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照理鄉(xiāng)下不同高門大戶,就算是大戶人家,訂了婚,雙方父母還是會想辦法讓他們私下見上一面。 不過趙遠山那會忙著讀書,后來考不上秀才,李秀琴這邊就開始變了說法,什么男女七歲不同席,婚前不見面之類,總之,就是不給見面,就是李秀琴先前陸續(xù)送出去的東西也被她娘變著法收了回去,其中就有一個送給趙遠山的荷包,也在退婚之時還給了李家。 如此,訂婚幾年的兩人,從未見過對方,倒是小草跟著趙母去李家時見過幾面。 “趙大哥!”李秀琴抿了下唇,微微蹙眉,雙眼含淚,一副趙遠山拋棄她的模樣。 此時正是太陽落山之際,許多山上干活的人回來,這條路并不偏僻,走的人多,她這樣一副做派,被許多村民看在眼里。 趙遠山眸光微冷,好在小草在身邊,不然她這副模樣,他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李姑娘,你我從未見過面,再過幾日,我便要成婚,還請你自重。”趙遠山說話沒壓低音量,周圍不少人全都聽到了。 見他身邊的小草,身上一件麻衣,還有臂上的白布,估計是碰巧遇上。 “趙大哥?!崩钚闱傧胍锨白プ≮w遠山的手,被他給避開。 “還請李姑娘自重?!壁w遠山目光森冷,他再次覺得當(dāng)初退婚是件好事。 且不說這樣的女子能否與他共苦,就是這女子的做派,著實叫人惡心。 “趙大哥,你怎么能這么說話,我……怎么說,我都同你訂過婚,你怎可如此羞辱我?!崩钚闱傩南掳岛?,沒想到趙遠山這么油鹽不進。 趙遠山眉毛一挑,“不過實話實說,還請李姑娘不要再說令人誤解的話,不然我未婚妻子會誤會。” 說到趙遠山帶回來媳婦,邊上見過的村民瞬間轉(zhuǎn)變思想,看來是這李秀才家的姑娘出的幺蛾子。 當(dāng)然,如果趙遠山帶回來的是一個長相難看,或是氣質(zhì)粗俗的媳婦,這些人肯定不會偏向趙遠山。 不過現(xiàn)在他帶回一位貌美如花,氣質(zhì)如云的姑娘,傻了才會不要好的選次的。 一時間,許多人對著李秀琴指指點點,也有不少見不得別人好,或是沒見過楊嬋的人想到別處,說趙遠山三心二意,吃著碗里瞧著鍋里。 住在鄉(xiāng)下就這點不好,愛捕風(fēng)捉影,家里就是摔了口碗,都被傳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并且到了最后越傳越離譜。 教楊平讀了幾段三字經(jīng),楊嬋便沒有再教,一口吃不成胖子,平哥兒還小,無需逼著。 瞧著時間,已經(jīng)可以燒晚飯,就是不知道趙遠山回不回來吃飯,才想著,就聽到敲門聲。 楊嬋笑笑,估計是他們回來了。 “遠……是三嬸啊!今兒怎么有空來,可真難得。”楊嬋側(cè)過身子,讓她進門。 三嬸就是最近認(rèn)的親戚,為人熱情,就是有些八卦,不過也正因為他,楊嬋知道了不少十里八村的消息。 她還教了不少平日生活的技能,楊嬋先前同她說好,等到過年時候,教她做發(fā)糕、千層糕之類的吃食。 “什么難得不難得,你呀,就是太少出門?!比龐鸶艨罩噶藯顙纫幌?,而后打量起屋內(nèi)的布置。 “到底讀過書不一樣,同樣的東西,到你手里都不同?!比龐鸶袊@。 趙家堂屋就簡簡單單放著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要說不同,就是正對門口的墻上掛了一幅山水畫,不過是楊嬋根據(jù)記憶涂鴉而作,兩側(cè)各掛著一幅字,則是趙遠山所作。 像趙遠山這樣的學(xué)子,家中能送他去上學(xué)就已經(jīng)很不錯,少有能學(xué)六藝的,全都將功夫花在學(xué)文章和字上頭,所以像楊嬋這一手涂鴉之作,都在他之上,不過字卻他好些。 再有就是桌子上放了一盆小花,其實就是路邊野花,楊嬋瞧著好看,弄了白瓷大碗,直接挖了種起來,經(jīng)過簡單修剪,竟也有股子清雅味道。 “哪里,不過隨便弄弄。”楊嬋笑笑,當(dāng)初和這些人相交的時候,楊嬋就沒想過藏拙,也不是全部都顯露出來,只是將識字寫字的技能告訴這些人,當(dāng)然,還有那一手好繡活。 這樣一來,她在這村里的地位果然高了一層,平素說話行事,旁人也敬幾分。 她倒不是想要高人一等,實在是馬善被人騎,不要以為鄉(xiāng)下人全都樸質(zhì)良善,他們心里也有許多道道。 像楊嬋這樣沒了父母長輩,又帶著一個弟弟到了趙家村,現(xiàn)在這些人才入村還好,日后定下來,可就會說楊嬋的閑話,甚至還會欺負(fù)她。 好比三嬸就曾和楊嬋說過,有一人見不得別人家的稻子長得比自己好,竟然連夜去將那家才抽稻穗的稻子給拔了。 