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隱宸聽了，就看她一眼，不以為然道：“大家一起為圣上辦事兒，何來排擠之說？”

    武梁一副八卦樣子，很小人的道：“那可不好說啊，鄧統(tǒng)領(lǐng)還是防著一點兒好些。畢竟之前街上時常戒嚴(yán)，皇城里大事連連，如今形勢不同以往啊。你又焉知人家沒有站隊到哪邊呢？”

    這種污陷的話都敢亂說？鄧隱宸瞇眼看了她一會兒，笑道：“唐家是昌盛的世家大族，當(dāng)然不會亂站隊，也沒有必要站隊，將來不管誰上位，也不會亂動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那些急著爭擁立之功的，都是那些有野心的寒族，或者明里暗里已經(jīng)敗落的世家，他們才會去冒險一搏……”

    那不還是說，唐家就是皇帝黨？靠一個唐玉盈，珍妃想把人拉到她的陣營里來，她唐玉盈夠份量嗎？

    “噢，”武梁點點頭，一副放心了的樣子，又悄聲問道：“之前皇子爭謫那么熱鬧，大統(tǒng)領(lǐng)這般人物，肯定是人人巴結(jié)的對象，不知道你站哪一邊的？”

    鄧隱宸看她一眼，女人打聽這些？還真是百無禁忌呀。他雙手合抱朝天一揖，恭聲道：“在下當(dāng)然唯圣上之命是從?！?/br>
    武梁看著他的動作，這無人看見的地方，還習(xí)慣的那般恭敬，他果然也是個苛守禮教規(guī)矩的士大夫，雖然可能沒那么呆板。

    “那么，程家又支持誰？”鄧隱宸反問道。

    當(dāng)然了，程家是皇子外家，如果程家有心參與，或者說不管他們有沒有心參與進(jìn)去，都會被打成六皇子一派，這個倒也不用多辯。

    他這般問，還不如直接問六皇子支持誰好了。

    武梁笑道：“你以為程二爺連這都會跟我說么？我也想知道呢。這事兒多嚇人呀，程家若真攪和進(jìn)了這種事兒里去，我可真得趕緊想想怎么跑了去了……”

    “無情的女人?！编囯[宸哧道。她不肯多說，他也無心從她這里扒什么，于是人就沉默了去，這實在不是個可以隨便閑聊的話題。

    但武梁心里還有另一種想法。

    她一直覺得吧，唐家的男人們和女人們的態(tài)度差得太遠(yuǎn)。

    女人們出頭鬧的時候，男人們從來沒人發(fā)聲的。

    還有程向騰在外行走，也沒有因著唐家受到任何刁難。相反聽說唐家兩個大舅兄甚至其他族里兄弟，見了程向騰還是十分的親切熱情。

    可見在外面，唐家并不曾欺著程家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唐家其實也在默默地交好著程家。

    所以會不會，唐家也覺得珍妃的小皇子是有潛力的？

    若是這樣的話，她去程向騰面前編排人家唐家的是非時，就可能不知人家已經(jīng)暗中結(jié)成了什么盟約，而白白做了跳腳小人？

    想著她便道：“不是無情，是無能。前段時間京城里烏動罩頂?shù)?，多讓人膽兒顫呀。若真沾惹上這種任人魚rou的事兒，能不逃么？……要不，你給我講講小皇子們的事兒？若六皇子站得穩(wěn)行得端的，咱這種小人物也能跟著心里安穩(wěn)些。”

    如今成年的皇子全軍覆沒，誰不會把小皇子們拉出來各個揣摸一遍可能性？她這么問，鄧隱宸也并不意外。

    表面上的事兒，那是滿朝皆知的，也沒什么不能講。

    鄧隱宸于是從六皇子進(jìn)了太學(xué)的年紀(jì)講起，日常行為，于大事上的表現(xiàn)，出身背景，師傅伴讀，皇帝對他的某些言行態(tài)度……算是相當(dāng)詳細(xì)。

    可是，這位六皇子的點滴經(jīng)歷中，并聽不出來唐家什么地方有參與，或者得過皇貴妃娘娘什么益。只知皇貴妃娘娘和珍妃交好罷了?！@也不奇怪，娘家是姻親的兩個人，交往多些太正常了吧。

    “哪別的皇子呢？”武梁聽完了又道。

    反正她在程家這一盤里，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沒準(zhǔn)能挖到什么有用信息，關(guān)鍵時刻變被動為主動？

