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玄色斗篷男子已然消失在人群，只留下同樣嚇傻了的人，他握著刀柄的手突然松開，猛然喊道：“不是我，不是我?！?/br>
    阿璇只感覺到有幾滴水濺到自己的臉側(cè)，當她回頭時，就看見何祁瘋狂的表情，以及顧蕙捂著臉哭的表情，旁邊的顧菀依偎在她身邊，而此時顧家的家丁也都圍了過來。

    她身邊的虎皮面具人也消失了。

    周圍迅速散開一片空地，何蕓躺在地上，胸口早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她臉上帶著的面具已經(jīng)掉落，露出的那一張臉上，有著一條清楚而猙獰的傷疤。

    她身子不停在顫抖，因為她看見了那個玄衣男子的手，那只手修長白皙，又骨節(jié)分明。

    她還當面夸贊過那雙手呢。

    ☆、第75章 頭名之爭

    第七十五章

    鑼鼓聲還沒遠去，此時周圍的尖叫聲已是此起彼伏了，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人群猶如退潮的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往后，直到這附近被徹底空出來。

    何祁都不敢伸手去碰她，只大聲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br>
    阿璇看著何蕓想要抬手去抓何祁的手，她的眼睛還盯著那里看，而旁邊已經(jīng)趕到她旁邊的夏九歌，忍不住勸道：“五姑娘，別看了?！?/br>
    可她的眼睛卻還是直勾勾盯著，直到一雙雖然溫熱卻又帶著奇異冰涼的手，在她身后將她的眼睛蒙住，“不要再看了?！?/br>
    冷酷而堅定的聲音，阿璇從未聽過顧應(yīng)衍這樣猶如冷冰冰的聲音，他一向溫和又風趣，嘴角時常擒著一抹笑意，一雙桃花眼能讓人溺斃在他溫柔的眼神中。

    阿璇被顧應(yīng)衍帶著離開時，感覺自己腿都是僵硬的，是麻木地邁著步子。她被顧應(yīng)衍半抱在懷中，沒一會只覺得身上搭上一個異常暖和擋風的衣裳，她身子一顫，連頭都不敢抬。

    一直等到了馬車上時，阿璇這才敢睜開眼睛。馬車里頭有小暖爐子，又因為周圍都是密封起來的，所以一進來就有股撲面的熱情，似乎能驅(qū)逐掉從外面帶進來的寒冷。

    顧應(yīng)衍在馬車上倒了杯茶遞給她，輕聲：“喝點茶，驅(qū)驅(qū)寒?！?/br>
    阿璇頭也不抬地接過，顧不得儀態(tài)，一下就全部喝了進去。這茶一直煨著，這會也是極燙的，阿璇一時不察，竟是全都喝了下去。

    顧應(yīng)衍也沒想到她這般痛快，見她表情扭曲地將guntang的茶水咽下去，一時又心疼又好笑，只搖頭道：“活該。”

    “哥哥，”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茶水燙的，她聲音聽起來異常沙啞。

    她垂著頭，“謝謝你，哥哥。”

    顧應(yīng)衍沒想到她會說這話，方才一路上她趴在自己懷中，抖了又抖，他都怕她把自己抖散架子了，可是這會一杯熱茶喝下去，居然和他說謝謝。他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發(fā)，可看著她精致的發(fā)髻，一時手僵在那一會，隨后才慢慢地往下移。

    他用拇指將阿璇臉頰上的血擦掉了，阿璇看著他手指上的血跡，突然又是嘆了一聲。

    “承哥兒和啟哥兒他們呢？”阿璇問道。

    顧應(yīng)衍聲音不緊不慢，“估計這會在看猜燈謎吧，待會這事就不要告訴他們，省的嚇著他們?！?/br>
    阿璇點頭。

    沒一會，顧蕙和顧菀姐妹就回來了，顧菀扶著顧蕙上來時，她哭的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阿璇伸手也給她倒了一杯茶，結(jié)果她光顧著哭，沒時間喝。

    阿璇只得把茶水又遞給旁邊的顧菀，顧菀伸手拿住，便是點頭，“謝謝你，五姐。”

    “都是自家姐妹，說什么謝謝呢，”阿璇疲倦地說道。

    待沒人說話時候，整個車廂里頭只聽到顧蕙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說老太太她們都回來了，顧家的馬車這才趕緊回去。

    等所有人都在老太太院子里頭集中時，顧蕙還在哭，這會她用帕子遮住臉，但哭的聲音都帶著嘶啞了。

    楊氏見她哭成這樣，趕緊摟著她哄了好久，可顧蕙還是不見好轉(zhuǎn)。而旁邊的顧菀也被嚇著了，可這會卻只能和母親一起安慰jiejie。

    老太太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是這會也唏噓不已，問顧應(yīng)衍說：“可瞧是什么人下刀子的嗎？”

