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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是沿著大路行進(jìn)的,一路伴隨著彩燈傾瀉而下,是黑暗中的一抹亮帶。而被這些亮帶所分割出的墨黑方塊,則是靜謐的居所,胡同小巷穿插其間,善良樸實(shí)的百姓居住在里面。若非佳節(jié)慶典,這些老百姓們一輩子也不會在夜晚走到那些縱橫的亮帶里。 夜半,半睡半醒中,祝久辭只覺小腿上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全然沒有睡前那般疼痛燥熱。京中果然臥虎藏龍,一家不起眼的小醫(yī)館,郎中醫(yī)術(shù)竟也如此高明。 他輕輕動一下身子,突然意識到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攀著他的小腿。 祝久辭驚惶睜開眼,卻見梁昭歌半跪在榻前,一手拿著藥膏,一手扶著他的小腿輕輕抹著。 他身旁放了一盞小燭,火焰本就不亮,卻還是被細(xì)心地罩了一層擋紗。 梁昭歌看過來,對上祝久辭的眼睛,左手立即去擋小燭的光,還是把小公爺吵醒了。燭火可亮?昭歌吹了去。 沒事。祝久辭攔住他,你 傷口在第一晚都不好受,昭歌便想著在夜半來換一次藥,驚醒了小公爺,還請恕罪。 祝久辭看著燭火中的人,暖黃的小燭將他的面容襯得柔和,在明的一半美麗,在暗的一半溫柔。不知怎得,他突然想起那句話,忽而悠悠天地,再無一物。 多謝祝久辭低下頭,昭歌。 梁昭歌莞爾一笑,將瓶瓶罐罐收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昭歌有多大本事,短短幾日內(nèi),得了堂堂京城小公爺一句道歉和一句謝謝。 祝久辭在被中揪住衣角,是真的謝謝。 梁昭歌往前探身,燭火在身后,面龐大半落進(jìn)了黑暗里,小公爺不怕昭歌了? 清洌的藥香霸道地裹挾而來,祝久辭呼吸一緊,腦中嗡地一響,他盯著梁昭歌,腦中空空,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梁昭歌亦看著祝久辭,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祝久辭正要開口,梁昭歌卻起身走遠(yuǎn)了。 燭火被吹滅,落得一室黑暗。 小公爺,我在。 木門被輕輕推開,露出一縷光,轉(zhuǎn)而闔上了。重歸黑暗,寂靜無聲。 第8章 雀兒 祝久辭醒來的時候,兩只藍(lán)尾喜鵲在窗邊嘰喳叫喚,遠(yuǎn)處響起一陣古琴音,喜鵲便拍著翅膀飛走了。 小腿上冰涼一片,似乎剛剛換藥不久。 昨日伺候他梳洗的兩個小丫頭聽見屋中聲響便抱著洗漱禮具進(jìn)門,見祝久辭已坐起,忙趕來扶他。 房門敞著,一戴著面巾的人探頭往屋里瞧,另一個小丫頭瞧見了,放下手中的托盤就去關(guān)門趕人,小公爺未起 那人不管小丫頭阻擋,仍探著頭往里張望:百年難得一見,小公爺竟然是宿在樂坊了,您也不怕國公爺一會兒帶兵打過來。 祝久辭看過去,那人戴著面紗,露出的額頭光潔白皙,身著流蘇長袍,腰間松松綁著一綢子腰帶,從身段兒來看祝久辭試探著道:樓邀月? 嚯,小公爺是怎的了?被何人迷了心智?連我月兒哥都不叫了。當(dāng)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奴十余年沒聽過自己的全名啦。樓邀月要走進(jìn)來,仍是被小丫頭攔著。 祝久辭心道看來沒認(rèn)錯,這樓邀月在紅坊里邊人人皆稱一聲月兒哥,彈得一手好琵琶。 原書里,祝小公爺遇上梁昭歌之前,在紅坊最常找的就是月兒哥。 月兒哥容貌極佳,在紅坊里能排個前三甲,再加上頂尖的琵琶手藝,在紅坊里算是頂一頂二的紅人。也就是小公爺憑著一身的紈绔勁兒再加上自己頭頂?shù)男【魻斏矸?,每回來紅紡不論什么時間都能把月兒哥從別的客人手中搶過來。 樓邀月頗為自戀,尤其到了晚上定是要舉杯邀明月,他最愛掛在嘴邊的就是這幅好容貌,不定哪天便要奔著月亮當(dāng)嫦娥去。 祝久辭起身穿上外袍,問道:今兒怎么把面紗帶上了? 甭提了,染了疫病。樓邀月倚著門框嘆氣,可憐昨日明月皎皎,看不得我這貌美容顏。 祝久辭無心理會這人自戀,他倒是被樓邀月口中的疫病嚇了一跳。這疫病就是傳染病,在古代若是治理不好,那可是要屠城的。 什么疫?。?/br> 樓邀月一跺腳憤憤道:沒什么,這疫病只傳染臉。 祝久辭想了想,似乎也不是那方面的疫病,從沒聽說過那方面的疫病會往臉上傳染。 月兒哥又在顧影自憐了,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個鏡子,看著自己臉上的帕子在那垂淚。 小丫鬟伺候祝久辭梳洗到一半,忍不住出聲替樓邀月回答:小公爺不必?fù)?dān)心,這疫病現(xiàn)在傳染不了了。 祝久辭顯然不太信,樓邀月那么大個傳染源還在那兒杵著呢,怎么會不傳染? 另一個小丫頭將熱毛巾拿過來,道:就半月前,紅坊里突然有樂娘臉上生紅瘡,柳娘當(dāng)時沒當(dāng)回事兒,結(jié)果接二連三有樂娘得了,大家覺察出來這似乎是疫病。后來紅坊里人人都戴了面紗,似乎也阻不了,不知是什么在作怪。 前兒個才查出來,紅坊新來了一個眼紅的,不知從什么角落里搜來了奇怪的藥,碰著人的臉了便要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