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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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蕎正坐在桌前,對章洛揚招一招手:“我讓他們把你的飯菜送到這兒來了,一起吃。” “好啊?!闭侣鍝P洗了洗手,這才落座,見沈云蕎面前的是清炒小白菜、雞絲黃瓜、一碗白米飯、一碗排骨湯,雖然仍是色香味都一般,卻都是適合沈云蕎吃的。她這邊則是與俞仲堯桌上的菜大同小異。 沈云蕎用筷子扒拉著飯粒,氣鼓鼓嘀咕:“廚子可真行,做的全是我最討厭吃的?!?/br> 章洛揚失笑,“不是受傷了么?忍幾天就能胡吃海喝了?!?/br> “胡吃海喝?”沈云蕎看著菜肴直撇嘴,“就憑廚子這見不得人的廚藝?” 章洛揚笑出聲,“到時候看情形,大不了我們賄賂廚子,分一個灶臺給我——我做飯給你吃?!?/br> “嗯,可行?!鄙蛟剖w推了推一盤醉蝦,“這個做法跟廚藝沒多大關系,估摸著味道不錯,你多吃點兒。”她不善下廚,卻很會吃,也能看出些門道。 章洛揚點頭,“好啊?!庇謫査?,“高大人怎么還親自來了?” “一個丫鬟懂些醫(yī)術,他帶著人來看看我的傷勢,叮囑了我?guī)拙??!鄙蛟剖w把椅子挪到章洛揚身邊,笑盈盈道,“我就跟他打聽了一些消息——燕京那邊的消息?!?/br> 這也正是章洛揚想知道的,“是么?快跟我說說?!?/br> 沈云蕎將聽聞諸事娓娓道來。 原來她們離開燕京沒兩日,俞仲堯與孟滟堂上折子跟皇帝告一年的假,要知道,他們手里握著的實權,可比皇帝還大。一時間,整個燕京都為之轟動。 是因此,章府、沈府兩個女孩子逃離便成了小事,滿城的人都在翹首觀望兩人能否成行。 要是兩個人都離開,朝堂的格局便不會更改,要是走一個留一個,格局就要變了——剩下的一個絕對是只手遮天,不把死對頭的黨羽往死里整治才怪。 小皇帝是從去年冬日才開始親自打理朝政,要是俞仲堯走、孟滟堂留下,官員們并不能相信小皇帝斗得過他二哥。 結果自是不需說,兩日后,皇帝給了批示:準。 人們這才松了一口氣,知道一如既往度日即可,不會面臨腥風血雨。 在這之后,章府、沈府的事才引起人們的注意、議論,卻沒想到,剛開了個頭,章府又出新事: 有閨秀在宴席上說,章府二小姐傾心武安侯世子,命人給武安侯世子送去了信物,偏生武安侯世子是個天生的混賬,說就沒見過這么不知廉恥的閨秀,又是投懷送抱又是送信物的,賴上他了不成?這樣的貨色,給他做妾都不配。 順昌伯夫婦愛女心切,怎么肯讓外人這般污蔑女兒的清白,找上門去理論,兩家你來我往的僵持不下。 所謂章蘭婷命人給武安侯世子送去信物,當然是沈云蕎離開之前安排好的。 兩家鬧到面紅耳赤的地步,絕不可能結親,章蘭婷不需嫁給武安侯世子。 “可不管怎樣,她卷入了這樣的是非之中,名聲是好不到哪兒去了,我倒要看看誰還肯娶她。”沈云蕎不屑地扯扯嘴角,“她想為自己謀取好姻緣,本是人之常情,卻不該妄想把你推進火坑。該!” “嗯?!闭侣鍝P點一點頭,“也只有你能教訓她,我可不行,在家里還不如外人。” “是真心話么?”沈云蕎打趣道,“要是日后能夠回到燕京,章蘭婷又過得慘兮兮,你可別埋怨我下手太重啊?!?/br> 章洛揚意外,“怎么可能呢?誰近誰遠我還是明白的?!?/br> 沈云蕎輕聲地笑,摸了摸章洛揚的頭,“跟你開玩笑呢?!?/br> 章洛揚的世界從來很簡單,放在心里的人,屈指可數(shù)。她學不會怨憎誰,只知道自己該回報誰。