    “孫兒當時并不在，所以沒看見，”顧應(yīng)衍回道。

    此時老太太又看了一眼，他旁邊的阿璇，便說：“璇姐兒，可瞧清楚了？”

    “變故來的太快了，我只覺得自己被擠來擠去，什么都沒看到，”阿璇略有些顫抖的搖頭。

    此時衛(wèi)氏見女兒這般，以為她也是被嚇壞了，當即便說道：“娘，我瞧幾個姑娘都被嚇壞了，不如讓她們都回去先歇著吧。”

    “何家這個姑娘，當真是命里帶煞，去年被人用簪子劃傷了臉，今年連命都沒保住，”老太太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此時屋里頭顧蕙哭的聲音，當真是讓人壓抑不已。

    等衛(wèi)氏帶著阿璇回了院子時，顧應(yīng)承和顧應(yīng)啟正在玩猜燈謎贏回來的花燈。顧應(yīng)承手中拿著的是個做工精致的兔子花燈，可以在地上拖著走，而且拖的時候，頭上的耳朵還會不停地動。

    顧應(yīng)承見他們回來了，就是拉著兔子燈過來，笑著跟阿璇說：“jiejie，你看，我給你贏得兔子燈?！?/br>
    阿璇看著兔子的身體是被掏空的，里面放著一盞琉璃杯，此時火光搖曳，倒也是精巧可愛。

    “承哥兒真的好厲害，你是不是猜燈謎贏回來的？”阿璇又問。

    顧應(yīng)承點頭，雖竭力忍著，可還是忍不住露出驕傲的小表情。

    顧應(yīng)啟也應(yīng)了一盞燈，不過卻沒阿璇這個好看，是個做成美人模樣的燈，他拿給衛(wèi)氏看，還恭維她說：“雖然沒娘親好看，可好歹是兒子的一點心意?！?/br>
    若是平日里衛(wèi)氏瞧著他這樣可愛的模樣，肯定是笑得前俯后仰。不過今日發(fā)生了這事，她心里頭也挺沉重的，哄了兩個兒子，就讓丫鬟帶他們下去睡覺了。

    “阿璇，你嚇壞了吧，”衛(wèi)氏一直沒機會安慰女兒，如今四下只剩下顧應(yīng)衍和她們母女了，她就伸手將阿璇攬在懷中。

    阿璇看了顧應(yīng)衍一眼，卻還是點頭，“發(fā)生的太快了，等我看見時候，她就已經(jīng)躺在地上了?！?/br>
    “好了，沒關(guān)系，那都是她的命，”衛(wèi)氏安慰她說道。

    阿璇點頭，這回卻沒有說話。

    夏九歌回去的時候，就是將早就準備好的銀子拿給了韓云天，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舅舅，他們不會走漏消息吧？”

    “放心吧，這些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帶他們?nèi)ミ吘?，”韓云天說道。

    夏九歌點頭，不過又問道：“你看見是誰下刀子的嗎？”

    既然他們的人沒動手，那也不會是何家兄妹派的人動手的，當時太混亂了，她光顧著護著五姑娘，根本沒看見是誰動手的。

    韓云天沉默了下，卻還是如實和夏九歌說道：“是個穿著玄色斗篷的男人，從身后抓住何家派來那人的手，直接刺進她的胸口。他出現(xiàn)的太突然，臉上又帶著面具，我不知道是誰。而等他離開的時候，我怕五姑娘這邊再出事，沒敢追過去?！?/br>
    夏九歌沒想到現(xiàn)場還會有第三方人，當即就是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兩趟，“三公子走的時候，我可是跟他打了包票的，如今離五姑娘去進城最少還有四個月，咱們得小心謹慎啊?！?/br>
    韓云天雖沒見過宋寒川，卻知道他的身份。說實話，這樣的人可不是韓云天這樣的江湖草莽能接觸的，況且如今還受了人家的恩惠。他本就是別人幫我一分，我就還他十分的性子，這會對于保護阿璇的事情，早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樣任務(wù)一般的了。

    第二日，衛(wèi)氏就帶著他們兄妹幾個離開了。

    聽說何家燈火通明了一夜，但是最后何蕓下葬也是悄悄的。因為她是死于非命的，又是未婚姑娘，所以根本不能葬在家廟里頭。

    “好了，你也別想了，如今人死如燈滅，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衛(wèi)氏見她這幾日都精神不振，便又趁著她來請安的時候，特地開解她。

    其實阿璇就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勉強笑道：“娘您也別擔心，我過兩日就好了?！?/br>
    好在莊子上的生活一直是寧靜的、平和的，每日雖做著同樣的事情，卻也不覺得無趣。

