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所以說,噩運(yùn)只在一瞬間,耗子的反應(yīng)快是快,可是卻缺少了舍己為人的精神。 耗子精眼見著那房檐要塌下來了,情急之下,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還沒站穩(wěn)就一頭朝古夜沖去。古夜沒想到她會突然沖過來,冷不丁被她低頭一撞,頓時腰間一陣鈍痛,痛得彎了腰。 他隨著那突然而至的力道踉蹌出兩大步,一手用力撐住了韓明珠身后的柱子。 “砰!”他竟將她禁在了自己的臂彎里。 “啊!”韓明珠完全沒想到古夜會突然發(fā)難朝自己撲過來,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圈在了懷里,她呆了一呆,可呆滯過后又很快恢復(fù)了機(jī)靈,不等古夜貼身上來,她便蹲起身子低下腰一鉆,輕易從古夜懷里溜了出來。那動作之麻溜,就像是一條滑不留手的小泥鰍。 “哇!”耗子精指著頭頂怪叫了一聲,伸手拖過韓明珠掉頭就跑,還沒跑出兩步,就聽一聲巨響,一大片瓦檐塌了下來,把古夜罩了個嚴(yán)實。 古夜站在那兒,握著根光禿禿的柱子,整個人都成了灰蒙蒙的航標(biāo)。 他一身白衣勝雪即刻被染得成了深灰,頭發(fā)縫里都在掉灰。 耗子精回過頭,目瞪口呆。 這貨不是地仙么?怎么一點(diǎn)法術(shù)也沒用?還是說重逢之時太過驚喜,他完全忘記了閃開? 耗子精想起剛才好像是自己推了古夜一把,登時臉都綠了,當(dāng)看見古夜的額角滲出來的鮮血時,她差點(diǎn)嚇得暈過去——不得了啦,上仙大人流血了!被幾塊爛瓦片砸得流血了! “古夜大哥,你怎么樣?”韓明珠的反應(yīng)不算慢了,古夜一頭栽下來的時候,她立即就接住了他,可是他實在太重了,和輕飄飄的小夜子完全是兩碼事,這一下栽倒,徑自把韓明珠嬌小的身子壓彎了許多,耗子精明白了,上仙大人兇殘地使出了一招苦rou計,小明珠中招了! “哎呀呀,流了這么多血,得請大夫!”耗子精圍著兩人裝模作樣地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可是醫(yī)館都還沒開門,我們怎么去請大夫?”韓明珠摟著古夜的腰,兩只手剛好合抱了一個圈,他像棵蔫掉的柳樹,牢牢地貼在她身上,推不開甩不掉,兩人都是一身灰,就算是送醫(yī)館,一時之間也不好處理,最后,韓明珠咬了咬牙,“還是先回家吧,叫我哥拿兩件衣裳給他換了再說……哈啾!”灰塵飄進(jìn)鼻孔里,韓明珠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噴嚏噴出來的氣流將古夜的垂落的長發(fā)吹散了一點(diǎn)了,正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額頭上一個寸把長的口子,正在瘋狂流血。 “演得真像!以前怎么不知道大人你是梨花里出來的極品小生!”耗子精在一旁愜意地?fù)钢亲?。卻不知道古夜都快氣得嘔血了,他好不容易在無界堂買一副仿真皮囊,就被這樣砸出洞來,他全部的法力都拿去作抵押了,現(xiàn)在就是活脫脫一個凡夫俗子,可是總有人自作聰明,認(rèn)為他在裝。不過流兩滴血就能住進(jìn)韓家,這也不錯了。 古夜決定暫時放過耗子精。 ☆、第077章 初酌 兩個小姑娘灰頭土臉地扛了個大男人回來時,家里兩個大老爺們正在見客。 公孫四兩今天特別興奮,尖刻的臉上泛著紅暈閃著光,心里盛放著鮮花滿布了掌聲,全都是為著古夜大人喝彩的。公孫老板看見自己女兒一副紅鸞星動的模樣,也同樣很高興,這女兒丑是丑了點(diǎn),可也不笨,知道在街上打暈個男人往家里扛哈,不錯! 公孫老板覺得寶貝女兒實在找不到好人家也無所謂,落草為寇去搶個夫婿也是不錯的選擇,反正好些男人看見她就嚇得連路也走不動了。 只是……為什么連韓家的小姑娘也摻和進(jìn)來了? “哥,救命啊!我快死了!”