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肖志平顧不上再聽,他掛斷電話,飛快地打電話給李云柯,說:“你先過安檢,我馬上就到?!?/br> 他沖出門之后,正對著出發(fā)大廳的通道。 通道中間站著一個人,是他剛剛才見過,卻無論如何不想再見到的嚴翹楚。 嚴翹楚滿臉慍怒地等在那里,看到肖志平便走上前去,伸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 肖志平忍住疼痛,卻忍不住絕望,他用一種無比虛弱的聲音說,“我可以解釋的?!?/br> 嚴翹楚陰戾的眼神死死鎖住他的臉。 “嚴楚楚這個名字是假的,但是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毙ぶ酒揭е勒f,他知道嚴翹楚只有猜測沒有證據,自己絕對不能親手把證據送到他的面前。 嚴翹楚氣急,手里的力道便又增加了幾分。 “你把她給我叫過來,我就放你上飛機。” 肖志平終于無言以對。 這時候機場廣播終于響起,他預定的航班開始檢票登機了。 “你著急了么?想走么?想走,就把嚴楚楚叫到我的面前?!眹缆N楚再次重復著這句話,放開肖志平的手腕,手卻神差鬼使地伸上去,慢慢撫上他的臉頰。 雖然胖了不止一圈,皮膚的觸感卻越來越好,珠圓玉潤,吹彈可破。 嚴楚楚就是這個樣子。 莫非是因為孩子? 嚴翹楚的目光從肖志平的臉下移到他的腹部,雙手環(huán)抱上去,竟然還有些困難。 難道里面真的有個孩子? 看到嚴翹楚滿臉的不可置信,肖志平也算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現在沒有任何倚仗,渾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只有兜里的手機。于是他迅速摸出手機,死死撰在手心里,露出一端用盡全力砸向嚴翹楚的太陽xue。 嚴翹楚措不及防,被擊中之后不禁打了個趔趄。 肖志平轉身就跑。 他想,前方已經開始登機了,他只要跑過檢票口,上了飛機,等到飛機一起飛,就算嚴翹楚本事再大也阻攔不了了,而他將會開始新的人生。 嚴翹楚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憤怒過,他看著肖志平的背影,雖然大腹便便,跑起來費力,但似乎在危急關頭爆發(fā)了潛力,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嚴翹楚心中惱意更甚,他忽然想起剛剛在咖啡廳等到肖志平時,那人坐下來只點了一杯清水,是因為懷孕不能喝咖啡的緣故么?細想來,處處都是漏洞,而他竟然沒有發(fā)覺。 他又想,難怪自己一邊惦記著肖志平,一邊惦記著嚴楚楚,不管那人是以何種身份出現,肚子里都有著自己的血脈,一定是因為這一點才會念念不忘的。 而得知了這一點的嚴翹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肖志平走的。 他定了定神,大步追了上去。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肖志平焦急萬分,咬緊牙關想要再跑快一些。 他已經看到了檢票口那邊李云柯的身影,聽到他在似乎在對自己喊著些什么,但是大約是太過用力,他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墜漲的感覺從小腹直竄上來,那里面一陣抽痛,肖志平控制不住地放慢腳步,慢慢地彎腰蹲下去。 嚴翹楚已經追到近前,他揪起肖志平強迫他面前自己,卻看見對方痛苦難耐的表情。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嚴翹楚一時間不由怔住,而后聽到肖志平細若游絲的聲音。 “我好像要生了。” 倉促間,嚴翹楚打橫抱起肖志平的身體,感覺比上次又重了一些,再加上腰圍太大,抱起來竟有些困難。但是此情此景下,得知了真相的嚴翹楚只能穩(wěn)穩(wěn)地抱住他,這個男人肚子里還有自己的孩子。 已經過了檢票口的李云柯又折返回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嚴翹楚說:“情況很危險,快送醫(yī)院?!?/br> 嚴翹楚也顧不上跟這個疑似情敵計較了,他抱著肖志平也沒辦法打電話叫人,只能聽李云柯的安排上了車,一路奔向他之前就職的那家私立醫(yī)院。 肖志平已經痛暈過去幾次,然而失去知覺是很危險的情況,李云柯必須想辦法把他叫醒。 