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好歹等她嘗幾口再拿走啊…… 梅傾酒一面笑一面搖頭。 “你這不是玩人家嘛?!?/br> 這間客棧里的飯菜比起七夏家的自然是差得遠了,不過出門在外,也無法挑剔太多,各自用罷午飯,便準備回房小睡片刻。 橫豎趕路也不著急,等明日再去買匹馬也不遲。 剛要往樓梯上去,門外卻聽得一陣吵鬧聲,眾人回頭一看,客店的馬廄旁似圍了不少人,議論紛紛,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三人相視一眼,很有默契的走出去一瞧究竟。 才行至門邊,有個瞧熱鬧的嘖嘖兩聲道:“傷成這樣,只怕是活不過今晚了?!?/br> 七夏踮腳探頭看,見那門前墻角下靠了個渾身臟兮兮的男子,他身著青灰短衫,蓬頭散發(fā),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污漬,領(lǐng)子還沾了血跡,看上去奄奄一息。 在他身邊正蹲了個作書生打扮的人,似乎會些醫(yī)術(shù),伸手摸了摸他的脈象,繼而緩緩撥開他遮擋顏面的頭發(fā)…… 這發(fā)絲剛撩起,周遭不由發(fā)出唏噓驚愕之聲。 他的臉上竟布滿刀痕,刮的皮rou翻飛,看不出本來面貌,隱隱還發(fā)出一股惡臭,迫得周圍不少人捂住口鼻后退。 “哇,傷得好慘?!逼呦谋獗庾焱榈溃熬褪莻€乞丐,也不該這樣對人家啊。” 百里凝視那人許久,語氣奇怪:“不對,他這身穿著……不像是乞丐?!?/br> 但見這個書生往那人身上幾處xue位上一點,隨即輕拍他胳膊。 “兄臺醒醒……喂……” 不知是他點得有效還是喊得有效,這乞丐居然恍恍惚惚抬起眼皮來,啟唇似要說什么。書生小心俯身去聽,隔了半晌,頷首向周圍的人問道: “這位小哥說他叫周子堯,你們哪位認識周子堯?” 在場路人聞之,面面相覷,神色詫異。 “周縣丞不是走了好幾天了么?” “是啊,我看著他出城的……” “莫不是同名同姓罷?” “……有這可能?!?/br> 一干人等七嘴八舌你言我語,書生甚感無奈,也不知該聽誰的。 百里擰眉思索片刻,撥開人群進去。 “他是我朋友?!?/br> “哦?”書生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然后笑起來,“原來是這位公子的朋友。” “嗯?!卑倮锎藭r一心關(guān)注地上之人,并未留意他的神情的細微變化,“你是大夫?” “算是吧。” “那就有勞先生替我朋友瞧瞧?!?/br> * 格外向店家要了一間房將此人挪進去,又讓人替他清洗過身子,換了衣衫,這才勉強能看出點本來面貌。 面容由于傷口太多,長時間未得到清理,已經(jīng)開始化膿,滿屋子的惡臭。 七夏原是在嗑瓜子打望,眼下也不得不先退出去。大約等了半個時辰,見喚來的兩個丫頭捧了盆血水走出門,想必是治得差不多了,她方才探頭探腦地慢慢往里移。 百里和梅傾酒在一旁站著,坐在床邊的書生正抬手把那人額上一根針撤走,便見他驟然猛咳起來,偏頭嘔了一口血。 “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痹侔催^脈,他略松了口氣,擦擦額間薄汗,起身朝百里道,“我一會兒開副藥方,記得早晚服一次?!?/br> “他這就沒事了?” “沒事了。”書生行至桌邊尋筆墨,“但身體尚虛,腰上腿上還有傷,這些天得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才是?!?/br> “恰巧我也住這間客棧?!彼Φ?,“若有其他情況,大可來尋我。” 百里頷了頷首,略一施禮,“多謝。” “不客氣,醫(yī)者父母心,不過是舉手之勞。” ☆、第8章 【有求于人】 “先生如此相幫,真是感激不盡。”梅傾酒在旁抱臂打量了他一回,忽然似笑非笑地開口問道,“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在下……”他遲疑了一瞬,隨即微笑道,“在下季子禾,常州人士?!?/br> “哦,原來是常州人啊……我瞧先生這施針的手法眼熟得很,不知是師出何門?” 那人仍舊客套道:“在下才疏學淺,只是略懂醫(yī)術(shù),并沒什么門派可言……” “哦……”梅傾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倒是七夏在旁偷偷翻了個白眼,心道:你才疏學淺還來給人家醫(yī)病,也就看那是個乞丐,要是哪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誰放心給你治。 