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這些縈繞在我腦海中的疑問,當那對老夫婦幫我們打開孔夏楠的房門后,一切疑惑都解開了。 房間中那個肥胖的女人我想就應該是我們要見的孔夏楠。 不到四十歲的她簡直就像一座rou山,臃腫肥胖的身體讓她怎么看都像一團rou球,沒有梳理的頭發(fā)凌亂的披散在肩上,蓬頭垢面的把白色的床單披覆在身上,臃腫的背影埋頭在一個桌子前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房間里只有桌上吊著的那盞白熾燈開著,厚重的窗簾阻擋了光線的進入,整個房間顯得各位昏暗,伴隨著陣陣食物殘渣腐爛的氣味充盈在渾濁的空氣中。 云杜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光線頃刻間透了進來照亮整個房間,那可能是我見過最臟亂的女人房間,所有的東西毫無秩序雜亂無章的亂丟棄在房間里,地上到處都是食物的殘渣,我甚至還看見有老鼠明目張膽的在房間中穿梭,尋覓著地上遺留的食物。 這簡直就不應該是人住的地方,我回頭驚訝地看著身后的老人問。 “為什么沒人收拾這里?” “不能收拾,我們收拾過的,一碰她的東西她就發(fā)瘋一樣亂喊亂叫,我們怕刺激到她也只能任由她這樣?!?/br> 聽完我和云杜若還有韓煜茫然的交換著眼神,她父母告訴我們,從畢業(yè)后孔夏楠就把自己關在這個房間中,整整十年也沒離開過半步,老人抹著眼睛的淚水無助的樣子讓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每天給孔夏楠送飯進來,其余的時間都是孔夏楠一個人呆在這里,老人告訴我們,孔夏楠以前不是這樣的,很注重自己形象和儀表,總是把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條,可自從畢業(yè)回來后她就變了,開始暴飲暴食終日蓬頭垢面把自己關在房間中不和任何人交談。 “她應該是受過很強烈的刺激,才會導致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云杜若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 我默默點點頭,更加堅信了我最開始的猜想,十年前在合德醫(yī)學院一定還發(fā)生過我們不知道的事,或許孔夏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和赫連漪的死有關。 我慢慢向孔夏楠走去,她依舊全神貫注的埋頭在那桌前做著什么事,我們進來這么久孔夏楠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我們走到孔夏楠的對面,才看清那原本是一張書桌,只不過孔夏楠把白色的床單撕成兩半,一半披蓋在身上,而另一半鋪墊在桌上,那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白色的床單,上面沾滿了食物留下的油漬和長時間未曾清洗的灰暗,我想這床單應該有十年沒曾換洗過了。 孔夏楠依舊專注的低頭注視著桌上的東西,我們第一次正面看見她的臉,或許是因為長期不接觸陽光的緣故,她的膚色蒼白的沒有血色,臉上的肥rou堆積在一起幾乎快要掉落下來。 她用手抓起盤中的米飯和菜胡亂的塞進嘴里,菜汁順著她嘴角流淌,孔夏楠甚至都懶得去擦拭,任憑滴落在桌子的床單中,和其他污穢的油脂混雜在一起。 她那油膩的手擺動著面前的東西,神情是那樣的專注,我們低頭才看清,那是一個還未被縫合的布娃娃,像這樣的布娃娃滿屋都是,只是大小不一,我環(huán)顧房間的四周,幾乎所有空置的地方都被這種粗糙簡陋的布娃娃堆滿,數(shù)量數(shù)之不清。 “她把自己關在房中除了吃飯睡覺外,其與的全部時間都是在做這些東西,而且還不讓我們碰?!眱蓚€老人相互攙扶在一起怯生生地說。 我可以想象這個房間平時的樣子,終日不見陽光昏暗潮濕的房間里,這些隨意堆砌在房間各個角落中,骯臟粗劣的布娃娃被鑲嵌上黑色紐扣做成的眼睛,無時無刻的盯著孔夏楠,老鼠穿梭在其中肆意的撕咬,房間里隨處可見的都是布娃娃殘缺的肢體,這場景想象起來都毛骨悚然陰森恐怖,我真不敢相信孔夏楠這十年時間在這個房間是怎么渡過的。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孔夏楠一直專注的那張書桌上,上面還未完成的布娃娃似乎比其他的大很多,胸口的線還未縫合,我留意到孔夏楠在往里面擺放大小不一的石頭,應該是用來填充這個布娃娃的身體。 