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這人一旦心里頭有了目標,就象是背后上了發(fā)條一樣,怎么都停不下來。他一回院子,就叫人將他帶回來的案卷都搬到書房里頭。 他正在看案卷的時候,徐炎進來了,他是來匯報關于季銘那邊的最新進展的。 “季先生說這種□□,只怕只要蜀地唐家才會有,”徐炎如實匯報道。 宋寒川沉默了半晌,才輕聲問道:“那咱們的府里的側妃和妾侍有蜀川出身的嗎?” 府里也并不只是兩位側妃,還有一位是生了位姑娘的章側妃,只不過她早已經(jīng)失寵,再加上生的又是女兒,所以在府里頭一直活得跟透明人沒區(qū)別。至于除了側妃之外,還有好幾位妾侍,在母妃在世時有名分的就有五六人。 此時宋寒川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親爹的后宅還真是多姿多彩。 徐炎回道:“沒有,按著各位側妃的出生,沒有一個和蜀川有關的。不過屬下會盡快再去查,看看哪位側妃娘娘是不是在未進王府之前,到過蜀川?!?/br> 宋寒川點頭,只覺得有些疲倦,正要揮手讓他出去。 就聽對面徐炎有些猶豫地說道:“三爺,屬下還有一事要回稟?!?/br> “說吧,”宋寒川聲音清冷,還透著幾分疲倦,顯是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勞累了。 “關于你和盧家姑娘議親的事情,外頭已有了不小的傳言,徐炎說完便是低頭,避開宋寒川的目光。 宋寒川抬頭,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此時深沉冰冷,猶如深潭般幽深,他再開口時,方才的疲倦已是一掃而空:“什么時候的事情?” “已有好幾日了,是屬下沒有及時察覺,”徐炎立即請罪。 宋寒川霍地站了起來,神色雖勉強還算冷靜,可聲音卻帶著深冷,顯然是不滿意至極。 他此時只想知道的是阿璇知不知道這件事,其實關于他和盧家小姐議親的事情,他之所以放任沒有管,一方面確實是不愿為這樣的小事騰出手。而另一方面也是相信,以肖王妃那樣的性子肯定不會讓這門親事成真的。 可他沒想到,這謠言竟還是傳了出去。 他問道:“這消息是從哪兒傳出去的?” “是從盧家那邊,”徐炎低著頭,他一直讓人看著肖家,卻沒成想單單把盧家給忘了??扇缃袼@個做屬下的能怎么說,難不成去指摘自家主子長得太過俊美,以至于讓人家姑娘一聽說是和他議親,就是連臉面都不顧了,忙不迭地給外頭傳消息。 徐炎做了這么多年的王府侍衛(wèi),如今也算是宋寒川身邊的親衛(wèi),尋常也是瞧慣了那些姑娘看自家主子那羞羞答答的眼神??蛇@位盧姑娘倒是個果決的,竟是打著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飯的主意。 宋寒川沒客氣地哼了一聲,可這一聲卻只叫徐炎把臉皮都快臊沒了。他從案桌后頭出來,在書房里頭轉了兩圈,就是說道:“趕緊把這事傳給肖王妃吧,她不是一直不想讓我得了一門好親事。盧家如今可是炙手可熱的人家,單單是盧旬當著吏部尚書,可就抵得上多少個公侯之家了?!?/br> 他面上清冷,說出的話卻透著譏諷:“可得叫王妃好好知道,這盧家的重要,要不然她破壞起來不得力,到時候咱們都不能稱心如意了?!?/br> 徐炎得了令,趕緊就出去了。 宋寒川站在五彩玻璃窗前頭,望著外頭的院子,雖眼眸平靜,可心里頭卻已經(jīng)轉起了無數(shù)個念頭。 細想起來,他和阿璇似乎又有三個月沒見了,也不是不想見,而是不敢見。先前在大理寺的時候,他不敢去見她,是怕她聞見自個身上的這股子血腥味。