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是放聘的日子，顧家一早就收拾好了，連長年沒打開的大門，都敞開了。等淳親王府來送彩禮的隊伍，從王府到顧家大約兩頓飯的功夫。

    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百姓在大街上圍觀呢，到底是王府世子大婚，這一路上不知有多熱鬧呢。等到了顧家的時候，顧階自是早就領(lǐng)著三個兒子在門口等著了，鞭炮聲噼里啪啦地響了好久，顧應(yīng)啟指著鞭炮就對顧應(yīng)承說笑呢。

    此時顧家周圍也擠著不少看熱鬧的人，見這顧家人都是這般英俊不凡，便是更加相信顧家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傳聞了。

    倒是顧應(yīng)承輕聲喝止了他幾句，顯是讓他莊重些。

    而顧家女眷都等在阿璇的院子之中，顯然是想瞧瞧淳親王府的聘禮。不過當(dāng)一箱箱系著紅綢的盒子被抬進(jìn)來的時候，別說楊氏看得眼珠子紅了，就連自覺家中極是富貴的陳夫人看得都瞠目了。

    光是龍鳳金鐲、龍鳳金簪就有二十八對，聽說每個金鐲子都得有三四兩。

    阿璇坐在屋子里頭，沒出去，不過卻聽碧竹說了外頭的熱鬧。她忍不住想起前世時，自己在香港參加一位世伯女兒的婚禮，當(dāng)時那位新娘就是手上帶著七八對龍鳳鐲子。

    至于外面兩尺長的珊瑚、江南的煙籠紗、四川的云錦蜀緞、塞外的裘皮、裝了一整盒足足有一百零八顆的東珠。至于三牲魚酒、上等的芙蓉燕窩、雞茸魚翅、熊掌、鮑魚，似乎只有你不認(rèn)識的，沒有你想不到的。

    衛(wèi)家唯一嫁了侯府的陳夫人，當(dāng)即得到的聘禮，只怕都比不上這里的十分之一。更別說旁人，登時讓人覺得，這果真王府就是和一般公侯人家不一樣。

    至于阿璇，她突然覺得自個的婚前恐懼癥，在這些金銀珠寶的刺激下，好了。

    ☆、第120章 姑娘要嫁人

    第一百二十章

    淳王府的聘禮也算是徹底點燃了阿璇的這門婚事，所有的彩禮都堆在阿璇的院子里頭，看得讓人眼熱。

    衛(wèi)氏瞧著這份富貴，反倒是沒有了先前的高興了。在晚上歇息的時候，讓丫鬟給自己送了發(fā)髻，就打發(fā)人出去了。而顧階進(jìn)來的時候，就瞧見她正坐著發(fā)呆呢。

    “怎么不上床歇息？”顧階在前院和顧應(yīng)衍下棋，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衛(wèi)氏嘆了一口氣，卻是沒說話。

    顧階見這樣的好日子里頭，她卻沒一絲喜色，忙是坐下問道：“這又是怎么了？”

    “從前只覺得阿璇被指婚到淳王府，是門好婚事?？扇缃袂魄七@樣的陣勢，我是真怕萬一阿璇到了王府受了委屈，咱們連幫她說話的份兒都沒有啊，”衛(wèi)氏說著，就已是淚光閃爍，顯然是擔(dān)憂至極。

    想想她那個親meimei吧，當(dāng)初不過是武寧侯府的嫡次子，所以陳霽再寵愛那個林姨娘，可父親還是可以提點陳霽，讓他收殮些?？傻汝愳V當(dāng)了侯爺后，父親就再沒管過陳家之事，所以那個林姨娘接二連三地生兒子。

    更別提宋寒川那樣尊貴的身份，雖然如今是世子，可誰都看出來，淳王府日后被他繼承那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br>
    要是阿璇真的受了委屈，他們做父母的能為她討公道嗎？

    衛(wèi)氏這么一說，顧階也是沉默。不過他卻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安靜地握著妻子的手，好半晌才沉聲說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肯定不會讓阿璇受委屈的。”

    顧階的話讓衛(wèi)氏安心了一些，他伸手替衛(wèi)氏擦掉了眼角的淚珠，溫和笑道：“阿璇這還沒出嫁呢，你就開始哭了。真到了阿璇成親的那日，只怕你旁人只能先來哄你吧。”

