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上次去三重山帶你與蒲芳回來之時,便順道探了一番龍筋的具體方位,約莫便在那處以東一里地的方向,只是藏得有些深,或許在地底之中?!?/br> 雁回眉頭微微一皺:“三重山地底皆是流動的炙熱巖漿,你是說你的龍筋或許被封印在了巖漿里面?” 天曜不徐不疾的喝了口茶:“這不才是正常的嗎?!碧岬竭@事他的神態(tài)已比先前自然了許多,“巖漿乃極熱極火之物,將我龍筋在那處封印,豈不是方便?!?/br> “你這龍筋要取,我?guī)湍??!毖慊剡@三字說得堅定,毫無猶豫。 “好。”天曜早便有雁回會與他一同去的準備,所以也并不覺得詫異,讓他覺得好奇的是,“為何突然便做了這個決定?” 他還以為以雁回的性子,怎么也得磨蹭到出發(fā)那日,才一言不發(fā)的跟在他后面,隨他一起行動的。 雁回默了一瞬,語氣有些涼意:“兮風道長在蒲芳墳前自絕經(jīng)脈了?!?/br> 天曜亦是沉默:“自盡了?”他好似也有點不敢相信,“那個仙人?” 雁回點頭:“對,那個修道者。” 于是天曜便沉默了下來。 “我愿意隨你入斬天陣,甚至破了斬天陣,心頭血也給你取,龍筋也幫你尋回,只是……”天曜難得的看見雁回眸中閃過殺氣,“凌霏你也要幫我把她抓來。” 天曜眉梢一挑:“為何忽然要抓她?” “她做錯事了。沒有她在里面摻和,蒲芳不會命盡與此,那個道士也不該為心中所謂道義束縛?!毖慊氐溃拔乙屗念^認錯?!?/br> 天曜望著她:“你要她認什么錯。” “我要讓她知道,妖怪是值得被真心以待的,任何人都值得被真心以待,除了心思惡毒之人,比如她?!毖慊刂惫垂吹目粗礻?,望著他漆黑眼瞳當中的自己,在天曜的眼里,她的身影好像一直那么清晰。她頓了頓,又開口道,“還有她jiejie?!?/br> 天曜眸光微動。 “她們都是做了錯事的人。有朝一日,我也要讓素影,給你道歉。” 他幾乎是有點逃避一樣的垂下眼瞼,看著杯中茶水,不讓雁回接觸到他的目光。杯中水有些震蕩,一如他此時好似被攪動了的心池一樣。 她竟是想要將他護在身后啊…… 明明是那么不切實際又天真的想法,但聽到她這句話,天曜卻在杯中茶里,看到自己唇角,不可抑制的隱隱勾了一下。 她想守護他。 像個英雄。 在一片長久的沉默之后,天曜卻只晃了晃水杯,搖散了杯中自己的影子。他道:“這五天,心法修煉需得加緊?!?/br> 五天時間眨眼即逝,滿月之夜亥時三刻,青丘一行人已經(jīng)潛伏在了邊界森林當中。 雁回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圓月,再一轉頭,看見了身邊額上滲有虛汗,唇色泛著發(fā)紫的天曜,雁回見過天曜在滿月之夜疼痛得渾身發(fā)顫的模樣,所以現(xiàn)在便格外能體會他忍耐得有多么辛苦。 “要不,我割點血先給你喝?”她道,“可能緩解一點?” 天曜瞥了她一瞬,只見月光之下雁回雙眸出離的清亮,而她粉色的唇瓣看起來也帶著些許誘惑,在這具身體里面,藏著可以讓他輕松許多的血液和力量…… 天曜轉過頭,閉眼調(diào)理了片刻:“入三重山前不能有血腥味透出,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 “那我牽著你?” 雁回伸出了手,天曜微微一怔,半晌未動,雁回等不耐煩了,一把將他的手抓了住:“以前不給你碰你非要又抱又咬的,現(xiàn)在主動給你牽小手了,還非得磨嘰,今天是看在辦正事的份上才給你牽的,待會兒你不是還要運氣引出龍筋的力量嗎?!毖慊嘏c天曜十指相扣,聲音正經(jīng)了些許: “如果有我在能讓你好受一點,那你就用我就好了。