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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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芝醒來時已是兩日后的黃昏。陌生的房間,空氣中飄浮著清新的草藥香,半夢半醒時,她身子微微一動,胸口處便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那泛著寒光的利刃依舊停留在她的身體中。夕陽下彌漫的濃重血腥味,荒野里響起的刺耳兵戈聲,兇神惡煞的黑衣女刺客,劍鋒下無路可退的翩翩美少年……種種混亂的場景在腦海中交織浮現(xiàn),她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 她還未睜開眼睛,就聽耳邊傳來一個清甜溫軟的聲音:“裴姑娘,你醒了?” 紫芝勉力睜開雙眼,卻忽覺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感如浪潮般襲來,不禁用手扶住額頭。床邊站著一個侍婢打扮的青衫少女,十四五歲的年紀(jì),頭梳鬟髻,一張鵝蛋臉生得極為清秀可愛,此時正一臉驚喜地看著她,轉(zhuǎn)身向門外喊道:“碧雯jiejie,勞煩你快去回稟殿下一聲,就說裴姑娘已經(jīng)醒了。” 王碧雯在門外輕輕應(yīng)了一聲。聽到相識之人的聲音,紫芝心中沒來由地安穩(wěn)了許多,待起初的眩暈感漸漸褪去,這才抬眼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這看起來頗為面生的青衫少女,很客氣地問道:“姑娘,請問這里是……” “這里是盛王殿下的別苑風(fēng)泉山莊?!鼻嗌郎倥⑿χ砘卮?,隨即又鄭重地整裝理袖,后退幾步跪下來向她行初見的大禮,畢恭畢敬地叩首道,“奴婢阿芊,見過裴姑娘?!?/br>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紫芝被她嚇了一跳,一時也顧不得傷口疼痛,用手撐著床便要起身扶她,“姑娘,別這樣,快快請起……” “哎呀,姑娘快別動!小心傷口再裂開。”阿芊忙起身攔住她,手忙腳亂地扶著她在床上躺好,有些拘謹(jǐn)?shù)氐皖^笑了笑,“奴婢是盛王殿下派來給姑娘使喚的,姑娘直呼奴婢的名字就好,切莫如此客氣,實(shí)在……實(shí)在是太折煞奴婢了。” 紫芝重傷后本就極度虛弱,此時驟然一動,更是痛得全身癱軟,竟連一絲力氣也無,躺在床上休息了半晌,這才輕聲問了一句:“盛王殿下……他可還好嗎?” “殿下沒事。”阿芊淺淺一笑,清秀的眉目間微露艷羨之色,“殿下只是擔(dān)心姑娘的傷,在這里整整守了兩天兩夜,一直不眠不休的,人都瘦了一圈兒呢,今天是碧落jiejie來了,這才敢勸著殿下回房休息。殿下待姑娘可真是好,如今姑娘醒了,殿下終于能放心了。” 失去意識的這兩天里,他一直都陪在自己身邊么?紫芝心中一暖,不禁低垂著眼簾甜甜地笑了。阿芊話音剛落,卻忽聽房門“吱呀”一聲輕響,只見盛王李琦從外面推門走了進(jìn)來,身著一襲雅潔的月白色常服,豐神俊美,可那英挺的眉宇間卻分明帶著幾分憔悴。 “盛王殿下……”紫芝喃喃輕喚。一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心中分明歡喜得很,可不知怎么卻忽覺鼻翼隱隱有些發(fā)酸,幾滴淚水從眼角漫溢而出,悄然滴落在枕畔。 ☆、第81章 相知(上) 阿芊斂衽一禮,然后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順手掩上了房門。李琦在紫芝床邊坐下,伸手替她輕輕拭去眼角滾落的淚珠,那樣修長而溫暖的手指,撫過她臉頰時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紫芝亦從錦被中伸出手來,將他的手緊緊握住,霎時間只覺心中無限安穩(wěn),然而眼淚卻是越流越多,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干。 “紫芝……”他微笑著喚她,目光溫暖而恍惚,仿佛是在注視著一件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 紫芝毫無顧忌地哭著,幾乎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一雙白生生的小手在他堅(jiān)實(shí)的手臂上游移,似乎是在確認(rèn)眼前之人是否真實(shí)。