韓明珠顧不上看場合,先扯著嗓子喊起來,這個所謂的古夜大人把全副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她再多走一步都會要命,得趕緊找個得力的幫手來。鑒于只有她和韓閑卿見過古夜的真顏,她也不去考慮別人了。 “你這孩子是怎么說話的,什么死不死的?沒看見有客人在場?”韓老板沖韓明珠劈頭蓋臉一通教訓(xùn),這丫頭自從掌了家之后就成飛天蜈蚣了,一天到晚見不著個影,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來,卻搞得一身如此狼狽,真不知要從哪頭罵起,他轉(zhuǎn)頭向身邊衣著清貴的婦人告了個罪,笑道,“小女驕縱,都是給我們給慣的,扈夫人莫見怪?!?/br> 扈夫人? 韓明珠聽到這三個字,心里立馬打了顫,她立時想到了昨天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夢。 不是退了婚么?怎么還有往來? 她將古夜往四兩身上的推,自己則筆直地站在了扈夫人面前。 將扈夫人上下一番打量,果然,眉目之間和扈文青有些相像。 她一時板起了臉孔。 “呵,都這么大了?”扈夫人擠出一絲假笑,眼睛卻是向著天上的。韓家養(yǎng)人確實有一套,一兒一女都養(yǎng)得這么水靈靈的令人艷羨,不過她也不差啊,有個兒子也算是人中瑾瑜,相貌上倒也不遜色,只是這修養(yǎng)和品行……她認(rèn)為,韓明珠還是配不上扈文青。 “爹,叫人去請個大夫,我先和四兩jiejie回后院了?!表n明珠向扈夫人胡亂打了個招呼之后,就逃難似的拖著公孫四兩往里邊跑。 扈夫人丈量的眼神令韓明珠很不舒服,她原本是想和韓老板解釋清楚來龍去脈的,但看扈夫人站在中庭,她便什么話都不想說了。就連她自己也鬧不明白,她和扈文青無怨無仇的,怎么就看不對眼。難道是因為他們眼高于頂?shù)膽B(tài)度? 就這樣,古夜順理成章就進(jìn)到了韓閑卿的視線里。 韓閑卿看到“重傷昏迷”中的土地公公,張大的嘴里都能塞上雞蛋進(jìn)去。 “他不是神仙么?怎么會傷成這樣?”普通情況下,神仙是很難受傷的,如果不是用仙術(shù)對轟或者修煉的時候走火入魔,他不該這么脆弱。 “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夜子有關(guān),小夜子是古夜大哥身體的一部分,如果小夜子死了,那他……他也受了傷吧?”韓明珠還在想古夜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已經(jīng)和扈家退婚了,也就用不著古夜信守諾言,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來收回小夜子的……可是小夜子消失了,那個紅衣大妖說,小夜子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她盯著古夜那張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親手為他墊上了枕頭,想半天,突然自牙關(guān)里蹦出個荒唐的念頭,“哥,你說我要是賠不回小夜子,古夜大哥會不會讓我以身相許?” “噗!”古夜半昏半醒之間聽到這句話,嚇得吐了一口老血。韓閑卿急中生智地?fù)u了搖手。 “不,不會,古夜大哥是神仙來的,神仙不會那么卑鄙,你看,他剛才想說‘不’來著。” 我哪里是要想說“不”?我點(diǎn)頭還來不及呢!剛才我那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嚇吐血了好不? 古夜在心里忿忿地想著,可是卻因身那副皮囊太重太沉,壓得他開不了口,他抽風(fēng)箱似地吸了一口氣,當(dāng)是饒過某石頭的幼稚無知了。 誰說神仙不會那么卑鄙的,晦河的河伯每年都要那么多美少年下河陪她,不也一樣好好的? 功德這事,有大有小,為大善而行小惡,兩邊一抵消,天庭那些個神官怎么考核得出來?