她這邊白眼才翻完,季子禾竟很有默契地看了過來,頗為熱情地打招呼。 “誒?姑娘是你???……想不到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br> 七夏嚼著瓜子微微一愣,上上下下將他瞧了個遍。 “我和你認識?” 季子禾有些尷尬:“……我們不是早上在茶攤前見過么?你還撞掉了我的扇子……” “哦……哦?”她恍然之后又猶豫,“那個人是你???” “……” 梅傾酒見狀,很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別放心上,這丫頭是個臉盲,除了百里……認誰都費勁。我當初也是被認錯好幾回,這才記住的。” 季子禾哭笑不得:“原來是這樣?!?/br> “咳咳咳……” 說談之際,躺床上接連不斷咳嗽,隔了沒多久,漸漸睜開眼。 七夏小聲道:“他醒了?” 百里幾步上前在床沿坐下,輕喚道:“子堯?!?/br> 他眸中恍惚,似還在辨認眼前狀況,待得轉(zhuǎn)頭去看百里時,雙目斗然一亮。 “少……少將……” 話未說完,百里皺著眉朝他示意,周子堯即刻明白,忙改口道:“大少爺……” “少……什么將?”七夏沒聽清,湊過去扯了扯他衣角。 “他叫你什么呀?” 百里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沒什么?!?/br> “沒什么嗎?可我剛剛明明……” “誒誒?!泵穬A酒一把拉她過來,“人家那邊還要問話呢,你瞎摻和什么?!?/br> 七夏回頭瞪了瞪他,偏偏還揪著不放:“我就想知道他方才叫他什么。” “叫大少爺啊,你沒聽見?” “不是……是少……什么將?” 梅傾酒信口胡謅:“那你是聽錯了,人家叫他以后做飯少放點醬?!?/br> “是這樣嗎?”七夏皺著眉頭,呆在一邊兒琢磨。 眼見是消停了,百里方才去問他:“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這樣?!?/br> “說來話長……”周子堯面部已然毀容,若非與他熟識,能依稀辯得些許,只怕旁人聽了也難以相信他的身份。提起此事,他是滿心悲憤,滿面淚流,握著百里的手不禁微顫。 “半個月前我就接到牒文,讓我去應天縣那邊,接替病逝的劉縣丞。所以這些時日我便一直在處理剩下事務,出城時正好五日前的早上…… 我坐著馬車,一路駛到團竹林的小橋邊,突然之間聽到車夫慘叫,馬車晃了一下,我一抬頭,一個蒙面人劈開馬車跳進來,伸手把我拖到外面。” “他們有多少人?” “一共四五個?!敝茏訄虼丝跉猓斑B話也不等說,拿了刀就在我臉上狠命的劃,有人在我腰上捅了一把,興許是覺得我活不成了,索性將我往水里踹。” “你也被人扔進河里了?”七夏感同身受地看著他,“那滋味不好受吧?” “哎?!敝茏訄驌u了搖頭,難以言喻,“我順著水漂到下游……老天有眼,我不僅沒死還能遇上少爺你。” 百里面色凝重,在他手背上一握。 “你放心,害你之人,我決計不會讓他好過?!?/br> “可知道是誰干的么?” 七夏從旁插話:“難不成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周子堯仍是搖頭,完了又驀地點點頭。 “那幾個黑衣人我是不認識……不過他們搶了賬本,我想……多半是萬知縣指使的?!?/br> “萬知縣?” “少……少爺!”他強撐起身子,費力握著百里的胳膊,“萬知縣勾結(jié)販子買賣私鹽,知法犯法,不僅如此,一年前的賑災銀兩還被他吞沒不少。” “小人無能……人微言輕,又不能拿他怎么樣……本想著將賬冊偷出來,交給應天府知府大人,他或許能給個公道,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br> “你這做事也太欠考慮了。”七夏聽完就聳聳肩,“瞧著要走了,這會子去偷賬本,人家當然防著你了?!?/br> 話音剛落便遭到百里一記狠瞪,她吐吐舌,縮頭往后躲。 “販賣私鹽可是重罪,不僅會被斬首,連家中親眷也一律流放。” “何止?!奔咀雍滩唤?jīng)意開口,“女眷是盡數(shù)要入教坊司的?!?/br> 七夏搓了搓手臂的上的雞皮疙瘩,“怪不得人家要殺你,換成我我也不樂意坐以待斃?!?/br> “行了吧?!泵穬A酒笑得無奈,“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