最為搞笑的是,被拔了稻子的人家也不打上門去,晚上就去將那家的稻子給拔了。 這還算好的,種稻子那會,田里需要水,村里就會先說好每家用水多少時間,饒是如此,為了多留幾分鐘水,時常有抄家,更甚者還有打架的。 這些楊嬋之前從沒聽說過,聽了后,只覺得學(xué)了不少。 “楊姑娘,我呢!是將你當(dāng)自家侄女,所以知道點事,就想著告訴你。”三嬸才坐下,就忍不住開口說話。 楊嬋點頭,淺笑道:“三嬸有話盡管說?!鼻浦@模樣,估計又有什么八卦,還是關(guān)于她自己的八卦。 果然,三嬸開口道:“也不是三嬸多嘴,實在是覺著這是還是告訴你為好,你知道遠山先前有個未婚妻吧?” “知道?!睏顙攘家惶?,倒了茶遞給三嬸,淺笑著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我也是聽隔壁的劉大娘說的,遠山今天是不是沒在家?”三嬸壓低聲音湊近楊嬋問道。 “恩?!睏顙瘸榱讼伦旖?,三嬸每次八卦都弄得神神秘秘,楊平早讓她趕回屋里,這就她們二人,誰能聽到她們說話。 不過也許八卦就是要這種氣氛吧,三嬸繼續(xù)壓著聲音,神神秘秘的道:“那就是了,劉大娘家的老大今天去山上砍柴,回來的時候瞧見遠山和一個女的拉拉扯扯,因為離得遠,也不知道說了什么,你知道嗎?” 楊嬋嘴角又是一抽,“我都才聽到三嬸說的,哪里知道那人是誰?!?/br> “你不生氣?!比龐痼@訝,楊嬋實在太鎮(zhèn)定,這是她從前都沒遇過的,哪個女的聽到自己丈夫在外頭和別的女人拉扯不鬧騰的,莫不是讀過書的女人不一樣? 楊嬋是好氣又好笑,“莫說我還不知這事的真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信趙大哥不會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其中定有原因?!?/br> “楊jiejie?!闭?dāng)三嬸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就聽小草在門外大喊,屋內(nèi)氣氛一陣尷尬。 見著趙遠山,三嬸立馬起身,“那什么,我家還煮著飯,就先回去了?!闭f完匆匆離開。 “回來了?!睏顙葴\笑,讓趙遠山看不出她到底什么想法。 三嬸為何而來,他只要一猜就明白,楊嬋卻半句不問,讓他忐忑不安。 ☆、第26章 無需掩飾 趙遠山跟在楊嬋身后好一會,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隨手拿起繡籃子開始繡花,幾針下去,楊嬋實在受不了那灼熱的眼神,抬頭掃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學(xué)繡花不成?” 要說楊嬋生氣,那是沒有的,就和她跟三嬸說的那樣,她相信趙遠山的為人,這其中必定不像三嬸說的那樣。 可是要說沒點想法,那也不可能,之所以能被捕風(fēng)捉影,你也得有影給人撲,所以趙遠山今天肯定有遇上個女的,還是他前未婚妻。 “不是,蟬兒!”趙遠山平常也不是笨嘴笨舌的人,只是一遇上楊嬋,舌頭就跟打了結(jié)一樣,心里想的話怎么都吐不出來。 “那就忙你自己的事去,老盯著我做什么?!睏顙葯M了他一眼,不能否認(rèn),除開有些不舒服之外,還有想要看趙遠山為她著急的惡趣味 “蟬兒?!壁w遠山皺眉,拉了凳子坐到她對面,面皮緊繃,滿眼嚴(yán)肅,“我之前從沒見過什么李姑娘,今天不過是回來路上碰見,說了不到三句話,沒有半點瓜葛?!?/br> 楊嬋重新拿起帕子,嘟囔:“誰知道你有沒有騙我?!?/br> “當(dāng)時小草也在邊上,你可以問她,”一聽楊嬋的話,趙遠山急的不行,繼而又道:“我要有半句假話,天打……”后半句被楊嬋的手抵住堵在嘴里。 “別動不動發(fā)誓,我原就沒說不信你,不過逗你一下而已?!睏顙却_實沒有不信他,而且她對自己有信心,只是那李姑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要是堵上門來,倒是可就不單閑言碎語那么簡單。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趙遠山眉頭皺的更深,“一會我去找三叔公,讓他老人家?guī)兔ψ咭惶恕!?/br> 今天看到他遇見李秀琴的人有不少,明天風(fēng)言風(fēng)語肯定也不少,一個處理不好,不但會損了名聲,還會給楊嬋帶累,現(xiàn)在只有三叔公一個長輩,只能找他幫忙去一趟李家。 楊嬋點頭,這些事一定要處理好,不然往后成了婚都不安生。 