可后來卻又不知是為著什么,就是怕而已。 想想也真是可笑,她不喜歡自個的時候,心里頭時時想著念著,恨不能天天就戳在她眼眶里頭??傻人颤c了頭,卻反倒是這般籌措不前起來,走一步都要想上好幾回。 或是他也真是在怕吧,怕自個變得不是她當初喜歡的那個樣子,怕她開始嫌棄自己這般汲汲營營。而他更怕淳王府這樣的魑魅魍魎,怕他把她拖了進來,沒了從前的安生日子。她不就是最喜歡安生的,想當初在信陽的廣寧寺,她那般大義凜然地模樣,可細想還不就是怕麻煩,她覺得自個是個麻煩。 可后頭呢,或許她覺得自己能接受那么一點小麻煩,又或許她也喜歡上自己了??蛇@樣的喜歡能抵得過自己給她帶來的麻煩嗎? 宋寒川還沒見著人呢,就已經(jīng)開始自我否定了起來,這般模樣還真不像他平常的模樣。 或許是還真是應了那句話,越是在意就越叫人害怕失去。 ****** 大年夜的時候,當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后,顧階便是感慨道:“去年還是我孤零零地,今年咱們一家人總算是齊齊整整了?!?/br> 衛(wèi)氏自也是萬分感慨,應衍依舊是長兄模樣,至于阿璇則是長成了大姑娘模樣,就連兩個小家伙都在慢慢抽條,孩子們都在長大。 “爹爹,咱們趕緊吃飯吧,”顧應啟眼巴巴地看著顧階一眼,他玩了一下午,這會早就餓了,可爹爹一直在說話,他終于忍不住說話了。 顧階看著這個最小的兒子,先是瞪他,嚇得顧應啟低了頭,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好了,趕緊吃飯吧?!?/br> 年夜飯是重頭戲,等吃完晚膳,顧應啟就鬧著出去放煙花。今年顧階特地托了關系,請了內(nèi)務府專門做煙花的工匠,這才弄了兩箱回來。一拿回來的時候,顧應啟就興奮地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大年夜,他自然是不用再忍了。 阿璇看著頭頂?shù)臒熁ǎ拖肫鹑ツ晷抨柹搅掷镱^的那一片煙火。 她便是笑了起來,那樣的悸動,似乎這會都能清楚記得呢。 這過年的時候,小孩子最是喜歡了,這往來走親戚,紅包能拿得滿手都是的。阿璇到衛(wèi)家拜年的時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還有陳夫人的紅包,各個捏了都是厚厚的。 陳綺兒約了她元宵節(jié)一塊看燈籠去,旁邊的衛(wèi)瑄嗤笑一聲,“光是看燈籠有什么意思,自個做那才叫真有趣呢。” 如今陳綺兒也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別的原因,對衛(wèi)瑄可沒從前那般黏糊,這會衛(wèi)瑄駁了她的話,她也是不甘示弱地回道:“我瞧表哥你連描畫都不會,還想自個做燈籠呢??蓜e是把牛皮吹破了?!?/br> 衛(wèi)瑄也被她激地性子起來,立即便說道:“我若是做了呢?你要不給我磕頭認錯?” 表兄妹之間斗嘴,哪能動不動就這樣磕頭啊,陳綺兒當即紅了眼眶。誰知衛(wèi)瑄還不放過她呢,哼了一聲:“姑娘家就是這點麻煩,動不動就哭了。我若是說的不對,你只管反駁就是,哭有什么意思。你看璇表妹象你這樣動不動就哭的?” 這話可真是得罪了陳綺兒,她當即抹了抹眼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是怒道:“好,做就做,咱們誰不做,誰是小狗?!?/br> 衛(wèi)瑄點了頭,不過他又說:“咱們做完了得請人點評是吧。