音苑竟閉著院門無人搭理。 唐玉盈氣得肝兒痛。本來么,她也不能服侍了,安排通房或姨娘輪值,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那得等她安排一下呀,誰知她還沒有安排,男人自己有安排了。 狐貍精,唐玉盈恨恨的想。她哥哥說得對,這人不能留。不過她既然把人放出來,不就是讓她多“表現(xiàn)表現(xiàn)”的嘛,這樣才好抓錯處呀。 那天到了就寢時候,唐玉盈說是肚子隱隱作痛,著人再去洛音苑請程向騰回去。 這次的人再不溫柔了,把洛音苑的院門拍得啪啪直響。 實際上,洛音苑里的氣氛完全不旖旎,不溫馨。程向騰呼呼的冒火,很想跳腳的感覺。 因為程向騰進來時候,武梁的下午覺已經睡醒了,正端端正正坐在桌邊飲熱茶呢。程向騰第一句話就是:“罰你這么久,你可覺得冤枉?” 武梁淡淡的,“不冤枉。罰得還不夠,二爺繼續(xù)禁我的足吧?!?/br> 程向騰怒了:“……你這還不知悔改了是?” 武梁:“不是,我后悔了。所以覺得禁這么短時候不夠洗清我的罪孽,求二爺繼續(xù)禁我足吧,真的?!?/br> 一個人以這么不友好的方式開場,一個人以那么不配合的姿態(tài)作答,然后沒一會兒男人就怒了,再沒一會兒女人也火了。兩個人對峙著。 最后男人說,你不過是仗著我寵你。 不錯,我喜歡你這樣的,從面容到性格,還有說話的調調行事的作派,我都喜歡。 可是,那就如何?那就可以讓你恃寵而驕異想天開?還是讓你胡作非為與外人勾結? 你知道的,外面那種專門□□過,知道怎么迎合男人的女子大有人在,男人喜歡爽利,她們便爽利,男人喜歡妖嬈,她們便妖嬈,她們和你一樣,所有的心計只不過是為迎合男人的喜好而已。 所以,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對你好你便好生惜福,若再敢有非份之想,或敢有任何異動,我定不饒你。 女人說知道了,你說不饒我我就覺得真實,你要是溫言說些暖人心的話,我就覺得可笑了。因為就算是說了,那也不是你的本心。 你是曾寵著我縱著我,所以讓我迷了眼,在這里不停的堆沙而不自知,還以為一點點兒建起的,總歸會是個城堡。只要認真,只要用心,總能筑成。 卻忘了沙子堆成的城堡,看似再巍峨漂亮,終歸無根無基。經不得一點兒風吹雨打,甚至只需要手指輕輕一戳,便嘩嘩的淪陷,潰不成軍。 她說多可笑,我怎么從前就固執(zhí)地在那兒堆呢。 ——她就不該一直把心思用在這后宅里,用在這男人身上,該死的攻略什么男人。結果現(xiàn)在,攻略過了頭,男人死不放人了。 其實程向騰并不是特別明白她說的是什么,他只是覺得,她說的后悔了,并不是指她錯了。她似乎在用后悔,否定著他們曾經的一切,點點滴滴的過往。 然后,她認真地看著程向騰,道:“我后悔了,真的。以后我會改,安安分分做個奴婢應該做的事兒,一切以主子為念,死不足惜地活著?!?/br> 這叫什么話,什么叫死不足惜的活著。 程向騰氣恨地看著她,十分的想發(fā)火,心里又有些忍不住的發(fā)澀。 他自問從來沒有寵愛過哪一個女人象寵愛她一般,可她一定要不知足,故意要不在意他的心思不把這一切當回事么。 他們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說:“二爺需要一個奴婢,我就是那個奴婢,二爺需要一個玩藝兒,我就是那個玩藝兒,二爺若需要一個管家婆,我就是那個管家婆……你看,我多么百變,什么都會做。若二爺需要討好岳家,也可以讓我去死……” “你住口!”程向騰怒不可扼。 于是武梁就默了。微微哧了一聲,撇開臉不語。 