    衛(wèi)氏扭頭就是笑了笑，伸手推了顧階一把，卻被他抓住手腕，柔聲哄道：“放心吧，咱們阿璇那般聰明，又生得那樣好看，不會有人會忍心讓她傷心的?！?/br>
    “你們男人都只看樣貌，”衛(wèi)氏哼了一聲。

    她自個本就生的好看，以前她沒出閣之時，就有京城雙姝的稱號。如今阿璇卻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樣貌比她還要生得好。難怪顧階會對自己姑娘這樣有信心，畢竟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有愛美之心。

    待到了催妝這一日，宋寒川特地請了八個人，湊成整數(shù)。至于這八人，有康親王世子宋文麒、廉郡王宋炆、魏國公世子方清明、神機營指揮使董昌、上一科金榜傳臚張禹，也是內(nèi)閣張大學(xué)士的兒子，還有忠毅侯府的顧玄武、顧玄信兄弟兩人，最后再加上他自個的親哥哥宋紳堯。

    顧十三沒想到自個居然也能跟著去催妝，好在他去年秋圍的時候一舉奪魁，如今也進(jìn)軍中當(dāng)差了。不過比起其他人不是親王世子，就是國公府世子，或是貴為郡王的，他和他九哥簡直就是里頭跑腿打雜的。

    所以他迅速地找準(zhǔn)了自個的位置，到時候去撞顧家的門，可就靠他和九哥了。要不然你總不能讓宋炆這個郡王，或者是讓宋文麒這個世子爺去撞吧。

    宋寒川請的這幾人可是極有講究的，文有張禹，武有董昌和顧家兄弟，至于貴自然是有宋炆和宋文麒壓陣。

    所以催妝的時候，圍觀的人瞧著這些陪著準(zhǔn)新郎過來的人，都是身著大紅官服，那上頭的五彩補服可是看得人眼花，整個顧家門口那叫一個熠熠生輝。

    不過這會到底不是上門娶親，所以大家極是客氣。就連顧家的一對雙胞胎，都顯得格外惹人愛，看得宋炆不住地對宋寒川說道：“東廷，你這兩個小舅子不錯，不過就是長得太像了點，你以后可別叫錯名字。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br>
    宋寒川扯了扯笑容，顯是謝了他的提點。

    此時顧府早已經(jīng)擺上了三牲，鞭炮聲噼里啪啦地響著，顧應(yīng)衍則是領(lǐng)著他們進(jìn)去了。

    待到了吉時，顧家便開始發(fā)妝了，一個個扎著大紅綢緞的箱子被人抬了出去。因著阿璇是嫁到淳王府，所以衛(wèi)氏為她準(zhǔn)備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這一抬接一抬的假裝拉了出去，周圍看熱鬧的人別提多激動了。

    等嫁妝抬完了，阿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

    所以當(dāng)出嫁的日子如期而至?xí)r，天剛蒙蒙亮，顧家所有的小廝丫鬟以及婆子都又忙碌了起來。而顧家的大門也早早被打開了。

    阿璇被碧鳶輕聲叫聲，說這會已是卯時了。此時已是十月，快到冬天了，所以天亮的也晚，阿璇一睜眼睛，就覺得日頭還早，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了起來。

    碧鳶在旁邊著急地跟什么似的，又叫了兩聲，誰知她一說：“姑娘，今個可是你大喜的日子，還是早些起身準(zhǔn)備吧?！?/br>
    此時阿璇還在迷迷糊糊中呢，卻在聽見大喜的日子這兩個字時，霍地一下坐起了身子，她膝蓋曲起，手肘搭在膝蓋上，便是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待轉(zhuǎn)頭看了眼外頭的天，也不過是蒙蒙亮而已，她輕噓一口氣，喃喃道：“碧鳶，人嚇人，嚇?biāo)廊说?。?/br>
    碧鳶眨了眨眼睛，顯是沒聽懂她說的話。

    其實阿璇是在迷迷糊糊時，做了個夢。她夢到自個耽誤了吉時，于是淳王府空花轎來，居然又空花轎回去了。她跟在后面喊，我已經(jīng)好了，我已經(jīng)好了，可是花轎卻越走越遠(yuǎn)。

    這都什么跟什么，她無奈地笑了一聲，就是讓碧鳶伺候自己起身。

    此時內(nèi)務(wù)府派來的嬤嬤已經(jīng)來了，新娘子成親要絞面的，這些嬤嬤是老手了。不過這會還沒到時候，所以阿璇慢條斯理地起身。

    等她用過早膳后，陳綺兒就來了，她一進(jìn)來瞧著阿璇還穿著家常的衣裳，就驚訝道：“你怎么還沒換喜福呢？”