我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蚱蜢了。” 是啊,他們早就結了那么深的……緣分了。 “雁回?!碧礻茁暽行┏?,“我說過,我想過如果二十年前遇見的是你,現(xiàn)在會怎樣?!?/br> 雁回一怔,轉頭看他,心里直嘀咕,這是要怎樣,在這種情況下和她表白嗎?她沉默著沒吭聲。 天曜也轉了目光:“你聰慧至此,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他頓了頓,隱忍下身體的疼痛,“若你明白,便不該如此。畢竟我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 雁回聽得這話,一愣,像二十年前那樣? 哪樣? 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對一個人動真心了是嗎? 雁回盯著他,皺了眉頭。敢情一開始他那樣強行的、不顧她意愿的、死皮賴臉的跟著她,對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F(xiàn)在她稍微對他好一點,他自己把持不住動了心,就變成她的不是了? 雁回覺得自己被這個神邏輯冤枉了,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有點惱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啊。”她依舊拽著天曜的手不松,“可我對你好是我的事,你要動心那是你的事,咱們各管各的事,你的心情你自己克服一下,別賴在我身上。” 還不會像二十年前那樣喜歡一個人。雁回心頭冷哼一聲,誰稀罕你的好感和喜歡了。 說得好像,她會喜歡他一樣…… 雁回別過頭不再說話,天曜便也沒再開這個話題的頭。 子時,月入中天。 天曜身體里撕裂的疼痛似乎達到了頂峰,他握住雁回的手越發(fā)的用力。 與此同時,三重山邊界下的巖漿也開始躁動的翻騰。 雁回通過天曜握緊的手能感覺到他體內(nèi)氣息的洶涌流動,她微微一側目,只見在蒼涼月色之下,天曜的雙瞳之中泛著肅殺的紅光,帶著三分嗜血的殺意,讓人不由感到膽寒戰(zhàn)栗。 不過片刻之后,三重山下翻騰的巖漿愈發(fā)洶涌。 待得天曜眸中血光大作之際,那方巖漿倏爾燒出了一條火龍的形狀,龍身躍出裂縫之上,在空中呼嘯出了威武的形態(tài)。 即便依舊隔了一段距離,但雁回依舊感到那方傳來的熱力。 守山的修道者們在漆黑的山上亂成一團,從火把移動的跡象來看,他們正在撤離巖漿火龍奔騰的地方。 “入陣。” 天曜一聲令下,四周風聲急動,連雁回都沒有看清楚四周妖族的人是怎么行動的,只覺一個個黑影身影帶風,從她身邊穿梭而過,徑直撲過了前方邊界,入了三重山中。 天曜一起身,卻覺自己的手還拉著另外一人,他眸光幽深的看了雁回一眼,難得說了一句:“入陣有危險,保護好自己。” 雁回還帶了一點方才的情緒,她直接甩了他一個白眼:“左右也是要讓你在我心頭上捅刀子的,別的還怕什么?” 天曜一時間竟然覺得自己說不出第二句話了。 天曜與雁回二人五行皆為火,對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拿回了大部分身體的天曜來說,巖漿的熱度已經(jīng)不足以傷害他了。雁回更是不必說,在這幾日與天曜修習心法的過程當中,內(nèi)息又提高了些許,對付巖漿熱力自是不在話下。 在先前布置好的計劃當中,妖族之人各自去干擾斬天陣設在各地的陣法節(jié)點,而他與雁回則深入斬天陣中。 