    都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如今已是新年了，春天就更加不會遠了。

    當碧鳶問她要不要將將冬天的衣裳都拿出去曬曬，再放在箱子里時，阿璇這才發(fā)現(xiàn)三月已是悄無聲息地來了。

    如今莊子上很是寧靜，顧應(yīng)衍如今鮮少去書院讀書，多是在自己院子的書房看書。就連顧應(yīng)承他們兩都知道，哥哥馬上要參加鄉(xiāng)試了，很重要的，所以平日玩鬧的聲音都小了。

    衛(wèi)氏就更加緊張了，自從秦嬤嬤在她跟前念叨了好幾回，吃什么補什么的理念之后，她居然真的要讓廚房燉了豬腦給顧應(yīng)衍補充補充。

    弄得顧應(yīng)衍自個都哭笑不得地問，他看起來真的那么需要補腦子？

    阿璇立即打翻了她娘的這個想法，而她的理由也是極充足的，她跟她娘說，你看這個豬多笨啊，要是吃了它的腦子，還能聰明得起來嗎？

    衛(wèi)氏想了想，就點了點頭。

    不過她也一直沒放棄給顧應(yīng)衍補身子的念頭，一直到顧應(yīng)衍在她面前喝了一回湯，直接吐出來之后，她才稍微消停了些。

    不過很快，她就開始燒香拜佛，天天早上一炷香，晚上一炷香，從不間斷，一直到顧應(yīng)衍上考場那一天。

    這考試一考就三天，是腦力和體力的極限。因為是去考場，顧階又不在，衛(wèi)氏便是想去送他都不行。

    所以衛(wèi)氏難得允許阿璇穿著男裝，帶著兩個弟弟送他去考場。

    等到了考試的貢院時，已經(jīng)有不少考生都來了。這會是考舉人，阿璇掀開簾子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也有不少三四十歲的考生。

    接著，她居然看見她三叔了，這才想起來顧三叔如今也還是個秀才身份呢。

    顧應(yīng)衍下車和顧三叔打招呼，三叔瞧著從車里下來的侄子和侄女，也沒不好意思，反倒是笑著說：“你爹不在家，就你們?nèi)齻€來送你大哥，不錯?！?/br>
    “謝謝三叔，也祝三叔和大哥哥一起蟾宮折桂，”阿璇笑著拱手，她穿著男裝，頭上帶著紫玉冠，倒是個偏偏小公子模樣。

    顧家三叔聽了她的話，便是哈哈一笑，“三叔承你吉言了?！?/br>
    說著，叔侄兩人就跟著一塊進考場，就在他們排隊讓監(jiān)考官驗明正身時，何祁也過來了。

    他看見阿璇了，卻也只是扭頭往考場走去，待走到顧應(yīng)衍身邊時，這才叫了他一聲。顧應(yīng)衍沒想到這時會遇到他，也是頷首一笑。

    待兩人進了考試里頭，要分別去往各自的監(jiān)舍時，何祁扭頭對他說：“只怕這回要讓玉堂你失望而歸了?！?/br>
    顧應(yīng)衍淡笑問他：“不知澤佑兄，這是什么意思？”

    何祁面色蒼白，似乎是長期身體病弱，整個人也比過年時遇見更加瘦削。不過眼睛卻藏著太多東西，此時那黑眸猶如深淵一般，看得人觸目驚心。

    “都說玉堂你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可這次解元之位，只怕要讓你失望了，”何祁聲音有些冷。

    顧應(yīng)衍不在意一笑，只留下一句：“咱們還是考場見真章吧?！?/br>
    阿璇他們一直在門口站到，所有考生都進場，連門口的監(jiān)考都撤了，都還沒離開呢。阿璇瞧著這兩個小家伙臉上，難得的嚴肅和認真，就逗他們，“你們就好了，等以后進考場，最起碼還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br>
    “哥哥那么厲害，肯定會考上的，”誰知顧應(yīng)承轉(zhuǎn)頭就給她來了這么一句。

    她再看著顧應(yīng)啟，就見他也是嚴肅，“哥哥，肯定能考上的。”

    ☆、第76章 啟程京城

    第七十六章

    春天一來，顧家莊子后頭的整片山都變得綠油油，遠遠一看就是透著勃勃生機。顧應(yīng)承和顧應(yīng)啟兩人都已經(jīng)鬧著要去郊游好幾遍了。

    不過衛(wèi)氏這幾天生生都在燒香拜佛，只求兒子能高中。連帶著阿璇都虔誠地抄寫了幾卷經(jīng)文，不過顧應(yīng)衍得知，還是笑她是臨時抱佛腳。

    再過幾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一家人在一塊用午膳的時候，衛(wèi)氏還特地安慰顧應(yīng)衍，讓他不要太緊張。

    可誰都能看出來，真正緊張地是她自己。

    等真正放榜那天，衛(wèi)氏一早就讓人車夫拉著小廝去城里，就為著等消息。阿璇還從來沒瞧過古代放榜是個什么情況呢，便是纏著衛(wèi)氏，讓她陪著哥哥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