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陣在走廊里信步，過了一會，在一間病房前停下，初徵心看見有一位花白頭發(fā)的老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身邊有位護工正在翻看報紙，腳邊還有一些探望病人用的水果和營養(yǎng)品。

    “躺床上的是不是江先生的父親？”

    男人站起來：“對，你們找誰啊？”

    “江憐南是這位老人的孫女，前陣子死了。她來看老人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帶什么朋友？你有沒有看到她和什么人特別親近。”

    初徵心發(fā)現(xiàn)對方滿臉狐疑，立刻補充一句：“這位徐先生是公安請來的專家，來醫(yī)院查點事情，就是江憐南小姐的命案，希望你能配合調(diào)查?！?/br>
    “哦，我跟他們孫女不熟，但是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出事太可惜了……她那段時間吧，我記得每天下班就往醫(yī)院跑，有時候還一個人陪夜，朋友……讓我想想，有個男的好像來過！”

    徐陣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當時拎了一些禮品，給他泡了杯茶，他也沒喝……”

    初徵心：“茶也沒喝？”

    “對，他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再多的我也想不起來了。”

    徐陣看著他，問：“男人的相貌有什么特征？身高？”

    “很高的個頭，一米八左右，長得一般，我怎么記得??？……也就三十歲左右吧?！?/br>
    徐陣進一步打聽了些消息，初徵心隨他走出門口的時候，看著對方棱角分明的側臉，越發(fā)覺得這人身材高挑，有一種和別人不同的風骨。

    “江憐南與她爺爺感情深厚，她出事前的一段時間，除了上班就是來醫(yī)院。據(jù)他父親說，當時女兒聲稱要和朋友去遠足。這個‘朋友’就是兇手，他們很可能就是在醫(yī)院結識的?！?/br>
    “而和江憐南一起來看江老人的那個男人，連泡好的茶也不喝一口，說不定是他謹慎慣了，怕留下指紋什么的證據(jù)，或者說，他根本沒這個喝茶的心思?！?/br>
    “也許吧?！毙礻嚊]有太在意她的話，而是另有疑慮。

    初徵心注視了他一會，默默地撇開目光，才小聲地說：“你是不是……在懷疑穆澤德？”

    徐陣腳下的步子放慢了，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她已經(jīng)從他的目光中看出答案，更別說他的臉色也有些變了，于是，她慢慢地開口：“我仔細盤過了，最近，從我們衛(wèi)生中心離開的人里面，最有嫌疑的就是他?！?/br>
    想必徐陣來找曹燦那里得到的線索，也同樣是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

    為什么“雨夜烏鴉”幾年沒有動靜，突然又開始犯案——這段日子，他會不會是被抓起來了？

    徐陣去了解了穆澤德的相關信息，越了解就越覺得這個男人符合兇手的特質。

    何況有一個細節(jié)，初徵心也是才剛得知的，她在澄昌市的時候，穆教授被家人接回去住過一小段日子，正是這時候辦了出院手續(xù)，也正是那時候，“雨夜烏鴉”又回來了。

    一想到穆教授可能是那么可怕的變/態(tài)殺手，她自然很不好受，也確實不想去這么懷疑，但面對徐陣，她還是盡量客觀地作出判斷。

    “剛才男護工說，這個人長得一般?！?/br>
    “‘雨夜烏鴉’橫行幾省，還會簡易變裝，這點對他來說不難?！?/br>
    徐陣走過護士值班的前臺，俊美的側顏不由引人側目，初徵心不小心聽見有幾個姑娘正在議論他。

    “這人是不是明星??？”

    “不是，過來問東問西的，像辦什么事情?！?/br>
    有笑容甜美的姑娘驚訝道：“那是警察嗎？”

    “不會吧，這么帥，我都想犯罪了！”

    徐陣完全沒有理會那些白衣天使咄咄逼人的目光，徑直走到電梯口，又停步等了等初徵心。

    她快步跟上去，聽見他說：“這個點差不多了?！?/br>
    “嗯？”

