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注視著毫無怨言的女子，心里突然想問問她是什么感受，這兩年他不言，只是每次默認那碗藥汁的出現(xiàn)，兩個人便是經(jīng)常歡好，卻不能誕下一個孩童，她對此好似全然接受，沒有半點勉強和埋怨。

    “如果不想喝，就別喝了?！?/br>
    謝清嵐有些驚訝的抬頭，突然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呢？沒事，不勉強?！?/br>
    楚祁突然起身，走過來，示意旁邊伺候的碧桃和綠晶退下去，坐到謝清嵐旁邊，認真地說：“你若是不想，就別喝了，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的，看你天天這么喝，我心里也不好受?！?/br>
    “那你就別來我這了，或者，你晚上自己去書房睡?！敝x清嵐錘了他一下，看他挑眉，才不逗他，說，“你的意思我懂。之前我老老實實喝藥，也不是因為你的意思，喝和不喝全是我的意思，我不想我的孩子在他還未出生時，就被人當成利用的靶子，也不想他得到來有一個不穩(wěn)定的局面，必須讓我們當父母的對不起他。我理解你，你肯定也是這么想的，是不是？”

    楚祁抱住她，輕聲說：“我知道你懂，可只是，突然覺得，你問我犧牲太多?！?/br>
    謝清嵐伸出手也抱抱他，笑說：“那你可要對我好好的。”

    然而，即便寵妃們都未孕育皇嗣，可后宮的局面卻令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安修容已經(jīng)鮮明的戰(zhàn)隊到皇后的陣營里，貴妃在宮中越發(fā)的歇斯底里，情緒跌宕起伏，前一刻還同人笑著，后一刻便變了臉，要直接打殺宮人。早些年，謝昭儀剛剛進宮時，貴妃還想同昭儀聯(lián)手，可是謝昭儀圣寵不衰，性格溫柔而內斂，并不想介入這段戰(zhàn)爭，更何況，所有人都看著呢，榮禧宮和錦繡宮哪一位能夠率先誕下皇嗣。

    如果謝昭儀誕下皇嗣，恐怕宮內的局面又是一變了。

    只是皇后和貴妃都知道，雖然皇帝寵著謝昭儀，卻沒有免去她的湯藥，安修容也是，所以最終要爭個你死我活的，依舊是她們彼此。

    這一天，謝清嵐正在自己院子里喂魚，綠晶從外快步進來稟報：“娘娘，孫婕妤落水了，路過的周容華說，是衛(wèi)婕妤同孫婕妤爭執(zhí)不休，一氣之下，把孫婕妤給推進水里的。皇后娘娘命您也去呢?！?/br>
    謝清嵐微微挑眉，把手中的魚食一把全都扔進池塘里，問：“除了我，皇后還請了誰？”

    “貴妃娘娘已經(jīng)去了，皇后娘娘也派人去錦繡宮請安修容了?！?/br>
    二品以上的妃嬪俱在，落水的是已經(jīng)晉位婕妤的皇后表妹，出手的是同昭儀交好的禮部尚書之女，路過的據(jù)說是新投奔貴妃娘娘的妃嬪，這倒是也齊全了，除了明面上站在皇后陣營的安凝雪外，涉事三人分別對應宮中分位最高的三人。

    一路走一路琢磨，謝清嵐全然不知為何皇后會在這樣的全無半點轉機的時候上讓孫婕妤出手，而衛(wèi)雯的性子謝清嵐是十分清楚的，天性爛漫率真在后宮這潭水里算是難能可貴的單純人，要說她氣急了推人，從脾氣上能說通，可論及家庭教養(yǎng)，衛(wèi)雯也斷不會做出這樣落人口舌把柄的不義之事。

    謝清嵐到昭明宮的時候，另外三位都已經(jīng)高坐在上，謝清嵐沖皇后行了個禮數(shù)，向貴妃請安，對安修容點頭以示招呼，落座于皇后的另一側，看向下面跪著的三人。

    “謝昭儀也來了，周容華，你再把事情經(jīng)過說一遍?！?/br>
    “是?！?/br>
    無外乎還是綠晶的那些說辭，鄭皇后和徐貴妃時不時拿余光看一眼謝清嵐，只見她平平淡淡，說不上認真，也說不上不認真。

    “謝昭儀認為呢？”

    謝清嵐微微一笑，說：“臣妾位卑，也不曾打理過后宮事，不敢妄加斷論?！?/br>
    這是不想出手幫衛(wèi)雯了，鄭皇后聽后倒是沒在說什么，反而徐貴妃張口了，說：“昭儀meimei這話過謙了，便是不曾協(xié)理宮務，但榮禧宮的宮人可是被昭儀□□的很會處事，對人不張不揚，和氣恭敬，由此可見meimei的手段了。meimei這是怕皇后娘娘怪罪，才不敢說話吧？”