河伯收一次汛,起碼拯救數(shù)百萬生靈,每年要一兩個美少年脫光衣服陪|睡覺,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是晦河河伯,肯定就那么做了,凡間不似天庭,凡間的女子地位低很多,威逼利誘成了習(xí)慣,就會被當(dāng)成感情,這一套鳳華仙君可以做得毫不拖泥帶水,可是他卻不行。 他與大部分的神仙不是一類,說到女仙,他苦修幾千年,看到的女仙也只有扶蘭赫赫一個,就算轉(zhuǎn)世,他也或多或少地帶了些記憶,最奇怪是這一點(diǎn),別人喝孟婆湯忘三生事,他卻越喝越清醒,差不多連扶蘭仙子的頭發(fā)絲都記得分毫不差了。 簡直是上天給他開了個最大的玩笑。 “要以身相許的是我,而不是你。”古夜在心里無聲地說著。 韓閑卿生怕meimei對著這風(fēng)華絕世的土地爺產(chǎn)生什么奇怪的綺念,等大夫進(jìn)門,他就把韓明珠攆了出去,剩上公孫四兩一個人守在古夜床邊。 古夜醒來的時候?qū)χ菢右桓弊鹑?,差點(diǎn)被嚇得上天庭。 沒想到這耗子的化形本事那么差,好不容易收起了胡子,卻弄出這樣一張驚世駭俗的臉。 “你下次再把我推去當(dāng)rou墊,我饒不了你?!惫乓箿厝岬匦χ旖菗P(yáng)起了一道迷人的弧度。 “我我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不不不不過,大人你有時候機(jī)靈點(diǎn)啊,若不是我推了你這一把,你你你你、你怎么能進(jìn)到這宅子里來?”公孫四兩還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妄圖減輕自己的罪責(zé),陷害上仙可是死罪,嗯,退一步說,陷害地仙也不是小事,夠她吃一壺了。 “你說我不夠機(jī)靈?”古夜露出了溺死人的笑容,這樣的笑容,是女人都會被他攝住,可是耗子精卻從這可怕的溫柔當(dāng)中讀出了一縷冰冷的殺意。 “當(dāng)然,追女人是很有講究的,就好比這個話本里吧,這個女孩兒原本是頂不喜歡這位公子,只不過公子用了些手段,把女孩兒弄回去睡啊睡,睡啊睡,睡成了習(xí)慣,睡出了感情,睡得全天下的女人好像都不夠她好,睡完之后再對她千依百順……就容易成事了。大人,你要抓緊時機(jī)?!惫珜O四兩舉起一本臟兮兮的小冊子,殘破的扉頁上寫著三個字——金,某,梅。 古夜卯足全身力氣,暴打了耗子精一頓。 …… 古夜在府里養(yǎng)傷的消息一傳出去,韓閑卿立即將公孫四兩推到了古夜床邊,他讀過很多書,深知女孩兒名節(jié)重要,所以堅決不能在人前留話柄,特別是在扈夫人面前。 扈夫人以豐都城里不好住店為由在韓府住下來,她依舊是很看不起韓家現(xiàn)在的小門小戶,開口閉口都說:“若不是我家文青以真火之命保住了你們韓家,嘖,你們會有如今的平靜好過?” 明明是小夜子用性命換來的安寧,卻被她一句話全都扣在了扈文青頭上。 韓明珠簡直想找個花瓶她砸暈了去。 豐都城里是不好住店,但并不代表沒有客??梢宰。璺蛉肆粼陧n府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很清楚——她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昔日揚(yáng)州觀山院的主人如何落到這步田地,里邊還有些文章。 扈家寫信退婚之后,那邊就出事了,先是扈文青的舅舅因為貪墨入罪,后又因通敵賣國被誅九族。扈家蕩盡家財只為保住扈文青一條性命,到了今時,扈家業(yè)已一清二白。 扈家與韓家退婚之后,扈夫人便一門心思令扈文青入贅揚(yáng)州葛家,只是扈文青性子硬傲,寧死不從,她才帶了扈文青一同找來豐都。 這一來,便絕口不提退婚之事了。 如今住在韓府里,她更是以半個親家的身份對下人指手劃腳。 韓明珠作為府上唯一的掌事人,好幾次要發(fā)飚把人攆出去,卻都被韓老板止住。 “姻緣不在,但情份還在,無非是給她吃兩斗米,受些閑氣,忍一忍就過去罷了,免得別人說我韓家嫌貧愛富,過河拆橋?!表n老板和韓夫人都這樣勸她。