    “你還不餓嗎？我想吃晚飯了?！毙礻嚨哪抗鈷哌^她，然后，又停在了她的臉上：“你走不走?！?/br>
    初徵心：“為什么……我們要去吃飯？”

    徐陣：“推理要在晚餐后。”

    真是說的好正經(jīng)，但為什么聽上去有點耳熟……

    ☆、第二十章 第一頓晚餐

    第二十章

    餐廳的燈光很暗，窗簾也是層層落下，桌臺上擺放著整齊的刀叉和高腳杯。這家店有鐵質樓梯，深色墻紙，裝修很精致，就算坐滿也沒有多少人，所以才不會對某人造成心理負擔。

    初徵心跟著徐陣在這家意大利餐館坐定以后，才發(fā)覺這里的氣氛有些太拘束了，讓人不太適應。

    至于徐陣請她吃飯的理由，肯定是因為陪他去醫(yī)院，緩解了他的社交恐懼癥帶來的憂慮，他請她吃頓飯也不是什么大事。

    初徵心也已經(jīng)不與他太客氣了，翻看完菜單，發(fā)現(xiàn)對方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

    他的神情很嚴肅，但是幽深的目光里像有璀璨的光，看的不管是誰都會心弦顫動。

    “你為什么一直……盯著我？”

    不僅是因為被他看的瘆的慌，更是因為她也承受不了這種長時間的“灼熱視線”。

    徐陣愣了愣，也是發(fā)覺這種行為有點失禮，他收回目視，心中覺得疑惑，同時又覺得坐在對面的初徵心落落大方，半截頭發(fā)搭在肩膀處，隨著頭部的輕微晃動而簇簇滑下，這個樣子的她……有點可愛。

    但某人絕不會把這話說出口，而是淡定地回答她：“你很緊張。”

    初徵心楞了一下趕緊松開絞緊的十根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誠：“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單獨吃飯，也算是第一次約會吧?！?/br>
    徐陣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他靜默片刻，終于，還是抬頭說：“我也是?！?/br>
    初徵心：“……”

    好吧，也是合情合理，誰讓他脾氣古怪又有社交障礙。

    很快晚餐就一一上桌了，牛排、鵝肝、龍蝦海膽意面、蝦rou刺身配魚子醬……兩人默不作聲地吃著眼前的美食，思緒卻都不在這里。

    初徵心想到穆澤德的問題，還是覺得疑云重重，放下手中的銀叉子：“徐先生，光靠現(xiàn)在這些依據(jù)就說穆教授是兇手還太倉促了，但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是這樣吧？”

    “現(xiàn)在他去了外地，還沒有回來，目前我也只是懷疑階段。另外，‘雨夜烏鴉’最初是在香港作案的，那個時間段，穆澤德正好在香港交流授課?！?/br>
    初徵心被徐陣的話再次堵住胸口，因為發(fā)生這么巧的事情，連她也沒法再多辯駁什么。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怎么會一個個都成了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到底是她體質特殊，容易吸引變/態(tài)，還是她天性如此，就喜歡去接近那些神秘又危險的人物。

    徐陣看著她沉默的表情，瞇著眼睛，忽然問：“如果是虛偽的和平和殘酷的真相，你選擇哪一種。”

    她抬眸回看對方，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交錯，交纏著某種試探對方的意味，沒有預兆地叫人惶惶然，又都只能暗自忖度。

    “我情愿面對血腥的真相，也不要被瞞在鼓里?！?/br>
    “哦，你有這種覺悟?！毙礻嚨穆曇魩Я诵┤岷?。

    話音剛落，最后一道甜點上來了。

    圓盤里裝著咖啡色的提拉米蘇，初徵心漫不經(jīng)心地想用小勺子挖一口蛋糕，手勢卻突然地停止，因為，她覺得里面有什么東西。

    等到翻開巧克力粉和奶油，在這些甜膩之中放著的，竟然是一只貨真價實的心形鉆戒，在燈光下映出一個小小的光暈，晶瑩剔透。

    初徵心滿臉驚訝地將鉆戒挖出來，“這是怎么回事？”

