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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路在線閱讀 - 第71節(jié)

第71節(jié)

    常宋仰天大笑,笑得旁邊乞丐都坐開老遠(yuǎn)罵他“有病”。

    什么都沒了,他現(xiàn)在跟一條狗沒有任何區(qū)別,跟死了也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撐墻起身,晃著身體往前走去。后頭那小乞丐不諳世事,見他如此,還好心問道,“你去哪???等會城隍廟還派糧呢?!?/br>
    他猛地回頭,怒目圓瞪,嘶聲道,“我去殺了那對狗男女!”

    ☆、第66章 塵埃落定

    第六十六章塵埃落定

    自從常宋知道兒子不是自己的后,對青青的掛念就越來越強(qiáng)烈,他本來打算路過冀州時,去偷偷看看女兒,告訴他他很快就來接她??蓻]想到,女兒也不是自己的。他頭上的綠帽一個又一個,扣得他臉都綠了。做了便宜爹那么多年,白白替別人養(yǎng)孩子。

    他邊跑邊笑,笑自己如此愚蠢,竟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熱鬧的街道只看見一個滿身臟亂,披頭散發(fā)的男子穿過去,笑聲凄厲,面貌猙獰,惹得行人躲閃,罵他是瘋子。

    謝家久未辦過喜事了,謝崇華想著妻子身體近來不適,特地跟人打聽了個詳細(xì),抽空里外cao辦。好在家里個個都能幫把手,齊妙也打起精神cao持里外,又有徐府的人來幫忙,明日就要送jiejie出門,今日他又細(xì)查一遍,除了門口還沒掛上紅綢,其他的都忙完了,便囑下人到下午時裝點好,進(jìn)去休息了。

    齊妙剛和仆婦數(shù)好禮餅果盒,都是明天一起要和嫁妝送過去的。見他回來,問道,“門口的彩綢可讓人掛上去了?可別掛早了?!?/br>
    “寅時左右讓他們掛。”謝崇華看了看禮單,又問,“阿芷呢?”

    “剛回房去了?!眱杉叶ㄏ掠H事后,陸正禹偶爾會來商討成親詳細(xì),每回陸芷聽見,都借故躲開。等他走了,才出來幫忙。齊妙想著送她回去和jiejie成親的事疊在一起也不好說,便和陸五哥商量,先將親事辦妥,再談陸芷的事。

    只是現(xiàn)在看來,她還是不愿回到兄長身邊。

    夫妻兩人在這里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寅時,下人從屋里拿了紅燈籠和彩綢,去外面懸掛大門,更添喜慶。邊說邊笑談,忽然有人大喊跑來,像是瘋了。四五人回頭往那看去,只見個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男子往這沖來,反應(yīng)快的急忙跳下梯子,將他攔住。

    “公子是找誰?”

    常宋怒目狠瞪,“找jian夫yin丨婦!喊謝嫦娥出來,喊徐正出來!”

    下人怎會讓他進(jìn)去,只當(dāng)他是個瘋子。常宋還想往里沖,被他們攔住,狠狠伸手捶打,打得下人也惱了。四五人將他捉住,“敢在知州家門口鬧事,你不要命了?”

    衙門和內(nèi)衙不過十幾步距離,衙役下午來衙門,本來打算去隔壁幫忙,誰想才走到半路就聽見那邊有扭打聲,跑過去一瞧,竟有個叫花子在大人門前撒潑,當(dāng)即喝了一聲,將他捉住,“好大的膽子,都敢鬧到衙門來了。”

    常宋本想反抗,可見他們腰上的佩刀,膽子一縮,沒再胡攪蠻纏。因他臉上臟亂,衙役沒認(rèn)出這人就是上回抓過的常宋,只當(dāng)是個瘋子,將他關(guān)牢里讓他待上個三四天。

    謝崇華和齊妙聽見外面吵鬧,使了下人去瞧,一會那人回來,說道,“是個叫花子在吵,已經(jīng)讓官差大哥打發(fā)走了。”

