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在輕蔑雁回。 雁回自是也看見了凌霏的這個笑,臉頰側(cè)邊傷口不是不痛。凌霏隨身的那把軟件似乎本來還帶著寒毒,雁回一劍下來雁回半臉都沒了知覺,現(xiàn)在看著她這嘲諷的笑,雁回只覺這已經(jīng)不是傷的問題了,她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像被撕了皮一樣痛。 娘的,真是傷可忍,笑不可忍。 雁回一咬牙,睜開天曜的手,只身便沖了上去,近身與凌霏過起了招,但是雁回不曾想,凌霏這軟劍上似乎當(dāng)真被加持過什么法力,只要雁回近了凌霏的身,便會被那劍上寒芒刺痛皮膚,臉上的傷口像是一個咒一樣,撕扯得她幾乎快要連眼睛也睜不開。 凌霏下手卻毫不留情,趁著雁回眼花,她半分也沒吝惜著力氣,一掌徑直擊在雁回的腹部之上,雁回被生生打飛出去,撞上客棧的柱子,咳出了一口血。 天曜眉頭緊皺,要上前扶她,可雁回好似被挑起了斗志,看也沒看天曜一眼,腳一蹬,身形如電,掌風(fēng)帶火,再次上前,與凌霏戰(zhàn)了起來。 不出意外,她自然又被打了回來,這次她直接撞進(jìn)天曜懷里,好半天也沒能睜開眼睛。 “呵?!绷桷l(fā)出一聲冷笑,還是她慣有的高傲模樣,執(zhí)劍站在那方,衣裳仿似纖塵不染,襯得雁回像在泥和血的池子里打了滾一樣骯臟又狼狽。 雁回甩了甩腦袋,眨了眨眼,依舊堅持推開天曜的手,自己單膝跪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然后堅挺的站了起來,雖然眼睛糊著血,但她還是找到了那方的凌霏,看見了她臉上的諷刺,聽見了她口中的譏笑。 雁回一句“娘的”沒忍住,說出了口。 那方的子辰早已急得在一旁勸,可他的聲音雁回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耳邊嗡鳴陣陣,她只感覺自己被人往后面一拽,她踉蹌了一下,轉(zhuǎn)頭看拽自己的人,于是看見了天曜格外陰沉的臉,冷得駭人:“還要沖?” 雁回不解,應(yīng)該……沒傷到天曜吧…… 為什么他看起來,這么生氣…… “你就不會躲一下?” 雁回茫然:“躲去哪兒?” 天曜默了一瞬:“我身后?!?/br> 雁回只當(dāng)他在講笑話。他們這一路走來,若是要她躲在他的身后,只怕他們兩人,已經(jīng)死得連渣也找不到了。 那方,子辰見凌霏還要動手,便再也顧不得其他,徑直上前將凌霏一攔:“師叔……” 可他哪想,話音還未落,周遭氣息倏爾大變。子辰自己便是修木系法術(shù)的,平時馭風(fēng)最為擅長,是以他卻是比凌霏更先察覺到周遭氣流變化。 他一轉(zhuǎn)頭,竟見四周桌椅都在微微顫動,桌子上的筷子盡數(shù)詭異的自己飄了起來。 凌霏見狀,眼睛一瞇:“妖術(shù)?!?/br> 隨著她這兩字一落,空氣陡然一亂,那些漂浮的碗筷還有地上的桌椅霎時間被空中凝聚起來的氣刃切斷! 與此同時那十幾名辰星山弟子當(dāng)中也有人傳出了驚呼,有人衣服莫名破開,有的帽冠被斬斷,倏爾落地,有的褲腰帶也被一切為二…… 眾人皆在驚詫之際,子辰只聽耳邊“錚”的一聲,他直覺覺得不妙,立即轉(zhuǎn)頭一看。 凌霏對子辰這突然的動作還感覺奇怪:“怎么了?”她剛一皺眉,便覺眉心生疼,血珠從她眉心之間冒了出來。 子辰看她的目光也漸漸變得驚駭。 凌霏便在子辰越睜越大的黑眸當(dāng)中看見了自己的臉…… 一顆顆血珠從她臉上各個地方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沒多久便有血從她臉上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她抖著手往臉上一撫,手指觸碰到哪兒,哪兒便是一陣劇痛:“啊……”她發(fā)出痛呼,“啊!” “師叔!”子辰驚呼出聲。 “妖術(shù)!”凌霏捂著臉彎著腰將自己的臉藏了起來,“那人的妖術(shù)!”她聲音尖利,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十幾名辰星山的弟子皆是面色驚駭?shù)亩⒅礻?,詫異于此人竟然能化空氣為利刃,殺人與無形……此等術(shù)法,并非一般妖邪所能運(yùn)用…… 連神智有點迷糊的雁回也知道這情況的詭異,她詫然回頭盯著天曜:“你……” 天曜卻是神色如常:“我如何?”