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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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陣看著初徵心,定定地把話說完。 ☆、第三話·雨夜烏鴉 第三十二章 他又說這種話了。 初徵心忍不住問:“什么意思,還有那天你說的那些話……到底……” 徐陣轉(zhuǎn)身,像是準備要撤了,語焉不詳?shù)亟忉屩骸皼]什么,我只是覺得哪怕你反復揣度人們的內(nèi)心也無濟于事。情感有時會把人的理智銷毀,如果有陷入絕境的反抗,再加上一點剎那的激情,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會出現(xiàn)一場深思熟慮的籌謀。所以總有人說,天使和魔鬼只有一線之隔。” 即使一場殺戮的背后,總有一個令人扼腕嘆息的起源。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我成為‘魔鬼’?!?/br> 徐陣微蹙眉頭,稍后又松開眉宇,笑了:“對,我不希望?!?/br> 等她還想追問下去,有警察出來要找徐陣,說有臨時會議,初徵心只好說:“那你去忙吧,我先走了?!?/br> 她回到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加班,夜里回去的時候,初瑋凝把外賣的飯菜給熱了熱。 初瑋凝不擅長做家務,小時候家中的煮菜燒飯也都是費雷冬一手包辦的,那時候她尚且不知父親也有通天的本事,倒是把那些生活里的瑣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媽,真的不用我送去機場嗎?” 初瑋凝堅持不用她送,笑說:“到了那邊會有人來接我的,你就放心好了。” 初徵心洗了碗,此時已經(jīng)夜深了,她看見初瑋凝坐在沙發(fā)上正閱讀一本很厚的書,盡管從昏暗的燈光下能看見女人眼角淡淡的幾絲皺紋,但那靜好而寧謐的氣質(zhì)卻依然不變。 “媽,有個問題,我可不可以問。” 初瑋凝合上書,抬頭看著女兒的時候仿佛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問題:“你說吧?!?/br> “你對他到底了解多少呢,為什么他會和變/態(tài)殺人犯扯上關(guān)系?” “費雷冬那個男人,我和他認識也有幾十年了。他怎么和那些人認識的我并不了解,但他有多大的本事我最清楚。徵心,他不得不對時間低頭,再熬不了多久,他總會現(xiàn)身的?!?/br> 初瑋凝淡定的神情倒是令她想起那個同樣游刃有余的徐“專家”。 “你對爸爸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恨他嗎?” “徵心,是他不要我們的,這點你記住?!背醅|凝笑了一聲,俯身看著女兒,帶了些語重心長:“但是,只有‘恨’有什么用呢,比起‘恨’,‘還報’不是更重要嗎?你是我的女兒,你千萬要爭口氣,不能給任何人欺負?!?/br> 初徵心內(nèi)心一凜,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女人,竟也有一些陌生。 她總覺得母親對凡事所持的態(tài)度,與徐陣在一個截然不同的角度。 “媽,你見過徐陣,也說讓我和他保持距離,他和費雷冬……有什么相似之處嗎?” “他們都是聰明人,也很固執(zhí)。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站在一個對立面,他會為了他的冠冕堂皇拋棄你?!背醅|凝說到這里,近乎失意的眼瞳中暈著一層微微水光,“太理智的男人,一點也不可愛,還很可惡。” 初徵心知道當初母親也不愿意和費雷冬分開,甚至也做出過無數(shù)次挽留,但是,遇到那種男人,也許就算你毫無底線地體貼退讓,也沒有任何作用吧。 “我給你煲了湯,記得喝。晚上放到冰箱里。” 初瑋凝起身,帶著書回到了臥室。 初徵心默默地坐在原地,任由月光從窗外照亮灰蒙蒙的室內(nèi)。 