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她坐起了身,揉了揉胸口,正打算回屋睡覺,卻見下面房間里阿福偏偏倒到的走了出來。 是的,他偏偏倒到的,跟中了邪一般…… 這妖精犯什么毛病了…… 雁回盯著他,但見阿福踉蹌的躥到柴屋里,抱了一捆柴出來,然后又踉蹌的出了小院,整個過程雖然看起來艱難,但他卻做得十分安靜,像是輕車就熟了一樣。 雁回心里一個好奇,跳下屋頂,跟著阿福而去。 月光明晃晃,照著阿福孤獨(dú)而行的身影一直往湖邊走,直到走到一個沒有草木稍微空曠一點(diǎn)的地方,阿福才將柴火放下,抖著手摸出了火折子,努力的在生火。 火光點(diǎn)亮的那一瞬間,雁回看到了阿福滿頭的大汗,還有他蒼白至極的臉色。 他這是在做什么……怎么跟在做邪教的儀式一樣…… 雁回正好奇著,那邊的阿福不知是心悸還是如何,忽然之間身體往前一傾,剛點(diǎn)燃的細(xì)木柴戳在了地上,熄掉了火。 他好像再沒有力氣爬起來似的,蜷在地上,牙關(guān)緊咬,宛如忍受著巨大的非人痛苦。 到底是什么疼痛竟然能讓一個平時對痛覺沒什么反應(yīng)的人難受成這樣…… 雁回有點(diǎn)看不下去了。 她邁步上前:“喂。”她蹲下身,看了看阿福的臉,然后拿過他手上的火折子,本想將柴火幫他點(diǎn)燃,但沒曾想她剛碰到他的手背,阿福忽然一把將他的手拽住。 “什……” 然后雁回只覺后背一疼,竟是她被撲倒在地,然后唇上一熱,這個披著漂亮少年外皮的妖怪,將她的嘴,咬住了…… ☆、第七章 雁回幾乎是驚恐的看著自己身上的人,眼睛都快看成了斗雞眼。 過來好半天,她從極度驚駭之中回過神來,咬緊牙關(guān),身體開始掙扎,但雁回沒曾想阿福的力氣竟如此之大,他將雁回抱緊了懷里,死死箍住,這個瘦弱少年的力氣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讓她的反抗全然無力。 可便也在她奮力的掙扎中,阿福牙齒一個用力,雁回只覺得一陣尖銳的痛,然后唇齒之間便滿是血腥之氣。 “痛!”雁回從喉嚨里發(fā)出含混的呼喊。 然而接觸到這血腥氣味之后,阿福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松開了牙齒,在雁回唇畔的傷口上用力吮吸,也是這樣的舉動,讓阿福這個咬,徹底變成了親吻。 雖然他只是在取血,但已足夠讓雁回怒不可遏,咬一咬她被當(dāng)狗啃了也就算了,但現(xiàn)在這算什么情況?。?/br> 就算要占便宜,也該是她去占別人的便宜吧! 這個臭小子…… 雁回雙膝一曲,拼盡全身力氣在阿福腰腹上一頂,將阿福徑直頂了起來,然后一拳打在阿福臉上,他好似頭暈了一瞬,腦袋往旁邊偏了偏。 雁回趁此機(jī)會,連忙掀翻他從他身下爬了出來。 可沒等她完全站穩(wěn)身子跑開,腰間卻是一緊,是阿福抓住了她的腰帶。 雁回定住了腳步,回頭看他。 阿福跪在地上,一手捂著心口,一手緊緊抓住她的腰帶,手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得泛白,他渾身顫抖,巨大的痛苦依舊籠罩著他,但他的神智卻仿似比剛才清醒了一些。 “別走……” 雁回定定的看著他,眼下有些陰影:“你拽著我的腰帶說這句話,是想如果我拒絕你,你就扒了我的腰帶讓我光著屁股回去么……” “……” 雖然這樣說,但雁回到底是沒有動,阿福跪行了半步,停在雁回身前,然后抱住了她的腰,像剛才一樣,死死禁錮著她。也像一個乞求神明救助的乞兒,不肯放棄自己最后的希望。 他將臉貼在雁回的腰腹上,貼著她,感受著她的體溫,也聆聽著她身體里的心跳。 抱得太緊,四周太靜,雁回便也更能感覺到他得疼痛,他渾身的顫抖,還有他喉頭因?yàn)閷?shí)在壓抑不住疼痛而發(fā)出的低喃。 “留下來,在我身邊?!?/br> 盡管雁回不承認(rèn),但她確實(sh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此時此刻,她也確實(shí)是沒辦法一腳踢開這個漂亮的少年,自己跑掉。于是在湖邊平地上靜默了半晌,雁回抽了一下阿福的腦袋道: “……你勒痛我的屁股了……臭小子?!?/br> 這個動作僵持了大半夜,直到月亮隱沒了蹤跡,阿福的顫抖才慢慢平息下來。 雁回問他:“你好了?” 阿福沒有回答,雁回只覺腰間一松,是阿福放了手,他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樣,身體一軟,暈倒在了地上。 雁回聽著湖水一聲聲拍打岸邊的輕響,看著阿福滿是汗水的側(cè)臉,嘆了口氣:“這次是看在每天你讓我吃三個饅頭的份上我才心善幫你的。” 言罷,雁回就著湖邊阿福抱來的那堆木柴點(diǎn)起了火。 待得火焰燒得旺了,阿福終于動了動,清醒了過來。一側(cè)頭他便看見了雁回的臉?;鸸鈱⑺齻?cè)臉照得比平時更立體鮮活,她的嘴唇有些紅腫,彰顯著剛才他吸咬的用力。 而他嘴里還依舊留有雁回血的味道。 她的血…… 阿福心頭一熱,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將心神定下…… 片刻后,阿福坐起了身。 雁回扭頭看了他一眼:“醒啦?!彼龑⑹种械淖詈笠桓静袢舆M(jìn)火堆里,問阿福,“來解釋一下吧?!毖慊乇鹆耸郑⑿?,活像人畜無傷一樣,“如果解釋得沒有說服力,我可是存了一肚子火來揍你的哦。小蛇精?!?/br> 阿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倒也不再裝,坦然道:“我并非蛇妖?!?/br> 聽得這第一句話,雁回安心了些許,敢勇于承認(rèn)自己的身份,戳破自己先前撒下的謊言,接下來的話,至少有一大半的可信度了。 “我名天曜?!?/br> “天曜?!毖慊貑舅?,但見他轉(zhuǎn)眸看她的一瞬,眸光比平日里有神了一些。以前凌霄給雁回上課的時候告訴過她,妖怪的名字是有念力的,是他們誕生之初,便伴隨他們一生的咒語。知道了他們的名字,就有了更多傷害他們的可能。 既然肯坦誠交代出自己的名字,接下來的談話,可信度便又提高了一些。 雁回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著手繼續(xù)等。 “我乃千年妖龍?!?/br> 雁回依舊抱著手,但盯著天曜的目光卻有幾分發(fā)怔。在大腦將這幾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分析完畢之后,雁回立馬謀生了一股腳底抹油趕快跑的沖動。 妖……龍??!龍啊!傳說中的生物?。?/br> 還是千年?。?/br> 修千年的龍?jiān)缇涂梢燥w升了好吧!早該脫離這世間了好吧!早就到了小鬼要勾他的命也得先問問他答不答應(yīng)的程度了??! 八十八兩金?養(yǎng)一打張大胖子?發(fā)家致富的下半生? 這些和命比起來,都算!什!么! 雁回咽了口口水,嘴角有點(diǎn)僵硬:“噢……噢?”她努力鎮(zhèn)定著,裝作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挑眉,但眼角卻有幾分抽搐,“聽……起來,還蠻厲……厲害的嘛?!?/br> 天曜只淡淡的盯著她。直到雁回一臉僵硬的淡然再也裝不下去,她幾乎要崩潰的問他:“你當(dāng)真是龍?傳說中的那種?皇帝衣服上繡的那種?” “是?!?/br> 雁回忽然覺得大概是今晚湖邊的風(fēng)吹多了,讓她腦袋有點(diǎn)疼。