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阿璇剛走進何蕓的院子里,就聽見對面屋子傳來的巨大聲音,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的清脆響聲,她沒想到居然會撞到這一幕。 此時領(lǐng)著阿璇過來的丫鬟,顯然是有些尷尬,不過卻還是帶著她往前走。 不過這會從屋子里頭匆匆出來一個穿著淡綠色衣裳的丫鬟,只見她頭低著便沖了出來,可是在跑了兩步之后,就抬頭看見對面的人。她顯然是沒想到,會被顧姑娘撞上,當(dāng)即便又是低頭,但是捂著臉頰的手臂卻放了下去。 阿璇自然認得她,這是何蕓的貼身晴慧,只見她這會左邊臉頰腫的老高,還有明顯的手指印,一瞧便是被人打的。 而這會從房里又追出來一個丫鬟,原本她應(yīng)該是想追上晴慧的,誰知一出門就看見阿璇站在門口。 “五姑娘,您來了,”這是何蕓的另一個丫鬟晴茗,饒是她是個八面玲瓏的,如今這樣尷尬的一面,還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阿璇瞧了晴慧一眼,便是抬腳往對面走去。 此時房中的動靜似乎還沒停下來,又是一聲巨響,阿璇原本是該讓自己的步伐停下來的,可是偏偏她卻一直走到廊下,眼看著就要走到門口了。 此時晴茗從身后趕過來,有些無奈地看著阿璇,小心地說道:“五姑娘,我們小姐如今不愿見客,您看……” “我知蕓jiejie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心情煩亂,你們這些做丫鬟地要好生伺候著,”阿璇吩咐道。 而此時晴茗臉上露出苦笑,低聲應(yīng)了句,“奴婢謝五姑娘提點。” “你們給我滾,給我都滾,”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從房中響起,這聲音雖耳熟,可是語調(diào)卻全然不像以前的何蕓。 阿璇如今還記得,她初見何蕓時候,她嬌嬌地笑著,親熱地拉著她說話,臉上帶著小女孩的天真與活潑。其實真正的顧令璇一直到臨死,都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憋屈吧,明明有著絕世的容顏,可偏偏因為這些小人的陷害,只得頂著那樣的臉,在自怨自艾之中,如同被掐斷了根莖的牡丹,漸漸地失了水分,沒了生機。 所以她不后悔這么報復(fù)何蕓。 她抬頭看著那扇窗子,從今天開始,這個人就將成為過去。 而此時的何祁正在走向前院書房,他剛剛?cè)タ戳薽eimei,可是meimei卻是一言不發(fā),看著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怨怪。 若不是他執(zhí)意要去廣寧寺,想要顧令璇制造偶遇,meimei只怕也不會被毀了容貌。所以他心里自然也是歉疚不已,恨不能自己代meimei受過,所以方才看見阿璇時,他也沒了往常的欣喜。 只是他還沒走多遠,就被身后一個輕柔地聲音叫住了。 “何大哥,”一個細柔的少女聲音從身后傳來。 何祁一轉(zhuǎn)頭,就瞧見穿著鮮艷紅衣的姑娘,只見她略有些嬌羞地看著自己,在自己轉(zhuǎn)身時,她臉上還閃過一絲羞赧,微微垂了下頭。 原來是顧家的三姑娘,因為顧何兩家還算有些交情,所以兩家有個宴請,都會相互發(fā)帖子。何祁因為何蕓和阿璇交好的關(guān)系,倒是見過顧家的幾位姑娘。他知道這位顧三姑娘是大房嫡出的姑娘,相貌也是嬌美可愛,只是在五姑娘身邊難免有綠葉之嫌。 “三姑娘?”何祁淡淡叫了一句,極是矜持有禮的模樣。 顧蕙瞧著他這般疏離的模樣,不僅沒覺得自己被冷待了,反倒覺得他是謙和有理,這會再瞧他眼底的青黑色,心里便是揚起淡淡的心疼。 “何大哥,”顧蕙也是叫了一聲,而站在她旁邊的丫鬟卻是在心底暗暗焦急,這姑娘叫住人家何家少爺,要是被人瞧見了,只怕回去太太就該打死她了。 可丫鬟此時也不敢說話,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 “三姑娘,有事嗎?”何祁溫言問道。 顧蕙被他這么一問,更是面紅耳赤,一時竟是支支吾吾地不知該說什么話。 何祁并不笨,相反他很是善于觀察,這會自然瞧出顧蕙的不對勁。一個小姑娘不顧禮儀,攔住一個外男,還這般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他自然明白顧蕙的意思。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沒見過這個顧三姑娘幾回,她居然會對自己芳心暗許。 他這會又想起阿璇來,自己當(dāng)真是機關(guān)算盡了,可是卻沒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如今再想想端午節(jié)那日,觀龍舟之時,她偏頭看得應(yīng)該不是自己吧。 “三姑娘,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讓丫鬟帶你們回去吧,”何祁此時一副清風(fēng)朗月的模樣,遠遠地站在并不過來,就連顧蕙的丫鬟都在心底暗暗感激他,還真是慶幸這個何少爺是個守禮的性子。 反而是顧蕙聽了他的話,立即抬頭道:“不是,我只是想同你說,何姑娘的事情只是意外,你別太自責(zé)。” 她昨日就聽了顧菀講述了在廣寧寺發(fā)生的事情,如今再見他這般神色萎頓,便覺得他肯定是為自己沒照顧好何蕓而自責(zé)呢。所以才會忍不住尋過來,想要安慰安慰她。 何祁沒想到,最后竟是她會這樣安慰自己,雖說她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可這么一個家世出眾,相貌姣好的姑娘喜歡并且關(guān)心著自己,怎么都是讓人覺得心頭一甜。 阿璇自然是沒見著何蕓的,她也不愿強求,在門口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帶著碧鳶回去了。 而她剛出了何蕓院子的門口,就瞧見顧蕙帶著丫鬟回來了。 “三jiejie,如今可好了,”她迎上去,笑著問道。 顧蕙臉上也不知是曬紅的,還是旁的,紅撲撲地還真是好看。阿璇瞧著她的模樣,心中不知是惋惜還是可憐,何祁并非是良配,即便他面容再清朗,氣質(zhì)再儒雅,可是為了得到一個女孩,就要毀了她的容貌,這樣的人注定是自私且不折手段的。 阿璇和顧蕙沒有什么姐妹情深,但是她也不愿何祁日后頂著顧家女婿的身份,同她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怕自己吃吐了。 待兩人回去之后,衛(wèi)氏便帶著她們告辭了。 “三jiejie,你身子沒事吧,”待上了車后,阿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是溫和地問道。 此時顧蕙滿腦子都是何祁,哪聽得出她的試探,只笑道,“沒事,不過是去了一趟凈室而已,五妹,你就別擔(dān)心了?!?/br> “怎么能不擔(dān)心,三jiejie你身子嬌貴,若是有不舒服地,可得早些說啊,”阿璇意味深長地說道。 而此時顧蕙只推脫說沒事,倒是她旁邊的連環(huán),聽著五姑娘的話,怎么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墒撬植桓艺f別的,是以這會只是默默不出聲。 