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那還用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復仇的話當然是先殺掉蘇蕊再用硫酸腐蝕,最后從樓上扔下去,讓蘇蕊粉身碎骨。”韓煜在旁邊脫口而出。 我和云杜若立刻對視一眼,我猜云杜若也已經(jīng)想到了,是樓頂!慕寒止被推下去的樓頂! 兇手殺掉房間里每一個人都用了特別的方式,年維民的尸體做成人面獸心的形狀,而向忠義是尸骸傀儡,剩下的主兇蘇蕊當然會安排在慕寒止死的地方,這也是為什么要選擇慕寒止忌日才動手的原因,要用蘇蕊的命來祭奠慕寒止,最合適的地方當然是慕寒止被害的地方。 想到這里云杜若連忙讓人通知屠夫,我們?nèi)讼融s過去,那人不會放過蘇蕊,雖然蘇蕊并不值得同情,但畢竟是條人命是非對錯不能容許私下的處決。 我們爭分奪秒地趕到長平街五十三號,也就是慕寒止曾經(jīng)住過的樓下時,這棟已經(jīng)荒廢了很久的大樓一片漆黑,可我們在樓下很清楚地看見五樓的房間中有搖曳的火光。 那正是慕寒止曾經(jīng)的房間,沒有人會出現(xiàn)在那里,除非…… 看來我們的推斷是正確的,我們?nèi)思泵_上樓去,房間的門是開著的,里面沒有開燈,桌上放著一支點燃的蠟燭,微弱的火光在風中搖曳房間忽明忽暗。 云杜若機警地掏出槍,我伸手去開房間的燈發(fā)現(xiàn)壞了,昏暗的燭光下很難看清楚房間里的一切,我們警覺地慢慢走了進去,注視著房間里任何細微的變化。 我錯了。 我錯了。 我錯了。 聲音是從臥室傳來的,聽的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含糊不清的聲音不斷重復著這三個字,像是一種懺悔但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蘇蕊果然是來了這里,那籌劃這一切的兇手想必也應該在,越是靠近臥室我們越是緊張和小心翼翼,直到走進慕寒止的臥室,二十年前慕寒止就是死在這里,房間并不大韓煜手中拿著從外面桌上的蠟燭,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空無一人。 云杜若看了看我們一眼,示意搜索臥室外面其他的地方,以免有人躲藏在陰暗的地方會趁我們不備突然襲擊,我和韓煜心領神會地搜索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臥室外面并沒有人。 我們?nèi)诉@才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臥室里。 我錯了! 這聲音還在從臥室里傳出來,我們循聲找過去,聲音是從墻角的衣柜發(fā)出的,那上面放著花瓶之前在勘查慕寒止房間的時候,這個衣柜的格局我現(xiàn)在還記得,上面是放衣服的抽屜,而下面是隔斷的空間能儲物。 我們看見衣柜的門是關閉著,門上的橫條縫隙中有火光在明滅,聽聲音蘇蕊就在衣柜中,我心里暗暗好奇,蘇蕊怎么會躲在衣柜里懺悔。 但我們?nèi)硕疾桓铱隙ㄒ鹿裰谐颂K蕊還會有誰,我們都沒有說話,云杜若對我和韓煜指了指,她移動到衣柜的正面槍口瞄準著衣柜,示意我和韓煜站在衣柜兩邊。 云杜若豎起三根指頭,分別看了我和韓煜一眼,然后彎下一根指頭,她的意思我和韓煜應該都懂,云杜若是在倒數(shù)三,等到她的指頭全彎曲下去的瞬間,我和韓煜同時拉開衣柜的門。 這樣云杜若占據(jù)了最有利的位置,不管衣柜里除了蘇蕊之外還有誰,云杜若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判斷和控制局勢。 當云杜若最后一根指頭彎曲下去,我和韓煜同時拉開衣柜的門,云杜若一臉沉穩(wěn)托槍的手紋絲不動,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衣柜里面。 我們都看到了蘇蕊,慶幸的是除了她并沒有其他人。 蘇蕊一個人跪在衣柜的隔斷里,手里捧著一根蠟燭,目光呆滯絕望沒有半點神氣,即便我們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蘇蕊一點反應都沒有,看她的表情麻木的如同被抽取魂魄的尸體,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丁點反應。 蘇蕊的身體一直在來回晃蕩,她的頭磕碰在衣柜的后面,發(fā)出生硬的撞擊聲,嘴里機械地一直重復著那三個字。 我錯了! 