而他卻忽然蹙了蹙眉,紫芝只當(dāng)是自己無意間的逾禮舉動惹得他不悅,慌忙松開他的手臂,想要道歉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時頗有些無措地看著他。 李琦深吸了口氣,對她解釋道:“你碰到我傷口了?!?/br> “?。俊弊现ヒ惑@,當(dāng)即止住了哭泣,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殿下受傷了?嚴(yán)重嗎?”然后一臉關(guān)切地牽過他的右手,睜大眼睛從袖口處向里面窺去,只見他的小臂上纏著一層厚厚的布帛,顯然是那日被刺客所傷。紫芝見狀心疼不已,不禁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柔聲問道:“很疼吧?” “還好,沒你傷得那么重?!崩铉⑿χ鴵u了搖頭,輕輕握住她柔軟白皙的小手,嘆了口氣說,“紫芝,你知道嗎?我唯一覺得疼的時候,就是那日看到你為了我不惜性命,沖到刺客面前,毫不猶豫地替我擋了那一劍。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可真把我給嚇壞了,真的,這十八年來,我從來都沒這么害怕失去一個人……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對于一個人來說,再嚴(yán)重的傷都可以用藥醫(yī)好,可唯有心里的痛,一旦觸動就永遠(yuǎn)無法遏止?!?/br> 可能是因?yàn)檫@兩日沒休息好,他的聲音顯得略微有些低啞,不過卻依然很好聽,有一種極富磁性的感覺。紫芝一時聽得有些癡了,望著他虛弱地笑了笑,眼淚卻再度奪眶而出,哽咽道:“殿下,我知道自己很沒用,不會武功,關(guān)鍵時刻只會給你拖后腿……可是我也知道,只有你活著,我的生命才有意義……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死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你……” “你傻不傻?”李琦溫柔嘆息,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晶瑩的光,“我又不是一定打不過那刺客,你干嘛非得去跟她拼命?” 紫芝用手背擦了擦哭紅的眼睛,含淚赧然一笑,反問:“那殿下呢……本來都已經(jīng)走了,又為何要冒著危險趕回來救我?” 生死關(guān)頭,才終于意識到那個人對于自己來說有多重要。那因身份地位而始終橫亙在彼此之間的屏障瞬間崩塌,四目相對時,心底的情愫再也無法抑制,如春草般郁郁而生。二人相視而笑,卻都沒有再說話,只覺得心中溫馨至極時,任何語言都是多余的。片刻后,紫芝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聲用雙手緊緊捂住臉,又羞又窘地說:“哎呀,糟了糟了,我蓬頭垢面的,一定難看得很……殿下,能不能請你先出去一下?” 李琦不禁啞然失笑,俯身輕輕去拽她的小手,好言勸道:“喂,你講講道理好不好?這里可是我家。再說了,我剛睡醒時蓬頭垢面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哪里還敢取笑你呀?” “不行不行?!迸c往日里的溫順大相徑庭,小姑娘執(zhí)拗地?fù)u頭,焦急之下,語氣中竟依稀帶了一絲哭音,“真的不行,這么難看的樣子怎么能被你看到……盛王殿下,請你先出去……” “好吧。”李琦無奈之下只得起身離開,出門前又含笑瞪了她一眼,叮囑道,“你傷得太重,記住可千萬不能亂動的,若是傷口再裂開,那可就麻煩了。等一下我叫阿芊進(jìn)來,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她去做就行了。” “嗯,知道啦。”紫芝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把頭藏進(jìn)被子里,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 阿芊依著吩咐端了盆熱水進(jìn)來,將巾帕浸濕了,替紫芝細(xì)細(xì)地擦了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不時偷偷打量著病榻上的少女——盛王殿下生性驕傲,尋常人能被他認(rèn)真看上一眼都屬難得,而能讓他鐘情至斯的女孩兒,也不知該有怎樣的過人之處?