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chapter 50 “每天除了豬肝紅棗就是當歸阿膠,知道的我是受了點兒外傷需要補血,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我在坐月子呢。”童唯安靠坐在床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豬肝粥,神情有些無奈的看向一旁的陳嫂和林微澄,“陳嫂,我現(xiàn)在已經好多了,能不能不吃這些?” “當然不可以,”陳嫂當即表示反對,“補了這么多天,氣色才好不容易有了好轉,不吃怎么行?實在不行……要么我回去再換幾個花樣?!?/br> 童唯安拿著湯匙的手就有些抖,林微澄撲哧一笑:“陳嫂,你已經絞盡腦汁了,再換花樣是不是也無非就是豬肝粥換成豬肝湯的區(qū)別……” 看著兩個人開始說笑,童唯安知道自己只要一天不出院,就只能吃這些所謂的補血食物,于是她抱怨幾句之后,也只能認命般的嘆了口氣,開始默默的低頭喝粥。 在醫(yī)院已經住了一段時間,她身上各處細小的挫傷早已基本痊愈,頭上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只不過右腿要每天定時理療復健,而在這段時間里,她在眾人精心的照料之下,精神和氣色都已經一天天好了起來。 陳嫂待童唯安吃完,收拾了東西出門。林微澄在童唯安床邊坐下:“爸爸的身體已經好些了,你不用擔心,他說過兩天和mama一起來看你?!?/br> 童唯安連忙阻止:“你回去說,都不必過來的,有你和陳嫂已經夠了。我過一會兒給童女士打電話,這陣子就讓她在家里好好照顧姑父,等過一陣子我就能回去看他們了?!?/br> 林森這些日子身體不好,童玉家里和醫(yī)院兩邊幾乎分身乏術,最后在童唯安的堅持下,她才相對減少了到醫(yī)院看望童唯安的次數(shù)。 林微澄見童唯安她心情不錯,一面把切好的橙子遞過去,一面試探著問道:“承則哥今天怎么沒來?” 童唯安接過橙子,不甚在意的樣子:“我怎么會知道?!?/br> 林微澄見她提及許承則三個字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只得轉移話題:“mama說過一陣子你就可以出院了,復健和理療都可以在家里進行。” “再多住一陣子吧,”童唯安想了想,“等到不需要每天做復健的時候,我直接搬回蘭苑去。” 林微澄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為何如此,有些不安的勸道:“就算出院了你自己一個人怎么能行?如果你是為了不想見到二哥的話……其實這一陣子二哥都沒有在老宅住,爸爸說不想見到他……” 童唯安看她一眼,無奈的笑道:“你爸爸只不過還在氣頭上,等過些日子氣消了也就好了,難不成這一輩子你二哥都不回老宅了?”她想到林景遲,微微皺了眉,“如果一直相安無事,我可以繼續(xù)在全家人面前扮演他乖巧懂事的表妹,可是澄澄,你看現(xiàn)在還有這個必要么?” 林微澄雖然知道她說的沒錯,卻仍然沒辦法同意:“可你難道要一個人回蘭苑?。縿e說mama不會同意,就算我們也不可能放心的?!闭f到這里,她突然靈機一動,抬頭看向童唯安,“對了,我可以搬過去照顧你!” “是么?”童唯安頗感興趣的問道,“林大小姐,就算不說你眼看就要開學了,我問你,你會洗衣服還是會做菜?你到時候打算怎么照顧我?” 林微澄被她一句話堵回來,想要反駁卻又詞窮,半晌,才微紅著臉嘟囔了一句:“做菜我可以學啊,而且衣服還是會洗的……反正有洗衣機?!?/br> 童唯安涼涼的瞥她一眼:“還真是羨慕你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幸福感?!?/br> 兩人正聊著,聽見門聲響動,許承則的到來并沒有讓童唯安神色有任何的變化,而他黑色大衣后面冒出來的一個小小身影卻讓她的目光頓時柔和起來。 “干媽!”沈嘉昱跑到童唯安床前,和往日故作老成不同,今天他稚氣的小臉上難得的有些興奮,“我爸爸同意我以后每天來這里做功課了!” “房間里太熱了,先把外套脫掉。”童唯安因他的模樣忍俊不禁,接過他手中的書包,“這么早就過來,早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沈嘉昱問她,“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童唯安眼神溫柔:“好多了。” 