    鄧隱宸想，她問六皇子就罷了，還捎上別人，大約是想遮掩對六皇子的興趣吧，于是也隨意講了講別的皇子。

    只是講著講著他就發(fā)現(xiàn)，她蹙著眉聽得特別認(rèn)真，還不時追問他含糊而過的地方呢，于是他也就說得稍微詳細(xì)一點兒。

    比如十二皇子，武梁就相當(dāng)?shù)暮闷妗?/br>
    那只是個制衣局宮女所生的小皇子。第一次被提出立他為太子時，真的是剛剛滿月。

    說是制衣局某宮女偶然得了差使，送朝服到皇上寢宮外。結(jié)果當(dāng)值的太監(jiān)睡著了，于是這宮女大著膽子進(jìn)了殿。

    那時皇上已經(jīng)病了很久了，也有很久睡不動后宮了，那天竟然莫名動了邪火，于是將宮女寵幸了。

    于是，這位幸運的生下了皇子。

    偶然太多，很象必然。并且還有問題就是，這位宮女既看不出什么身后勢力，也沒有因此晉位。

    一個宮女所生的小小的嬰孩，竟然真的有朝臣上表請立太子。純起哄？未必吧？哪個朝臣是傻子？

    上表官推的理由，是和皇子才干什么的那些硬貨八桿子打不著的東西。說十二皇子是皇上的幼子，在近年來宮里已無皇子皇女出生的時候來了，這分明祥瑞降世，大大之吉呀。

    于是仔細(xì)推算之下，呃，發(fā)現(xiàn)這位十二皇子的八字貴了，出生時天有異相了……于是天佑我朝了，上天派來的真命吧，就立他為太子吧。

    說法當(dāng)然各種扯淡。

    但就這皇十二子被請立的事兒來說，如果不是為請立其他年幼的皇子作踏板鋪墊，那么就是這位皇子身后有能人，或者有強權(quán)，想著以后能持天子以令眾臣，或者垂個簾聽個政啥的……

    可一個宮女，可能干得來哪一樣？？？

    于是宮女身后的背景，是武梁十分感興趣的，也是被朝臣們挖了一遍又一遍的。

    武梁問起，鄧隱宸也不隱瞞，從這位宮女進(jìn)宮開始說起，進(jìn)宮后做過什么，在什么宮里做的，后來犯了何事，入了浣衣局，后來又得了誰的眼，到了制衣局……

    武梁聽著，這位呆過的最高最貴的地方，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坤寧宮啊。

    所以，有人助著十二皇子，是皇后之功？

    還有八皇子，那也是個強勁的對手。因為人家娘是德妃娘娘啊。雖然親哥三皇子沒了，但外家強大的世族力量仍在，德妃娘娘完全可以扶持他再戰(zhàn)嘛，連經(jīng)驗帶人脈，什么都齊備呢。

    ……

    武梁到最后也沒問出來個啥有用價值來。她覺得鄧隱宸肯給她在這兒哈啦，大約是因為反正也無去處，太過無聊罷了。

    還能指望這位爺給她透露個什么機密不成？那河蚌嘴就算開了縫，也只會進(jìn)出些水貨罷了。

    鄧隱宸到最后也沒有明白，她這般認(rèn)真聽那些朝堂宮闈的事情有何用處。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東西，難道能幫到她什么嗎？他想不出來。

    不過她既然喜歡聽，他就多說說。

    他愿意跟她講。因為他只需說一些表面的三言兩語，她常常就能點出關(guān)鍵的點來。有時候過于隱諱不能宣之于口的，她就沖他會心一笑。于是他就知道，她完全聽懂了。

    頻率很對，氣氛很舒服，精神很放松……于是在某個靜默的一刻，鄧隱宸忽然伸手，攏了攏歪著腦袋笑看著他的女人的幾縷亂發(fā)。然后忽然又清醒過來似的僵了僵，忙迅速收了手，側(cè)了身，看去遠(yuǎn)方……

    這個女人……

    他們能在這里自在聊天，當(dāng)然不是因為他們上的樹高。而是因為這一片，閑人免進(jìn)了。

    離得最近警戒的，仍然是鄧隱宸的親隨騰飛先生。他聽到了，他什么都聽到了，自家爺跟人家表白，表示隨時愿意照顧人家，還跟個絮叨婦人似的話多得沒完……

    酒樓一面后，這還是騰飛第一次見武梁。他不知道自己家那只冷艷高貴向不多舌的爺，怎么就忽然這么話嘮了起來。

    不過騰飛就覺得，自家主子好跌份兒，跟別人的姨娘膩味個沒完……還有，這只姨娘，你道德敗壞……

    反正他以后都不要搭理她，也不要招惹她……

    武梁卻在想著十二皇子的事兒。

    聽起來，十二皇子似乎和皇后娘娘牽扯頗多的，但皇后娘娘，據(jù)說很聽皇上的話，皇上讓怎的便怎的，是從不違拗的。

    而她的娘家，似乎也無力支持她參與這種需暗中多方謀劃的事件中去。并且她已經(jīng)貴為中宮，只要她無害的活著，誰上位都得尊她一聲太后娘娘，貌似她也犯不著冒險。

    倒是皇貴妃娘娘有些不尷不尬的。唐家雖然是世家大族，但人家德妃娘家也是世族，加上人家有皇子傍身，所以也并不比皇貴妃娘娘底氣低，聽說后宮里兩位娘娘向來是各領(lǐng)風(fēng)sao的。

