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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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軒不置可否。 俞南煙問道:“你之前的話,是騙人的吧?你傾心付珃,卻在付玥面前說反話。付玥聽了,半信半疑,她最好奇的是你從何時與付珃暗中來往。你為何要那樣說?是不是告訴付珃大勢已去,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蔣軒不說話。 俞南煙促狹一笑,“不說,好啊。那么,你知不知道,你每日讓人送來的飯菜,是誰享用了?” 蔣軒神色一凜。 俞南煙笑得快意,“是付珃。” 蔣軒身形一震,踉蹌后退。 “我猜想的果然沒錯?!庇崮蠠熣Z帶輕嘲,“這算什么?你居然對她全心全意??赡阒恢?,你在她眼里,還不及一個李復。李復死了,她就會在意你么?”她凝視著他,忽然說起另外一件事,“三年前,付珃跟我要過一個避喜的方子,她是委身于你還是李復?” 阿行聽了,心里啼笑皆非。這算是南煙行醫(yī)的好處還是壞處?要是換個人,打死也說不出這種話。但在她看來,只要用得到藥物的事情,都屬正常,在有些場合,沒什么不能說的。 俞南煙凝著蔣軒,沒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眼神,片刻后頷首一笑,“果然是你。難為我先前一直以為那男子是李復。付珃這個□□,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br> “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們品頭論足?!”蔣軒怒目看著她。 這就是變相地承認了。 俞南煙扯扯嘴角,“真叫人惡心!認識你們的人,都該以你們?yōu)閻u。” “你又算個什么東西!”蔣軒嗆聲反駁,“眼下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風溪并無外人入侵,付珃怎么會淪落到這一步!” 阿行轉(zhuǎn)身喚人進來,冷聲吩咐:“將付珃帶到院中。蔣軒再說一句冒犯大小姐的話,你便在付珃臉上劃一刀;他若是膽敢少答大小姐一個問題,便剁下付珃一根手指,不夠剁了,便除去她五官。” “是!” 蔣軒聽了,面無人色。 阿行不屑一笑。多可笑,多荒謬,竟有兩個人對付珃那等毒物傾心,且是矢志不渝。 俞南煙面色如常,和聲問道:“說說吧,為何對姜老板起了異心?” 蔣軒不想回答,但是心里畏懼阿行會說到做到,只得如實道:“正如一些人所說過的,假如換個人是姜老板,會一早屈就,嫁給付程鵬,蔣家全不需為她弄得家破人亡。這是其一。其二,蔣家三條人命因她葬送,她撫養(yǎng)我是理所應當,但是醉仙居生意興隆之后,她把我當成外人一樣防范。收入若有三成,她只給我一成,余下兩成,她都用來培養(yǎng)人手,以待來日離開風溪,去找她的女兒。眼下她的女兒女婿來了,她可曾想過帶我離開此處?可曾想過彌補蔣家因她而喪命的三個人?” 俞南煙冷靜地分析道:“醉仙居生意興隆的時候,你已經(jīng)跟付珃不清不楚了吧?換了你是姜老板,你能不防范養(yǎng)了個白眼兒狼?” 蔣軒沒接話。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庇崮蠠熇^續(xù)道,“再者,姜老板撫養(yǎng)了你十多年,你的品行都無法讓她深信不疑,并且你到如今也只是個小生意人。若把你帶到大周,你能做什么?難不成姜老板缺你這樣一個二世祖?” “……” “再說了,”俞南煙目光轉(zhuǎn)冷,“姜老板與你父母、姑姑的事情,是上一輩人的事,容得你置喙?姜老板要是不看重你的三個長輩,又何必拋下幼女不遠萬里回到風溪被禁錮在此地這么多年?若非因為三個人因她喪命而悲慟至極,她又何須輕生以至于到如今還未痊愈?她若真是你想的那種人,又怎么會自與我相識之后便處處提點予以幫助?說來說去,是你這個人不堪,連我一個女孩子都比不得,焉能奢望別人交付真心?!彼訍旱爻冻蹲旖?,“說你是白眼兒狼都過譽了!你簡直就如付珃一樣,不過蛇鼠之輩!” 蔣軒胸膛起伏著,卻不敢嗆聲。他聽到了動靜,得知付珃已被帶到院中。她只說了一句話,便被人塞住了嘴。 “得了,罵你這種畜生又是何苦來?我也是糊涂了?!庇崮蠠熀攘丝诓瑁澳闶呛螘r與付珃牽扯不清的?” 蔣軒回想片刻,道:“她回到風溪,傷愈之后,便去過醉仙居幾次。后來有兩次,醉仙居遇到棘手之事,都是她命人暗中幫襯,才了卻風波。