    阿璇見她自個還著急，就是笑了笑，要不是今個自己是新娘子，她還真想打趣她兩句。不過這會她卻是只夠擔(dān)心自己了。

    這會外頭已是喧鬧至極，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可就是吵吵嚷嚷的聲音。不過這樣的聲音反倒是讓阿璇安心，要是這會周圍靜悄悄的，她才覺得害怕呢。

    陳綺兒見她神色如常，也是心中暗嘆她厲害。這會上妝的嬤嬤已被請去喝茶了，所以屋子里頭只有她們表姐妹兩人。

    陳綺兒嘆了一口氣，笑道：“阿璇，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要是世子爺有什么事，你也多忍讓忍讓，可千萬別和他，別弄得像我娘那樣。”

    陳夫人不能說不幸，可她就是夫妻離心的典范，自打陳綺兒懂事以來，就是親眼看著她娘是如何一點點將她爹推離的。所以這會她能說這樣的話，已是交心之極了。

    阿璇知她的意思，便是點頭道：“表姐放心，日后我一定好生聽世子爺?shù)脑?，他讓我往東邊，我絕對不會抬腳去西邊?！?/br>
    “就你促狹，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陳綺兒笑著說道。

    沒一會顧菀也來了，后來大舅母還有衛(wèi)瓔也來了，只是衛(wèi)氏一直都沒出現(xiàn)。其實昨晚衛(wèi)氏就和阿璇一直聊到深夜，還特地給她傳授了些夫妻相處之道。不過衛(wèi)氏平日里，就身體力行地向阿璇教導(dǎo)了，如何抓住一個男人。

    畢竟她周圍的人之中，也就只有顧階連個通房都沒有。要論起夫妻之道，衛(wèi)氏若是出本書的話，肯定是京城最暢銷的，可比那些話本有意思多了。

    一直到用完午膳之后，全福夫人來了，先前的內(nèi)務(wù)府嬤嬤也過來給她絞面，疼得阿璇眼淚在眼眶里頭直打轉(zhuǎn)。接著就是抹了香膏，開始撲面，只是在刷到第三層粉的時候，阿璇有些猶疑是不是弄的太厚了。

    不過她也沒什么選擇權(quán)，只安靜地坐在等著上妝。待所有都收拾妥當(dāng)了，衛(wèi)氏就是捂著帕子哭了起來，旁邊的朱氏和陳夫人趕緊勸她，阿璇一聽她的哭聲，眼眶也紅了。

    今個來人實在是太多了，幾乎將阿璇的屋子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匝凼斓?、眼生的貴婦人便開始沖著她說吉祥話。

    阿璇只管安靜坐著，只需要臉上掛著適度的笑容就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淳親王府的迎接隊伍終于來了。宋寒川還是帶著上回催妝的人，畢竟大家是一回生，兩回熟了，這會再見面，也該親親熱熱的。

    董昌剛要和顧應(yīng)衍湊近乎，結(jié)果顧應(yīng)衍就是板著臉，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樣。旁邊的廉郡主倒是事先有準(zhǔn)備，見著兩個穿著一模一樣衣裳的雙胞胎，就是從袖子里頭掏出一對刻章，這是宋寒川事先塞給他的，就是讓他討好兩個小舅子。

    都是壽山石里頭頂級的艾葉綠雕的刻章，在陽光之下里頭還閃爍著點點銀光呢，這會廉郡王揚著一臉溫和的笑意，對著其中一個小男孩說道：“來，應(yīng)承，這是你炆哥哥給的禮物，拿著?！?/br>
    旁邊的宋文麒驚奇地看著他猶如變戲法一樣，變出來的兩塊刻章，只覺得他實在太jian詐，又后悔自個怎么沒帶了點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出來。

    誰知廉郡王說完了，就見對面的小男孩，癟嘴有些不高興道：“我是顧應(yīng)啟。”

    ‘撲哧，旁邊的宋文麒沒忍不住笑。

    廉郡王有些尷尬地盯著他的眼睛看，聽宋寒川說老大顧應(yīng)承左眼眼尾有個痣，喲，這小子是右眼眼尾有痣啊。

    “呵呵，哥哥不小心叫錯了，不小心，”宋炆尷尬一笑。

    不過兩個小孩子還是拿了刻章，顧應(yīng)啟一瞧見這個就覺得喜歡，不過又想起大哥哥說過，不能讓開的事情，只得一邊歡快地摸著石頭，又一邊有些小心翼翼往旁邊小小挪了兩步。