她并不覺得徐陣與費雷冬是一類人,他們確實有相似之處,但他也有費雷冬所望塵莫及的一面。 徐陣對彼此留有余地,即便能用一句話就讓你全盤崩潰,即便那句話已到舌尖上,他還是會選擇緘默不語,選擇最謹慎的自我約束。 …… 馬岳善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徐陣總有些心神不寧。 這天午休的時候,他再次抽空把前前后后的檔案看了一遍,正看著,身邊有位女警過來了,還給他帶了杯現(xiàn)磨咖啡。 香氣陣陣撲鼻,但都沒有讓他抬頭多看一眼。 “徐專家,在干什么?” “嗯?!彼麘寺暎瑓s再沒有下文了。 女警察也不在意,低頭跟著看了一會兒,驚訝地說:“這個叫安辛以的曾經(jīng)在‘蔬菜果園’app軟件公司實習過?這不可能啊……” 徐陣的臉色瞬間冷下來,看著她問:“怎么說。” “那個公司的創(chuàng)業(yè)者之一和我是一屆的,當時我和他在談戀愛,他手下就幾個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沒有這個叫‘安辛以’的來過……” 聽到對方的疑問,徐陣在心中輾轉(zhuǎn)半天的思慮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口。 他聽過馬詠芹對那個男人的評價,說他的興趣是詩詞繪畫,他是“藝術(shù)家”,還畫過許多女人的雪白rou/體…… 徐陣腦海中跳出一個畫面,臉上籠罩了層層陰云,他把資料全數(shù)交給那位女警察,麻煩她把這里收拾干凈,話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走出了門口。 他攔車回到寓所,鞋子也沒脫就徑直走到儲物室里,把初徵心給他的那張素描取了出來。 當初,安辛以照著她的照片所畫,初徵心越想越覺得別扭,就說把這幅畫交給他處理了。徐陣暫時沒想到要怎么處置,但如今卻被他發(fā)現(xiàn)古怪。 徐陣盯著那幅畫,看了半天,愈發(fā)覺得太不對勁了,他摩挲了幾下,這紙張給他的質(zhì)感也不正常。 他想著不妨試一試,就疾勁地抬手,撕開那張素描—— 頓時,徐陣深深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果然看到了第二層。 素描的畫風陡變,黑暗陰郁的死亡氣息幾乎能從畫里滿出來撲到他的臉上。 畫中赤/身/裸/體的女子有著一張類似初徵心的臉龐,她的身體柔韌,向后仰躺在一個破掉的黑色蛋殼上面,底下是一堆白色骷髏。 初徵心被“擺出”一個傾斜的姿勢,柔美線條畢露無遺,死亡的恐懼與女性柔軟的美麗相結(jié)合……那才是真正的“安辛以”想要描繪出的畫面。 畫中所表達的混亂、潰爛以及狂妄的情緒,與徐陣給出的“雨夜烏鴉”犯罪畫像極度吻合。 如果“安辛以”真是“雨夜烏鴉”那個變/態(tài),他確實會畫出這種作品,也即將對初徵心下手。 徐陣胸口一陣發(fā)悶,用手機把這張令他極度反感的素描拍下來,還隨手拿了件衣服蓋上畫,再次轉(zhuǎn)身出了門。 …… 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的夜晚透露著一股清冷逼仄的氛圍,走廊里燈光漸暗,而在走廊的盡頭時不時傳來失常病人痛苦的呻/吟,過了一會又安靜下去,但大部分也只是因為藥物起了作用。 初徵心留在值班室寫材料,章蓉蓉在查房,天氣慢慢變得熱了,整個室內(nèi)只有電扇來回搖擺的動靜。 過了一會,她聽見門口有些走動的聲音,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站著的竟然是安辛以。 夜里是不允許探視病人的,更不允許外面的人員隨便進出,初徵心一愣,退后幾步再想到這一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門與窗的空氣互相流通的時候,嘩啦一下,更多的風就從外面灌進來,獵獵作響。 初徵心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關(guān)上門,后背直冒冷汗:“安辛以,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將門反鎖,臉上篤定地笑著:“當然是排除千辛萬苦,來見你的?!?