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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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加?”蕭逸之急問。 “把她的鼻子夾住,以嘴為她輸氣,希望能打通她的氣門?!?/br> 蕭逸之用手指把月桐鼻子夾住,深吸口氣向月桐口中呼去。這是第一次他觸碰到她柔軟似綿的唇,沒想到激起的只有無盡的恐懼和愧疚。 大夫發(fā)現(xiàn)蕭逸之肩膀上的傷,忙為他查看。蕭逸之怒喝一聲:“別管我,立即去為月桐熬藥?!?/br> 一個時辰后,大夫把藥端來。蕭逸之拿起湯勺,一勺一勺地喂她把藥喝下后,又再為她渡氣。 文叔靜立一旁,看著他的左肩緩緩滲出的血把他半邊衣裳全染紅。掀起車簾時,他看見蕭逸之的淚容中涌起前所未見的驚慌與失措,懷中的月桐彷如他的所有,如此珍重地捧著,如此椎心地痛著。他的傷不在身上,在心上。 月桐的喘息在蕭逸之呼氣時有好轉(zhuǎn),卻在他停下休息片刻時變差。他不敢再有半刻停歇,一口接一口地呼。沉重的暈眩鋪天蓋地而來,他狠咬嘴唇,血從他的唇邊滲出,沾染在月桐的唇上。 圓月退下,晨光初起時,月桐脈搏,呼吸終于逐漸回復(fù)正常。小茹與劍書把月桐扶離水池的一刻,蕭逸之苦撐了一夜,終于在重重來襲的暈眩中,不支倒地。 蕭逸之醒來時已是次日午時。劍書眼中含淚:“少爺,你終于醒了?!?/br> “月桐怎么樣?”蕭逸之聲音嘶啞。 “月桐姑娘還沒醒,大夫說她漸漸好轉(zhuǎn),這一兩天應(yīng)該會醒過來?!?/br> 蕭逸之撐起身子:“我去看看她?!?/br> 文叔,小茹和哲安守在月桐房間。哲安一見蕭逸之,向他單膝下跪行禮:“少莊主對月兒的救命大恩,哲安此生銘記?!?/br> “先生請起。月桐姑娘受傷是因鳴月莊而起,我必會盡力相救?!闭f話中,望向昏睡中的月桐“月桐姑娘現(xiàn)傷勢如何?” 大夫道:“幸虧月桐姑娘身體底子好,若是尋常姑娘受了此傷,恐怕是一只腳踏進閻王府。不過因熱力和煙霧傷了氣道和心肺,醒來后半月內(nèi)不可隨意動氣,也盡量少說話,少走動,讓氣道心肺得以盡快復(fù)原?!贝蠓蚩聪蚴捯葜骸吧偾f主前晚為了救月桐姑娘傷了原氣??v然少莊主的身子是極好,也要好好調(diào)理才不會留下病根?!?/br> 蕭逸之靜靜地看著月桐。過了半晌,望向房中所有人,淡淡地,卻不可違逆地道:“我如何救月桐姑娘一事絕不可外傳。雖是情非得已,卻也會害了月桐姑娘的名聲。” 眾人急忙允諾。 蕭逸之深深地吁了口氣:“此事也絕不可讓月桐姑娘知道?!?/br> 再過一日,月桐終于悠悠轉(zhuǎn)醒。她張開眼時看見蕭逸之的臉,迷糊道:“我一直留在榭臺下,沒出來,燕王爺沒發(fā)現(xiàn)我吧” 蕭逸之鼻子發(fā)酸,雙眼泛紅,嗔道:“蠢才,都沒命了你還不快跑?你哲安叔叔的腿比你的命重要嗎?” 月桐緩緩道:“如果我跑出來,被燕王爺發(fā)現(xiàn),有很多人會掉腦袋,鳴月莊也會倒大霉?!?/br> 蕭逸之劍目猛然顫抖。他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里的翻江倒海:“傻瓜,鳴月莊還需要你cao心嗎?你只要顧好自己已是功得無量了。” 月桐看著蕭逸之,忽笑道:“你的眼睛怎么紅了?” 