    兩人聽后沒在意,更沒想到那人就是常宋。

    十里紅妝,百人的迎親隊伍從街道穿行而過。那平日在這里擺攤的小販早早得了賞錢,聽從叮囑退到兩邊,將路讓開。一路的鋪子都已裝點得紅亮,如同大紅花海,配著大好日頭,更是明媚得紅艷,喜慶得讓人心暖。

    從三樓往下看,再往遠(yuǎn)處看,紅得看不見盡頭。永王爺在客棧廊道上站了一會,說道,“果真是徐家,花錢看得我這皇族出身的人都覺奢侈了。”

    一旁的許廣說道,“再奢侈,也比不過皇族?!?/br>
    “如果不是民間婚事朝廷有限,只怕那徐正會花更多錢。聽說謝家大姑娘年紀(jì)已不小,還被休回家中,那徐正卻尚未娶妻,這迎進(jìn)門,就是做當(dāng)家主母的?!?/br>
    “還帶著個孩子?!痹S通判說道,“那徐正來歷也蹊蹺,當(dāng)初查徐家時,那徐老爺明明只有一個兒子,還早早去了。可幾年前突然又冒出個二公子,便是徐正了。將全部家業(yè)給了他,徐正倒也有手腕,將徐家各分舵掌柜收拾得服服帖帖。倒不知他跟謝家大姑娘有什么淵源。不過他跟謝崇華是至交,許是認(rèn)識很久了?!?/br>
    永王爺也覺這事有趣,“那會不會是徐家二公子早年失散,同謝崇華認(rèn)識,往來多了,喜歡上他的jiejie??珊髞砥浣慵奕耍直恍旒艺业?。多年以后終于等到謝大姑娘獨身,于是就娶回家中了?”

    許廣瞧也不瞧他一眼,“下官怎么知道,這倒是像戲本里的故事。”

    “的確是我前日看戲聽來的?!?/br>
    “果真是閑人。”

    “哪個王爺不是閑人?!?/br>
    許廣說道,“那你倒是可以跟他問清楚,不是已經(jīng)見過兩回了么?”

    “跟一個不會巴結(jié)皇族的人打交道,能問出什么?!庇劳鯛敾位问种斜?,說道,“這兩家的事,倒是可以知道得更清楚些,百利無一害?!?/br>
    許廣也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凡有意要結(jié)交的人,先摸清底細(xì),總歸是好事。

    婚事籌辦了一個月,卻沒有成親一天的時間累。

    謝嫦娥等喜娘出去,便倚在床柱彎身揉腿,呵欠不停,休息一會都快要睡過去了。一輩子嫁兩回,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三綱五常,禮義廉恥不允許她這么想。如今卻覺人生被顛覆了,怎么走到如今這步的,她也忘了。

    不過日子算是好過起來了吧?

    想著等會要洞房,心驟然跳快。砰砰砰地亂撞,輕捂心口,一時都忘了自己的年紀(jì),像是初嫁。原來嫁給心儀的人,是如此不同。

    想得多了,她才想起來,她已經(jīng)是當(dāng)娘的人了,女兒如今在做什么?

    自己的親生母親再嫁他人,說她沒有一點芥蒂,似乎并不可能。

    想著,心緒才漸漸平復(fù),這樣高興,像是在做什么錯事。

    正想得深,門外傳來喧鬧聲,是眾人推著新郎官進(jìn)來的聲音。她急忙坐好,瞧不見前面,屋子又大又長,只能聽見許多人的賀喜聲。鬧了好一會,才有關(guān)門聲傳來。

    腳步聲慢慢靠近,越來越近,直到看見蓋頭下面出現(xiàn)一雙白邊黑面的靴子,她才抬頭。

    喜秤輕撩龍鳳蓋頭,一張濃抹胭脂,墨筆挑眉的面龐映入陸正禹眼中,嬌艷得讓人驚艷,濃妝淡抹,他都喜歡。

    謝嫦娥見他盯得眼睛都不動,低頭說道,“累了一天,坐吧?!?/br>
    陸正禹喝了不少酒,不過酒量好,倒因為無妨,總要留點體力洞房的,這個他懂,才不會讓人將他灌醉了,這可是他和意中人的洞房花燭夜。他抱著她親了一口,嘴染胭脂,濃帶香味。

