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關于我們在宗教上的分歧現在先不談,姑且不管威脅到張松林的是人是鬼,很明顯張松林是知道危險性的?!?/br> 我看著韓煜等他答復,韓煜點點頭在這一點上他認同我的觀點。 “如果是你……”我說到一半停下來,我不能用韓煜的行為去衡量其他人。“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的話,在明明有防范的基礎上,發(fā)現危險降臨,一般第一反應是什么?” “我會抗爭到底,不管輸贏。” “沒說你,我都說了如果是正常人,你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蔽覜]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是正常人,在有能力的情況下會反抗吧?!表n煜見我認真也不再抬杠,想了想回答。“不過張松林如果有能力也不會臨時抱佛腳,做這么多無用功,說明他知道怎么反抗也無濟于事,這種情況下,本能反應……躲起來?!?/br> “對!是躲!”我的手電照亮了韓煜的臉,黑暗中強烈的光線讓他睜不開眼睛,偏著頭用手遮擋,目光看在我身后,然后慢慢放下手,光線中我看見他指著我身后。 韓煜的樣子突然讓我想起小時候那些黑貓黑狗看我的眼神,突然感覺背脊有些發(fā)冷,雖說這些年我已經麻木地習慣了死亡和尸體,但是一旦想起孩時的事,多少都會感到有些詭異,只是時間太長,七歲那年的高燒后,孩時的記憶也變的模糊,我曾努力地回想過,我在鏡子中到底有沒有見過其他人,只是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我顫巍巍地順著韓煜的手指轉過頭去,手中的電筒隨之移動,照亮了我身后的楠木大床。 “我猜他會躲到床下?!表n煜的語氣很輕松,臉上還有戲謔的笑容?!皢?,原來你也會怕啊?!?/br> 我長松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怕什么,只是剛才韓煜的樣子讓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特別是娘像秋千吊在屋梁上晃蕩,我在下面踮著腳吹風車的場面。 “和你開玩笑呢,不用這么認真吧?!?/br> 韓煜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看我一直沒反應,以為我生氣了,我回過神表情有些黯淡,順著手電的光線去看床底。 張松林的確是斂財不少,奢華到睡覺的床都是用楠木做的,低矮的床沿下剛好可以躲下一個人,我彎下腰用手電照亮了床底,用指頭在地面滑動,長時間沒有被清理的床底,在指頭的游動下很輕易地畫出一條線路。 “不會是在床底,如果是的話,下面的灰塵應該留下張松林退縮的痕跡,下面的灰塵很均勻?!蔽抑逼鹕韺n煜搖搖頭看著床邊的鞋繼續(xù)說?!叭绻麖埶闪值谝粋€反應是躲到床下,那他根本不用穿鞋。” 二樓的房間很寬敞,里面擺放的家具別致有序,因為是用雕花屏風隔開,所以整個二樓能輕易地一目了然,張松林如果真要躲,床下是最好的地方,可他沒有選擇,除此之外…… 我的目光落到床斜對面墻角的一個木柜上,這應該是張松林放衣服的地方,我回頭再看看留在床邊的那只鞋,對著的方向剛好是那木柜,手電筒照亮了淺黃的木柜,我慢慢走過去。 忽然手里的電筒開始不斷閃滅,我用力敲打幾下后,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明滅,應該是接觸不良,等我走到木柜前,手電筒徹底地熄滅。 我小心翼翼拉開木柜的門,黑暗中我看不清里面的格局,伸手摸到掛著的衣服,中間是一個隔斷,再往下是一個一米高的空間。 如果張松林當時就是躲在這里…… 我一邊想著一邊拿著熄滅的手電蹲了進去,張松林的體型比我要矮,我蹲在里面都還合適,相信張松林也可以,我關上木柜的門,從木柜的橫條縫隙中我能清楚的地看見外面。 柔弱的月光從密閉的窗戶中艱難地投射進來,我看見韓煜在昏暗的房間里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這邊。 既然張松林躲在這里,那為什么尸體又會出現在地下室呢? 說明他最終是被人發(fā)現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著,一個把最后希望寄托在木柜里的人,被發(fā)現后本能的反應應該是會抗拒,對于張松林來說,這里是他最后安全的庇護所,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會離開這里。 