天漸漸暗了,大多人已經(jīng)吃完飯歇下,三叔公家只他自己和柱子兩人,都要上山干活,家里哪有人燒飯,趙遠山到的時候,爺孫倆才放下碗筷。 “三叔公,我也是沒法子,只能找您老人家了?!壁w遠山將遇到李秀琴一事,敘述平淡,沒添加什么多余情緒。 本身他對李秀琴就沒什么感情,于他而言,純粹就是一外人,要不是她今天鬧著一場,他都快忘了有這人。 “秀才家的女兒竟然這么不知廉恥,真該說給所有人聽聽?!敝舆@年紀(jì)本來就愛沖動,加之他從小就崇拜趙遠山,聽到李秀琴敗壞趙遠山名聲,氣氛的不行。 三叔公敲了敲桌子,聽到聲音,柱子一下不敢再出聲,他最怕爺爺,剛才要不是太生氣,都不敢跳起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同李老頭許久沒見,明早我去找他敘敘舊?!比骞练€(wěn)說道。 不等趙遠山開口,他擺了擺手,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今天看到你們見面的人不少,私下解決更招人話,不如大大方方的過去?!比骞抗怃J利,“或是你愿意委屈楊姑娘?!?/br> 如果晚上過去,是可以讓李家管住女兒不再生幺蛾子,卻堵不住外人的嘴,萬一李家倒打一耙,有理都說不清。 明天過去李家勢必會損傷李秀琴的名聲,不過這本身就是她自找的。 三叔公人老心卻亮堂的很,那李家丫頭當(dāng)初見遠山中不了秀才,不顧兩家名聲硬要退親,并不是賢妻之選,楊丫頭為人溫和,知書達理,很好。 聞言,趙遠山起身彎腰,“勞煩叔公了。”和楊嬋相比,別的女人自然就要退散兩旁。 望著趙遠山走遠,三叔公掃了眼桌上的布包,支使柱子過去打開,兩套深青色粗布秋衣,并沒有繡什么東西,料子也算不上好,卻能瞧出做工精細(xì)。 “爺爺,是衣服?!敝幽闷鹕项^那件,抖開一瞧,立馬給自己套上,“不大不小正合適。” “滿身是泥,還不快脫了?!比骞R了一句,嘴角微微揚起,遠山這媳婦,算是找著了。 翌日一早,三叔公便去了李家,不少見到他的人,都猜測著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還有些人說趙遠山估計真對李秀才家的姑娘余情未了,不然怎么讓三叔公出面。 見過楊嬋的人呲鼻,除非趙遠山瞎了,不然會放著天鵝不要選鴨子。 李家的人全都上山干活,三叔公不是沒想到,他要的就是這結(jié)果,直接上山。 到李家那片田的時候,李家大伯母正在訓(xùn)李秀琴。 “怎么那么笨,都說了要輕輕的松土,輕松的松土,你這一鋤頭下去,才出芽的苗都被你給挖了?!贝蟛感諈牵幸蛔尤?,兒子是她命根子,房子才修好,就讓他去鎮(zhèn)上上學(xué),另外三個女兒,長女已經(jīng)出嫁,幼女這次水患沒了,次女則在幫忙。 人都有私心,松土是力氣活,自然不會讓自己女兒干,所以李吳氏的次女在澆水,而李秀琴自然要松土, “伯娘,我……”李秀琴心里恨的直咬牙,爹娘在的時候,她的手除了拿筆和針線,何時做過這種粗活。 李吳氏正想開口再罵,就聽田邊有人喊自家公公,抬眼一看,是趙家村的三叔公。 鄰村的人大多相熟,人三叔公輩分在那,就算不是同村,作為小輩同樣得敬著些。 “這不是趙大叔嗎?找我公爹有事?”大伯母換上笑臉,扭頭白了李秀琴一眼,“沒見是找爺爺?shù)模€不會快去喊?!?/br> “是有些事?!比骞c頭,面容一直嚴(yán)肅,見到李老頭后更甚。 招呼李老頭一聲,三叔公開門見山,“不知你是否聽說昨日傍晚的事情?” “什么事?”李老頭疑惑,不單他,就算一旁支著耳朵的李吳氏也奇怪。 見他們模樣,果然都是不知情,三叔公點頭,“我就說你李老頭最是要面子,要是知道,怎么會不攔著孫女。” 這下李老頭炸了,“什么孫女做這等事情?出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就是你孫女?dāng)r下遠山,說些讓人誤解的話,你也知道,遠山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拖到現(xiàn)在才找到媳婦,過些日子就要成婚了,這時候要是惹出閑言閑語,還怎么成婚,家里也沒個長輩,只有我這老骨頭過來問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叔公嘆口氣,故意為難道。 李老頭輕哼一聲,對于二兒媳出爾反爾不讓女兒嫁給趙遠山,讓他在村里丟了不少面子,這也是他為什么任由李吳氏支使李秀琴的原因,難不成這丫頭又做了什么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