開始我還以為這是孔夏楠無意識的行為,只是單純想要把沒完成的布娃娃填充起來,但漸漸看著她擺放這些石頭的位置和選擇的大小,眉頭慢慢皺的更緊,開始認真留意孔夏楠的一舉一動。 一個拳頭大圓形的石頭被她擺放在布娃娃身體的右上角,然后是兩個扇形大小一致的石頭并排擺放在左上角,接著是一塊長條橢圓形的尸體擺放在中間,所有放進布娃娃身體的石頭似乎都是經過挑選,每一個位置的擺放都恰到好處,完整的結合在一起。 當孔夏楠把最后兩塊石頭擺放在布娃娃身體下端兩邊的時候,我頓時張開了嘴驚恐的注視著這個已經被填充完成的布娃娃。 是內臟! 孔夏楠并不是隨意的在填充,而是根據(jù)人體內臟器官的部位在準確無誤的放置,而她手中的石頭在她眼里其實是器官。 圓形的是心臟,兩對扇形的是左右肺葉,中間的是胃……最后她放在下端兩側的是腎! 等到所有的內臟器官都被擺放好后,孔夏楠拿著針開始縫合,就連縫合的手法也是用的手術縫合技術,等她最后剪斷線頭一個依舊骯臟粗劣的完整布娃娃呈現(xiàn)在我們眼中。 我蠕動著嘴角轉身在孔夏楠不注意的角落,隨手拿起一個已經完成被丟棄在一邊的布娃娃,用手捏摸著身體,里面一樣是被石頭填充,我的喉結蠕動一下,重新震驚恐慌的慢慢環(huán)顧這房間中數(shù)之不清陰森的人偶,它們那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們,房間中的空氣頃刻間變得詭異恐怕。 我終于明白孔夏楠為什么要把白色的床單撕成兩半,一半鋪蓋在書桌上,一半披覆在身上。 這里或許在我們眼中就是一間普普通通臟亂潮濕的房間。 可在孔夏楠的眼里,這里是…… 解剖室! 她身上穿著的是白大褂,面前的書桌是解剖臺。 而那些布娃娃…… 那或許不是布娃娃,至少在孔夏楠的眼中絕對不是,在解剖室里的只有尸體,孔夏楠不是在制作布娃娃,而是在這里解剖尸體! 而滿屋堆積如山的布娃娃,不過是孔夏楠心中等待被她解剖和重新縫合的尸體,我后背有些隱隱發(fā)涼,到底要受到多大的刺激才會讓孔夏楠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我們看見的是布娃娃,而她看見的卻是滿屋的尸體。 十年的時間!孔夏楠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這個昏暗陰森的房間,和無數(shù)尸體朝夕相處的,這些尸體不分晝夜的注視著她十年! 第五十五章 尸體堆積的房間 孔夏楠的動作還沒就此停下來,縫合好的布娃娃被她蓋上床單,她先是抓起一把飯菜放在口中咀嚼,我想她肥胖的體型就是因為這樣沒有節(jié)制的飲食和從來不運動造成的。 書桌的旁邊擺放著大小不一的針管,但都沒有針頭,我想應該是她父母擔心傷到她,偷偷把針頭拔去,可在孔夏楠的眼中她或許并不在意針管有沒有針頭。 她的目光落在針管上,我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她的樣子應該是在挑選最為合適的針管,拿起其中一支,就在盛滿飯菜的盤子里用針管吸取著里面的菜汁。 她甚至還能很嚴謹?shù)哪迷谘矍翱刂苿┝亢涂潭?,用指頭彈著針管就如同她是真的在解剖室一般,等到確定無誤后,她拿起一根繩子捆綁在布娃娃的上臂上,然后托起布娃娃的手掌反復拍打,最后把針管抵在布娃娃的手背上,將針管里面的菜汁推注進去,整個過程手法嫻熟一氣呵成,不難看出孔夏楠扎實的醫(yī)學基礎功底即便十年過去絲毫沒有荒廢。 菜汁侵染到布料迅速的擴展,孔夏楠放下手中的針管,低頭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那些蔓延的菜汁,我聽見她口中反復地說著一句話。 這次不會錯了,這次不會錯了…… 孔夏楠主修的是麻醉學,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她剛才的動作是在向解剖尸體做麻醉課目觀察,雖然我們面前的孔夏楠神情怪異,精神狀態(tài)明顯不正常,但單從醫(yī)學cao作手法和過程上看,她的思維和邏輯卻是完全清晰的。 “她……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韓煜舔舐著嘴唇轉頭問旁邊的老人。 “不知道,她被送回來的時候就變成這樣,現(xiàn)在還好多了,至少不會大吼大叫,剛被送回來的時候,她的情況比現(xiàn)在嚴重很多,整天躲在房間的角落抓扯自己的頭發(fā),不吃不喝也不接觸任何人?!