若不是這幾天調(diào)息打坐內(nèi)息并沒有積攢多少,他也不是下手這么“溫柔”的妖怪。 雁回盯著他,沒有言語。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見天曜對他人出手,如此干脆的手法,不用結(jié)印,連咒也沒念一個。她知道天曜現(xiàn)在或許根本沒有恢復(fù)他原來力量的萬一,可一個小法術(shù)已足以讓辰星山這些有頭有臉的大弟子們深感詫異,若是他恢復(fù)了…… 千年妖龍果然不是說說而已的。 都是因為天曜之前表現(xiàn)得委實太過太軟蛋,以至于讓雁回都差點忘了這茬了…… 沒給雁回太多詫異的時間,那方十幾名辰星山弟子仿似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或許是個很不得了的妖怪,于是人人拔劍出鞘,便連子辰也怔怔的望著雁回,滿臉的不敢置信,那表情簡直像在質(zhì)問她: 他的師妹,為何會與這樣的妖怪待在一起…… ☆、第五十七章 劍拔弩張之勢在小小客棧當(dāng)中彌漫。 懾于天曜方才那一擊之力,辰星山的弟子并未立即動手,雁回捂著腹部與天曜立在他們對面,她的目光在那些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子辰的臉上,默了一瞬,她對天曜傳音入密道:“對付了凌霏,你還有多少內(nèi)息?” “沒了?!?/br> 天曜的聲音傳到雁回腦海中,她沉凝了片刻,只道:“待會兒我拖住他們。你走?!彼斑~了一步,衣領(lǐng)卻被人拎住。 “回來?!碧礻茁暽练€(wěn),他淡淡的往客棧二樓望了一眼:“我們能一起走?!?/br> 那方一直在圓柱之后觀望的燭離與天曜四目相接,他目光一沉。站了出來。 他身后的老仆欲拽住燭離,卻被燭離甩開了手,見燭離要將腰間長劍拔出,老仆連忙心急的將他手又摁了住,一咬牙,目光望向下方辰星山弟子們,目露紅光,滿臉褶皺的臉霎時變得猙獰。 與此同時,子辰倏爾一回頭望向二樓:“妖氣!” 燭離與老仆所站之地立即炸出一片白霧,片刻之間白霧便彌漫了整個客棧。混沌之中辰星山弟子那方,凌霏聲音仍有痛色,但卻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大喝:“莫自亂陣腳,擺陣?!?/br> 便在這時雁回忽覺手臂一緊,轉(zhuǎn)頭一看,卻是矮他一個頭的燭離拽住了她:“跟我走?!?/br> 沒有給雁回反應(yīng)的機(jī)會,雁回便覺周身風(fēng)聲一嘯,待得一眨眼,面前便已是白云繚繞,長風(fēng)呼嘯。 腳下一片柔軟,雁回低頭一看,只見她腳下踩的不是云不是劍,而是柔軟的灰色皮毛。 燭離在雁回身邊道:“莫慌,趙叔行得快,那些人追不上,我們一定能安全離開的?!?/br> 雁回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站在一個巨大狐妖的背上。 還沒松下一口氣,她心便又是一緊:“天曜呢?”她一轉(zhuǎn)頭,慌張尋找天曜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要找的那人已經(jīng)在她身后淡然自若的盤腿坐下,閉目調(diào)息。 聽得她喊這一聲才睨了她一眼。他一句話沒說,但這已經(jīng)足以讓雁回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她像是忽然脫力了一樣,一屁股坐了下去:“痛死我了……”她揉了揉肚子,又伸手要去摸臉,可手指還沒碰到臉上傷口,便被斜里伸過來的一只手拍開。 雁回一轉(zhuǎn)眼,但見天曜還盯著她:“手臟,別亂碰?!?/br> 他話音一落,旁邊燭離便也跟著蹲了下來,他從懷里摸出了一個白玉瓶:“我這里有點藥,不能治本,但至少能緩和一下,內(nèi)服止痛,外敷止血。”他看著雁回臉頰上的傷口,皺了眉頭,“那劍寒氣竟如此之重?!?/br> “廣寒門的東西,皆是如此?!碧礻捉恿艘痪湓?,便沉默下來不再言語。 那劍是廣寒門的東西?