不管蘇蕊二十年前罪大惡極,可現(xiàn)在她也被折磨得不淺,看得出蘇蕊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的崩潰,和蕭佳雨給我們描述的不同,蕭佳雨口中的蘇蕊還在選擇逃避,而現(xiàn)在的蘇蕊已經(jīng)在她臉上看不出隱瞞和掩飾,她的表情中充滿了絕望,像是在認罪并且等待著處罰。 云杜若慢慢收起槍,雖然蘇蕊是殺人兇手,可現(xiàn)在她也是受害者,好在趕來的及時蘇蕊沒有被殺,云杜若想要把蘇蕊從衣柜里拉出來。 蘇蕊怎么還活著?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我腦子里,向忠義死了,年維民也死了,為什么主兇的蘇蕊卻安然無恙地逃過一劫,難道兇手把蘇蕊帶到這里僅僅是要蘇蕊懺悔這么簡單? 按照兇手對向忠義和年維民的行兇手段,這個人的冷酷和殘忍完全超出當年的蘇蕊,這個人絕對不會是那種良心發(fā)現(xiàn)大徹大悟放下屠刀的人。 云杜若走向衣柜剛想伸手,韓煜把手中的蠟燭往她面前移動,想要照亮衣柜方便云杜若救出蘇蕊,我正在心里暗暗想著這些解釋不通的疑惑時,忽然聞到一股特別的氣味。 汽油! 我大吃一驚,一把將韓煜手中的蠟燭撥開,擋在云杜若的前面,那氣味是汽油,是從衣柜中散發(fā)出來的,我忽然看見蘇蕊手中捧著的蠟燭火光照亮了她的衣衫,有油狀的液體從她身體上滴落在木板上。 我們這才留意到蘇蕊渾身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縷縷低垂在臉上,油狀的液體順著頭發(fā)往下滴落。 蘇蕊把汽油倒在身上! 或者是另有其人把汽油倒在她身上! 不過結果都一樣,只要蘇蕊手里的蠟燭有半點火星沾染到蘇蕊的身上,她頃刻間就會變成一團火球,用不了多長時間蘇蕊就會被燒成焦尸。 這才是兇手帶蘇蕊來這里的原因,慕寒止死后被硫酸腐蝕,兇手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不過倒在蘇蕊身上的是汽油。 云杜若示意要吹滅蘇蕊手中的蠟燭,蘇蕊目前精神失常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那火光就在蘇蕊面前晃動,好幾次還差一點就接觸到她低垂的頭發(fā),我們在旁邊都看得觸目驚心。 蘇蕊完全可以熄滅手中的蠟燭,可她并沒有這樣做,從她的眼神看她猶如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抓著那蠟燭,我對云杜若搖頭,蘇蕊已經(jīng)完全崩潰,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有可能刺激到她。 或許現(xiàn)在對于飽受精神折磨的蘇蕊來說,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忽然蘇蕊口中不再重復那三個字,她慢慢從衣柜中爬了出來,手里的火光就在離她身體幾寸的地方搖曳,我輕輕擺著手讓云杜若和韓煜往后退,現(xiàn)在去救蘇蕊太冒險,如果稍有差池非但救不到蘇蕊,她渾身都是汽油沾染上后果不堪設想。 蘇蕊空洞麻木的眼神中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過我們,她就如同是夢游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從衣柜中出來后,拿著蠟燭向外面走去,一路上都是從她身體上滴落的汽油。 我們?nèi)吮3种欢尉嚯x跟著她,試圖找到機會撲滅她手中的蠟燭,蘇蕊一個人拿著蠟燭在漆黑荒蕪的大樓里緩慢地前行,像一個飄蕩的鬼魂。 我們跟在后面被蘇蕊帶到了樓頂,正是二十年前慕寒止跳樓的地方,忽然蘇蕊緩慢地回頭,用那絕望和死灰的眼神注視著我們,她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完全是僵硬牽扯出來的表情,看得我們毛骨悚然。 “她說已經(jīng)原諒我了!” 蘇蕊的聲音穿透黑暗傳過來,聲音中透著懺悔的解脫和放松,然后她再往前走了一步,依舊是笑著再說了一句。 只要我點燃自己再從這里跳下去,她就原諒我…… 第九十二章 為情所困 蘇蕊手中的燭光照亮了她的臉,僅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稀松的頭發(fā)如今被汽油粘連在一起低垂在臉頰上,大面積裸露的頭皮上是密密麻麻的的血點,那應該是她自己用力抓扯頭發(fā)留下的痕跡。 蘇蕊的額頭上血rou模糊,像是在什么地方被磕破,血已經(jīng)干涸在額頭的傷口上。 