不過可不能請家里頭人,他們肯定會看在你是姑娘的份上偏袒你的?!?/br> 這會連阿璇都聽不得衛(wèi)瑄這一口一個姑娘的。 相反陳綺兒也點頭,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那你說要怎么評比?” “等到了元宵節(jié)的時候,咱們也在外頭租個攤子,誰制的燈籠要是能賣出高價來,誰就算贏了,”衛(wèi)瑄哼了一聲。 阿璇和陳綺兒都沒想到衛(wèi)瑄會出這樣的主意,兩人都愣了一下??伤樕掀€有,就知道你這個膽小鬼不敢的表情。 陳綺兒如今已是被他激了一腔怒火,當即就拍板定道:“比就比。” 阿璇還沒說話呢,就見陳綺兒一把抓住她的腕子,說道:“還有表妹也參加?!?/br> 阿璇瞠目,她可什么都沒說啊。 ☆、第97章 一燈千金 第九十七章 這大過年的,阿璇是來拿紅包的,卻硬是被陳綺兒拉著一塊做燈籠。而過了一會,衛(wèi)玨帶著顧應承他們兩個進來,阿璇有些奇怪地問:“大哥哥呢?” “不知道,”顧應啟不高興地嘟嘴,顯然也因為顧應衍不在而失望。 衛(wèi)瑄挺喜歡姑姑家的這兩個小家伙,聰明又機靈。而此時陳綺兒見衛(wèi)玨進來,便是拉攏道:“大表哥,我們和三表哥打賭做燈籠,要不你也來參加吧?” 陳綺兒想法地挺簡單的,拉了大家一起來做,就算是輸了也不丟人。 衛(wèi)玨是個性子溫和地,在一幫弟弟meimei面前很是有長兄的風范,不過這會他卻是一挑眉,就是看著旁邊的衛(wèi)瑄,搖頭道:“連你們也被他騙著做燈籠了?” “什么叫騙啊,”衛(wèi)瑄當即就不愿意了,立即出聲反駁。 而阿璇和陳綺兒則是都有些迷惑,顯然這中間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好了,你們既是答應了,可不許推脫啊,別讓我看不起,”衛(wèi)瑄急急說了一句,惹得阿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衛(wèi)玨可沒管他,笑道:“他所在的學社在燈謎街上租了個攤位,讓他們每個人出三個燈籠,得自個親手做的,他自個躲懶,拖著你們一塊?!?/br> “好你個衛(wèi)瑄,竟是這樣誆騙我們?”陳綺兒當即怒道。 衛(wèi)瑄也是挑眉反擊道:“陳綺兒,我瞧你膽子倒是大了,連表哥都不叫了,當真是厲害啊。” 陳綺兒哼了一聲,顯然是為自己被騙生氣呢。 而此時阿璇不緊不慢地說道:“方才我可沒答應比賽,那我這個燈籠可就算了?!?/br> “不行?!?/br> “不行?!?/br> 誰知陳綺兒這會雖生衛(wèi)瑄的氣,卻和他站在一邊,堅持要阿璇參加。而旁邊的顧應承和顧應啟一聽要親手做花燈,高興地表示他們可以幫jiejie的忙。 于是阿璇最后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了。 這做花燈的竹架子讓下人去削就是,但是這花燈上的畫卻是要自己親手畫才行。好在阿璇本身就有繪畫功底,她沒出國的時候可是跟著當代的國畫大師學了八年的繪畫,待出國之后,又學了西洋畫的畫法,所以她可算是中西皆通。 之前因為阿璇沒有學過畫,所以她不敢隨意表現(xiàn),而如今她在家中跟著顧應衍學了好幾個月,她適時地展現(xiàn)了一下繪畫實力,讓顧應衍都夸贊她實乃天才,在國畫桑當真有天分。 她這個作弊器開的實在是有些羞愧。 不過畫什么卻得細想了,若是真論畫工她是出眾,但元宵節(jié)那日肯定會有很多燈謎,那她的花燈就要出彩。出眾容易,可是想要出彩卻難。 結果一直到睡覺時,她都沒想好要畫什么,干脆就讓人伺候自己洗漱,就去睡了。