林微澄見他要脫外套,過來想要幫忙,但沈嘉昱卻不用,自己把厚厚的外套脫下來,疊好之后放在旁邊一把空著的椅子上。林微澄對此不置可否,問一旁被童唯安視若空氣的許承則:“你們怎么一起過來了?” “上樓時剛好遇到?!痹S承則走到童唯安床前,“我公司有些事情,所以來晚了。” 沈嘉昱的小手有些涼,童唯安一面幫他捂手,一面淡淡答道:“我說過了,你沒有必要過來。” 許承則仿佛并未聽到一般,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讓護士把輪椅推進來,我推你去做復健?!?/br> “澄澄可以推我去?!蓖ò泊鬼?。 同樣的對話幾乎發(fā)生在之前的每一天,林微澄實在能理解童唯安的冷淡,但許承則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許承則,竟然可以在這樣的冷淡面前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自說自話,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 林微澄察覺到許承則看過來的視線,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zhàn),默默低下頭:“安安姐,我有點餓了,要出去吃點東西……” 她話說完,不等童唯安回答,便一溜煙跑出了門。 小護士把輪椅推進來之后,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許承則,才腳步輕快的出了門。但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俊美,這段日子以來早已成為她和同事們爭相談論的對象。只不過她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樣的原因,能讓這間病房里平時言笑晏晏的那個漂亮女病人偏偏在面對他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冷淡模樣。正如她同樣不明白,另一個英俊卻有些陰沉的男人,為什么每次來都只是站在房門外,卻從來沒有進來過。 許承則面對童唯安的冷漠,從來都是沉默而堅定。童唯安任他抱起自己輕輕放到輪椅上,仿佛面對的只不過是一個氣質出眾的護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走廊上匆匆而過的人們不時打量著迎面過來的人,只覺得這一家三口相貌都太過出色,所以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沈嘉昱走在一旁,一張小臉十分嚴肅,童唯安笑著安撫:“他們看你是因為覺得阿昱長得漂亮?!?/br> 沈嘉昱緊抿的嘴唇動了動:“我爸爸說這是膚淺?!?/br> 推著輪椅的許承則對此不置一詞。 世人大多膚淺,但同樣相貌出眾的沈銳說出這種話,總是難免有些得了便宜賣乖的嫌疑。童唯安想到這里,忍不住笑起來,卻在下一秒突然想起之前病房里的情景,問道:“阿昱,你……不喜歡澄澄?” 沈嘉昱不吭聲,童唯安皺眉:“澄澄有哪里惹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鄙蚣侮诺皖^走路,聲音悶悶的,“她對我很好。不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想做我后媽所以才對我好?!?/br> 童唯安一時語塞。 “即使她是因為你爸爸才對你好,你也沒必要覺得失望。”許承則淡淡說道,“你以后會學到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br> 見沈嘉昱有些茫然的模樣,童唯安只得輕聲給他解釋“愛屋及烏”的意思,沈嘉昱沉默半晌,才皺著眉看了許承則一眼:“我不是烏鴉。” “……” 許承則腳步一滯,難得的啞口無言。 做完復健之后,許承則見外面天氣極好,于是同往常一樣,推著童唯安到住院部前面的花園里曬太陽。 童唯安身上裹著大衣,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她靠在輪椅上輕輕閉上眼,冬日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又溫暖,又舒適。 “爺爺,您東西掉了?!?