    那到時候被什么德妃呀或什么妃的，爬到她頭上也成了另一宮太后，她會不甘心吧。

    所以會不會演變成這樣：宮女既然不提位份，顯然皇上不會讓個宮女養(yǎng)皇子。然后皇后娘娘又是那個把人一高等宮女罰到浣衣局作賤的始作俑者，所以她也未必適合養(yǎng)這位皇子。

    于是按資排輩兒，輪到皇貴妃娘娘了？

    并且有人為皇十二子這般造勢，皇上顯然對這來之不易的小幺兒也有幾份看重，想來不會將他養(yǎng)到低等宮妃的身邊去。

    整個宮女與皇十二子事件中，都不見皇貴妃的影子和唐家的影子，但最后的好處，卻落在皇貴妃身上的可能性最大。這才是人家高明的地方呢。

    ……反正不管這件事皇貴妃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就當(dāng)她是有心好了。拿去打擊一下程向騰就好。

    ——看看你想拉攏人唐家呀，人唐家自有幼主扶持呢。各自猜忌的前姻親，就算成為現(xiàn)姻親，有用么？

    當(dāng)然她不會現(xiàn)在就說，她要等到程向騰把另外的那幾位人家都回絕了，最后要定下這唐二小姨妹的時候，她再亮出這般推測，讓程向騰抓瞎去。

    總得再試一次，不到最后總不甘心。

    就算擋不住，反正也能拖一拖。據(jù)說皇上身體還是十分不好，沒準(zhǔn)就又來個國孝呢。還有程向驥的身體也十分不好，沒準(zhǔn)就又來個兄孝呢？

    沒準(zhǔn)拖著拖著，小程熙就長大了。就算她一直拿不到身契，有小程熙仗腰，尋常也沒人敢害了她性命吧？等她花兒開敗了蹦達(dá)不動了，就老實搬個比洛音苑更偏僻的小院子（程府還有這種地方么？），老實仰頭看著四方天，踏踏實實等死吧。

    也沒準(zhǔn)程向騰鰥夫當(dāng)著當(dāng)著就上癮了，縱使不肯讓她升職，也就那么不要正室的，就這么將就著過了？然后她繼續(xù)在后宅里橫行？

    不管哪樣，到底都比來個主母，隨時挨打挨罰的強些吧？

    武梁抬頭望天，默默*了聲。

    ☆、第81章 .就她了

    這天的相親大會貌似不算很成功？因為武梁觀察程老夫人，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輪番的落在這個那個的身上,直到最后打道回府,也沒見她用那種“選定了”“就她了”的眼神專注于一人。

    回府之后,武梁向程向騰交差時也相當(dāng)不負(fù)責(zé)任,說是那些貴女個個千嬌百媚的，她已看花了眼,總之個個都好吧。

    程向騰帶著幾分氣惱幾分無奈,他說任是再好，能好過嫵兒你么？他說嫵兒,我心里最疼你，你知道的。咱們安心過日子，你別擔(dān)心以后，都有我呢。

    武梁那偶爾郁郁的情緒，男人心里當(dāng)然明白得很。

    于是武梁干脆問道：“既然這樣，二爺娶了我可好？”

    男人于是帶著幾分縱容地攬過她輕輕的拍，他說嫵兒你別鬧了……

    武梁：……

    她很認(rèn)真好不好，來看看她認(rèn)真的眼睛……

    反正就一口老血嘔在那里，生生吐不出來的感覺。

    關(guān)于那些女子，如果武梁有推薦，程向騰當(dāng)然會重點考慮。實際上若非程老夫人尊重兒子意思，連他自己也是作不了半點兒主的，哪里又輪得到武梁真來當(dāng)家。

    如今她既然是這種懶于理會的態(tài)度，顯然是沒什么真心滿意的，于是程向騰便不再多問，免得又白惹她不痛快一回。然后男人最近行事說話還頗有些講究，平素也更多幾分愛憐安撫，也時常引逗著小程熙去哄武梁開心。

    武梁當(dāng)然拿喬也有限，一般都很給面子的樂開花。

    于是一家三口的日子，仍如從前般和樂。只是這和樂的光景，好像是撿來的一般，因為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所以讓人那般的心里不踏實。

    其實程老夫人心里也不甚踏實。

    原本沒相看其他女子之前，程老夫人在自己娘家表外孫女兒和唐家二小姐唐玉盈之間，是傾向于唐玉盈的。

    不是因為唐家那個小庶女多能入得她眼，只是因為庶妹做填房，天然好材料，程老夫人不由自主就先把她放在心里濾了一回。

    結(jié)果一細(xì)想才發(fā)現(xiàn)，續(xù)娶唐玉盈其實是極靠譜的。

    首先這二小姐又不是唐夫人嫡親的閨女，那位再不會為了這庶女做出些潑皮沒臉的行徑來的。于是這個難纏親家母，自己就瓦解了。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唐玉盈雖身段纖纖，但胯寬臀翹，是宜生養(yǎng)之象哪。

    她那身條兒，極肖她親娘司姨娘。看看人家司姨娘，男人寵上一陣子就揣上一個，再寵上一陣子又揣上一個，連續(xù)仨呀，那能耐，實在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