蕭逸之站起,別過臉:“救你出來時被煙熏到眼睛。你不要再說話,接下來半個月要好好養(yǎng)傷?!痹捦辏蟛诫x去。文叔看得出,他的腳步又急又亂。 秋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吹亂了滿湖波粼。蕭逸之去到雅亭,看著一湖凌亂的波光,陷入無邊的沉思。 文叔上前,為蕭逸之加上一件披風(fēng):“少爺,請恕老奴說些僭越的話。老奴看著你長大,你的心意老奴不敢說十足,少說也能窺出個七分。只是這月桐姑娘的事,老奴真是想不明白。莊中明眼人都看出來少爺對月桐姑娘的心意,可少爺為何到如今還不愿對月桐姑娘承認(rèn)?她雖是亡國公主,但也是太傅外孫,與少爺可謂門當(dāng)戶對。兩人身份匹配,又互有情愫,為何還要如此躲避?” 蕭逸之沉默半晌,凄凄道:“我們,并不匹配。林先生為月桐起過卦,他算出月桐的命格?!?/br> 文叔道:“林先生不僅醫(yī)術(shù)精奇,而且精通占卜。他怎么說?” “他說月桐命中注定會成為一國之后。昊天之中,天地尊榮。我,配不上她。” 文叔震愕。 蕭逸之悲慟道:“只是,我真的舍不得,又或者,我不甘心。我要看清楚她憑什么能成為一國之后。這些日子,看到的是她的機智,她的聰慧,她的善良,她的純真,還有她驚心動魄的美貌。到如今,她竟為了要護住鳴月莊而差點掉了性命。我多希望她可以丑些,蠢些,笨些,自私些,那樣我就可以騙自己她根本不是一國之后的料子?!笔捯葜鐾L空,純靜無垠的蔚藍,可望而不可及。 “老天爺是在和我開個什么玩笑?讓我看到我最想要的,卻又不讓我得到?!?/br> 悲慟聲飄揚而起,終究,飄渺而散。 ☆、第14章 思斷腸 為了養(yǎng)好嗓子,蕭逸之讓小茹把月桐的嘴用紗布圍起,只有吃飯喝水時才能拿下。為了養(yǎng)好心肺,月桐不能隨意下榻走動。每日午時,蕭逸之會去月桐房中與她對弈。為了不讓月桐動氣,蕭逸之只是隨意下下,不過就不會讓她過四十手。每下完一盤,點明她輸在何處,哪一手是敗筆。一天天下來,蕭逸之漸漸發(fā)現(xiàn)月桐會用他的棋招來對付他,他稍一不慎竟會出現(xiàn)險況。不過十天光景,若他隨意下時,竟已不能在四十手內(nèi)取勝。 月桐有口難言,小茹為她準(zhǔn)備好筆墨竹簡,把話寫下來。她寫完的字,蕭逸之就一字一字地再寫一遍。月桐拿起兩片竹簡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時而瞪眼,時而鼓腮,往后下筆寫的字也越來越好。 有蕭逸之相陪,這半月月桐雖有足難行,有口難言,卻也過得順心如意,傷也逐步痊愈。 “藥都喝了?”蕭逸之看著竹簡問。 “幸好有少爺所提含葡萄干配藥的法子,姑娘的藥全喝了?!毙∪慊氐?。 “她的精神如何?” “姑娘精神很好。姑娘還問為何她養(yǎng)傷時少爺每日前來下棋。傷好了,就人影都見不著了?” “嗯!還說什么?” “姑娘還說她養(yǎng)傷的這半個月,少爺對她像是變了個樣。沒說她笨,也沒笑她傻。如果少爺以后都這樣,那就太好了。” 蕭逸之輕嗯了聲,把竹簡舉起,遮住了臉。 夜深了,一個身影悄悄地潛入月桐的廂房,站在榻旁默默地注視著月桐熟睡的臉。他的身影好似隱沒在黑暗里,一雙星眸卻閃動著難以藏匿的光。 ********************************** 初冬,萬物蕭瑟。月桐在湖邊看竹簡時,看見家仆丫頭們在忙個不停地布置一間園子里有溫泉的廂房。 月桐問小茹:“那廂房是給誰住?” 小茹道:“給我們的二公子。