我鐘情于她,是為她貌美,亦是為她的性情。” 俞南煙失笑,“她與付程鵬名為父女,實則如末路,她最大的樂趣之一,便是給付程鵬添堵。你當她是幫你?她不過是借著這些事,試探付程鵬對待姜老板的心跡。假如付程鵬震怒,她恐怕會通過你與姜老板聯(lián)手,讓付程鵬活活氣死她才滿意??上В冻贴i不似她離開之前的性情了,不敢處處逼迫姜老板。真是可笑,你居然會感激她。”她搖了搖頭,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蔣軒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那樣一個人,不知委身過多少男子??梢源_定的是,最沒腦子的是你。就是因為她與你那般親密,你才到如今還不識時務,要立誓為她報仇救她離開這里吧?”俞南煙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再多看幾眼,我真就要作嘔了。阿行哥哥,麻煩你趕緊把他弄走?!?/br> 阿行頷首,喚人將蔣軒帶出門外,自己則去找俞仲堯,詢問如何處置這人。 俞仲堯略一思忖,道:“與付珃一樣。” 這樣,是真正的自食其果,阿行點頭,又問:“與付珃、蔣軒相關(guān)的可疑之人——” “一概除掉?!?/br> “是?!卑⑿蓄D了頓,故意問一句,“包括付玥?” 俞仲堯失笑,“明知故問。不包括?!笔虑榈搅爽F(xiàn)在,證明南煙真的沒看錯人。即便是看錯了人,為著meimei,也要網(wǎng)開一面。 阿行笑著道辭,去吩咐手下。 ** 蔣軒的事,章洛揚和沈云蕎在事前都有耳聞,只是很默契地保持一致,面上不聞不問。 因為那是關(guān)于姜氏身邊人的事情,除非她愿意,否則任何人都不好詳加追問。 今日一早,章洛揚去了鋪子,翻翻賬目,聽掌柜的跟自己念叨大事小情。 掌柜的告訴她,工匠為著能長期做這營生,愈發(fā)地盡心盡力。 章洛揚看了看擺在鋪子里的家什,手工的確是有所精進,她滿意地笑了,隨后問道:“你這么說,是不是他們想多要些工錢?。俊?/br> “哪能啊?!闭乒竦倪B忙作揖,“我只是跟您說說。他們現(xiàn)在的工錢已是羨煞旁人,還要加的話,那可真就是人心不足了。風溪人知道好歹,您只管放心。” “只是開個玩笑,別放在心里。” 掌柜的喜笑顏開,“那就好,那就好?!?/br> 章洛揚辭了掌柜的,轉(zhuǎn)頭去了沈云蕎那邊。 沈云蕎的水粉鋪子是剛剛開張,絕大多數(shù)東西還是在風溪常見的,只有幾種胭脂水粉是獨屬于她的——到底時日尚短,她還來不及做出太多的花樣??墒牵袔讟有缕嬷?,已然足夠。 平日里,高進還是要和阿行一起料理諸事,她就悶在房里制作胭脂水粉香料,鋪子里雇了個伙計,足夠招呼上門的人。 章洛揚進門時,沈云蕎還在埋頭調(diào)制香料。章洛揚自然也不用她招呼,落座后問道:“生意還好么?” “還不錯?!鄙蛟剖w喜滋滋的,“照這樣的話,多說三個月就能回本了。大周那些好一些的胭脂水粉,到了這兒可算是寶貝,好多人來買呢。等我再多添一些花樣,生意自然會更好。” “這可是大好事。等你賺了錢,可要記得請我吃一頓好吃的?!?/br> “好吃的是你做出來的?!鄙蛟剖w笑問,“到時候要我花多少銀子才能請得動你下廚啊?” 章洛揚被引得笑起來,“高大人的廚藝也不錯,最起碼,讓你每日吃好是不成問題。” “這倒是?!鄙蛟剖w放下手邊的事,坐到了章洛揚近前,“俞宅一切可好?” “還好吧。”章洛揚把蔣軒的事情說了,“我是一早聽三爺提了提,定要發(fā)落蔣軒的。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當做不知情,該做什么做什么?!?/br> 沈云蕎會意,點了點頭,“這本就是沒法子寬慰的事情,等你晚點兒回去再去找你娘說說話就行了?!?/br> “我知道。不管怎樣,上午我娘房里也不得消停,只盼著她別太生氣?!?/br> “才不會。”沈云蕎道,“依著你娘的性情,知道這結(jié)果也不會意外——付珃吃了那些飯菜的癥狀,誰不知道???她早就清楚,眼下也只是心寒失望,但不會太傷心?!?/br> “這樣最好?!闭侣鍝P嘆息一聲。 “別不高興了?!鄙蛟剖w拉著她去往里間,“我單獨做了幾樣水粉,搽臉益處頗多,自然少不了你和南煙的。還有幾樣我只在風溪見過的香料,特別好,你記得一并帶回去。” “真的?”章洛揚不無感激,“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等我饞你做的飯菜了,找上門去,你可不準偷懶不給我做?!?/br> 章洛揚笑出來,“怎么舍得餓著你?!?