崩项^嘆了口氣無力地回答。 “被送回來?”我留意到他回答中這個詞,詫異地問?!盀槭裁幢凰突貋恚瑥氖裁吹胤剿突貋??” “醫(yī)學院,合德醫(yī)學院。”老女人抹著眼角的淚水悲傷地回答。“被送回來的時候,學校派來的人說夏楠因為壓力過大,精神崩潰神智不清,不能再正常完成學業(yè)?!?/br> “有說什么原因嗎?”云杜若敏銳地問。 “沒有,這孩子從小就要強,估計真是在學校壓力太大把她逼成這個樣子的,哎……”老頭無力的搖搖頭聲音低沉地回答。“算了,也不指望她能怎么樣,陪了她十年感覺她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平平安安吧,聽說和她一個宿舍的同學還有自殺的,早知道這樣,說什么也不送她去學醫(yī)?!?/br> 我看了老頭一眼,他說的應該是赫連漪,難怪在鐘慧出國讀博后,我們就再也沒有找到孔夏楠的資料,沒想到她居然也精神失常把自己關在這房間中。 在孔夏楠的眼里和心中,其實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合德醫(yī)學院,這里滿屋在她看來都是等待解剖的尸體,她寧愿把自己和尸體關在一起十年也不肯面對現(xiàn)實,我越發(fā)想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才會讓她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我走到孔夏楠身邊,慢慢低下頭去看她眼睛,她太專注面前這具人偶,絲毫沒有留意到房間中出現(xiàn)的我們。 “你好……” “手術刀?!?/br> “……”我一愣,這是進來這么久孔夏楠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但我半天沒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目光落在書桌上,在那堆針管旁邊有一把銹跡斑斑的水果刀,我想孔夏楠提到的手術刀指的應該就是這個。 我沒有再說下去,按照她的要求,把那把水果刀遞給她,孔夏楠接過去后,割開剛才縫合好的布娃娃身體。 “牽引勾?!笨紫拈椭^對我伸出一只手。 我這才明白她是在投入的進行一次尸體解剖,而在她眼里我變成了解剖助手,我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注視著她的神情,太專注以至于我都有些身臨其境的感覺。 從她割開布娃娃身體的位置和模擬出的過程,我大致能看出孔夏楠是在進行麻醉藥劑對神經控制的觀察研究,這是麻醉學上很常見的解剖課目,孔夏楠cao作的尤為嫻熟,即便是在布娃娃的身上不管是過程還是步驟都分毫不差,我抬頭看看房間中堆砌如山的人偶,身上同樣的部位也有被割開后重新縫合的痕跡。 我蠕動了一下喉結,終于知道孔夏楠這十年時間把自己關在房中都干了什么,她在所有人偶,不!在她看來是尸體才對,她這十年在這滿屋的尸體身上在做同一個麻醉科目的解剖,難怪她會對這個過程爛熟于心。 我慢慢低下頭盡量用輕柔的聲音,擔心會刺激到全神貫注的她。 “你可還記得赫連漪……” 當! 我話還沒說完,可孔夏楠聽到我口中提及的這個名字,整個人頓時驚恐的愣在原地,手中的手術鉗應聲掉落在地上,她慢慢抬起頭和我對視,那是一雙充滿惶恐和害怕的眼睛,我看見她的手和身體都在顫抖,不斷蠕動的嘴唇下發(fā)出牙齒相互碰撞的聲音。 我不明白為什么赫連漪的名字會讓她如此驚恐,我正打算問下去,孔夏楠看著窗外刺眼的光線歇斯底里的尖叫,整個人恐懼的躲到光線照射不到的墻角陰暗之中,全身蜷縮在一起,拼命的抓扯著自己的頭發(fā),雙眼呆滯恐懼的凝視著我,身體抖的像一個篩子。 我連忙讓韓煜把窗簾重新拉上,孔夏楠已經習慣了這個房間中的黑暗,我和云杜若蹲到她的身邊,聽見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語。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你不要害怕,這里什么都沒有?!痹贫湃魮崦紫拈澏兜纳眢w,輕柔的對她說?!澳懿荒芨嬖V我們,赫連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孔夏楠只要聽到赫連漪的名字,情緒明顯就變得異??