    徐陣瞄了一眼，特別淡定地說：“給你的?！?/br>
    初徵心：“……？！”

    在她茫茫然地看了他五秒鐘以后，對方才說：“開玩笑的?！?/br>
    “……那你自己先笑一笑好嗎！”

    她說完，看見徐陣還真的笑了，寂靜無聲的笑容帶著不可否認的一絲溫度，不再只是清心寡欲的英俊模樣而又不自知，更多了一些叫人發(fā)軟的男性魅力。

    最重要的是他會和她開這種玩笑，或許就已經(jīng)證明，他們的關系已經(jīng)到了他愿意放下面具，他慢慢地對她敞開心扉了吧。

    初徵心莫名地高興，心跳的也快了。

    然后，年輕男子站起來，俯身從她這里拿過戒指，直接走到隔壁一桌，往一位穿黑色連衣裙的女孩面前一放。

    “你男友為你準備的?！?/br>
    徐陣神情一如既往地矜持，那對年輕男女錯愕地看了他一會，男方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立刻手忙腳亂地拿過戒指，重新跪下來向女方求婚。

    ——原來是服務生把戒指送錯桌了。

    初徵心看著徐陣坐回她的對面，笑著說：“沒想到被我們遇見這么浪漫的求婚?！?/br>
    “這種求婚方式簡直缺德，萬一女方將戒指誤吞，算誰的責任?！?/br>
    他平靜地說著，像是純粹在分析概率上的百分比，初徵心癟了癟嘴，早就習慣他這種奇怪的想法，只是忍不住好奇，還是繼續(xù)問：“那要是換了你，會選擇哪種方式？”

    徐陣沒能馬上回答出這個問題，看得出對他而言這種情況根本不在自己值得費心去思考的范圍以內(nèi)，然而，今天她也就隨便問出口了，他還是似乎認真地想了想，才說：“這種形式真的很重要？”

    “大部分女孩子還是希望能被男友求婚的吧，不過，你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其實我覺得挑一個環(huán)境氣氛不錯的餐廳求婚，也挺適合你的?！?/br>
    徐陣不置可否，拿起眼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清水，也沒有接話。

    初徵心倒是沒法再想象下去，如果他遇見一個情投意合，懂事乖巧，又能聰敏俊秀如他的女人……

    她抿了抿唇，不再繼續(xù)話題。

    這個月份，夜里的氣溫適宜，徐陣目前住在公安局附近的宿舍，初徵心準備回家的時候，他說是順路外加責任義務，就先跟著她坐出租車來到她家附近。

    街上都是靡靡之音、浮世沉淪，初徵心瞥了身邊這人一眼，年輕人在月光下的身影純凈如玉，眉清目朗。

    “我家就在前面，快到了，不用送。”

    她停下腳步的時候，徐陣微微側了一個身，步子卻完全沒有退后。倆人莫名離得太近，她抬頭都要碰到他的胸膛，有種曖昧的粉墨，幾乎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有種洗衣粉的香味，卻是怪好聞的。

    初徵心稀里糊涂，就匆忙地拽起他的手握了握，對著那張清秀過分的臉說：“這頓飯吃的很飽，感激不盡。”

    徐陣斂著雙眸，因為她的言辭而再次破了功，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他點了點頭。

    “關于你父親的事，我還沒放棄，你也不能放棄。”

    初徵心沒想會等到他的這么一句話，她只是覺得除了感激以外，還有更多其他的東西，已經(jīng)沒法去描述了。

    那么就暫時讓他們這樣吧。

    ……

    與那樣一個人相遇的一瞬，或者是一生，總能讓你聽見熾熱不已的心跳。它往往叫你沉淪，讓你迫切，更霸道的是，由不得你深思，也顧不及閃躲，哪怕現(xiàn)在你只能抓住一個微弱光芒，但他就是命定的那個人，幸好他是。

    ☆、第二十一章 林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