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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何物啊? 梁昭歌瞇著眼睛笑起來,抬腳勾來一把圈椅挨著祝久辭坐下來。 小久幫我抬抬手。 祝久辭小心托起他的手臂,然后呢? 放小久膝上。 祝久辭瞪他一眼,還是照著做了。 今日他穿了一身錦白衣,梁昭歌的雙手放在白緞上,竟是比綢緞還白一些。 感受到膝蓋上輕輕淺淺的重量,他聽見梁昭歌在他耳邊道,想染甲。 ?。孔>棉o驚訝。 連忙伸手將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打開,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罐子中放著幾葉鳳仙花的枝莖,另有小罐子裝了細細的涅石粉,掀開薄紗,放著油綠的軟葉、絲線和小剪刀,工具一應(yīng)俱全。 祝久辭一時震驚,梁昭歌平日里不學(xué)好,竟學(xué)宮中妃嬪染蔻丹。 怎么突然想起來要染甲了? 染了好看。 梁昭歌委屈,低頭看他自己的雙手。 一雙手雖纖纖如玉,可是靜靜擺放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確實失了生機。 祝久辭無奈拿起小瓷罐,答應(yīng)那人無理的要求 。 小心將涅石粉和鳳仙花枝莖放到一起,拿小玉錘子搗出汁液。猩紅的汁液染在白瓷底上,三兩滴濺到白壁上,順著滑下去,留下幾道紅痕。 梁昭歌也探著身子瞧,轉(zhuǎn)而亮著一雙眸子晃他。 好看吧? 祝久辭哼一聲,捏起幾根絨兔毛,搓成小片,輕輕從罐底沾一點鳳仙汁,雪白的絨兔毛霎時變得鮮紅,除了祝久辭指間捏的那一點尾部還殘留雪白,余下絨毛鮮紅如血,尾尖往下滴著汁液。 梁昭歌等得無聊,沖著那人耳畔輕輕吹一口氣。 祝久辭手一抖,鮮紅的鳳仙汁落到他自己雪白的錦袍上,一瞬間向旁邊暈染開,炸染出三兩朵艷花。 昭歌! 我錯了。美人囁喏。 祝久辭忍著氣,顧不得心疼自己新?lián)Q的錦袍,仔細將蘸了汁水的絨兔毛放到美人指甲上,用銀鑷將毛邊兒彎折上去,盡量不碰到指甲外的肌膚。 確保鳳仙汁充分粘到指甲上,再拿油綠的軟葉將指甲與軟毛一同包住,拿細線細細纏繞幾圈。 祝久辭輕輕捏著他指尖,似是由于血液尚不通暢,梁昭歌指尖十分冰涼。 松緊如何?祝久辭一圈圈纏著細線,生怕把那人的手勒到。 美人哼唧。 說人話。 哼唧。 祝久辭:就當(dāng)是剛剛好吧。 慢慢悠悠將十個指尖纏完,已經(jīng)過了大半日。 天色漸漸暗下來,仆從又來苑中點燈了。 祝久辭側(cè)頭看一眼書房角落小山一樣沒完成的事務(wù),再瞧瞧外邊灰暗的天色,郁悶不已。 罪魁禍首在一旁瞧著自己十個油綠綠的指頭欣喜。 祝久辭沒好氣地哼一聲。 本是纖纖玉手,現(xiàn)在七零八落纏著十個油葉,著實有些可笑,奈何那人卻美滋滋瞧著,仿若美的不行。 祝久辭伸個懶腰,敲敲自己有些酸痛的脖頸,今日的公務(wù)算是完不成了,不過自己不好受,也不能讓那人逍遙法外。 背著手站起身,擋在美人椅子面前,俯視梁昭歌。 該泡藥了。祝久辭背后亮著燭火,他的影子映到美人身上,擋下一片魔鬼的陰影。 美人果然蔫了。 * 草藥的藥方早已交給府中侍從,按時按點就會有仆從抱著藥罐來。 祝久辭還在這邊嚇唬著美人,已有仆從輕輕敲門,阿念跟在仆從后面抱著藥罐進來。 梁昭歌虛弱瞥一眼,認命。 泡藥疏通經(jīng)絡(luò)是一件極痛苦的事情,準備工序也繁瑣,尚不能坐在書房的硬椅子里邊進行。 祝久辭牽著梁昭歌去了書房偏室的美人榻。 輕輕扶著那人躺下,將藥罐擺到小矮凳上。 一個時辰就過去了。雖然方才那人著實過分,祝久辭此時卻也忍不住安慰。 梁昭歌點點頭,認命地順從他扶著自己雙手浸到藥罐中。 纖指剛觸到濃稠的藥漿,梁昭歌蹙眉。 祝久辭在一旁看著,縱使著急也并不能幫到什么。 只能一點點瞧著美人的臉色從正常轉(zhuǎn)向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下,最后他渾身顫抖。 想想也能知道,血液沖破桎梏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祝久辭總讓他不要忍著,可梁昭歌只是垂著眸,緊緊抿著嘴唇。 他先前以為梁昭歌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喚出苦來,曾有幾次想要單獨留下他浸藥,誰知梁昭歌情緒分外激烈,差點將藥罐打翻了去,從此以后祝久辭便不敢留著他一人了。 昭歌?祝久辭輕輕喚他,梁昭歌躺在榻上已有一刻鐘沒有動了。 梁昭歌蹙著眉,沒有應(yīng)聲。 祝久辭有些擔(dān)心輕輕扶住他肩膀,梁昭歌微微一顫。 一滴汗落下去砸在錦綢上,眨眼間滲入上好的綢緞,暈出一片陰影。 臉色已疼得青白,卻一聲都不肯哼出來。 說來也奇,梁昭歌該落淚的時候不落淚,不該柔弱的時候淚珠子卻像斷了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