苛待她的人,拒之心門之外;關心她的人,點滴都珍惜。 沒辦法,她從來不認為自己能懲罰誰,能做到的,只有回報善待自己的人。 吃完飯沒多一會兒,兩名丫鬟進門來,撤下飯菜,給沈云蕎端來煎好的藥,服侍著她服下,又點燃明燈,打來洗臉水。 沈云蕎遣了丫鬟,關上門,從行李中翻找出一個白瓷瓶,“把藥膏涂在臉上,洗把臉,總敷著那些東西也不好,讓你這小臉兒透透氣再照原樣畫上?!?/br> 章洛揚依言行事。 沈云蕎則換了身富家少爺?shù)拇┐?,“我穿著小廝的衣服,卻總要你照顧,別人看著會起疑?!?/br> “對啊?!闭侣鍝P拭去臉上的水,“應該是我穿小廝的衣服才對,我們換換穿戴?!?/br> 沈云蕎哈哈地笑,“換什么換?我們有人服侍著,穿戴上平起平坐就行了?!?/br> “哦?!闭侣鍝P跟沈云蕎相處的時候,很少會動腦子,好友說什么就是什么。 隨后,沈云蕎也洗去臉上妝容,轉去和章洛揚在擠在架子床上說話,“在船上只能用一個面目示人,真是可惜了我的好手藝,原來還想變著花樣的裝扮你呢?!?/br> “那你還記得清我們之前的樣子么?”章洛揚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當然記得了?!鄙蛟剖w笑道,“前幾年我常拿丫鬟練手,不知畫過多少次。后來貼心的幾個丫鬟先后嫁了人,我才暫且放下了這手藝?!?/br> 說說笑笑間,兩個人不知不覺睡著了。這一晚,是她們離家之后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覺?,F(xiàn)狀已經(jīng)如此,多想無益,心神便完全放松下來。 翌日清晨,兩人重新裝扮起來,仍以上船時的面目示人。 俞仲堯對她們的原貌毫無興趣,高進只是打趣沈云蕎一兩句,對這件事僅限于一點點好奇。他們是這態(tài)度,其余的人不明就里,只有孟滟堂滿眼狐疑地審視著她們。 章洛揚和沈云蕎態(tài)度一致,盡量避免與孟滟堂碰面。 這樣過了兩日,船在一個碼頭停頓了兩個時辰。 章洛揚、沈云蕎上岸去,買了很多日常所需的東西。高進給了她們二百兩銀子,讓船上兩名丫鬟隨行,是為監(jiān)視兩人不會逃跑,也是幫忙拿東西。 兩名丫鬟分明是聽高進說了原委,抿嘴笑著喚了兩人一聲小姐,又保證不會走露風聲,是婉言告知兩人不需顧忌她們,便是想買胭脂水粉首飾也不需讓她們回避。 人家做到了這樣周到的地步,章洛揚與沈云蕎自然不會唱反調(diào),隨后利用這便利,很多女孩子所需的東西都交給丫鬟去買,之后盡快返回船上。 下午,船繼續(xù)前行。途中一艘快船趕上來,廉王府里的幾名侍衛(wèi)趕至。 沈云蕎對這件事的結論是:“二爺立馬就活過來了似的,話多了,也有底氣了??雌饋恚菐酌绦l(wèi)的本領應該不輸錦衣衛(wèi),不然他才不會這樣?!?/br> “那我們更要小心些了,之前二爺好像就已經(jīng)起疑心了?!?/br> “嗯!”沈云蕎不無擔心地道,“那幾名王府侍衛(wèi)這么快就趕來,說不定之前就在杭州城里,要是找那位知府大人詢問過……二爺很快就知道我們兩個是女扮男裝了。不,也可能他早已識破。只盼著他在俞三爺眼皮子底下不敢亂來?!?/br> 章洛揚思忖片刻,起身前去翻找今日剛買來的一大堆東西,“我們不是買了兩把匕首么?要隨身攜帶著才是?!?/br> 沈云蕎就笑,“你這小腦袋瓜可是越來越靈光了?!?/br> 章洛揚無奈,“居然還有閑情取笑我,快幫忙找。晚間我們還是要睡在一起,省得誰遇到是非都不能及時察覺?!?/br> 事實證明,她們的擔心不是過于謹小慎微—— 晚間,兩人一同在沈云蕎房里歇下。 