只藕蛻峙?,她開始大口喘息,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說出一句話。 “她……她去了停尸柜里。” “她為什么要去停尸柜?”韓煜走過來輕聲地問。 “她自己去的,第……第二次……她是……她是被人送進去的……”孔夏楠用顫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 第二次?! 我一愣詫異地看著孔夏楠,為什么還有第二次?赫連漪的尸體是在停尸柜中被發(fā)現(xiàn),孔夏楠的話語中也證實她是自己去的,可第二次是什么意思,又是誰把赫連漪送到停尸柜中。 “你慢慢說,為什么赫連漪會第二次被送到停尸柜?”我身體往前靠了一下,急切地問。 孔夏楠忽然安靜下來,她那空洞呆滯的目光直視著我,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太用力我都有些感覺疼痛,她慢慢把臉向我靠過來,表情變得嚴肅和認真,我們就這樣相互默不作聲的對視片刻后,孔夏楠嘴角慢慢的張合。 是我殺了赫連漪! 我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面面相覷的對視,沒想到孔夏楠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已經能猜到赫連漪的死亡還隱藏著其他秘密,但怎么也沒想到孔夏楠說的,是她殺死了赫連漪。 可是孔夏楠給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和精神應該是很正常的,那一刻她猶如是把心里隱藏了十年的秘密說出來,我在她臉上甚至可以看見輕松的微笑。 如果真是孔夏楠殺了赫連漪,那動機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殺掉赫連漪的,最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居然孔夏楠承認自己殺死赫連漪,可為什么十年后赫連漪還能完好無損容貌沒有絲毫變化的活著出現(xiàn)。 “你為什么要殺死赫連漪?你是怎么殺……” 我的話剛問到一半,孔夏楠目光中的專注就開始慢慢變得渙散,她臉上的嚴肅和認真也瞬間蕩然無存,她松開我的胳膊,人從角落中站起來,好像眼睛里根本沒有我們的存在。 她重新走回到那書桌的面前,拿起刀把布娃娃徹底的從胸口割開,一邊進行著她的解剖一邊漠然的喃喃自語。 “這次不能再錯了,一定要完成這個解剖課目,這樣的話我明天就能完成我的論文,我一定能比其他三個人先掌握的,出國的人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我慢慢站起身,云杜若還想繼續(xù)找孔夏楠追問下去,被我拉住阻止,如今的孔夏楠精神已經完全失常崩潰,她還相信自己在合德醫(yī)學院中,在她虛幻的精神世界里我們是不存在的。 孔夏楠一邊解剖著她幻想出來的尸體,一邊口述著過程,她取出之前填充進布娃娃身體中的兩塊扇形石頭,在她眼里這是尸體的左右肺葉。 被解剖者死因肺部病毒性感染導致呼吸系統(tǒng)衰竭,此類病癥肺部會呈現(xiàn)腫脹和積液,但該具尸體解剖后,雙肺正常功能完整…… 我聽完默默的嘆了口氣,看了孔夏楠的精神已經是徹底的崩潰,連思維邏輯都開始出現(xiàn)混亂,她自己都說解剖的尸體死因是肺部病毒感染,可這樣的病人解剖雙肺又怎么可能正常。 她連最基本的邏輯都是錯誤的,她說的話根本無法聽信和判斷。 第五十六章 神秘的資助者 我們回到局里是兩天后,朱婕的家和孔夏楠不在同一個方向,剛好回去把了解到的情況想南宮怡和太子交流,南宮怡的觀點和我差不多,以孔夏楠如今的精神狀態(tài),她說的什么我們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點很肯定,孔夏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而且還多半和赫連漪的死有關。 我打算在見過朱婕后再把所有情況匯總,連日奔波有些疲憊,本打算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剛出門就看見宋遲的車停在門口,他神神秘秘的對我招手,我和韓煜還有云杜若走上車,宋遲把車開到一處安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