雁回回憶了一番,以前在辰星山并沒看見過凌霏使這纏腰軟劍,想來當(dāng)是近來才拿到手的,難道是最近找她jiejie素影要的? 燭離聞言眉頭更皺得緊了些:“你這傷本來就深,而今寒氣又揮散不去……我看傷口即便愈合,恐怕也會留下紫青色的疤……” 雁回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留個疤有什么大不了,又不影響吃又不影響睡,留著便留著。” “留下來象征著你被那個女人打敗過?”天曜在一旁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話進(jìn)來,“每照一次鏡子,便回憶一次?” 雁回一默,然后斜著目光瞥了天曜一眼。 “娘的……” 對雁回來說,傷疤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變成了恥辱的印記,那自然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把搶過燭離手中的藥瓶,拔開塞子,倒了兩粒藥出來,一粒碾碎在傷口上抹了抹,另外一粒則直接吃掉了。將藥丸在嘴里一嚼,苦澀的味道便立即充斥了口腔。 她一邊嚼一邊忍受著苦澀之味一邊在心里不甘的想著。 此次敗給凌霏,雖然是凌霏第一擊拔軟劍時殺了她個措手不及,這舉動好似有點卑鄙,但在實戰(zhàn)當(dāng)中,本就沒有卑不卑鄙這個說法的,輸了就是輸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辯解的。 雁回心里對這個念頭向來十分堅定,贏了的才是大爺。 其實雁回心里清楚,即便凌霏這次沒有那柄短劍,她也不一定能勝得了她。 雁回離開辰星山這一月以來,修煉打坐便不說了,每天都疲于奔命,唯一新學(xué)的東西還是在天曜那里學(xué)會的九尾狐一族的妖術(shù)。 而凌霏自打上次敗于她手之后,必定與她相反,日日勤加修煉不說,辰星山的心法,以她的身份,偌大一個藏書閣還不隨便供她學(xué)看,現(xiàn)在清廣真人雖然不知所蹤,但她若有心向素影問問,那必定是提高極大。 雁回咬了咬牙,反觀自己,她現(xiàn)在找不到心法讀,也沒人可以對她指點一二…… 想到此處,她微微一頓,然后轉(zhuǎn)頭看天曜。 從剛才開始天曜便一直盯著她,她這一轉(zhuǎn)眼神,便自然而然的與天曜四目相接。 “仙道仙法你有會的嗎?”她直接問出口。 “不會?!?/br> “那你教我妖術(shù)吧。” 天曜眉梢微微一挑:“想隨我入妖道?” 他一問這話,旁邊的燭離也是眼睛一亮:“你想入妖道嗎?” “洗髓太痛?!毖慊叵胍矝]想就拒絕了,“你只要教我妖術(shù)即可,我自己能融會貫通?!?/br> 燭離似十分不贊同:“若要修妖術(shù),自是得洗髓凈骨,你若要以修仙內(nèi)息駕馭妖術(shù),有朝一日或許會走火入魔……” “那是別的修仙者?!毖慊剡@話說得狂妄,但確實也是實情。燭離說的話有道理,但他不知道她心里嵌著天曜的護(hù)心鱗,她學(xué)別的妖術(shù)或許危險很大,但如果要學(xué)天曜的術(shù)法,那是全然沒有問題的。 是以天曜便也保持著沉默,便當(dāng)是默許了雁回。 燭離本還欲勸,但見當(dāng)事者兩人都沒有吭聲了,他便也消停了下來,默了一會兒,只道:“那你現(xiàn)在是要隨我回青丘國嗎?” 雁回愣了一瞬,遇見凌霏之前的事情這才想了起來,她本來……是打算和天曜告別的呀!然后山高水遠(yuǎn)各自生活再不管這中原仙妖紛爭之事的呀! 怎么到現(xiàn)在…… 好像被套得更牢了呢。 “他們好像已經(jīng)篤定你與我等為伍了?!?/br> 是啊…… 雁回只覺一陣無力襲上心頭,本來沒有任何實質(zhì)證據(jù)證明她私通妖族的,可現(xiàn)在可好…… 天曜直接用妖術(shù)劃破了凌霏的臉,她又被妖怪以妖術(shù)救走,真是跳進(jìn)什么河都洗不清了……不過,洗不清也就洗不清吧,左右……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 雁回一咬牙:“去!” 不去青丘還能去哪兒呢,中原仙道,在今天之后,恐怕再無她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