他每年的初冬都會來鳴月莊,過完冬天才會離開?!?/br> 月桐道:“那二公子喜歡泡溫泉?” 小茹嘆道:“二公子身有殘疾,每到冬天就會疼痛難當(dāng),泡在溫泉中,他會舒服些?!?/br> “那他和你們的大公子像不像?” 小茹雙目瞪起:“二公子溫文儒雅,和大公子一點也不像。” 月桐瞇著眼:“溫文儒雅?那和你們的少莊主也不像?!?/br> 看竹簡沉悶時,月桐叫小茹把魚桿拿來,一邊垂釣,一邊看簡。遠遠地,月桐看見蕭逸之,劍書與一名手撐拐杖的年輕公子慢慢走來。月桐拉了拉小茹:“那個是不是二公子?”小茹忙不迭點頭。 小茹迎上前向兩人行禮。月桐本也想前去行禮,聽到魚上鉤的聲音,忙去看魚桿。“唉呀,魚跑了!”她懊惱叫起。 “姑娘一邊看簡一邊垂釣,果真是一點也不浪費光陰?!蹦贻p公子溫和笑道。 年輕公子不過二十來歲,右手撐拐杖,左手左腿有明顯的殘疾。他的面容清秀與俊雅,雙眸澄澈與溫和。纖細修長的身段在瑟瑟寒冬中顯得有些孤清,卻又透出隱隱的堅毅。蕭逸之是俊朗瀟灑,他是優(yōu)雅飄逸;蕭逸之有如絢日般奪目,他就如朗月般清和,誰也取代不了誰的風(fēng)采。 “可惜書沒讀進去,魚也跑了,真是‘魚才兩空’??!”月桐嘆道,再向兩人行禮“小女子月桐向少莊主,二公子請安?!?/br> 年輕公子笑道:“好一句‘魚才兩空’?!?/br> “我本想念書給魚兒聽,我讀得昏頭昏腦時,那些魚兒也會被我念得懵懵懂懂,也就胡里胡涂上鉤了?!?/br> 小茹忍不住噗嗤一笑。 二公子失聲笑道:“還有這種事?魚兒還會聽人話?” 月桐秀眉一揚:“怎么沒有。我以前每天都和我叔叔的馬說話,我的話它就能聽懂。魚馬不也一樣嗎?” 小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姑娘所繡的‘萬駿奔騰’中的馬都像能聽人話般活靈活現(xiàn)。” 二公子笑容頓斂,肅然道:“原來萬駿奔騰圖就是月桐姑娘所繡,念之欽配。這圖獻于老上單于后…” “二哥!”蕭逸之大叫一聲,卻為時已晚。 月桐愕然的臉越繃越緊,雙目中涌起不能置信的怒火。她盯著蕭逸之,怒問:“我繡的圖是不是給了老上?” 蕭逸之微微垂首,避開她似火的目光。 “老上殺了我父母,毀了我國家,是我的大仇人。你逼我繡圖,差點把我的眼弄瞎。就是要把我繡的圖送給他?蕭逸之,我恨你!蕭逸之,我恨死你!”月桐怒不可遏,手中竹簡向蕭逸之狠狠扔去。淚水從她的雙眼噴灑而出,轉(zhuǎn)身飛奔而去。 蕭逸之沒有躲避,任竹簡重重地打在身上。難耐的痛楚從身上蔓延,瞬間直抵心底。 “小茹,快去找文叔看著月桐。”蕭逸之聲音微顫。 蕭念之注視著他,鄭重道:“四弟,我說錯話了!” 蕭逸之搖搖頭:“這本就是事實,二哥不必自責(zé)。劍書,你帶二哥先去房間休息。我有些事要做,就先不陪二哥了?!?/br> 蕭念之看著蕭逸之離去的身影,雙目微緊:“劍書,那月桐到底是什么人?” “她從月氏逃難而來,半年多前來到鳴月莊為她叔叔求醫(yī)。為了繡‘萬駿奔騰’,她的雙目幾乎失明。少莊主曾下令絕不可提繡圖送給何人。”劍書回道。 蕭念之苦嘆:“我一來竟然闖禍了。” 劍書忙道:“請二少爺別自責(zé)。月桐姑娘是明事理的人,她會明白少爺?shù)目嘀??!?/br> 蕭念之探問:“四弟似乎對月桐姑娘與別不同…” 劍書垂首道:“奴婢不知。不過,月桐姑娘確實與眾不同。說來,月桐姑娘也是劍書的恩人。若不是有姑娘相助,劍書恐怕已不在鳴月莊中了?!?