她揉了揉太陽xue:“如果……我說是說如果,如果我不相信,你能不能用一種不殺我的方式,證明給我看看?” 聽得雁回這句話,天曜眼瞼微微垂下,火光將他黑色眼瞳燒出了一片火紅:“沒有?!彼f,“我沒有任何方式,證明給你看。” 雁回打量著他:“給我看看鱗片,看看龍角都不行?” 天曜盯著她,沉默的不說話。 見他如此神色,雁回這才想起他身上沒有法力這件事情。 雁回也愣愣的看了他一陣,他的唇色仍舊帶著點(diǎn)蒼白,似乎他身體里還隱隱有著疼痛在流竄,一時間,畏懼的心理消退了些許。 也對,這樣沉默寡言的人向來是奉行“能動手就不吵吵”的原則的,如果他有殺她的本事,那早在他們“洞房”的那天,他就將騎在他身上狂妄放肆的她給宰了。 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害怕的情緒退下去之后,雁回心里的疑惑又涌了上來:“龍不是應(yīng)該遨游天地,見首不見尾的么……你怎么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還……變成這幅德行。” 天曜目光落在火堆上:“二十年前,我逢命中大劫。法力盡失,幾近殞滅于天地之間。十年前,恰逢機(jī)緣巧合,入得這鄉(xiāng)村少年的身體。得蕭家老太喂養(yǎng),茍活至今。” 他并沒有具體交代什么事,但這幾句話已經(jīng)足夠解決剛才雁回的問題了。 雁回哦了一聲,腦海里有奇怪的感覺閃過,她卻沒來得及抓住。 她接著問:“那你今晚這是怎么回事?” 天曜頓了頓,隨即道:“我大劫未渡過,一直深受其害,十年至今,每逢月圓之夜,便疼痛難忍?!彼D(zhuǎn)了目光,眼神在雁回唇上一劃而過,“修仙之人身體中的血?dú)饽茏屛液檬懿簧??!?/br> 知道了這妖怪的身份,雁回再聽到這話,哪里還有心思去在乎自己是不是被人占了便宜或者辱了清白,她只在腦海里建立了她的血能讓他好受不少的關(guān)聯(lián)。 然后雁回白了臉。 他把她留在身邊,原來就是為了防這一茬?。?/br> 她現(xiàn)在是個沒有法力的修仙者,對他來說豈不等于是送到他嘴邊的大餐。這次還是只咬了嘴,下次要是咬脖子,那她大概就得橫尸在此了吧。 雁回故作鎮(zhèn)定的撩了撩火焰,告訴自己,雖然她現(xiàn)在沒有法力,但這家伙也沒??!雖然他外家功夫或許比她好一點(diǎn),但兩條腿不一定有她跑得快呀! 雁回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么……事情都講清楚了,天也快亮了,咱們就先回去吧?!?/br> 雁回站了起來,天曜卻沒動。 他抬頭看她:“我有一事欲請你幫忙?!?/br> 雁回側(cè)頭看他:“什么?” 天曜抬手一指:“上次我?guī)闳サ纳蕉础@锩鏇]有蛇妖盜走的秘寶,但卻有能抑制月圓之夜我身體里疼痛的東西?!彼?,“我想你幫我去把那東西,取出來?!?/br> “那里有結(jié)界,我沒有法力,我進(jìn)不去,我做不到?!毖慊叵胍矝]想就拒絕了。 幫這種妖怪的忙,她藥吃多了么…… “我可以幫你找回法術(shù),昨日見了那瘸腿的蛇妖,你心里約莫也有譜了?!碧礻滓舶贌o聊賴的撥弄了一下火堆,“再有……”天曜盯著她,神色語氣和先前幾乎沒有任何變,依舊冷漠得宛如山巔風(fēng)雪: “雖然我沒有了法力,但若我告訴你,你每天吃下的饅頭里,被我施加了咒術(shù)……” 雁回愣住。 “咒力不強(qiáng),但卻有這么些天了,再加之你每日食用極多,直到今日,你若一日不食,或許便會……”天曜眸光流轉(zhuǎn),“爆體而亡?!?/br> 雁回眼睛慢慢睜大,瞪著他,滿臉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