阿芊一邊想著,一邊用梳子替這位新主人把散亂的青絲梳理整齊,又很細(xì)心地在她蒼白的頰上淡淡施了一層妝粉,略欠血色的唇上輕輕涂了口脂。 紫芝對鏡看后甚是滿意,這才含笑吩咐道:“阿芊,去請盛王殿下進(jìn)來吧?!?/br> 李琦推門入內(nèi),走過來仍舊在她床邊坐下,只見病榻上的女孩兒眉黛楚楚,嬌俏可愛更勝往日,不由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笑道:“小丫頭,你說,我怎么就拿你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呢?” 紫芝抿嘴一笑,有些靦腆地向他扮了個鬼臉兒,大言不慚地說:“嘿嘿,因?yàn)槲铱蓯勐铩!?/br> “是嗎?我怎么沒看出來?”李琦故意低下頭在她臉上瞧來瞧去,直把她看得滿面羞紅,“動不動就要把我趕出去,你這小丫頭也太兇悍了吧?” “我……我哪有?”紫芝有心岔開話題,于是抬眼環(huán)顧四周,打量著房間內(nèi)華麗而陌生的陳設(shè),隨口問道,“咦?這里怎么不是我之前住的那間屋子?。俊?/br> “哦,我給你換了個朝南的房間,陽光充足,估計(jì)住著也能更舒適些?!崩铉贿呎f著,一邊隨手替她將鬢邊的幾縷碎發(fā)順到耳后,“天氣越來越熱了,這些房舍皆是依水而建,正適合夏日里避暑,你先在這里安心住著,等入了秋,我再帶你回長安。你呢,在我這兒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想吃什么用什么都盡管跟我說,千萬別客氣。身邊那幾個侍女若是用著不習(xí)慣,我也可以再給你換人?!?/br> “嗯?!弊现ズc(diǎn)了點(diǎn)頭,垂目看著自己用布帛包扎好的傷處,眸中忽然閃過一抹憂慮,遲疑著問,“我這次……是不是要臥床休養(yǎng)很久?” “也不會很久。”李琦好言安慰道,“太醫(yī)說了,只要你靜心調(diào)養(yǎng),切忌憂郁多思,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正常下地行走了?!?/br> “還要一兩個月?”紫芝微微有些吃驚,目光中的神采漸漸黯淡下來,半晌,才又低垂著眼簾黯然問道,“那我一直住在這里,是不是給殿下添麻煩了?” “越說越荒唐?!崩铉p輕一笑,把食指輕貼在女孩兒的薄唇上,止住了她的話,“怎么直到現(xiàn)在,你還跟我說這種話?枉我把你當(dāng)成生死之交。紫芝,我現(xiàn)在唯一所想,就是如何保護(hù)你,不讓你再受到來自于任何人的傷害。” 紫芝不禁一怔,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心中卻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他依然看著她溫和地笑,須臾,又忽然很神秘地問她:“對了,紫芝,你沒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弄丟了什么東西么?” “嗯?”小姑娘疑惑地歪著頭看他,驀然間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用手在自己的衣襟處摸了摸,不料竟倏地變了臉色,一驚一乍地叫道,“呀,糟了!我的詩箋……” 李琦從懷中取出那張泛黃的舊詩箋,含笑遞給她:“喏,你看,我一直幫你收著呢?!?/br> “呀,太好啦!”紫芝頓時轉(zhuǎn)憂為喜,伸手欲接時,卻見他忽然又把手縮了回去,不禁試探著喚了一聲,“殿下?” “哪有這么容易就給你的?”他笑吟吟地把手背在身后,故意逗她,“你倒是說說,該怎么謝我???”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嘟著嘴嬌聲道:“嗯……你說怎樣就怎樣啦。” 他笑著眨了眨眼睛,道:“你親我一下,我就把東西還給你?!?/br> “???”紫芝嚇了一跳,白凈的臉頰上登時蕩起一抹紅暈,一顆心開始砰砰地亂跳,忙低低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李琦想了想,然后微笑著讓步:“那……讓我親你一下,總行了吧?” 紫芝別過頭去仍是不理,然而卻已經(jīng)很配合地閉上眼睛,雙頰旖旎,任他唇間清新溫暖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唇角揚(yáng)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時他的笑容必定澄凈明朗,宛如黎明時穿透云層的第一縷金色陽光。 ☆、第82章 相知(中) 阿芊推門進(jìn)來時,恰好看見他微微俯身親吻女孩兒的額頭,那樣小心翼翼、至輕至柔的觸碰,仿佛是一個初諳世事的孩子意外地?fù)碛辛艘患姿榈南∈榔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它給弄壞了,神情那樣莊重。病榻上的女孩兒閉著眼睛,唇角含笑,那因失血過多而略顯蒼白的面龐微微紅了紅,與他肌膚相觸的瞬間,竟陡然綻放出異常明麗的光彩。 “殿下……”阿芊脫口喚了一聲,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出現(xiàn)似乎很不是時候,于是慌忙轉(zhuǎn)身避了出去,本想放輕腳步莫要驚擾了這一對璧人,不料手忙腳亂間竟不小心撞在了門框上,不禁捂著嘴發(fā)出一聲低低的痛呼。 紫芝仰臥在床上,雙目緊閉,一雙小手緊張地抓著身上蓋的錦被,傷口處撕裂般的疼痛似乎奇跡般地消失了,當(dāng)他的唇輕輕觸到她的肌膚時,她竟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和震動,以致無法呼吸。他離自己這樣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彼此胸膛內(nèi)怦然而動的心跳聲,感觸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只屬于年輕男子的溫暖氣息。窗牖半掩,拂面而來的清風(fēng)中溢滿了四月草木的芬芳,混合著他衣袂間龍腦香的雅潔香氣,竟有種說不出的蠱惑味道,讓她一時情難自抑。 然而,臥房中的靜謐氣氛驟然被打破。紫芝一驚之下慌忙睜開眼睛,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不料竟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英俊的面龐上似乎隱隱泛起一抹淺紅色的光暈,映著黃昏時分的脈脈斜暉,呈現(xiàn)出一種溫暖而略顯青澀的、仿佛超脫塵俗的美。 紫芝怔怔地與他對視,一時不禁有些癡了,然而片刻后卻又忽然覺得有些想笑——不是吧?剛才明明是他連哄帶騙地非得吻她,可是現(xiàn)在……這位英俊瀟灑驕傲強(qiáng)勢幾乎無所不能的天之驕子,怎么看起來好像比她還要緊張呢? 注意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李琦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偏過頭去掩飾般地輕咳一聲,不過一瞬間,便又恢復(fù)了往日里的從容淡定。他把手中的詩箋輕輕放在紫芝枕畔,然后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略揚(yáng)聲問道:“什么事?” 阿芊正躲在一旁輕輕揉著撞疼了的胳膊,聽到詢問忙快步走到他面前,低著頭恭聲回稟:“殿下,馬總管說有事求見,現(xiàn)在正在廊下候著呢?!?/br> “哦?!崩铉貞?yīng)了一聲,又吩咐她,“去把裴姑娘的藥取來,好生看著她服下,告訴她我有些事要處理,一會兒再回來看她?!?/br> “是?!卑④饭郧傻貞?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退去。 不遠(yuǎn)處的回廊中,一位身形清瘦的年輕宦官臨風(fēng)而立,面白無須,衣衫華美,正是盛王府中的大總管馬紹嵇。這馬紹嵇年方二十五歲,性情謹(jǐn)慎,處事干練,容貌生得也還算端正,只可惜他有些不良于行,走起路來左腿微微有些跛,身子也隨之一顫一顫的,看起來頗有幾分滑稽。不過,他自少年時起就是盛王身邊最親近的內(nèi)侍,那條左腿也是為了救主而落下的殘疾,二人的私交自然非同尋常。 “阿紹?!崩铉⑿χ鴨玖怂宦暎贿呑?,一邊遠(yuǎn)遠(yuǎn)地向他招了招手。 一見自家主人露面,馬紹嵇忙一瘸一拐地迎上前來,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問道:“殿下,裴姑娘的傷可好些了?” 李琦面露憂色,嘆息道:“人是已經(jīng)醒過來了,可是聽太醫(yī)說,那一劍險些刺穿了她的肺,想要完全康復(fù)只怕還得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以后終生都得精心調(diào)養(yǎng),不能勞心勞力,否則隨時會有性命之憂?!?