    謝清嵐挑眉，平淡地回了一句：“貴妃的夸贊，我心領了，然□□宮人與明斷宮中雜務還是有所區(qū)別，從未管過，無何經(jīng)驗，又怎么信口開河，擾亂視聽。說起來，貴妃一直協(xié)理宮務，得萬歲重視，依我之見，不如聽聽貴妃如何說，皇后娘娘認為呢？”

    這番話可謂是里外不討好，以位卑論高位之事，是宮內的大忌，雖然剛才是貴妃出言引發(fā)此事，然而，出口的話卻是謝清嵐所說。三年過去，無論是今年新入宮的妃嬪還是皇后貴妃都已經(jīng)習慣了面前這個從容淡定的女子站在中間，好似一泓清水，無論誰都別想沾惹半分，也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其微起漣漪。

    今日，謝清嵐倒是主動破了自己以往的慣例了。

    鄭皇后皺著眉頭，沉默許久后，才說：“貴妃以為呢？”

    徐貴妃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看，她冷哼了一聲：“既然有人證在此，衛(wèi)婕妤還有什么話可講？”

    跪在下方的衛(wèi)雯漠然抬頭，她看了看謝清嵐又看了看徐貴妃和皇后，輕聲說：“只有周容華一人看見，若她有意陷害我，我便是百口也莫辯了。可我真的沒有推孫婕妤入水。”

    “皇后娘娘明鑒，我和衛(wèi)婕妤無冤無仇，為何會說謊？”周容華立刻搶話說道，“衛(wèi)婕妤說我有意陷害，我還要說衛(wèi)婕妤這番話才是真的想侮辱我的清白?！?/br>
    無論是衛(wèi)婕妤開口還是周容華反駁，謝清嵐都面色如常，從旁人眼中難以看出分毫她的心思，此時她依舊不出聲，貴妃和皇后也靜默了。

    果然啊…謝清嵐心中輕嘆，這招無論是皇后還是貴妃出的，其意都是想讓她說話，深陷其中，發(fā)生牽扯。

    “皇后娘娘素來秉公處事，料理宮務多年，深得萬歲信任，臣妾在此幫不上什么忙，宮中還有俗務在身，先行告退，還望娘娘應允。”

    謝清嵐站起來，朝皇后屈膝行禮。

    皇后神色復雜，貴妃也起身：“宜春宮也有許多事情，二皇子今日偶爾風寒，臣妾也要回去細心照料，還望皇后娘娘應允?！?/br>
    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昭明宮，謝清嵐站定身子，看向徐貴妃。

    這個容顏尚未老去的前寵妃依舊艷麗，一顰一笑間儀態(tài)萬千，只是可惜了。不知道是辜負了她那倔強跋扈的性子和豪門權貴的出身還是她辜負了這樣激烈的性子和閃亮的出身。

    “貴妃娘娘，清嵐無心入局。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貴妃娘娘這樣的性子，清嵐欣賞，所以提醒娘娘一句，不要迷了自己的眼，自己的心。身處高位，若一步不慎，跌下來，可是如墜落懸崖，萬劫不復呢?！?/br>
    徐貴妃冷漠而鋒利地笑了笑，她目光如劍，似乎想要刺穿謝清嵐平靜的面具：“多謝昭儀meimei提醒，不過，昭儀meimei也要當心，前車之鑒后事之師，可meimei還比本宮少一樣東西呢，別到時候，本宮還站得好好的，你卻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br>
    謝清嵐微微一笑：“若是真有這樣一天，清嵐自當舉身墜崖，多謝貴妃娘娘今日提醒之恩，若他日，貴妃娘娘保不住自己的東西，也可說與清嵐聽聽。”

    徐貴妃臉色微沉，冷哼一聲，轉身登上自己的步輦。

    第二天，昭明宮傳出消息，衛(wèi)婕妤不尊宮規(guī)，企圖陷害妃嬪，降為正四品容華，禁閉三月。周容華涉事不能自證清白，禁閉一月。

    謝清嵐含笑聽完消息，指揮月隱去打探是不是鄭家出了事，皇后才出此下策，希望通過饒恕衛(wèi)雯來同自己建立關系。

    只是可惜了，想讓她維護衛(wèi)雯，以為困住她，讓她不得不拉攏人，要不然就失去衛(wèi)雯這條可能的臂膀，以此要挾她入局。

    可是，她真的不在乎，她不入局，皇后以常人之心度她，于她而言反而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她所在意之人終于又有一個跳出了后宮風云之中。

    衛(wèi)雯，出局了。

    第62章 征兆

    一直到晚上，月隱也沒能回來，反而是楚祁排了秦良久過來。

    “娘娘，”秦良久向謝清嵐躬身行禮，“萬歲爺命奴才過來，說您有話要問?！?/br>
    謝清嵐點點頭，楚祁身邊的每個人幾乎都能耐不俗，忠心耿耿，身為大太監(jiān)，宮中的總管太監(jiān)，秦良久更是將秘密掩在心中，對任何人都恭恭敬敬，看不出半點楚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