過了三日,廣寧寺便來了人。衛(wèi)氏為著這事又是親自跑了一趟廣寧寺,又是籌備了好幾日,如今來了人,自然是重視異常。 而這次來做法的大師,就是上回阿璇生病時前來的廣源大師,這位大師頗得信陽百姓的愛戴。每個月他都會開法座講課一次,聽說每個月輪到他講課的時候,廣寧寺可是被圍的水泄不通。 阿璇聽到丫鬟在討論這位廣源大師,就立即想起那位很是傲嬌的廣明大師,當(dāng)眾扔了她的簽子,還說那不是她的。 那就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服氣來咬她啊。 阿璇很恨地想玩,又是用銀叉子戳了一塊梨子塞進嘴巴里。不過說起這個廣寧寺,這營銷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啊。阿璇覺得他的這些營銷手段可以推廣到全國佛寺去了,有一個廣明大師是解簽極其靈驗,還每月只解一回簽。 好嘛,每個月到他解簽的時候,大家都上山等著他來解簽。當(dāng)然這既然上山了,也不單單只是解簽吧,還要給佛祖燒柱香,給寺里添點香油錢。 然后呢,又有一位廣源大師,專門弘揚佛法,超度眾生??扇思乙惨粋€月只講一會經(jīng),所以不管聽懂聽不懂,先上山聽一回再說。這一上山了,又得給佛祖燒柱香,再給寺里添點香油錢吧。 因著阿璇最近把琥珀打發(fā)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阿璇讓碧鳶給她封了一百兩銀子,也算是封口費吧。 所以瞧著柜子里頭的銀子一下子少了大半,她這會也有點抓心撓肺的,雖然知道自己未必能用上銀子,可這手里頭沒銀子不硬氣啊。 你沒瞧大太太為了銀子的事情,硬生生病到現(xiàn)在還沒好利索呢。 其實阿璇如今懷疑,大太太一直這么稱病,是怕她娘查出她虧空公中銀子的事情。畢竟她后來請大哥哥外出查了,只怕大太太在外頭放了好幾千兩的銀子呢。 待阿璇換算了一下銀子,發(fā)現(xiàn)擱在現(xiàn)在也不過就幾十萬而已。這會她想到她上億的基金還沒用,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沒了,但是錢沒用完的痛苦。 也不知道是廣源大師真的十分之靈驗,還是大太太自個覺得,要是再不好回來,只怕整個家都要給她娘親管住了,居然第二天就傳出好轉(zhuǎn)的消息。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她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頭見著大太太,面色雖還有些蒼白,但整體氣色卻是不錯,畢竟人家前一段時間才傳出來病危的消息。 老太太一瞧她好了,也是心情不錯了,連吃飯的時候都沒要她伺候著。 再過半個月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所以大太太這會剛好利索,就讓人把對牌和賬冊都要了回去,當(dāng)然美其名曰,是生怕衛(wèi)氏累著了。 阿璇一直沒敢將宋寒川的那枚玉佩拿出來,連那小抽屜的鑰匙,她都放在荷包上,天天在身上放著,生怕丟了。 “不過是去廚房拿個冰碗子而已,怎么去了這么慢,”阿璇聽著外頭碧竹低聲問道。 金珠將食盒放在桌子上,便忍不住對碧竹抱怨道:“碧竹jiejie,廚房的人也太過分了,咱們太太不過才兩日不管事,她們就這樣怠慢咱們?!?/br> “這又是怎么了,”碧竹立即問道。 金珠的語氣本就快,這會說出來,就跟小鞭炮一樣,“誰都知道咱們姑娘愛吃黃桃,自打夏天以來,每天都要一份黃桃冰碗子??晌覄倓?cè)チ?,卻說黃桃已經(jīng)被用完了。” 