深黑的眼袋讓她深陷的眼窩更加沒有光澤,迷茫絕望的眼神里被一層死亡的氣息所籠罩,她的動作僵硬緩慢,頭緩緩地轉了過去,一動不動地站在天臺上看著遠處的漆黑。 我們?nèi)苏驹谒砗蟛贿h處,可以我們離她的距離想要強行救她下來的勝算幾乎為零,我估計任何細微的刺激都會加劇蘇蕊現(xiàn)在的恐懼和絕望,更不用說拉扯中她手里的蠟燭觸碰到她身體任何一個部位。 “二十年前你和蕭博文還有向忠義以及年維民合謀殺害慕寒止母子的事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沒有什么可以隱藏逃避的?!痹贫湃艨粗K蕊的背影很輕聲地說。“事已至此你死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下來和我們回家把情況交代清楚,我們會依法處理,在此之前沒有誰會傷害你?!?/br> 云杜若試圖把蘇蕊勸下來,但效果并不明顯,站在天臺上的蘇蕊甚至連身體都沒動一下,我皺著眉頭有些詫異,按照蕭佳雨對我們的描述,蘇蕊在離開房子之前只是恐慌和懼怕,可為什么來到這里后精神會徹底的崩潰,到底她看見了什么,又是什么刺激了她讓蘇蕊徹底放棄生還的希望。 蘇蕊現(xiàn)在的行為顯而易見她是想要死來解脫所有的痛苦。 云杜若見蘇蕊沒有動靜,還想繼續(xù)說被我輕輕搖手阻止,現(xiàn)在我們說什么蘇蕊都聽不進去,因為積攢在她心底二十年的陰暗和罪惡感如今全部爆發(fā)出來,她就是想一死了之別無他求,現(xiàn)在說太多反而會加劇蘇蕊對自己的處罰。 “我終究是看錯了蕭博文……” 聲音從我們前面?zhèn)鱽?,我們?nèi)硕伎聪蛱K蕊,她的聲音麻木冰涼,像是回憶但更多是懺悔。 殺害慕寒止母子的事在蘇蕊心底掩埋了二十年,把秘密憋在心里又不能和任何人訴說是件很難受的事,如今蘇蕊想要解脫,她勢必會把壓抑在心里最陰暗的往事說出來。 蘇蕊的背影像是鑲嵌在黑暗中無法自拔,她猶如獨角戲般對著黑夜自述那深埋在她心底二十年的罪惡。 …… 我認識蕭博文的時候,他還是警局里的法醫(yī),我一眼就看上這個男人,他的博學、英俊、沉穩(wěn)和內(nèi)斂都深深吸引了我,我愛他甚至愿意為了蕭博文改掉驕縱和蠻橫,我以為這樣蕭博文會如同我愛他一樣愛上我。 事情的發(fā)展和我預計的一樣,蕭博文對我很好,好的讓我相信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他總是對我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即便在我無理取鬧的時候,他也會選擇讓著我。 我原以為我是幸運的,讓我遇到這樣完美的男人,蕭博文不貪圖名利這讓我父母很是喜歡和看重他,不過只有我知道,他醉心法醫(yī)專業(yè)的研究想要成為站在法醫(yī)界巔峰的那個人。 所以我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幫他,我通過爸媽的關系和家里的背景把蕭博文調(diào)入醫(yī)學院,這樣他就可以專心從事法醫(yī)專業(yè)的研究,甚至讓他出任警局法醫(yī)顧問,這樣他能接觸到更多的法醫(yī)案例。 蕭博文果然是不負眾望,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嶄露頭角,很快他就成為法醫(yī)界最年輕最有前途的法醫(yī)教授,我本以為一切都是那樣完美,可沒想到蕭博文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變得陌生。 他已經(jīng)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我呵護和恩愛,婚后他的話越來越少,睡在一張床上可我分明感覺他的心沒在我身上,他總是推說有無休止的學術研究,寧愿睡在學校也不愿意回家。 我知道…… 我知道他已經(jīng)不愛我了! 云杜若和韓煜聽到這里都和我對視,蘇蕊的自述和之前屠夫告訴我們的大同小異,聽得出蕭博文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變心的,從蘇蕊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悲傷和哀痛,不難看出她的確是深愛過蕭博文,從感情層面上講蘇蕊也是可憐人。 蘇蕊停頓了片刻后,麻木的聲音繼續(xù)傳來。 蕭博文開始早出晚歸,他竟然迷上了京劇,除了他那些所謂的學術研究外,他把所剩無幾的時間都花費在聽戲上,和他一同去的還有蕭博文的好友姜山。 蕭博文的性格內(nèi)斂,他能找到自己的愛好我也替他高興,或許是因為有姜山陪他一起的原因,開始的時候我并沒留意。 