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火燒連船

    第五十六章

    此時阿璇手心里還捏著玉鎖，而肇事者卻坐在她對面，極是怡然地品嘗著手中的翠玉豆糕，他雖是用手指捏著豆糕吃的，可是吃相還是極優(yōu)雅。

    這人雖時常冷著一張臉，可骨子里就是天潢貴胄，又加上那樣一副驚人的容貌，不經意間都能流露出貴氣。

    “做零碎伙計，到底不是長久之計，”顧十三有些可憐她。

    此時他轉頭瞧著阿璇，便是說道：“五姑娘，你家家大業(yè)大的，安排下這么一對無家可歸的姐弟，總不是問題吧？”

    “嗯？”阿璇此時正在看宋寒川，被他這么一問，有些遲疑地轉頭，似乎沒聽懂他說的話。

    “我說夏姑娘這般可憐，不如你就收她入府，給她個活計，好讓她養(yǎng)活她弟弟啊，”顧十三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怎么能行，”阿璇立即搖頭，不過隨后她又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過果決，她只得委婉解釋道：“并非我不愿收留夏姑娘，只是進我們顧家多是要賣死契的，我怕夏姑娘太委屈了?！?/br>
    “如今家世全無，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夏九歌低頭苦笑道。

    阿璇瞧著她一眼，又看了看顧十三，而對面的人此時已將手中的翠玉豆糕吃完，似乎味道不錯的樣子，眉眼都帶著淺笑。

    此時顧十三在一旁煽風點火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你就幫幫她唄?！?/br>
    方才在南北碼頭時，阿璇見夏九歌同掌柜的據(jù)理力爭，便已是極喜歡這個姑娘。所以這會顧十三這么說，她心里頭自然也是愿意的。畢竟她不是沒有能力幫夏九歌，只是把一個陌生人帶進府里，到底是不妥當?shù)摹?/br>
    “進府就算了，我娘在信陽府的大街上有個綢緞鋪子，里面也有買些荷包和帕子這些繡活的。左右夏姑娘也有刺繡的手藝在，只要有我在一日，夏姑娘你就不用擔心，”阿璇保證道。

    顧十三似乎還想說話，不過這會旁邊的宋寒川，卻是拎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謝謝五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夏九歌沒齒難忘。”

    阿璇一直到走的時候，都沒想到今個出門，不僅玉鎖沒還回去，居然還做了一回大善人?？粗木鸥枥艿芙o自己磕頭的時候，她心里頭還真是說不出的難過。

    可是她沒想到，在自己上了馬車，回頭瞧了一眼，在看見宋寒川站在長潤園的門口的臺階之上，那樣意味深長地朝自己看時，她的心竟是被針扎一般難受。

    一想到和這個人，也許再也見不著了，她扭過頭，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在顧家的馬車離開之后，宋寒川這才瞧了眼身邊的夏九歌，淡淡道：“我救你的目的，想來你如今也明白了？”

    “三爺只管放心，夏九歌既是受了三爺?shù)亩骰?，就不會讓三爺失望，”此時的夏九歌依舊是柔柔弱弱地模樣，可是眼神中卻透著堅毅。

    此時顧十三已牽了馬回來，宋寒川站在臺階之上，雙手反剪在身后，轉頭淡然地瞥了夏九歌一眼，這才說道：“很好，很快夏家被你繼母賣了的家業(yè)都會回來，但是你想要重新得到它們，就得好好地保護她?！?/br>
    “我知道三爺是看中我舅父的能力，你放心，我舅父已經趕了回來。只要有他在，顧姑娘不會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夏九歌頷首道。

    原來真正救了夏九歌的是宋寒川，而他之所以救夏九歌，就是想從她口中得知前任漕幫幫主韓問天的下落。韓問天就是夏九歌的親舅舅，只是他自覺身為草莽，生怕連累了嫁入富貴人家的jiejie，平日從不登夏家的門，即便和jiejie也只是秘密聯(lián)系。

    這次宋寒川查出舟山不僅有殺平民冒出倭寇和強盜的事情，甚至還和強盜勾結，將朝廷水軍的武器賣給強盜。而接收這批強盜的頭子，就是韓問天曾經在漕幫的好友。

    不過他后來才發(fā)現(xiàn)，韓問天之所以離開漕幫，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女子，為了和她長相廝守，便退隱江湖。所以韓問天自然是不可能涉及到海上強盜之事。

