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在家嗎, 我是周景, 我這里有些香腸, 很便宜，只要十二文一斤!”

    “十二文一斤？”賣到王百川家時(shí), 是沈文給周景開的門, 只不過走了幾戶人家，他就淋成落湯雞, 高高大大的一個(gè)漢子蜷縮在蓑衣下，顯得格外狼狽。

    沈文堵在門口，不讓他進(jìn)，態(tài)度也不怎么好，語氣不陰不陽地問：“你們賣這個(gè)香腸平時(shí)不是貴到要死嘛, 聽說要二十五文一斤, 怎么今日就十二文了，這也差得太多了？”

    那語氣分明在說周景賣的香腸有問題。前世，周景白手起家，生意場上四處碰壁, 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單純看不慣，花式找茬的。對于這些人他從不發(fā)怒，買賣不成仁義在, 最多你不買我東西就是了, 犯不上打一架或者吵一架, 否則每天只需要生悶氣就好了, 生意別想做了。

    其實(shí), 無論前世還是此刻，周景都是一個(gè)包容度相當(dāng)高的人，前提是不要觸碰到沈墨，這是他唯一的底線。

    周景耐心解釋道：“嬸子也知道我家近來在鎮(zhèn)上做香腸生意，做買賣都是一天壓一天的貨，現(xiàn)在夏天便是家里有地窖也存不住這種rou制品，我自己家更是頓頓吃也吃不了，與其扔了還不如便宜些賣給村里人，叫村里人也跟著嘗嘗鮮?！?/br>
    沈文不屑地撇嘴，說的到是好聽，還不是因?yàn)橘u不出去要賠錢。不過鎮(zhèn)上瘦rou都要賣到十五文一斤，像香腸這種精細(xì)的吃食更是貴，云記的鋪?zhàn)永镆?。這可差了整整十八文。

    這可是大便宜，家里也好久沒吃rou了，鎮(zhèn)上又去不了。

    沈文想了想道：“給我來一斤吧，我告訴你這可都是看在咱們是同村的份上，不然我家可不愿意花這冤枉錢。以后，你要是有好事可要先緊著嬸子我，不能叫嬸子這錢白花了?！?/br>
    周景笑著嘴上答應(yīng)，道著謝，心里卻另有一番賬本。

    沈文這才把他讓進(jìn)屋，給取了銅板。

    “你給我多稱點(diǎn)，我這是照顧你生意?！?/br>
    香腸被周景用油紙包和破布厚厚裹了一層塞在衣服里，這會(huì)拿出來只外面濕了一小片，里面倒還是干凈清爽的。家里就一把稱，誰也沒拿，一根香腸的重量他們大約都知道，一斤用手就可以拎出來，多給些沒關(guān)系，賣不了也是扔。周景給了足足的，就是沈文看著買下的香腸也挑不出斤數(shù)上的刺。

    周景走后，沈文對王百川道：“周家這好日子才過幾天，這就要敗落了?！?/br>
    王百川道：“阿么怎知道他家日子敗落了？”

    沈文對他兒子的木納翻了一個(gè)大大的白眼，“這還用說，要不是敗落，這大雨天周景能挨家挨戶地敲門賣香腸，還賣得這樣便宜，不就尋思著能賺回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你等著吧，天晴了村里人就該都知道他家敗了。”

    王百川皺著眉頭，心里閃過一個(gè)小小的雙兒。

    “如果真是這樣，那沈霖怎么辦，周景還會(huì)認(rèn)可家里多養(yǎng)一個(gè)雙兒嗎？沈霖才過上幾天好日子?！?/br>
    “沈霖……沈霖，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尋思那個(gè)雙兒，真是鬼迷心竅了!”

    一家家走下去，買的少，大多數(shù)人家都不愿意掏這個(gè)銀子，原因不是貴，而是這般大雨下來，十天半月過去，今年地里的收成只怕要不好了。農(nóng)家人靠天吃飯，收成好才有銀子使，收成差，家家就都把銀子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留著過冬。

    所以當(dāng)三人繞著村子賣了一圈后回來各個(gè)淋透了，連件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先問賣得怎么樣了。

    “景哥，小弟你們兩個(gè)賣出去多少，我只賣了一斤，其中一個(gè)還是王大叔，他看在咱家這段時(shí)間包他家騾車的份上才肯買半斤?！?/br>
    沈霖嘆口氣，同樣愁眉苦臉，“我也只賣出去一斤，還是分三家才賣出去的?！?/br>
    “我賣出去三斤?！敝芫坝凶錾獾慕?jīng)驗(yàn)，嘴上很會(huì)說，特別是這個(gè)村里人幾乎家家焦心地里莊稼的時(shí)候，能賣出去三斤真的很不容易了。

    可即便這樣，他們一共才賣出去五斤，連平時(shí)一天的量都沒賣出去。沈墨不禁犯愁，看著堆在廚房幾個(gè)他們拿出去鼓鼓囊囊拿回來還是鼓鼓的香腸嘆氣。

    “算了，沒賣出去就沒賣出去，左右不過五兩銀子，做生意的向來就是有賺有賠。你們想想，就是賠了這香腸五兩生意的買賣，咱家這不還賺了二十五兩的銀子。要是沒有這項(xiàng)生意，或者咱家也跟著種地，那才是要命的事。就今年這大雨，收成好不了，往年交了稅，一般人家除了口糧都還能剩下十五兩左右，今年怕是也就勉強(qiáng)能湊夠稅?？稍奂业浆F(xiàn)在為止就比別人家一年種地好時(shí)候還要賺得多，天好了還能繼續(xù)賣，地里卻完了?！敝芫皠裰鴥蓚€(gè)雙兒道。

    沈墨道：“是這么回事，就是可惜了東西，白白糟蹋了?！?/br>
    周景道：“在等等看吧，如果明天雨還下這樣大，咱們就把香腸分給鄰里吃了，總不能糟蹋了。但也要看人家，有些人家就是扔了，也不能白給他家，免得惹出白眼狼?！?/br>
    如同周家一般盼望雨停的人家不少，可是天不遂人愿，這場雨一天天下下來，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而村子里有戶人家卻坐不住了。

    到目前為止，除了沈大娘家還有四家和周景簽訂了契約，為周家提供鴨子。這場雨下的不巧，正是到村子里一戶叫王發(fā)的人家供貨的日子。

    本來能和周家搭上關(guān)系還是他家托了沈大娘家關(guān)系去說的，為此狠心給沈大娘家買了好大一塊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