/br> 沈嘉昱熟悉的童聲響起來,童唯安睜開眼,見沈嘉昱正從地上撿起一個文件袋,交給前面一個推著輪椅的老人。 老人轉過身子,接過沈嘉昱手中的文件袋,有些感激的笑道:“謝謝你啊,小朋友?!?/br> “不客氣。”沈嘉昱禮貌的回答。 老人把文件袋放到輪椅后面的夾層里,與此同時,輪椅上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看著小大人一樣禮貌懂事的沈嘉昱走到童唯安身邊,目光也就落到童唯安和她身后推著輪椅的許承則身上,忍不住夸贊道:“難怪長得這么漂亮,原來父母都是美人坯子?!闭f著,她看向童唯安,“這孩子真是懂事?!?/br> 童唯安聽了神色難免尷尬起來,她輕咳一聲正要開口解釋,沈嘉昱已經一本正經的搶先說道:“奶奶你錯了,他們不是我的父母?!闭f著,他看了看童唯安,“這是我干媽?!?/br> 沈嘉昱正想著應該怎么介紹許承則,輪椅上的老婦人已經被他一臉嚴肅的在糾正的模樣逗得笑起來:“好好好,是奶奶錯了。不過,你長得和你干爹干媽一樣漂亮?!?/br> ☆、chapter 51 童唯安面上不動聲色,但毛毯下交握的雙手還是尷尬的微微動了動,最后禮貌的笑道:“您誤會了,我們只不過……是老相識?!?/br> 許承則推著輪椅的手緩緩收緊了些,眸色暗沉。 “哦?”對方在面前年輕男女變幻莫測的神色中了然的斂眸,歷經風霜的臉上笑意慈祥,“上年紀了,如果說錯了什么話小姑娘不要見怪。” 童唯安只是笑著搖搖頭。 對面推輪椅的老人彎下腰在婦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轉身走向了身后的住院部大樓。童唯安見她的目光一直看著老人走遠的方向,一顆心仿佛被明媚的暖陽緊緊包裹住了,神色也漸漸柔和起來:“您和老伴兒感情真好?!?/br> 輪椅正對著的大片黑麥草坪上,沈嘉昱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兩個人的目光,她笑了笑,和童唯安閑聊起來。 此時恰逢許承則的電話響起來,他走遠了些接聽,面無表情的處理著電話那頭報告的事務。對方看了一眼遠處的許承則,目光又重新回到童唯安身上:“小姑娘心情不好?” 童唯安這兩年一直被童玉嘮叨是大齡剩女,此時被稱作“小姑娘”,她在已互相簡單介紹過、讓她稱呼自己為蓁姨的婦人面前,倒越發(fā)不好意思起來:“我再過幾個月都要滿二十八歲了,您還叫我小姑娘?!?/br> 對方自然看得清她面上的羞赧,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了三個了?!彼俅慰聪蛟S承則,“他雖然一直在講電話,但視線卻幾乎從沒有從你身上移開過?!?/br> 見童唯安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她兀自笑著喟嘆出聲:“現(xiàn)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br> 她說著,目光漸漸悠遠起來,似乎沉浸在了某些回憶里,唇邊的笑容也似乎沾染上了無盡的滄桑。 許承則接完電話回過身來,遠處童唯安和白發(fā)的婦人并肩坐著,神情里是難得的溫婉笑意。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竟然出人意料的合拍。童唯安靜靜的聽蓁姨講述過去日子,那些生活中的艱難,和艱難里細碎的快樂。但她聽到一半漸漸聽出端倪,雖然自知冒昧,但想到剛剛兩個老人帶給她關于相攜白首的唏噓感受,到底還是忍不住斟酌著措辭問道:“蓁姨,剛剛的……難道不是您的……” 她終究是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蓁姨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和她對視一眼,笑了笑:“他……算是我哥哥吧。” 童唯安微微一愣。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早逝,被他父母收養(yǎng)了?!陛枰绦χf道。 童唯安卻只覺得不解,剛剛兩個人的神情她并沒有看錯,那分明…… “養(yǎng)父母待我像親生的一樣,我和他也從小就要好,”蓁姨想起當初,笑容里依稀還帶著少年時對未來的憧憬和希冀,但是良久之后,就不自覺的多了幾分茫然,“可后來有算命先生說我八字不好,命硬,上克父母下克丈夫,他倒是不信的,可養(yǎng)父母卻不許他娶我?!?