    顧十三牽著兩匹馬，在一旁等著，而宋寒川在聽完她的話后，便走下臺階，跨馬而上。

    兩人直奔著城外而去，其實他們今日便要從水路離開京城。

    這次他抓住關鍵證人押解回京，在朝中牽連到舟山之事的人，自然是心急如焚。所以他們此番回京的路并不安全，所以他以身飼虎，親自做誘餌，將所有的追殺都引到自己身上。

    等上了船之后，明寶及一眾侍衛(wèi)已是在船上等候。

    宋寒川站在船頭，看著兩岸的風景。江南之行，不過三月而已，可他離開之時，卻已覺得自己對這片土地竟是格外不舍。

    而顧十三這會坐在船舷上，看著旁邊的宋寒川，河風吹過，將他袍子的一角吹起，但他依舊站地紋絲不動，猶如在冰雪之中傲然挺立的松柏。

    “三爺，你為了五姑娘做了這么多事情，她如果不知道怎么辦？”顧十三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其實瞧了這么久，他算是看出來了，三爺是真的喜歡五姑娘吧。

    你瞧，這會他不過提了五姑娘的名字而已，他眉眼已如冰消雪融，染上了淺淺笑意。

    “為什么一定要她知道，”宋寒川瞧了他一眼，神情中還帶著鄙夷，顯然是瞧不上顧十三的模樣。

    這會或許是傍晚的河面異常地平靜，又或許是從河面上傳來的風異常地寧靜安詳，讓顧十三的膽子也比平常大了不少，“她不知道的話，那您做的這些豈不是白費了，她是承了你的情，可你卻連個謝字都得不到?！?/br>
    宋寒川轉頭盯著他看了一會，那似笑非笑地眼神，直看得顧十三毛骨悚然，結果半晌之后，三爺才不緊不慢地說：“所以你是顧十三，而她是顧令璇?！?/br>
    等宋寒川走進了船艙里面，顧十三都沒回過神呢，他比五姑娘差很多嗎？

    ********

    “娘，你找到那個神醫(yī)了嗎？找到了嗎？”自從知道有個季神醫(yī)之后，何蕓就沒有一日不問的。

    原本陳氏還信心十足，可這么多天下來，卻是音信全無。她這才體會到，什么叫做茫茫人海。她原本還想打聽到季家所在，打算帶著何蕓親自找過去。可誰知竟是沒人知道季家的具體位置所在。

    陳氏安慰她，“你放心，娘肯定會幫你找到的?！?/br>
    “不會的，肯定找不到了，都這么久過去了，肯定找不到了，”何蕓搖著頭，絕望地說道。

    如今已經半個月下去了，還這么音信全無，難怪何蕓會絕望。特別是她終于忍不住挑開臉上的面紗，對著鏡子瞧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又陷入了絕望。

    那樣長的一道疤，看起來那么猙獰。

    此時她突然抓緊膝蓋上的裙子，保養(yǎng)得當?shù)氖种讣锥茧U些被戳斷。她霍地抬頭，眼睛中露出瘋狂和嫉恨，她抓著陳氏的手，因為太用力，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娘，你幫我報仇吧?？隙ㄊ穷櫫铊莻€賤人害我，娘，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啊?！?/br>
    一個正值最美好年華的姑娘，卻生生被毀了容貌，她不甘心。

    “蕓姐兒，”陳氏看著女兒這幅模樣，面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將何蕓抱在懷中，安慰道，“娘會查清楚的?！?/br>
    “還查什么，肯定是她知道那藥膏有問題，然后就派人來毀了我的臉，肯定是她，只有她，”何蕓已有些瘋狂之態(tài)。

    陳氏只得細聲安慰她，心底卻是止不住地痛楚。

    待陳氏離開之后，何蕓失望地看著什么都沒說的母親，可眼中的恨卻是一點都沒減少。沒多久，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便是將晴慧叫了過來。

    “你去瞧瞧我哥哥在家沒，若是不在家，便讓人盯著，等他回來，就即可告訴我，”何蕓吩咐道。

    晴慧點頭，便是立即出去，不敢耽誤片刻。自從姑娘受傷之后，性子越發(fā)地暴躁，對丫鬟也是動輒就打扮，就連晴慧都險些被一碗guntang的茶水潑到。

    何祁回來的時候，就被垂花門上等著的丫鬟，請到了meimei的院子里。

    其實自從何蕓受傷之后，他就極怕來何蕓的院子里頭。他覺得何蕓會被毀容，完全是因為他的原因，是他帶著meimei去了廣寧寺，還沒看護好她。

    所以他直到現(xiàn)在，還是自責不已。

    “哥哥，坐，”他進來時，何蕓正坐在羅漢床上，神色倒是平靜。

    何祁稍稍有些安心，便坐了下來。

    “哥哥這幾日在忙些什么？”何蕓讓丫鬟給他倒了杯茶，便是笑著問道。

    何祁知道何蕓這些日子，性子極是暴躁，連帶著她院中的丫鬟都遭了罪，可如今見她這般淡然，他反倒有股涼氣從背后躥起來。

    何祁低頭喝了口茶：“在書院里讀書而已?！?/br>
    “如今我的臉毀成這樣，哥哥倒是有閑情逸致讀書，”何蕓終是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道。