沈云蕎因著還在服藥的緣故,睡得早一些。 章洛揚則還不困,靜靜躺在床上,隨著船身的起伏胡思亂想。 大約戌時左右,她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準備睡去。剛闔了眼瞼,聽到很輕的叩門聲。 她心弦一緊,睜開眼睛,沉默著望向房門。 過了片刻,叩門聲略略加大一些。 她仍是沉默,推了推沈云蕎。 不應聲,是覺得來者不善,要是高進或是高進等人,都會在叩門的同時說明來意。 沈云蕎不情愿地醒來,直覺驅使著她微微撐身望向門口。 門被人輕輕地極緩慢地推開,聲音極輕微。 兩道身影閃進門內(nèi),躬身立在左右,隨后,一道修長的人影入門來。 沈云蕎在章洛揚手背輕拍兩下,意在提醒是誰。 章洛揚在這時也已辨認出來,那道身影是孟滟堂。 她們都有些緊張,從枕下抽出匕首握在手里,想法相同:高聲呼救。 念頭剛起,便聽得有人在門外道:“二爺,您是不是走錯房門了?” 是高進。 孟滟堂卻笑道:“沒有?!敝缶故谴罄芈渥?,吩咐侍衛(wèi),“掌燈,我今日要開開眼界?!?/br> “開什么眼界?”高進站在門口,語聲冷肅,“不管想怎樣,您先去問問三爺答不答應。” “兩個小公子哥兒這般的形影不離、同塌而眠……”孟滟堂語帶戲謔,“你說我要開什么眼界?”意指兩個人是斷袖。 高進沒說話,因為有人先于他接話了: “心真臟。怎么走進去的,怎么走出來?!?/br> 說話的是俞仲堯。 章洛揚和沈云蕎俱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俞仲堯似是站在房門幾步之外,語聲冷颼颼的:“高進,看清誰動了房里的一事一物,更要看清楚他用的是哪只手?!?/br>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功能這兩天用不了,沒能準點發(fā)~ ☆、第9章 孟滟堂給死對頭添堵從來不擇手段,卻很愛惜自己的手下,不想有人為這么一件事傷殘,因而并沒吩咐侍衛(wèi)違抗俞仲堯,冷著聲音道:“怎么?我被你強行拖來走這一程,還不能找點兒樂子?” 俞仲堯緩聲道:“你想撒野,可以,卻不能動我請來的人?!?/br> “你請來的人?”孟滟堂將請字咬得很重,滿帶譏嘲地笑了一聲,“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兩人形跡可疑,我這才入夜而來,要詢問幾句?!?/br> “你先滾出來?!庇嶂賵蛴行┎荒蜔┝恕?/br> 高進揚聲喚來手下。 孟滟堂氣得想殺人,怎奈這不是他的地盤,只能由著錦衣衛(wèi)將自己“請”了出去。 其實他只是猜出兩個少年是章府、沈府那兩位大小姐喬裝而成,又懷疑她們知道俞仲堯此行的真實目的,這才到夜靜更深時走這一遭。原本是想先惡作劇嚇唬她們一下,女孩子么,膽子小,亂了方寸,問話便容易些。 卻沒想到有人盯梢,他這兒剛有個風吹草動,俞仲堯就知道了。 真是喪氣得可以。 高進留在最后,離開前溫聲道:“在這船上,只要是與三爺有關之人,三爺都會照拂到底,你們只管放心?!?/br> 沈云蕎語聲誠摯:“多謝三爺,有勞高大人了?!?/br> “客氣了,安心歇息?!备哌M細心地帶上了房門。 章洛揚和沈云蕎哪里還睡得著,只是,不再是因為忐忑,而是因著滿心喜悅。 日后只管自由自在地度日,不需怕孟滟堂尋釁滋事,俞仲堯、高進等人會照拂她們。 無憂無慮的時日,即便短暫,亦當惜取。 翌日一早,高進又過來了,笑著請兩人換房間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