實在叫不醒的時候,他也只能讓嚴翹楚試試。 嚴翹楚還沒有從自己要當父親了以及男人可以生孩子這兩件事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看到昏迷不醒的肖志平,總有一種不認識的感覺。 他也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會這樣脆弱,仿佛一睡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他用上三分力氣,拍了拍肖志平的臉,說:“別裝睡了,你誤了飛機走不了,接受現實吧?!?/br> 肖志平一動不動。 “想想你的分手費,再想想你的家人,你再不醒他們就全沒了?!?/br> 肖志平依然無動于衷。 “我都還沒有跟你計較你瞞著我的事情,你這樣矯情不太好吧?你看你現在又胖,又丑,整個人都變形了,我還這樣不介意地抱著你,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可就真的不要你了?!?/br> 肖志平悠悠轉醒的時候,還不能言語,就聽到了這最后一句話。 他心里苦笑,嚴翹楚大概忘了他早就不要他了,現在拿這個來威脅,還真的沒有什么說服力。 然而嚴翹楚還在那里惆悵著,“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呢?這孩子真的是我的嗎?” 剛剛醒過來的肖志平冷著臉對他說:“不是你的,這孩子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嚴翹楚見他醒了原本是高興的,聽他這么說險些又被激怒,然而最終還是理智戰(zhàn)勝了憤怒。 跟他一起的七年中,肖志平認識什么人,去什么地方,甚至每一天的作息,嚴翹楚都清清楚楚。他應該沒什么機會去認識其他的男人,甚至懷上別人的孩子。 “算了,等你生了再說?!眹缆N楚一副大度不跟他計較的表情,讓肖志平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又暈過去。 李云柯適時地湊上來,做了簡單的身體檢查以后,問他:“還痛不痛?” 肖志平點頭回答:“一陣一陣的?!?/br> “那應該就是宮縮了?!崩钤瓶抡f著,又皺起眉頭,他還從來沒有接觸過只有zigong沒有產道的情況,這對他來說也是一次全新的挑戰(zhàn)。 如果與肖志平只是普通的醫(yī)患關系,只要他盡力而為就算手術失敗也不會覺得有負擔,但是現在他已經沒辦法接受手術失敗這種可能了。李云柯在心底嘆了口氣,對助手說:“叫他們準備破腹產手術,所有的人都用我們實驗室的,這場手術要嚴格保密?!?/br> 到了醫(yī)院之后,肖志平迅速被推到婦產科的手術室。 嚴翹楚跟在病床旁邊,在完全沒有做父親的覺悟的情況下就要做父親了,他的心情也是難以言表的復雜。更何況他還沒有結婚沒有女朋友,只有一個已經分手了的前男友。 不自覺地,他也終于把肖志平從小情人放到了前男友的位置上。 李云柯問了肖志平最后一句話:“如果遇到二選一的情況,你是希望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肖志平在一陣劇烈過一陣的疼痛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還是之前的意思,我只希望你沒事,但是如果你希望留下這個孩子,我在這里向你承諾把他好好帶大?!崩钤瓶抡J真而溫柔地說,“最后,還是要看你本人的選擇?!?/br> 嚴翹楚被這一次大過一次的震撼刺激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但是他總算聽明白了李云柯的這段話,并且十分不滿地抗議:“我也是孩子的父親,為什么不問我的意見?” 李云柯冷冷地瞥他一眼,問:“請問你是肖志平的什么人?” 他們沒有結婚,沒有任何法律意義上的羈絆,對于肖志平和他的孩子來說,嚴翹楚也的的確確是個外人。 嚴翹楚大怒:“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這臺手術的主刀醫(yī)生?!?/br> 李云柯平靜的回答,在某種情況下,他有法定權利來掌控肖志平的生死,而嚴翹楚對此無能為力。 在嚴翹楚暴怒之前,肖志平勉強又開口說了一句話,“李醫(yī)生,我想聽聽他怎么說?!?/br> 他還是不死心,或者已經死心了,想讓自己的心死得更徹底一點。 李云柯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他知道肖志平跟了嚴翹楚七年,他只恨自己沒有早認識肖志平七年。 