碧竹登時便支起了眉毛。 金珠還說:“而且廚房里的薛婆子,還說黃桃不是公中的份例,咱們姑娘日后要想吃,恐怕得自個給錢了。” 阿璇聽她們在外頭說的熱鬧,就讓碧鳶把她們叫了進來。 金珠見姑娘叫自己進去回話,便把在廚房里頭受的委屈,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阿璇一聽登時便笑了,她知道顧家是這樣的,大家在公中吃飯,不過每餐飯都是有定例的,要想吃個新鮮的,就得自己出銀子。 阿璇雖然最近出了一筆銀子,可沒到吃不上一碗冰碗的地方,只是她可笑這家里頭的規(guī)矩,怎么之前她吃的沒朝她要錢,這會大太太回來,就開始作怪了。 說實話,大太太這會害她的事情,她如今覺得簡單嚇唬她一回,是不是有些輕了? “好了,把東西拿過來吧,我瞧瞧今個廚房給我準(zhǔn)備了什么,”阿璇笑了笑。 此時金珠把食盒蓋子打開,從里頭捧出一個小盅,她一掀開蓋子,就瞧見上面鮮果藕、菱角,還有些杏仁,這料倒是足,不過就是少了她一向喜歡的黃桃。 她輕輕端起小盅,又拿了旁邊的白瓷勺子,誰知小盅剛拿起來,就瞧見盅底上原本被小碗壓著的紙條,她砰地一下將盅碗又放了回去,只是放得有些急,聽起來像是在發(fā)脾氣。 “姑娘,可千萬別和那些眼皮子淺的人計較,要是姑娘想吃黃桃,奴婢這就讓人拿幾個大錢去買就是,”碧鳶還以為她發(fā)脾氣呢,立即便說道。 阿璇搖頭,只說道:“沒事,不用了?!?/br> 她又和碧鳶她們扯了兩句,就讓金珠下去了。待金珠出去后,她又用了借口讓碧鳶幫她拿了樣?xùn)|西,這才敢重新端起小盅,將壓在盅底下的紙條拿了出來。 她放在袖子里頭,只覺得一顆心噗通噗通地拼命亂跳,一直到碧鳶回來時,她手還在微微顫抖呢。 就算沒打開紙條,她卻立時就猜到,這是誰玩的手筆。 她只是沒想到,他不僅能在顧府進出自如,如今這手居然還能伸到廚房里頭,還真不愧是龍子鳳孫,手底下果真有的是人幫他做壞事。 阿璇這會一邊埋怨著宋寒川,可又想要趕快打開紙條看看。 等她終于找著機會打開字條時,就瞧見他筆鋒極銳利的字跡。 “京城有變,我后日便啟程回京,明日長潤園,盼卿能來。” 盼卿能來,阿璇的眼睛在這四個字上來來回回地掃視,這樣銳利的筆鋒卻寫下這樣柔軟的字。 ☆、第54章 討好小舅子 第五十四章 阿璇看完紙條后,就將她收在荷包里,和那枚鑰匙放在一塊。她托著腮看著窗外,此時正值夏日日頭最盛烈的時候,光是看著院子里頭的地面,都有一種烤焦的感覺。 而此時她覺得自個心里頭,也快要被烤焦了吧。其實按理說,她見著這種紙條,應(yīng)該很果斷的撕掉,然后據(jù)不理會。 可是阿璇一想到宋寒川,卻好像這樣的決心就下不來。特別是那天,他坐在她的床榻旁邊,那樣溫柔地和她說話,明明是個冷硬的人,卻在那時候柔和地不成樣子。一想到這里,阿璇便覺得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看著窗外的院子,可腦海中卻是再想著,要不要去呢 她應(yīng)該去的吧,畢竟他的玉鎖還在自己這里。那枚玉鎖看起來就不像是他這個年紀(jì)會用的東西,反而是像小孩子的物件,想必是他年幼時,就帶在身上的物件吧。 所以阿璇不愿把這樣珍貴的東西留在身邊。 所以她應(yīng)該去吧。 可是此時又有一個念頭,又在說,不要去,千萬不要去。 因為這就像是你明明知道前頭有萬丈深淵,但是你卻還是止不住那深淵里傳來的誘惑聲音,那聲音在迷惑著你往前走??墒悄阃白咭徊剑瑓s不會明白前頭究竟有什么在等著自己。 阿璇并不是個富有冒險精神的人,她不知道宋寒川這個變數(shù)一樣的人,對自己究竟是什么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