可蕭博文即便掩飾的再好,以至于居心叵測不惜用姜山來做掩護想要打消我的顧慮,但他終究是不了解女人的敏感,何況是睡在他身邊朝夕相對的妻子。 蕭博文身上有我從來不會用的香味,那是胭脂的味道,沒有人還會用胭脂,除了唱戲的戲子,在蕭博文睡著后我在他換洗的衣服上找到不屬于我的長發(fā),那一刻我還在騙自己,一切是我想太多,蕭博文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 我偷偷跟著蕭博文去戲院,坐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我太了解他,蕭博文又怎么會是能靜下心聽戲的人,姜山坐在他身邊百般無趣,而蕭博文分明是心不在焉,直到…… 直到那個女人從后臺出來! 我在角落看見蕭博文的眼睛里瞬間煥發(fā)著入迷的光彩,透著欣賞和歡愉,他曾經(jīng)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不過我那時已經(jīng)記不起他那眼神什么時候消失在我眼里。 我偷偷跟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法醫(yī)這個職業(yè)的緣故,還是蕭博文與生俱來的心機,他總是能心思縝密地把任何一件事做得完美無瑕沒有絲毫破綻,即便是欺騙!他同樣也做的無懈可擊。 姜山?jīng)]有蕭博文那樣的心思,作為朋友我真替姜山悲哀,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被蕭博文利用,甚至還抽出時間從來不拒絕蕭博文的邀請陪同他一起去戲院。 蕭博文每次聽完戲后會在車站和姜山分手,等到姜山上車后,他才會原路折回去,蕭博文以為是天衣無縫,可我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 我看見蕭博文和那個女人幽會,他抱著那女人的時候是那樣開心和高興,我已經(jīng)很久沒在他臉上看見那樣的表情,沒有敷衍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他們總是選在偏遠的地方私會,蕭博文是刻意在避開讓人發(fā)現(xiàn)他和那女人的事,我知道,他是怕我發(fā)現(xiàn)。 我本來想給他機會,或者他向我提出離婚我也能接受,可蕭博文選擇了隱瞞,他沒有打算告訴我不是還顧念我們夫妻情分,我很清楚,他是放不下他擁有的一切,而這一切是我給他的,這也是我對于他來說僅存的作用。 我偷偷去見過那女人,知道她叫慕寒止,長的真漂亮難怪蕭博文會動心,我想真正吸引他的應該是慕寒止的性格吧,柔弱溫順恬靜還有善解人意,和我的強勢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我以為蕭博文是很愛慕寒止的,不過慢慢發(fā)現(xiàn)蕭博文欺騙我的同時也欺騙了慕寒止,這個女人完全不知道蕭博文已經(jīng)結婚甚至不知道還有我的存在,蕭博文用謊言在掩蓋一切,即便慕寒止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他也不敢?guī)メt(yī)院。 蕭博文當時也算得上在醫(yī)學界家喻戶曉的人,他若帶著慕寒止去打掉孩子勢必很快就滿城風雨,他是擔心我知道,竟然找了一個一知半解的江湖神棍,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拿掉了他和慕寒止的第一個孩子。 …… 第一個孩子?! 我之前一直以為蘇蕊說到的孩子應該是慕曉軒,聽到這里分明在慕曉軒之前,蕭博文和慕寒止還有一個,可我的注意力在蘇蕊口中的江湖神棍那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拿掉第一個孩子的江湖神棍叫什么名字?” “張松林!” 我們?nèi)苏痼@地相互對視,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張松林和這一系列案件的關系,看來復仇的人并不只是打算向房間里那四人報復,只要是傷害過慕寒止的人都在這個人的復仇名單上。 張松林的死雖然還有很多疑點,包括在道緣堂床底的尸體以及那些尸油,到現(xiàn)在還沒搞明白和這一系列兇殺案的關聯(lián),但至少張松林這個人和慕寒止是有聯(lián)系的。 “后來呢?后來你為什么要殺掉慕寒止?”云杜若嚴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