入了三重山,兩人路過上次蒲芳被困之地,此時這里林間已經(jīng)一個仙人都沒有了,大家皆被翻涌而起的巖漿熱力逼退,暫時是沒有人會擾亂他們的計劃了。 雁回不過在這地方停留了片刻,便又重新邁步上前,直到在山林當中尋到了一個微微冒著熱氣與紅光的地洞入口。 “是這里嗎?”雁回問天曜。 “嗯?!碧礻籽垌杏持囟粗械幕鸸?,讓他一雙因為動用妖力而變得閃耀紅光的眼睛更加嗜血。 沒有再多言猶豫,兩人一同躍下地洞之中。 地洞垂直向下,越往下掉,熱力更甚,而雁回也感覺自己周身法力在漸漸流失。 是斬天陣的力量在發(fā)揮作用——斬闖陣者之力,以自然之力誅之。 雁回心覺不妙,在將要落地之際,一個騰翔術落下,堪堪在兩人著地之前給了個柔軟的支撐,讓他們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變成一灘rou泥。 落到地上,雁回此時不得不慶幸,還好這段時間天曜讓她抓緊了內(nèi)息心法的修煉,要不然,這一路落下來,恐怕到半路上,她的內(nèi)息便撐不住使不出法術了。 地洞之內(nèi),是一個巨大的穹頂,宛如在銅鑼山小山村后面,雁回與天曜去破的那個水之陣法一樣。 只是相比于那遍地冰雪的地方,此處落足生煙,每一寸土地皆是鐵板一樣燒心。 即便五行屬火,但在這樣的地方,雁回也被熱浪熏得快要睜不開眼睛。 “你的龍筋呢?” 天曜望著面前奔騰的巖漿:“在里面。” 雁回看著沸騰的“嘟嘟”冒泡的巖漿傻了眼:“里面?” 天曜肯定的點頭:“里面?!?/br> “……” 能玩? ☆、第六十七章 “這能下去?” 像是要印證雁回的質(zhì)疑,翻騰的巖漿猛地噴躥出了一束極高的火焰,徑直燒上穹頂,將穹頂之上的泥石登時化為熔巖,隨著那火焰消失,也落了些許巖漿下來。 雖然早有準備,但雁回仍是為看到的這一幕感到心驚:“太熱了?!毖慊匕櫭?,“我護身法術在此處撐著已是費力,若要竟了巖漿之中,只怕是不攻自破。” “龍筋我自行去取?!碧礻醉醒v,“首先要取了陣眼長天劍,破此斬天陣?!?/br> 天曜目光盯著穹頂之下正中的地方。 雁回順著天曜的目光看去……這巖漿之中雖然時不時躥出火柱,但只有那方有一根火柱是始終未曾消失的。 先前她被熱氣熏花了眼,這下仔細往那方一看才恍悟,那方立著的,哪里是火柱,那分明是被燒得通體鮮紅宛若流金的長天劍! 那便是名動天下的第一劍…… 雁回尚有幾分愣神,忽然之間,一股熱浪竟橫向切來,徑直砍向她的頸項。 天曜眼睛一瞇,反應極快推了她一把,雁回晃了身形,只聽“篤”的一聲,熱氣徑直撞向雁回身后的墻壁,在墻上斬處了一個閃耀著火光的裂縫。 雁回回頭一看,登覺后怕,若不是天曜那一推,她的腦袋恐怕都得掉在了地上,更甚者……直接給炸沒了。 此處當真兇險! 當即,雁回回神凝氣,不敢再隨意走神。 “它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 “誰?”雁回反應了一會兒,“你說長天劍?” 夠沒給天曜回答的時間,又是一股熱浪迎面斬來,天曜一把拉過雁回,匍匐在地,熱浪再次重重撞擊在背后石壁之上,石壁裂出一丈長的縫隙,碎石消融,化作紅色巖漿落了下來。 這一擊,竟是比方才更猛烈炙熱! 而這方雁回也沒時間去關注身后的石壁被撞成了什么樣。被天曜拉倒在地的雁回手心根本沒來得及拈起護身訣,只聽“刺啦”一聲,她的掌心烙在guntang的地上,雁回一時竟聞到了烤自己的rou香…… “這什么鬼地方!”她連忙爬起來,護身訣嚴嚴實實的將自己渾身裹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