/br> “太醫(yī)署多得是妙手回春的名醫(yī),裴姑娘有他們精心診治,殿下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馬紹嵇好言寬慰著,抬眼略一打量盛王的面色,便又關(guān)切地嗔道,“殿下關(guān)心裴姑娘,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這才短短幾天,殿下可清減了不少,臣看著都覺得心疼。照顧病人的事讓下人們?nèi)プ鼍托辛?,您自己可得……?/br> “行了行了,就屬你最啰嗦。”李琦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勸諫,又問,“那女刺客可抓到了么?” “親王遇刺非同小可,朝廷上下對此都頗為重視,除了裴郎將手下的人之外,京兆尹和刑部侍郎也都親自過問了此案,派出大批巡捕公人在城內(nèi)城外仔細(xì)搜捕,城門、驛館、酒肆、客棧以及各個坊市,但凡是人口流動性強(qiáng)、容易藏匿逃犯的地方都一一查過了,只可惜……”馬紹嵇神色一黯,無奈地?fù)u了搖頭,“長安這一帶人口多達(dá)百萬,想要從中抓捕一個女刺客,無異于大海撈針?!?/br> “折騰了這幾天,結(jié)果竟是一無所獲?”李琦冷笑一聲,心中忽覺一陣沒來由的焦躁,不禁蹙眉罵了一句,“一群廢物!做什么事都只知道敷衍?!?/br> 馬紹嵇面露慚愧之色,忙垂首告罪:“殿下息怒,此事原是臣無能……” 李琦卻輕輕擺了擺手,又補(bǔ)充道:“別誤會,我不是說你?!?/br> 馬紹嵇方才松了口氣,繼續(xù)說:“不過,依臣之見,那女刺客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無論是死是活,對我們來說都不重要,也無需非得查出她姓甚名誰。關(guān)鍵,是要揪出幕后主使,看一看究竟是誰想要對殿下不利?!?/br> “嗯,這個我也想到了?!崩铉⑽㈩h首,唇角漸漸揚(yáng)起一彎冰冷的弧度,“一個不入流的江湖殺手,又怎會如此清楚我的行蹤?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身邊有內(nèi)jian。這幾天你再多費(fèi)些心,務(wù)必把所有可疑的人都給我抓出來,尤其是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每一個都要查仔細(xì)了。” “是。”馬紹嵇答應(yīng)著,卻忽又露出遲疑的表情,“若要審問就難免用刑,殿下的那些近侍丫頭素來嬌貴,只怕會有怨言……” “我只要你把人找出來?!崩铉恍?,雙眸中倏然閃過一絲凜然寒意,“至于你用什么手段,都無所謂。” 馬紹嵇略一躊躇,還是提醒道:“殿下身邊親近之人,可并非只有那幾個近身侍女……” “哦?”李琦一怔,隨即明白了他話中所指,不禁微微蹙眉,“你是說紫芝?阿紹,你們之前應(yīng)該連話都沒說過一句吧,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對她很有成見似的?” “臣也不愿輕易懷疑裴姑娘,只是此事牽涉重大,不得不小心?!瘪R紹嵇打開手中一直拿著的一個黑漆小盒,盒子里盛放著幾片黑黃的碎紙,似是從未燒盡的紙灰中翻揀出來的,紙上的字跡尚能辨認(rèn)。他把證物雙手呈送到李琦面前,十分篤定地說:“臣已經(jīng)暗中查驗(yàn)過了,請殿下也仔細(xì)看一看,這紙上的字是否與裴姑娘的字體有幾分相似?” ☆、第83章 相知(下) 馬紹嵇將那黑漆小盒遞給盛王,眸中依稀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瞬息即逝。 李琦并未察覺到他神色間細(xì)微的異樣,只是用手隨意撥弄著盒中的碎紙片,借著夕陽的余暉,依稀可以辨認(rèn)出上面寫著“風(fēng)泉”、“申時”、“王”、“予”、“恭”、“知之”等幾個正書小字,心中不禁也被勾起一絲疑慮,于是問道:“這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 “風(fēng)泉山莊西墻的一顆大槐樹下。”馬紹嵇從容回答,“是臣手下的一個小內(nèi)侍發(fā)現(xiàn)的。他見上面的字頗有蹊蹺,就撿回來拿給臣看,估計(jì)這就是細(xì)作傳信時寫壞了的紙,燒毀的時候可能出了什么變故,就沒留心這些余下的碎紙屑。臣原本并沒有懷疑到裴姑娘,只是搜查時恰好在她受傷前住過的房間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幾張習(xí)練書法的紙,兩相對照,這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妥……所以,臣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就來向殿下稟告。” “好,我知道了?!