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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山澗鳶尾花去尋阿娘,阿娘說在忙,讓他放在窗邊。 后來鳶尾花枯萎了,也沒能等到該帶走它的人。 他學(xué)著其他孩子給阿爹背千字文,可是還未背完阿爹便敷衍拍手,背得真不錯,出去玩去吧。 他開始學(xué)會一人撫琴,一人在山澗游蕩,學(xué)會看爹娘的面色,在他們似乎開心的時候,跑過去悄悄放下一朵野花。 這般沒有陪伴的童年過了六年,他記得那日初夏,他在山澗撫琴,滿頭大汗趕來的老仆嚇跑了他身邊的梅花鹿。 他記得那人說,阿爹阿娘不要你了。 我?guī)阕摺?/br> 他記得自己不肯,非要回去見爹娘。 老仆哭著跪下,額頭磕在青石面上,獻(xiàn)血染紅了碧綠的青苔。 小昭歌奶聲奶氣問:你為什么哭呀? 來不及了,快和我走啊!老仆涕淚滿面。 阿爹不要我了么?小昭歌咬著食指,低頭盯著自己小腳看。 老仆面色大慟,突然一狠心站起來:不要了,爹娘都不要你了,他們要我?guī)阕叩眠h(yuǎn)遠(yuǎn)的,再也不回來。 我不信呀,得爹娘當(dāng)面和我說。小昭歌分外有主見,若是爹娘親口告訴我,我便遠(yuǎn)遠(yuǎn)離開,再也不煩他們。 老仆急得捶胸頓足,突然跪著挪上前兩步,你看看這個! 老仆顫著手往他懷里放下一冰涼物什,小昭歌拿起來,眼淚吧嗒落下來。 我們走吧。 老仆哭著點頭。 行至溪邊,小昭歌道:荀伯且等一下。 他跑到溪邊彎下身子,小軟手伸到溪水里面,掌心攤開,四塊碎玉瑩瑩閃光。冰涼的水帶走了玉上暗紅污濁的痕跡,很快清澈透亮,宛若無色。 泥土洗干凈了。他小心捧到懷里,冰涼的水浸濕了他的衣衫,他仰頭看著荀伯,阿爹阿娘為何不要我了? 阿娘告訴他,玉髓是南疆族人最重要的寶貝,每人出生時都有這樣一塊玉,他還小所以爹娘要替他保管,可如今,他們卻連這最重要的物什也不愿替他保管了。 到底還是孩子,他終是忍不住開始哭,眼淚大顆落下去,砸在碎玉上。 老仆掩面哭泣。 我還能回來嗎?小昭歌哭夠了,又小心翼翼問。 你的阿爹阿娘讓你永遠(yuǎn)別回來。荀伯牽起他的小手,著急走起來。 他是那般急切,臉上墜著大顆汗珠,幾乎是慌不擇路。 小昭歌光著腳,被迫跟著那人抄近道走上堅硬的亂石野草的荊棘路,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喜愛的森林竟是這般危險與無情。 老伯彎身要背他,小昭歌看著他佝僂的脊背搖搖頭。 阿娘嚴(yán)肅地說過,要尊重老者。 他撕下自己的袖子包住腳掌,走吧。 他們沿著遠(yuǎn)離族宅的方向翻過了兩座山頭,他跟著荀伯踏出了大山,他們從低矮平房的村子前走過,躲在草垛驢車?yán)锩?,偶爾跟著商?/br> 在一座水城,荀伯不見了,他被衣著華麗的人抱上高山一樣的船舶,那些人把他關(guān)在地下暗倉里面,他抱著膝蓋睜大眼睛,原來世界上有這般黑暗的地方。 水浪離他很近,就在腳下翻滾,似乎驚濤巨浪下一瞬間就能吞沒他,他努力縮起身子不讓自己去害怕,可是巨浪滔天震破耳膜,縱使每每虛驚一場,他依然擔(dān)驚受怕。 后來他在華貴的馬車中醒來,顛簸剛剛平靜,世界出奇的安靜。他跳下馬車,入目是高聳威嚴(yán)看不見頂檐的屋宇,華麗流彩,似是古本中說過的水晶宮。 你叫什么名字?一個臉上浮粉的女子看他。 他如實回答:梁昭歌。 從今兒起,昭歌兒便 梁昭歌猛然回神,面前祝久辭低著頭捏自己衣袖,仍是懊悔自己說錯話的模樣。 梁昭歌摸摸他腦袋。 祝久辭小心抬頭: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小公爺想問便問呀。梁昭歌隱去了所有,慢慢道,其實也沒什么,兒時不聽話,被人牙子拐了去。 祝久辭抓住他的手:昭歌可想回家! 梁昭歌垂眸,掩去記憶中阿爹阿娘冷漠的臉龐,掩去被趕出家門的決絕,他笑著道:早記不清了。 祝久辭蹙眉,輕輕拍他手背:昭歌不怕,這里就是昭歌的家。 梁昭歌攏住他,下頜抵在肩上,默默點頭。感受到懷中人的沮喪,他道: 小公爺還想聽么,我瞧這家書寫得有意思,不若再念幾條。 祝久辭亮起眸子:甚好! 梁昭歌見輕而易舉就哄好了人,無奈搖頭。 翊三十四年春,初雨來得晚 奇門遁甲天書奇譚,綠野蒼山白石山宅,祝久辭聽得入迷:世上竟有這般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不過是諸山掩蓋,討得一片休養(yǎng)生息之地。梁昭歌合上布卷放在一旁,在某人無窮無盡的問題折磨下,半日過去堪堪讀了兩頁,此后倒是不怕沒有消磨時辰的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