雖然她說著要做個好奴婢,可以從程向騰進來,她就那么歪著頭坐在那里,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是個奴婢該做的嗎? 她還是有恃無恐得很呢。她還是跟他說氣話吧。 …… 院外的拍門聲,讓兩個人的火氣都不能痛快地發(fā)完。程向騰怒騰騰的親自去開了門,然后拉著那拍門的婆子的衣襟,就把人給甩了出去。 這一下,唐玉盈真的肚子痛了。 ☆、第90章 .滑雪 兩個人吵歸吵,實際上武梁挺能理解的,真的,畢竟程向騰那丫也真的挺無奈。 皇十二子夭折,皇貴妃娘娘籌謀許久,忽然失了這獨攬幼子自樹一幟的雄偉目標,跟著個低品階的皇妃身后搖旗助威了,其憋屈不甘不難想像。 并且,唐家就算想在爭儲時隱晦投機,也還真不是非皇六子不可。 其他的皇子還不少呢,比如皇十子,身后有四妃之首的德妃,比她珍妃強吧,外家是家族根深蒂固的世家,也比她程家強吧。世家的子弟遍及各部,故舊交好多不勝數(shù),那股力量,從來連圣上都不敢忽視。 所以說,唐家完全可以重結盟友另外開張,就看他們評估的結果誰的勝算更大了。 就算目前押了皇六子的寶,但這將來的好處還且遠著呢,大家都得走一步看一步的呢。 而程家唯一很唬人的程家軍又在哪兒呢?圣上削弱程家軍的意思那么明顯,剛去了個唐端謹不行,這不又換上個鄧隱宸嘛,都是他座下嫡系。萬一這么分兵□□成功,程家軍瓦解,程家還有什么可拿得出手與人爭鋒? 別說圣上不依重程家,就算想依重,人在哪兒呢? 一個程老大躺,一個程老二嫩生著,一個程老三書生樣,身后沒有大家族強勁的依仗,他們兩人小兄弟單槍匹馬去指揮大軍,壓得住場嗎?看人家唐家鄧家,出去一個兄弟,身后一群的親兄弟堂兄弟老少爺們兒助著威呢。 所以說,珍妃的依仗真心不穩(wěn)。 她想拉籠唐家,自然得先給人家展示出自己起碼的誠意來。 而盡快有一個混合著程唐兩家血脈的孩子,便是表現(xiàn)誠意的方式之一,也是兩家更親近的紐帶和橋梁。就算別家和唐家另有意思,肯定也不得不把唐程兩家的關系考慮進去掂量一番。 本來么,程向騰最初可能想著跟人家姑娘聯(lián)個姻,然后自己壓著成親和生娃的步子,讓節(jié)奏慢下來,一點點兒的來。 他的確是在為武梁打算,為小程熙打算。 那時候,武梁雖然為他要二婚心里別扭,但從來也沒懷疑過他的用心。 但顯然,那是在他以為唐家毫無二心一力追隨著六皇子時的想法。 后來發(fā)現(xiàn)人家瞄著的是十二皇子,惱羞或許有,但重新綁定顯得更為重要和迫切。然后,十二皇子應運而沒,而如今,唐玉盈的肚子也應運而鼓…… 于程向騰來說,他根本就不可能,不顧及身后這繁雜的一切,只為了顧全武梁這么個人兒去。 武梁甚至覺得,哪怕她再加上小程熙呢,那份量只怕也遠遠不夠。 ——也幸虧她不夠,如果程向騰真腦抽為個小妾的一點兒心思,不管不顧和唐家撕擄別扭,那武梁覺得她就只剩一個問題需要攻略下男人了:求你了爺,別讓人把咱扔去喂狗啊,好歹埋園子里,還能當花肥呢…… 所以說,武梁心里有憋悶不爽不假,她也盡可以大罵男人,你丫的說要晚成親晚生子的,卻那么匆匆忙忙的成親不說,還這么急吼吼的搞大了人家肚子,你根本就是個靠不住的大軟蛋…… ——純爽爽嘴可以,若說能起到個什么作用,你盡可以呵呵了。 除些這些個身外事兒不說,單說人家成親了,天天一個床上躺著,份內的美餐讓人家光看不吃么?——若說哪個男人身邊躺著個年輕美貌皮彈rou溜的女人,還高冷著不真睡了,武梁覺得她也可以呵呵了。 在洛音苑里圈養(yǎng)了這么些天,武梁又不是對外間的事兒毫不知情,她早就沒有什么激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