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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細嫩如豆腐的指尖觸到粗糙麻繩,怕是麻繩倒刺輕而易舉就可以扎進去。到時候別說提水了,祝久辭只怕還得安慰著美人別哭,替他細細包扎手指。 梁昭歌將搖床里的陳舊軟墊取出來丟掉,小小搖床只剩得一副空架子。祝久辭提著水桶費力走過來,用了全身力氣將水桶抬高朝搖床一潑。 嘩啦一聲,污泥隨著流水迅速潑到地面,搖床精美雕刻乍然顯現(xiàn)。 金絲楠木經(jīng)久不衰,絲毫未有腐敗跡象,甚至由于經(jīng)年累月更顯一分華貴沉穩(wěn),精美鏤空雕刻祥云五?;B山水,當真令人驚嘆小小搖床竟能集如此諸般雕刻手藝于一身,當真巧奪天工,奢華至極?;腥蛔屓艘谎弁囟昵?,曾有一雙父母站在搖床前看著里面粉雕玉琢的團子滿心歡喜,當真要把世上最矜貴的寶貝都捧給這孩子。 梁昭歌望著精美的小東西怔愣原地,鴉黑羽睫微微顫動,丹紅嘴唇未合攏,掩不住驚訝。 祝久辭看他這般出神,忽然怕這飽含溫情的小搖床刺到他心中隱痛,伸手拉他離開,梁昭歌卻掙開他跑進屋子,不過片刻又懷抱一大摞香帕回來,竟然在冰天雪地中半跪下纖纖腰身仔細擦起來。 昭歌。 梁昭歌未抬頭,皓白手腕在黑暗中有些刺眼。纖指捏著軟帕鉆過鏤空雕刻,仔細將里面的水珠擦去。拂過鏤云,登時一抹鮮亮。 殘雪未化的小院,黑云半遮月影,祝久辭站在一旁看著梁昭歌在琉璃燈下跪著擦那搖床。 不知過了多久,用完了小山堆一般的軟帕,梁昭歌起身,似是雙腿跪得有些麻了,一時軟著向祝久辭身旁倒。 后者連忙扶住。 抓到了。梁昭歌笑瞇瞇道。 祝久辭抬眼,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果然下一刻被人打橫抱起,短暫的凌空之感,身后一沉,被放入了閉塞的小空間,一時之間腿腳都不能動彈,兩側堅硬的木楞抵住他腰身,獨獨小腿落在外面胡亂踢踏。 梁昭歌! 嗯~ 快讓我出來! 梁昭歌不理會他,扭著纖腰繞小搖床轉圈,時不時拿指尖戳一下?lián)u床,祝久辭登時暈天轉地,天幕上琉璃燈盞紛繁旋轉,晃得眼暈。 你!祝久辭堪堪穩(wěn)住身形,趁著搖床晃得不厲害時扯住他衣袖,你作甚! 梁昭歌纖纖指尖捏住搖床,震蕩被輕而易舉撫平,擦凈了總得試試,可我瞧著搖床太小,我坐進去委實困難,只好委屈一下小公爺了。 委屈個鬼!祝久辭炸毛,揪著他衣領要借勢把自己拽出來,梁昭歌指尖在他額頭上一點,炸毛小人登時摔回搖床。 如此結實。梁昭歌又伸手晃晃。 祝久辭登時頭暈眼花,他幾乎是背倒在搖床里面,唯獨四肢蕩在外邊,背脊腰身被卡住,全然動彈不得,搖床只要輕輕一晃,便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晃動,視線被四周雕花木壁切做一方黑幕,偶有琉璃燈火闖入。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輕輕吟唱聲悠悠遠遠飄來。 梁昭歌絕美面容闖入視線又轉瞬即逝,只瞧見墨發(fā)翩躚擦過上空,他藏到搖車后面,輕輕晃著。 祝久辭看不見他,只能聽見身后綿軟的搖籃曲纏繞著他墜入夢境。 第二日醒來,瞧見上空軟香羅帳,記憶一片空白。祝久辭蹭地坐起身,昨日莫不是真睡在那小嬰兒搖床里了! 梁昭歌恰好抱著洗漱禮具進來,美麗眸子瞧見他登時泛起星光,翩躚快步過來,彎身將銅盆放在一旁,坐到榻上伸手整理祝久辭身上褻衣。 昨日小公爺在搖床睡得香,昭歌本不愿打擾,可那小搖床過于閉塞,恐小公爺睡不踏實,只好抱了出來。梁昭歌美眸看他,看起來小公爺極是懷念。 懷念個鬼!祝久辭拍開那雙往他脖頸鉆的手,胡鬧。 梁昭歌低頭摸摸被拍紅的手背又伸手過來,服侍小公爺更衣。 祝久辭躲開他,不用,我自己可以。 前些日子他衣不解帶地照顧梁昭歌,再繁復的衣物也會穿戴了,如今哪還需要他幫忙。 梁昭歌一瞬間失神,不過片刻之間又仿若什么都沒聽到一般伸手來替他整理衣服。 服侍小公爺更衣。 祝久辭啞然,這人從來都不聽他講話,神游天外,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知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也罷,冬裝繁復冗雜,這人愛勞苦就讓他勞苦去吧,自己安然落得咸魚。 早膳之后,梁昭歌又纏上來,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一句話,一直糾纏到晌午祝久辭恍然明白,他還欠了美人一項物什! 轉身回屋拿貂皮大氅將自己層層裹起來,面上覆了白紗,確保周圍人瞧不出他模樣,挑了最樸素的馬車,確保沒有國公府的標識,鬼鬼祟祟從后門溜了。 * 祝久辭第三次被木匠趕出鋪面,一時站在清冷的冬日京城大街上喟嘆,為何絕世美人總有那些奇怪的想法,還偏要他一個普通人去解決。 偌大京城,他去哪里尋一個能容梁昭歌睡下的搖床,怎可能有木匠接下這活計! 木匠拒絕祝久辭的理由千奇百怪,從手壞了、刀壞了、木頭沒了,到店鋪今日不開張、明日不開張、后日也不開張。祝久辭當然曉得木匠心思,造一個能容大人睡下的嬰兒搖床簡直是自辱手藝,若是傳出去,幾十年名聲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