    謝嫦娥摸了摸臉,瞧他唇紅,忍不住笑笑,“等我去洗把臉吧,不然等會你也要染上紅妝了。”

    見她起身,陸正禹立刻將她拉住,“染就染吧,反正房里不會有別人進(jìn)來?!奔讶擞治⑽⒋故祝韹尚?。心有觸動,伸手撩她面龐,“以后,你就是我陸家人了,就算以后長埋地底,也是和我一起,牌位也是放在我陸家。”

    謝嫦娥忙啐了一口,“大喜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么,晦氣?!?/br>
    “不晦氣。”陸正禹坐在床邊瞧她,都舍不得挪開半分視線,等這一天,他不知等了多久。在她嫁人后,也不知后悔了多久。想著,情到深處,又在她額上落了一記輕吻。

    他越是如此,謝嫦娥就越覺心疼,反握了他的手低語,“我跟你說一件事?!?/br>
    陸正禹笑道,“說吧?!?/br>
    “你覺得青青長得可像你?”

    陸正禹驀地一頓,“為什么非要在今晚再提這件事?我說過,她是你生的,我會對她好,哪怕……”話沒說完,卻見她清淚滾落,他忙打住話。

    謝嫦娥哽咽,淚眼酸疼,“青青是你的孩子,她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么就是不信……”

    反復(fù)提過多遍的事,終于讓陸正禹不再立刻駁她,只是這件事太過意外,也太過突然,讓他一時愣神。

    “你忘了當(dāng)年我去找你的事了嗎?青青今年六歲,我懷胎十月,元宵生下她。七年前的事,你真的忘了嗎?”

    陸正禹猛地想起七年前,他最不愿回想起的那年。家中劇變,沒了爹娘,沒了家,還丟失了meimei。卻還有一件事他不應(yīng)忘的,在陸家最飄搖的時候,她來了。凌晨的天還沒有全亮,在那日清晨釋放了他壓抑許久的痛苦。

    如今回想起,仔細(xì)一算,青青出生的月份確實是差不多的。

    謝嫦娥抬頭看他,顫聲,“常宋根本不會有孩子,遠(yuǎn)近聞名的大夫都請來看過,說他沒有精元,是不會有孩子的??沙<也恍?,總覺得是妻妾的問題,所以總讓我們喝藥,可這根本就是常宋的問題?!?/br>
    陸正禹怔了片刻,聞言說道,“可他不是還有個兒子嗎?”

    謝嫦娥搖頭,“那也不是他的,那四姨娘和別的男子有私情,還被我撞破過?!?/br>
    陸正禹這才想起徐伯跟他稟報的常家眾人動靜,在常家變故后,那四姨娘就帶著兒子和另一個男子私奔了,常宋卻沒有說過要去找他兒子,反倒是一路揚(yáng)言要找到她,將她殺了。本來不解,如今她一解釋,忽然明白過來。

    “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曾想過要去找你,告訴你,可當(dāng)時我不敢肯定,也根本逃不出來,倫理上,更不能去找你。后來你走了,我還覺得就一直把青青當(dāng)做常家的孩子養(yǎng)好了,這樣就不用多想??墒乔嗲鄥s越來越像你,跟你小時候的脾氣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在常家過那樣的日子,她興許不會變得像如今這樣?!睖I沖面頰,連妝容都沖化了,她拿帕拭淚,“陸郎,青青是長得像我,可是她的眼睛,卻和你很像啊?!?/br>
    陸正禹還沒有細(xì)看過常青的臉,只是想到她就覺是放不下的芥蒂,更會想到常宋,又想到兩人之間分開這么多年,重逢之后,心儀的人卻將他擺在第二,將她的女兒擺在了第一。他是嫉妒的,也是有些怨恨的。如今她一提,隱隱想起青青的眼睛,不知是心中已經(jīng)被影響,還是記憶中真覺得像,忽然……滿是感觸,又更是心疼,“讓你擔(dān)驚受怕那么多年,辛苦了,是我來晚了?!?/br>
    謝嫦娥怔神看他,“你相信了嗎?”