    至于那邊，顧應(yīng)衍是最不好對付的，能文能武，剛和董昌論了唐詩宋詞，轉(zhuǎn)過頭就能和顧氏兄弟討論□□和短刃的利弊，簡直防范的那叫一個密不透風(fēng)。

    宋寒川笑著看著面前的大舅兄，想起三日前就派人送來的錢秀之的字帖，聽送的小廝回稟，說顧家大少爺極是高興地收下了。

    他有些無奈看著顧應(yīng)衍，難道大舅哥就不知道，拿人手短這句話？

    不過沒多過久，趁著董昌把顧應(yīng)衍纏住了，宋寒川帶著人就沖了進(jìn)去。

    顧家大門宣告失守。

    ***

    宋寒川被領(lǐng)了進(jìn)了正廳，周圍站著的都是顧家和衛(wèi)家兩家的親戚，這會女眷也坐在一堂。這會顧階和衛(wèi)氏都坐在上首，兩人看著一身大紅吉服的宋寒川。

    那樣明艷奪目的顏色，襯托他英俊的臉頰，越發(fā)熠熠生輝。他嘴角含笑，不復(fù)以往冷冰冰的模樣，那笑雖含蓄，可卻那樣的奪目。挺拔地身姿在人群之中，簡直是鶴立雞群。

    這會是到了謝親的時候，新郎官需要向岳父母叩首，只是宋寒川的身份到底不同。所以旁邊的丫鬟沒等他跪下，已是準(zhǔn)備端茶過來，讓他給岳父母敬茶。

    可誰知他一掀袍子就是恭恭敬敬地給兩人叩首，看得衛(wèi)氏又是眼眶一熱。至于顧衛(wèi)兩家親眷，在瞧見宋寒川下跪時，也是都紛紛震驚不已。

    此時花廳一片安靜。

    顧階也知道宋寒川這一跪，可是不簡單，便趕緊讓他起身?？伤魏ㄕ罩?guī)矩，給兩人奉了茶。

    阿璇就被人攙扶著出來了，同宋寒川一起向父母叩首拜別。

    方才宋寒川給衛(wèi)氏叩頭時，她還能勉強忍不住，可看著一對大紅吉服的璧人跪在自己跟前，她到底是忍不住了。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落下。

    最后阿璇被全福人扶著起來時，旁邊的人讓顧應(yīng)衍背她出門?？尚l(wèi)氏卻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只在喉嚨中勉強擠出一句：“日后要夫妻和睦……”

    旁邊的全福人輕聲說了句，吉時到了。

    衛(wèi)氏嗚咽了一聲，阿璇雖看不見她的神色，可眼淚也忍不住了。只是她垂著頭，努力盯著自己腳上的紅色繡鞋看，似乎這樣就能憋住眼淚。

    最后她趴在顧應(yīng)衍的背上，被他背著上了花轎。

    ☆、第121章 出嫁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時淳親王府也是到處張燈結(jié)彩，賓客盈門，處處都是熱鬧極了。此時肖王妃正在后院招待女眷，臉都險些要笑僵了。

    此時周圍的女眷，各個都是說著恭賀話。肖王妃一一頷首點頭。

    宋寒川已去了顧家接新娘子，所以這會女眷的話題都在今日的主角身上。不過因阿璇十三歲就被賜婚，所以后面的兩年幾乎就沒在京城社交圈中露臉過，所以認(rèn)識她的人并不是很多。

    這些女眷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說今天這位新娘子，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兒。所以不少人都在說，要去新房看新娘子。

    不過雖這會這么說，可淳親王府到底是頂級勛貴，豈會那般沒規(guī)矩。能進(jìn)新房的，也就是宋史宗族那些女眷而已。

    結(jié)果新郎還沒把人接回來呢，宮里頭的賞賜就到了，勤政殿、長寧宮前后腳就來人了。

    六王爺親自去接了賞賜，又留了傳旨太監(jiān)喝杯喜酒。不過這些太監(jiān)都是人精，豈會不知道這種場合，哪是他們能待著的。就趕緊借口要回去復(fù)話，就是離開了。

    前頭自然有丫鬟，過來通知宮里頭來賞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