    何祁臉色一凝，卻是沒說出話來。

    “哥哥，當初是你讓我?guī)湍愕?，如今這報應都應在了我一人身上，哥哥心里頭就不覺得虧欠我的？”

    何祁見她這般步步逼人，也是忍不住煩悶地反問，“那你想怎么樣？”

    “我要讓顧令璇比我要慘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br>
    當她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時，何祁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而此時一直平安無事的船隊，終于要到天津口岸了。船上的人也稍微放松了些，只要到了天津上船，再派人保護他們，就不怕再有暗殺了。

    宋寒川今日洗了一回澡，頭發(fā)也洗了披散下來，之前熏地半干，這會正靠在榻上看書。外面極安靜，連船都行駛地極平穩(wěn)，今晚河上沒有風浪。

    就在他房中的燭火跳了跳，終于燃盡了最后的燈油，徹底黑了下來。

    他正起身，就聽到外面一陣凌厲的聲音，旁邊的船板上好像被插上東西。宋寒川從六歲在上書房讀書開始，就跟著大內侍衛(wèi)開始習武。

    再加上皇上每年圍獵，他都有份參加。所以對于這樣的聲音，極是熟悉，那是箭聲，數(shù)不清的利箭射過來的聲音。

    沒等他多想，甲板上已是響起腳步聲，“找掩護，找掩護?！?/br>
    “不行，對面的箭太多了?！?/br>
    跟著而來的，便是一聲又一聲的慘叫，顯然是剛出了船艙，沒有防備就被對面利箭射中的人發(fā)出的。

    宋寒川寒眸凌然，他憑著記憶力，找到自己放夜明珠的地方。他此時只穿著中衣，他趕緊船上袍子，系上腰帶時，門口就傳來顧十三的聲音，“三爺，你沒事吧?！?/br>
    “外面情況怎么樣，”宋寒川聲音冷靜。

    “傷亡嚴重，”顧十三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低聲說道。

    片刻后，房門便被打開，顧十三就接著朦朧的明珠光芒，看見了滿臉冷厲地宋寒川。

    “三爺，你別出去，”顧十三忍不住說道。

    “立即找人去船艙，讓掌船的人加快速度，他們攻勢雖然凌厲，但是估計支撐不了多久，”宋寒川冷靜地分析形勢，這會又道：“千萬不要讓他們上船?！?/br>
    當宋寒川走出船艙，天上連一片星光都沒有，烏云早就遮蓋住了月亮，不過此時船上已豎起火把。

    他一見火把，便是怒道：“誰讓你們點火的，把火把扔掉，扔掉。”

    侍衛(wèi)一聽，不敢猶豫，立即將火把扔到了水里。

    他冷笑一聲，便喊道徐炎。

    此時徐炎正在指揮人進行抵抗，此時聽他喚自己，急急從船頭跑了過來，“三爺有什么吩咐？”

    “我不是讓你準備了松油在船上的？”宋寒川問他。

    徐炎有些著急地點頭，此時對面的利箭的攻勢，還是不見絲毫減緩。所以他有些不解，三爺這會關心那么幾桶油干什么。

    “讓人把油都抬出來，倒進水里，”宋寒川冷靜吩咐。

    原本徐炎還在不解三爺為何吩咐，要買油在船上，可如今聽到他這樣吩咐，豈會還不懂他的意思。

    “三爺，你是想……”

    宋寒川看著此時一點也不平靜的湖面，“今晚正好吹的是東風?！?/br>
    不過為了防止對付的察覺，他們倒油在江面上的時候，也是悄悄的，甚至連船速都刻意放緩了下來，讓對面無數(shù)的小舟可以靠近。

    當對面的小船已經靠到他們的大船，而有人已經開始登船時，宋寒川便下令全速開船。

    待大船開出十幾米后，他拉起弓箭，此時箭頭上帶著火，只見松手之后，利箭徑直往前飛，直到飛出去很遠之后，才落在江面上。

    可在箭落在江面的一瞬間，整個江面便是火光沖天，驅散了所有的黑暗之后，站在大船上的人，就看見對面最起碼幾十艘小舟，在火光中打著轉兒。

    “三爺，英明，居然能想到他們用小船攻擊咱們，還提前讓屬下準備了松油，”徐炎看著對面小舟紛紛著火后，興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