結果剛躺在床上,碧鳶走出去準備吹滅燈籠,就見她霍地一下坐了起來。嚇得碧鳶一下捂住自己的心口,止不住地說道:“姑娘,你這未免也太嚇人了,奴婢快被嚇死了?!?/br> 誰知阿璇卻是興奮了起來,她笑道:“我想好我要畫什么了?!?/br> 第二日她專門去了顧應衍處,要了上回在他那里瞧見的炭筆。雖說如今的炭筆不像現(xiàn)代的鉛筆那般好用,不過用來畫畫卻是足夠了的。 中國風 阿璇的主題就是中國風,當然她如今身處這樣的年代,自然是古色古香。可偏偏她筆下的美人卻是細膩清晰,面目柔美,猶如真的能從畫中走出一般。古畫講究的是意境,就算是人物肖像也多是神似,所以阿璇的美人就當真是美人,各個鮮活異常,就連發(fā)絲都精細地同真的一般。 因是六面燈籠,所以她要畫上六副畫,所以最后一副畫,她便是討巧了,大紅色披風將整個人都裹住,只有帽子下面微微露出的半張臉,豐潤飽滿的唇,隱在陰影之下的秀鼻,以及完全被帽兜遮住了眼睛。而唯一讓人瞧見的就是在放在腰間的一雙柔荑,雪白的手指與大紅的披風,這樣的色彩反差,當真讓人想伸手去摸一摸那雙手。 這般半遮半掩,反而讓人越發(fā)想要一探這美人的真面目。 阿璇畫完就叫碧鳶和碧竹過來瞧,碧竹瞧著書桌上的六張畫,便是吃驚地說道:“姑娘,你畫的這人兒就象是真人一樣。” 因著這炭筆實在是難花,再加上后頭要上色,阿璇已是連著畫了三日,這才有了如今的成效。這種寫實的畫法,別說碧鳶她們看了新奇,就連顧應衍過來看時,都吃了一驚。 阿璇看著他的表情,當即便放下心來,可見這美人兒到了哪兒都是美人兒,更何況她的原型都是照著絕世美人兒畫的啊。 沒想到十四日的時候,顧嵐就來她家中了,邀她明日花燈節(jié)一塊逛逛。阿璇無奈推脫,只說和陳綺兒有約了。 顧嵐打量了她半晌,問道:“你是不是在生三爺?shù)臍獍???/br> “誰說的,”阿璇沒想到她問的這般直白,當即是鬧了個大紅臉,立即否認道,可是這心卻噗通噗通亂跳。 顧嵐看她這模樣,哪有不明白的,她當即說道:“你總得給人家一個機會解釋吧?!?/br> 阿璇此時斜眼瞧了她一眼,便笑著問道:“合著嵐jiejie你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俊?/br> “還不是你太乖了,這大過年都不出門,弄得有些人著急了,只能求到我這里來了,”此時顧嵐突然臉色露出些許得意,撞了撞她的肩膀,便是笑道:“這回可是宋三爺親自求我的,親自啊?!?/br> 顧嵐和顧十三是親兄妹,可她也跟顧十三一樣,在宋寒川跟前那叫一個恭恭敬敬的。旁人瞧見這位三爺或還是面紅耳赤,她就只剩下腿軟心顫了。 畢竟如果你因為盯著他多看了兩眼,就被罰著抄了十遍的女則和女誡,就算他當真是仙人之姿,估計你都生出一點迤念綺思了。 待到了元宵節(jié)當日,阿璇一早就跟著衛(wèi)氏去了衛(wèi)家。而陳綺兒也是來的早,不過各人都把自個坐的燈籠藏得嚴實,非要等到燈謎街上才能讓旁人瞧呢。 不過顧應衍是瞧見了阿璇的燈籠,所以衛(wèi)瑄同他打聽的時候,他直言不諱地說道:“你肯定贏不了阿璇?!?/br> 衛(wèi)瑄當然是不相信,當即便哼了一聲:“誰不知表哥你只向著表妹?!?/br> “這可不是我向著阿璇的問題,而是實力的差距,”顧應衍淡淡回他。 旁邊的陳綺兒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可誰知顧應衍瞧了一眼她,也是補了句:“綺兒,你倒是和可以你瑄表哥比一比,看看誰是能得第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