/br> 盤桓到近正午,章洛揚回了俞宅,徑自去了姜氏房里。 姜氏才起身,在用飯,看到女兒進門,笑意便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吃飯了沒有?” “沒有?!闭侣鍝P看著桌上精致的菜肴,“是您親手做的吧?我也要吃。” 姜氏呵呵地笑起來,吩咐丫鬟添一副碗筷,“近正午才醒,百無聊賴的,便去小廚房做了四菜一湯。手藝還不如你,你將就著吃吧?!?/br> “誰說的?”章洛揚老大不滿的,“您做的飯菜最好吃?!?/br> “只你這么想?!苯闲χ闷鸫缮祝死倍垢?,放到女兒碗里。 “這是娘親做的飯菜呢,對我來說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闭侣鍝P心滿意足地笑著,拿起筷子來大快朵頤。 “不急,慢點兒吃?!苯嫌謯A了一筷子糖醋魚,“多吃些魚rou?!?/br> “嗯!” 母女兩個一同用完飯,轉(zhuǎn)去臨窗的大炕上說話。 姜氏不等女兒詢問,先一步說起蔣軒的事:“這些年了,我始終念著他是蔣寧的侄子,始終愿意相信他,最起碼,不跟他成為陌路。但是……人世無奈亦無常。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看得出,他恨我,并且生性不安分。是該恨我,對于蔣家來說,我的確是個禍根,我不怪他,但也不怪自己——怪誰都沒用。有用的話,我愿意厭憎自己一世。起初就覺得他不是讓人放心的孩子,后來,心腹告訴我,聽說了他與付珃、付玥的一些事。與南煙熟稔之后,得知付玥心地不壞,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便愈發(fā)不能原諒他——任誰都清楚,南煙是被付珃帶到風溪來的,還是個小孩子,付珃都忍心下手,何況別人?他卻是那么蠢……不論是被付珃的樣貌迷惑,還是被付珃的手段蒙蔽了心智,在我看來,都太蠢。是因此,我與他始終親近不起來,慢慢的,相見時等同于敷衍一個陌生人?!?/br> “那么,在出事之前呢?您分明是很信任他的樣子?!?/br> 姜氏苦笑,“我是從本心里愿意去相信他,用誠心待他。而他呢?在我搬出來之前,說了不少令我動容的話,唉……就是報答我這些年扶持之類的話。真的,洛揚,我愿意相信他。到底,那是我摯友的侄子——一輩子只一個的摯友的親人。再者,局勢太明顯,我不相信他會蠢到這樣自不量力的地步??墒墙Y(jié)果……”她嘆息一聲,“到此刻,我只能欽佩付珃,死到臨頭,還有人為她肝腦涂地。不是仲堯他們這樣的人,不是始終心存防備,你我怕是都已遭了毒手?!?/br> “……”母親末尾的話,是嘲諷,也是訴諸事實,章洛揚不能否認。 付珃算計別人能夠得逞,利用的就是別人的一時大意。 俞仲堯的一時大意,使得兄妹分離長達幾年; 簡西禾的一時大意,使得摯友不知所蹤生死難測。 最要緊的是,付珃身邊也有為她赴湯蹈火的人,且不在少數(shù)。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收買了那些人,但是她有誓死為她做事的人——這是不容忽視的。 成王敗寇。 你不能因為付珃每況愈下就百般嘲笑她的蠢她的自不量力,因為只要你一時疏忽,受盡嘲笑屈辱痛苦的,便是自己。 付珃這類人,一輩子都在鉆空子,只要贏上一兩次,便能讓別人受盡苦楚。 值得慶幸的是,這世間大多數(shù)人,愿意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贏或輸,沒有那些齷齪歹毒至極的心思。 但是,都沒余地笑別人癡或傻,畢竟立場不同,畢竟,那種人眼中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畢竟,在少數(shù)人眼里,道理二字,是空談。 ** 蔣軒的歸處,是與付珃住到了一處,所在房間只得一墻之隔。 他與付珃緣起至今,到底是怎樣的歷程,無人關(guān)心,誰都懶得詢問。 阿行找到了作為蔣軒一名心腹的廚子,叫他每日如法炮制,做飯菜給蔣軒吃。 付珃那邊則不再有這種待遇。 飯菜——也就是□□停下來,付珃逐日消瘦下去,嗜睡的情形略見好轉(zhuǎn)。 到這時,簡西禾才告訴她為何每一餐看起來都像模像樣,末了,不無同情地道:“這□□必是你從大周帶過來的,可你每日服用,居然都沒發(fā)覺,真是滑稽?!?/br> 付珃滿心滿身的倦怠,闔了眼瞼。 簡西禾語氣蕭瑟,“你神志不清的時候,囈語卻多為以往在大周的經(jīng)歷,聽來屬實。我和手下都曾乘機詢問陸群的下落。你給的答案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