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切都不一樣了。梁昭歌不再是原書中任人唾罵的樂倌，如今他是國公府親聘的琴先生，是京城百姓捧上天的神明，是圣上親筆御書賜下的大司樂，神臺之上，萬人矚目。

    今日那人穿著五品藏藍官服，朗朗如天上明月，璀璨勝似漫天星辰。從沒有那可怖的三尺白綾，沒有虛弱如一張薄紙，沒有面容清瘦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吹倒。

    如今的梁昭歌已亭身玉立站到人前，風(fēng)雨不懼。

    想通了？裴珩雙手抱在腦后，優(yōu)雅靠在廊柱。

    嗯。祝久辭低頭。

    來！裴珩一躍而起，轉(zhuǎn)身向祝久辭伸出手。

    祝久辭抬頭，少年大笑著向他伸手，陽光在他身后灑下一層光影，恍然像是那日在太醫(yī)院前分別時，那人站在金光燦爛的夕陽里，一整條長街都為他黯然失色。

    祝久辭伸出手，猛然被人有力抓住，力量不由分說將他強勢拉起，方一站穩(wěn)身形，磅礴的力量又一瞬間褪去。

    裴珩帶著他走進屋宇。

    小室樸素干凈，一榻一桌二椅，別無他物。

    祝久辭在桌前坐下，裴珩轉(zhuǎn)身走到榻前打開暗格取了一樣物什出來，背著手走回來，站到祝久辭面前。

    是什么？這么神秘。祝久辭道。

    裴珩牽起祝久辭的手，將那物什放在他掌心。

    木質(zhì)綿潤帶著一點溫度，簪花雕刻精細(xì)繁復(fù)，線條流轉(zhuǎn)如水，不知用了多少個日夜。

    木簪！祝久辭驚喜抬眼。

    裴珩笑著點頭：不是玉簪，小公爺可不要嫌棄。

    怎會！祝久辭小心將木簪捧起。

    裴珩是一國質(zhì)子，獨活于異國何嘗艱難，以木替玉，實是萬般無奈，卻顯了他一番真誠熱忱。玉簪雖貴，何能比上木簪心意。

    多謝裴公子！

    裴珩忽而俯身看他，二人離得極近：小公爺，新春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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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繡花

    祝久辭看著裴珩的面容, 他二人從沒有離得這般近過，原來近看裴珩眉眼實是有些驚艷，他的容顏不顯山不露水, 藏在毫末之下, 細(xì)細(xì)撥開迷霧卻發(fā)現(xiàn)藏了一幅好景。

    容顏從不張揚，讓人誤以為是一幅淡青水墨畫, 細(xì)看才知睫毛細(xì)密如濃墨，肌膚純白如玉，眉眼垂下時, 原來不是斂容靜思, 而是故意收了聲勢, 藏身綠葉之后，偶然銀瓶乍破, 霎時窺得天光, 原來藏了這般驚鴻容顏。

    祝久辭意識到二人離得太近要向后退去, 裴珩卻已退身離開, 恭敬站在三尺之外。

    小公爺喜歡便好。

    裴珩一如往常，淡漠如悠遠江河, 一眼望不見盡頭, 方才驚鴻一瞥的容顏轉(zhuǎn)瞬即逝, 好似從不曾有過?，F(xiàn)在站在祝久辭面前的是茍活于他人屋檐下的質(zhì)子, 一人背負(fù)了整個國家的命運, 盛世安寧功不在他, 戰(zhàn)事若起他卻是第一個被拉出去送死。

    裴珩送他出去, 站在質(zhì)子府低矮的門下目送他離開，雙腳卻不能邁出門檻。

    祝久辭沖他揮手，裴珩笑著點頭應(yīng)他。

    一直走到街巷盡頭, 祝久辭回頭，質(zhì)子府的大門才緩緩關(guān)上。

    大年初一的街巷并不冷清，百姓走街串巷拜年問好，祝久辭站在人群中回望冷清的質(zhì)子府，有時會回想世道也許并不公平，好人未有好報，壞人逍遙灑脫。無欲無求的人背負(fù)一國重負(fù)，琴曲化神的人跌落泥潭。

    并不能想明白命運為何這般捉弄世人，祝久辭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總歸他會拼盡全力抓住身邊的人不受惡海沉浮，努力尋一葉孤舟漂泊在大海上，護他周身不多數(shù)的朋友一世安寧。

    心事暫放，一路小跑著沖回西苑，推開大門，梁昭歌倚在榻前繡花。

    嗯，繡花。

    祝久辭退出去關(guān)上門，大年初一的冷風(fēng)吹得他清醒，方才那一幕美人繡花定不是真的！

    呼口氣再一次推開門，梁昭歌倚在榻上閉目小憩，右手支在鬢角，優(yōu)雅似仙，著實迤邐畫卷。

    祝久辭松口氣，邁步進屋隨手脫下大氅。

    梁昭歌聞得響聲睜眼，美麗的眸子瞧見祝久辭了連忙起身跑上前，手中捧著花花綠綠的帕子。

    小公爺你瞧，好看嗎？

    祝久辭：

    梁昭歌疑惑收回來，蹙著眉低頭尋思，不喜歡么？

    祝久辭炸毛，一把搶過來：這是什么！

    梁昭歌驚慌抓住他的手，小公爺當(dāng)心！有針！

    小心將手絹從那人手里取回來，盈盈轉(zhuǎn)身倚到榻上又開始繡花。

    穿針引線，晃晃腳尖。

    祝久辭崩潰沖上前：昭歌這是作甚？

    繡花呀。梁昭歌極是認(rèn)真，沒抬頭道，等繡好了就送給小公爺。

    祝久辭抓狂，別繡了。

    梁昭歌愣住，小公爺嫌不好看嗎？他抬手揉揉眼睛有些委屈，繡花是慢工夫，極是難學(xué)，今日為等那人回來，一直呆在榻上與這銀針較真，只在方才歇了片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