/br> 初徵心又是后退一步,從男人臉上細微的神情中已經(jīng)看出問題:“……你不是‘安辛以’?!?/br> “馬院長的案子結(jié)束了,我也總算可以做回自己了?!?/br> 這句話的聲線偏低,與曾經(jīng)的“安辛以”已然不是同一個人了。 初徵心的大腦非常直接地給出了一個信號——她見到“雨夜烏鴉”了。 推演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也沒有這一刻來得真實,眼前的男人還是頂著一張“安辛以”的臉,穿著藏青色的上衣,似是與所有光明背道而馳,頭發(fā)蓋住耳朵,額前原本梳理整齊的頭發(fā)散落下來,配著一股狷介囂張的氣勢,為什么這個模樣……有些像“那個人”。 初徵心在突然之間想到的竟然是穆澤德。 “你在想什么?我猜猜,你是覺得我和那位‘穆教授’有些相像?那是自然,我們都喜歡吃意大利菜?!?/br> 男人笑得驕狂,筆挺地站在她面前,說:“他有沒有教過你羊排的燒法?用果汁、蜂蜜、迷迭香來做成醬汁搭配。割下一塊,蘸滿黑胡椒粉,送入嘴里滿是橄欖油的香味,咬下的第一口先是感到咸鮮酸辛,但是很快有一股香甜的蜜味就會在你口腔里泛濫……” 安辛以……不,是“烏鴉”,他形容美食時的語調(diào),真是和穆澤德一模一樣。 初徵心怎么會不懂他這些話背后的含義,即使害怕到極點,她還是微微昂首,笑著露出臉頰的梨渦:“‘烏鴉’。人類,進化了千萬年走到食物鏈的頂端,可不是為了被你這種東西吃掉?!?/br> 冷血殺手遇上這種不同尋常的女孩,邪惡之心也會在瞬間迅速地膨脹到無限之大。 “你知道制作美食最愉快的過程是什么嗎?rou要一片片地切,不能戴手套,因為它會妨礙你去感受這個過程的完整。每一刀都要迎合每一個角度和走勢,骨骼結(jié)構(gòu)、血液濃度……這些都是截然不同的。” 初徵心怎么會不曉得他的厲害,他始終在他們的暗處竊聽、窺探,迄今為止犯下累累大案也沒有被逮捕,他與費雷冬同樣狡詐,甚至比他還要殘暴冷血,也是擅長潛伏的高手。 “烏鴉”逼近她,優(yōu)雅淺笑:“首先第一步,我會讓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br> ☆、第三十三章 很高興遇見你 第三十三章 “精神上的痛苦就不算痛苦嗎?” 初徵心的語氣有些緊繃,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任何惱火的跡象,她要盡量拖延時間,要利用對方傲慢的心理來與他對峙。 “你和費雷冬是什么關(guān)系?他拋棄妻女,還殺了我弟弟的母親,現(xiàn)在,我還要因為他去死嗎?” “你果然有點意思。” 烏鴉的身型高挑,此刻沒有刻意的偽裝,那行為舉止與曾經(jīng)的“安辛以”判若兩人,氣場已是詭譎如云。 就連初徵心都很想看一看,那個“面具”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一張真實的臉。 “沒錯,我先是假扮成你父親,放出消息引誘你到澄昌市,但沒想到你身邊多了一個礙事的徐陣。我想,那就再多玩一陣子好了?!?/br> 于是,他又用一封郵件將他們引來西泠市。 “我想要親手將你變成我的‘戰(zhàn)利品’,不僅僅是因為你父親?!?/br> 當他發(fā)現(xiàn)初徵心與穆澤德的某種羈絆,渾身的血液都像在發(fā)出一種共鳴,他興奮萬分,像找到了迄今為止最具有價值的“獵物”。 初徵心悄悄握住背后筆筒里的剪刀,正要趁其不備地偷襲,對方早就有所準備地舉臂阻擋,匕首刃身被打偏到一邊,她痛的直抽冷氣,手心全是密密的汗水。 她知道他是可怕的威脅,可以被這個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但她還是捏緊剪子,手腕用力,一個微沖再次向他劈去。 烏鴉輕而易舉躲開,順勢抓著她的衣服往墻上砸,她一時暈眩,眼冒金星,他笑容愈發(fā)燦爛,像是在欣賞手中的人兒絕望的掙扎。 生死旋踵,步步維艱。 從沒有一刻覺得死亡比現(xiàn)在更近,男人奪走她的剪刀,反手架在了她的咽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