/br> 這些在童唯安聽來,覺得和自己的生活幾乎比那些狗血婆媳劇更遙遠,她沉默許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然后呢?” 蓁姨回過神來,笑了笑:“然后?哪里還會有什么然后,有幾個人能抵得過生身父母以死相逼呢?然后他就聽話了啊……” “……” 童唯安動了動唇,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發(fā)不出聲音。 “再后來,我一賭氣遠嫁到了南方,在養(yǎng)父母過世之后改名換姓,徹底和這邊斷了聯(lián)系。不過也許當時算命先生的話是對的,我第三個孩子剛出生不久,丈夫就病死了?!拜枰躺n老的聲音響起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了很多年,可誰知道他前幾年到底還是輾轉找上了門,說他這些年一直都想著我,沒有結過婚?!?/br> 至此,童唯安才終于把他們的故事聽出了一個大概輪廓,可她對此不知該作何評價,只覺得一口悶氣堵在心口,似乎有很多話,可一時之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于是兩個人之間,就這么各懷心事的沉默了下來。 良久,看著遠處的老人拿了條更厚的毯子朝這邊走來,而蓁姨在看著他的時候,目光依舊溫柔。她似乎能猜到童唯安想說什么,輕聲說道:“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愛他,但其實等你到了我們這把年紀就明白了……什么愛啊恨啊,早就不那么重要了?!?/br> 老人走過來,把厚毛毯幫蓁姨蓋在腿上,很是細心妥貼的樣子,低聲問道:“今天出來很久了,也該累了吧,我們回去嗎?” 蓁姨輕輕點點頭,離開前看著童唯安笑道:“小姑娘,什么事都想開些,把握住眼前才是最重要的。我住在十五樓1509病房,如果哪天想聊天了,就過去找我?!?/br> 童唯安乖順的答應著,直到看著兩個發(fā)白如雪的老人漸漸走遠,許久都沒有收回視線。 “干媽,我們要不要也回去?” 對兩個人的話始終似懂非懂的沈嘉昱出聲問道,童唯安這才徹底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許承則已經在她輪椅前蹲下身來。 許承則幫她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看著她的時候神情雖然依舊淡漠,但眼底卻閃著隱約的溫柔:“會不會等幾十年后我們都老了,你還是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對我,我仍追在你后面,能幫你推輪椅就覺得滿足?!?/br> 童唯安覺得他對于未來的所謂“憧憬”已經到了近乎可笑的地步,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嘉昱已經神色認真的看向許承則:“我到時候可以照顧我干媽,許叔叔你到時候找人幫自己推輪椅就好了?!?/br> 童唯安險些笑出聲來,低頭掩飾似的咳嗽幾聲,許承則從一瞬間的錯愕中回過神來,看著沈嘉昱小小的身影,臉色越發(fā)復雜起來。 兩天后的一大早,許承則處理完公司一些比較要緊的事之后趕到的童唯安病房,彼時童唯安剛剛坐上輪椅準備出門。許承則依舊只需一個眼神就自然而然的取代了林微澄,推著她出了門。 許承則推著童唯安到了十五樓1509病房門前,他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原本并沒有關嚴的房門因他的動作徹底敞開。 “蓁姨?”童唯安一面禮貌的出聲詢問,一面朝里面看去。而她眼前偌大的病房里,曾經推輪椅的老人正坐在空空蕩蕩的病床上,沉默的整理著床頭的一些書稿。 童唯安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老人見他們進門,卻似乎并不意外的樣子,輕輕笑道:“小姑娘來啦?她那次回病房的路上還說和你投緣的很,你一定會來找她聊天的。” 許承則把童唯安推進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 老人把手邊的一本書遞給她:“她說如果你來了,就把這本書送給你,她自己寫的?!闭f著,又忍不住無奈的笑起來,“她這個人啊……從小就喜歡胡寫亂畫,這次直到住院前,還是不肯老老實實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