就連韓閑卿一時也拿不準(zhǔn)立場,畢竟他與扈文青互通書信那么多年,雖不致引為知己,但那點(diǎn)同窗之誼也還是要顧念的。 韓明珠都快被氣炸了。 “很簡單啊,你和那位古公子好上了,不就沒事了?”公孫四兩是妖精,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名聲什么叫尊重,在她看來,喜不喜歡都一樣,活得開心最重要,卻從來沒想過,韓明珠對古夜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韓明珠十竅通了九竅,唯獨(dú)對情|事還是一竅不通的。公孫四兩一說,她想也不想就爆打了她一頓,直打得耗子精抱頭鼠躥。 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公孫四兩偷偷看《金某梅》這樣的穢書之后,就更生氣了。 她拿著一本厚厚的書,氣沖沖地跑進(jìn)了古夜的房里,將房門一關(guān),扯過一條凳子就坐下來。 書本被她重重地摔在床頭。 “這書是從哪里來的?”以前公孫四兩從來不看這些東西的,自從古夜來了之后就常鬧妖蛾子,小明珠腦子一抽,就想到了他。這一盆臟水潑下來,古夜簡直氣急敗壞,他的臉紅了白,白了紅,轉(zhuǎn)換幾次,才恢復(fù)了正常。 他抿著唇,溫溫吞吞地抬起臉,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何以見得這書就是我給的?” 他病容稍退,長發(fā)未系,烏黑的發(fā)絲鋪在引枕上,襯得膚色玉白晶瑩,窗前的月光將他的眼睫細(xì)細(xì)描出了一道冷色的邊,他半垂的眸子,匿著深邃的怒意。 韓明珠莫明打了個抖,想轉(zhuǎn)身逃跑,無奈一雙腳卻變得不聽使喚。 娘親??!她在心里嚎了一聲。 “捉賊拿贓,這種事也得有證據(jù)。”古夜半撐著身子,欺上前來,只拿一雙漂亮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她,那視線像一條系在喉間的細(xì)索,勒得韓明珠差點(diǎn)喘不過氣來。 他是生氣?還是有點(diǎn)借題發(fā)揮?他要干什么? 當(dāng)古夜長長的睫毛快貼上她的臉頰時,她心里還輪換著這樣的疑問。 直到他的手勾住了她優(yōu)美的下巴。 他的呼吸很輕,拂在臉上,癢癢的,有很麻,有些暖。 心頭有股異樣的暖流劃過,隨即消散在四肢百骸。 韓明珠被他變幻莫測的情緒刺得一痛,隨即狼狽地拍開了他的手,卻不曾發(fā)現(xiàn),古夜的臉上也在發(fā)燒。 他這是干什么?病糊涂了么? 古夜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手指上留著一抹淡淡余香,從她臉上沾染的女子香。 “不是就不是,我就這么一問,你何必做出這副樣子!”韓明珠彎腰去拾那本書,卻不料古夜也伸手探向了那邊,兩人同時傾身,額頭就撞在了一起。 “哎!”兩人同時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可是另一只手卻因為壓在書本上,變成了兩掌交疊。 韓明珠第一次與陌生男子這樣親近,頓時慌得不知怎么好,她像被踩了尾巴,一躥三尺高,連書也不要了,掉頭就往外頭跑,卻猛地聽見門外的搭扣響了一聲。 門,居然被人從外邊鎖住了! ☆、第078章 好 人啊,真是夠麻煩的,明明喜歡得不得了,卻又假作高深裝矜持,明明恨不得看見她就撲上去,卻還要顧念身份,替對方著想。人也好,仙也好,處處透著無可謂的別扭和矯情,如果是妖,那就簡單多了。喜歡或者不喜歡,只是一句話,今天喜歡了,明天就不喜歡了,那也沒什么大不了,同時喜歡很多個,同樣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像公耗子吧,每年都要分出幾個月來玩交|配,有些體力不繼的,就這樣死在母耗子身上也完全有可能。耗子的精力有限,能修到化形期的耗子一般都是母的,就像公孫四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