崩铉鶇s只是不置可否地應(yīng)了一句,然后把盒子遞還給他,繼續(xù)吩咐道,“你去吧。出了這樣的事,不只是風(fēng)泉山莊,就連咱們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必須要徹查。記住,哪怕錯殺一千,也絕不能有一條漏網(wǎng)之魚!” “是?!瘪R紹嵇頷首答應(yīng),抬眼打量他的臉色時,卻并未在這年輕王者波瀾不驚的眼眸中尋找到一絲懷疑與動搖,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見他沒有別的吩咐,只得一瘸一拐地訕訕退下。 此時恰是瓊花盛開的時節(jié),庭中花繁似海,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湊成一個圓盤形的花束,迎風(fēng)搖擺,瑩潔如玉。李琦正想折一枝給紫芝送去,卻見阿芊正站在不遠(yuǎn)處默默看著他,神色微微有些驚惶,似是將剛才他與馬紹嵇的談話不小心聽了去。李琦卻并不介意,走到近處折花時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知道這個小丫頭性情柔順靦腆,平日里只是悶頭做事,在主人面前從不敢多說一句話,所以,根本不用擔(dān)心她會向旁人亂嚼舌根。然而,阿芊卻一反常態(tài)地主動走上前來,怯怯地喚了他一聲:“殿下……” “嗯?”李琦側(cè)首看向她,一時頗有些意外,“有事么?” “殿下……”阿芊低頭抿了抿唇,十根纖秀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過了一會兒才終于鼓足勇氣說,“奴婢覺得,裴姑娘是個好人,她……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殿下的事,殿下應(yīng)該相信她……奴婢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該說這些,可是……” 可能是因?yàn)樘^緊張,她說著說著就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螓首低垂,根本不敢抬頭看他。這樣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沒想到居然還很有正義感呢,竟有勇氣冒著被他“滅口”的風(fēng)險,去為另一個并不算熟識的女孩兒出頭……想到此處,李琦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于是故意問她:“阿芊,你在她身邊才服侍了幾天啊,怎么就敢如此肯定?” “我……”阿芊一時語塞,低頭想了想才繼續(xù)說,“奴婢雖然只與裴姑娘說過幾句話,卻能看得出她是個心地純善的人。若是別人受到殿下如此青睞,肯定早就沾沾自喜的不得了,可裴姑娘卻絲毫不因此而自矜,相反,就連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十分客氣尊重。奴婢知道,能服侍裴姑娘是自己的福氣,所以才不想讓她受委屈……更何況,裴姑娘對殿下的一片真心,就連奴婢這樣的外人都能看得出來的?!?/br> “是啊,這十八年來我與很多人打過交道,有人因?yàn)槲业臋?quán)勢而攀附我,有人因?yàn)槲业纳矸荻窇治?,那些逢迎諂媚、陽奉陰違的嘴臉,我真的是看夠了……唯有她,能為了救我而不顧自己的性命?!崩铉⑽⒁恍?,似是因她的話而忽然生出許多感慨,“你放心,她既能舍命救我,我又怎能在心里對她存有一絲一毫的不信任?” . 紫芝受傷后身體極度虛弱,每日除了吃飯、服藥就只是躺在床上昏睡,夢中,那些交織著歡笑與淚水的往昔記憶一次次地重現(xiàn)——入宮前無憂無慮的童年,她與父母兄姊在家中彌漫著蘇合香氣息的暖閣里說笑玩鬧,轉(zhuǎn)瞬間,她卻又置身于掖庭局陰冷潮濕的房舍中,那里的空氣中永遠(yuǎn)飄浮著一股驅(qū)不散的霉味,粗暴蠻橫的管事嬤嬤曹氏揮著鞭子對她又打又罵,美麗溫柔的jiejie死了,其他家人也都被流放千里之外、至今生死不明…… 夢淺時分,她還未睜開眼睛,淚水就已無聲無息地順頰滑落。 “二十一郎……”她夢囈般地喃喃輕喚,仿佛這四個字是只屬于她的神秘咒語,只需輕輕一念,就足以驅(qū)散所有黑暗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