嚴翹楚低頭看著肖志平,保大還是保小,無論何時都是一個必然會留下遺憾的選擇。 他想了想,開口說:“還是保大吧,反正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我從來沒聽說過,生出來的還不知道是個什么鬼。” 肖志平頓時不想聽下去了。他擺了擺手,讓李云柯把自己推進產室,看都沒有再看嚴翹楚一眼。 嚴翹楚被擋在門外,滿臉的茫然。 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況,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肖志平已經被推進去了,那個一看就心懷不軌的醫(yī)生正在里面給他做手術,嚴翹楚竟然不能阻攔。 那個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嚴翹楚總算記得他還能干點什么,打電話把小唐招了過來。 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助理,小唐帶來一大堆資料,分門別類歸置得清清楚楚,就在產房門口給嚴翹楚匯報。 “這是肖先生第一次的孕檢資料,是從市一院那邊取過來的?!?/br> 嚴翹楚拿過來看,看到了那張看不太清楚的b超圖。第八周,完全看不出來里面有個孩子,然而檢查結果明明白白寫著確定妊娠幾個字,并且報告單上寫的名字就是肖志平本人。 “這是他后來回老家后建的產檢檔案,上面的名字已經換成了嚴楚楚?!?/br>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肖志平是發(fā)現了自己有孕以后決定離開,幾次三番挑戰(zhàn)嚴翹楚的底線,惹他厭煩,讓他主動提分手。 他是如此地了解嚴翹楚,知道只有被分手,才能避免被死纏濫打。意識到這一點的嚴翹楚臉色黑得像鍋底,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肖志平憑什么一個人決定生下來一個人帶著孩子跑掉? 他一路中了肖志平的設計無數次,讓他跑了兩次,還差點飛到國外去。 幸好肖志平突然要生了,現在想跑也跑不了了,也多虧了那個孩子。 嚴翹楚在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孩子以后,第一次對其有了一點點好感。 小唐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他又拿出一些打印出來的圖片資料。 “這些都是街頭監(jiān)控拍到的照片,記錄了肖志平這幾個月以來的變化。一開始完全看不出來,但是當他開始扮女裝以后,明顯可以看到肚子的變化,到后來恢復男裝也掩蓋不了了,他就特意穿上肥大的衣服,讓自己整個人都顯得臃腫起來,別人看的時候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肚子上……” 嚴翹楚從頭翻了一遍那些圖片,把它們狠狠摔在手邊粉紅色的座椅上。 肖志平可真是膽大,這么大事情瞞著不說,還企圖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簡直不能原諒。 在他快控制不住怒火的時候,小唐又拿出筆記本電腦,給他播放一段視頻資料。 “這是女人分娩的過程介紹,雖然說男女身體構造不同,但是我覺得可以參考一下吧?!?/br> 雖然中學生理課都學過,嚴翹楚卻還是第一次直觀感受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然而順產完了還有剖腹產,他看到孕婦的肚子被切開,醫(yī)生把里面的胎兒取出來,血淋淋的,皺巴巴的,然后一聲啼哭標志著新生命的誕生。 視頻播放完了,嚴翹楚在那里愣了一陣子,才喃喃說道:“那男人生孩子,要借鑒哪個?” 小唐最近三觀被刷新得裂了很多次,這時候終于忍不住,面露尷尬地看著嚴翹楚說:“那位的身體是什么樣的,除了醫(yī)生,也就是嚴先生你最清楚了吧?” 嚴翹楚瞇著眼睛回想,那具身體很軟,也很契合他的,但是他摸遍每一寸,記憶中并沒有可以生出孩子的地方。 看來必然要切開肚子了,雖然說時下的醫(yī)療水平已經不需要擔心什么了,嚴翹楚總還是有些不安。他想起那句保大保小的問話,終于按耐不住,聯系到醫(yī)院上層的關系,換上一整套無菌的裝備,推開產室的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