    陸正禹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只是覺得很奇妙,青青竟是他和她的女兒?真的很奇怪,“信,只是青青她不知道?!?/br>
    “不能讓她知道?!敝x嫦娥希望他不要芥蒂,所以迫切希望他相信,這樣他就不會總是覺得痛苦,“青青還小,而且常宋在沒醉酒的時候,對青青也不差,雖然他很少沒有不喝酒的時候,但畢竟是喊了六年的父親,我怕她如今知道,會恨你我?!?/br>
    陸正禹輕輕頷首應(yīng)聲,將她抱入懷中時,想到青青是自己的骨rou,仍覺不可思議。原來這幾年兩人羈絆沒斷,甚至還育有孩子。越想,就越覺對她們母女愧疚。今后定要加倍補(bǔ)回來。

    辰時未到,兩人就起身了,下人進(jìn)來伺候的時候還覺得兩人起得早。謝嫦娥從凌亂床上起來,讓給下人收拾時,面上又染紅暈。早知道剛才應(yīng)該自己整理下,但愿她們不要亂想。

    陸正禹倒坦然,瞧著她時,還時而笑笑,看得下人都覺稀奇。

    等下人拿了臟衣服臉盆退下去,謝嫦娥便問他,“你剛才笑什么?”

    “像做夢,還是很美的夢?!?/br>
    謝嫦娥伸手輕捏他的手背,“疼嗎?不是做夢。往后你起來都能瞧見我的,下回再這么笑,在下人面前要沒威嚴(yán)了。我瞧她們都挺敬畏你的,剛才進(jìn)來半句閑話都不說,規(guī)規(guī)矩矩,倒有些悶了。”

    陸正禹嘆道,“以前都是徐伯管的,他那人向來不茍言笑,以后歸你管,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他又去箱子那拿了鑰匙出來給她,“錢庫的鑰匙,除了錢還有房契地契,另外還有下人的賣身契。”

    “這么快給我,我管不來怎么辦?”

    “那就慢慢學(xué)吧,終于可以卸下重?fù)?dān),可算是找到幫手了?!?/br>
    謝嫦娥見他真露了輕松神色,知曉他這幾年也過得緊繃繃,沒有多說推遲。兩人如今要是還要寒暄委婉說話,那還有幾年光景給他們耗?往日丟掉的,現(xiàn)在直接補(bǔ)上吧,扭捏不得。

    “用過早飯后我要去一回商行,之前在鶴州的生意都搬到了冀州,這幾日會很忙,你在家陪青青?!?/br>
    聽他主動提起青青,謝嫦娥心有安慰,也知他心結(jié)解了大半,“其實我跟你去鶴州也行的,那么大的商行搬來,得費多少力氣。而且鶴州那邊也還有鋪子生意吧?!?/br>
    “將鶴州的掌柜換來,讓冀州的掌柜過去,倒也不差多少?!标懻硪娝缟嫌新浒l(fā),將發(fā)絲挑走,“你也是剛來冀州,又不是愛跟別人打交道的性子,六弟在這,我不得空陪你,至少你可以多回娘家。”

    謝嫦娥知道勸不動他,商行也開始整改,總不能又搬回去,“還喊六弟?!?/br>
    陸正禹失笑,“行,我一得空就站門口喊他妹夫妹夫?!?/br>
    謝嫦娥笑他還跟個黃口小兒似的,他也全然不在意。兩人在屋里說笑半天,才一起出去用早飯。常青已經(jīng)坐在那等著了,遠(yuǎn)遠(yuǎn)聽見說笑聲,手里把玩著茶杯,沒有回頭。等他們坐下,也沒抬眼。

    陸正禹坐在她對面,一旁坐著妻子。他時而看看青青,一直都是低垂著眼眸,看不太清,但就是覺得她像自己。等早點上來,他夾了塊山藥糕給她。卻見她一頓,片刻就吃了起來。

    謝嫦娥低聲,“青青?!?/br>
    常青這才道,“謝謝?!?/br>
    這還是她頭一回跟自己說話,聲音有點冷,可他全然不在意,“一家人,不用說謝謝,吃多些?!?/br>
    用過飯,陸正禹就出門辦事去了。上馬車的時候他問旁人,“青青長得像不像我?”

    徐伯說道,“像?!?/br>
    “真的?”

    “真的。”

    “哪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