/br> 蕭念之微怔,溫和地看著她:“四弟委屈你了” 劍書心里酸痛:“沒有,是奴婢才疏學(xué)淺,完成不了少爺交待的事?!?/br> 蕭念之深嘆:“四弟要做的事沒一樣是容易的。真是苦了你,更苦了他?!?/br> 月桐蜷縮在竹林中,把臉靠在膝蓋上低泣著。文叔輕輕走來,在她單薄的衣裳上加上披風(fēng),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這幾十年來,匈奴對大漢一直是虎視眈眈。匈奴兵一直在邊境城鎮(zhèn)肆意挑釁,殺人搶掠,害了不少人命,毀了不少家園。只是,如果大漢真的和匈奴打起來,那又會有多少家庭失去兒子、丈夫、父親?又因為要籌取軍餉,要增加賦稅,那又會有多少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為了天下太平,自漢高祖以來,大漢給匈奴單于送去了多少位和親公主?” 月桐抬起頭,悲凄地看著文叔。 文叔輕輕撫著她的秀發(fā):“很多事并非我們愿意去做,而是不得不做,為的是更多人的平安和樂。老上看到你的刺繡很是震撼,他說竟有人可以繡出馬如此傳神的風(fēng)姿,高興得把本來要殺的五千名月氏士兵赦免了。你的刺繡就這樣救了五千條人命,你覺得值得給嗎?” 月桐眼眸一震,愕然地呆了半晌,禁不住潸然淚下。 文叔為她擦了擦眼淚:“鳴月莊暗中為朝廷、匈奴、各地藩王甚至西域各國做過很多事??梢哉f是要平衡各方勢力,不可有半分差池,一點不當(dāng)。少爺在其中要做多少不得已的事?你不要怪少爺冷酷無情,那只是他的面具,一個他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月桐靠在文叔懷中,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哭吧!孩子,哭吧!哭出來后,就會好起來的!” 月桐呆呆地看著閃爍的油燈,滿臉悲凄。想起那些被送去和親的公主,她們用一生的幸福去換回天下太平,對天下老百姓是何等之幸,但對這些公主又是何等之悲?那平日冷漠反復(fù)的蕭逸之,他又要背負(fù)多少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是不是要平衡各方,他才不得不瞻前顧后,機關(guān)算盡? 她嘔心瀝血繡出的圖送給了老上,救回了五千月氏子民的性命。如此一來,蕭逸之算是月氏子民的恩人。月桐霍然站起,提著燈籠向外走去。去到蕭逸之房外,他房中的燈還亮著。她深吸了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少莊主,我是月桐?!?/br> 房中的蕭逸之愕然一抖,深深吁了口氣穩(wěn)住心神:“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有什么事?” 月桐咬了咬唇:“我,我是來向你道歉。我今天不該扔你,罵你。我知道那幅刺繡救回了許多月氏士兵的性命,我要替他們多謝你…” 房門打開,一身銀白便服的蕭逸之立在月桐面前,月桐覺得他俊逸的身姿里透出她無法理解的沉重。 月桐清澈的眸光仿若給寒夜帶來絲絲溫暖,卻是一縷縷無法握在手中的暖意。蕭逸之看著月桐單薄的衣裳,轉(zhuǎn)身進房拿來了件披風(fēng)為她披上:“天氣冷了,別穿那么少四處跑。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