所以他即便被發(fā)現也會拼命反抗。 想到這里,我開始抱著僥幸的想法在黑暗的木柜中摸索,張松林如果真反抗過,一定會在這里留下痕跡,那樣的話我的推斷就是正確的。 指尖在平滑的木板中被尖銳的東西刺痛,我用力把那東西從縫隙中拿了出來,可惜手電還是不亮,我借助微弱的月光仔細的分別手中那尖銳的東西。 “是人的指甲!” 陰柔的聲音從黑暗的木柜中傳來。 木柜中并不只是我一個人,劇烈的刺激讓我手一抖,電筒掉落在木柜里,沉重的撞擊讓手電重新照亮。 光線由下往上的照射中,我清楚地看見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張女人陰暗的臉。 第六章 公事公辦 我捫心自問這些年天天和命案以及死尸打交道后,神經已經粗大到近乎于麻木,膽子也算是夠大了,不過現在我明顯感覺到我后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光線中,那是一張完全扭曲的臉,我只能單憑長長的頭發(fā)和剛才的聲音來判斷是一個女人,在陰影的輪廓下女人的臉變得異??植涝幃?。 我本能地大喊一聲,跌跌撞撞從木柜里沖了出去,頭碰在木柜的隔斷上,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遺留在木柜里面的手電直直地照射著我這邊,我甚至都不敢回頭再去看柜子里面的女人。 韓煜被我的驚叫也嚇了一跳,他動作很嫻熟地撥開手中的布袋,抽出里面的桃木劍,等我連滾帶爬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手中已經多了一道符箓。 韓煜的表現讓我多少有些汗顏,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后退過半步,和他說的一樣,遇到危險他唯一的本能就是反抗,不管生死。 我的心臟依舊在劇烈地跳動,雙腳不由自主地顫抖,我克制自己的恐懼向那刺眼的光線看過去,木柜中的女人一只手已經從里面伸了出來,手電的光線從她身后照射過來,女人幽暗的影子如同一張網把我和韓煜籠罩在里面。 女人的動作很緩慢,先是手,然后是頭,慢慢整個身體從木柜中爬了出來,低垂的長發(fā)遮擋了女人的臉,我的腦海中還是之前在木柜里那張扭曲變形的畫面。 我瞟見韓煜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時看看手中的符箓后,又回頭望向墻上女人長長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樣子,手也慢慢放下來,沒有之前那種全力以赴戒備的神情。 女人整個身體已經從木柜中出來,光線下我清楚的看見女人身上一身白色的衣衫,女人慢慢直起身的時候,掉落在木柜中的手電筒突然熄滅,黑暗中我只看見一個白衣黑發(fā)的女人向我們這邊慢慢飄過來。 是飄,因為房間里太昏暗,我完全無法確定她是在走,只感覺她離我和韓煜的距離越來越進。 一團亮光突然從女人手中乍亮,我再次看見木柜中那種恐怖的臉,整個后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 “別裝神弄鬼,好好說人話,你是人是鬼我還分得清?!表n煜忽然收起手中的桃木劍沉穩(wěn)地大聲說?!澳阋媸呛鞣菫榈墓禄暌肮斫裉煳揖褪樟四?,不過我手中顯靈符沒燃燒,我也更沒見過有影子的女鬼?!?/br> 我聽韓煜這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氣,腰都挺直了一些,突然發(fā)現原來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膽大。 “一直以為容法醫(yī)應該是見過世面的人,成天都和各種尸體打交道,想必鬼神之說應該嗤之以鼻才對?!睂γ娴呐艘贿呎f一邊走到墻角,熄滅掉手中的電筒?!罢媸前俾劜蝗缫灰姡粋€大男人會怕成這樣,明天局里會又多一件笑話了?!?/br> 我怎么聽著女人的聲音都有些耳熟,正在尋思的時候,女人打開了墻邊的電燈,云杜若一身白色長款風衣,面帶歡愉的微笑看著我。 我氣急敗壞的半天沒說出話,拳頭都快捏出水來,如果是個男的,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臉上,挺直胸對著云杜若吼了一嗓子。 “中樞神經在受到外界突發(fā)性強烈刺激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導致中樞神經受損,情況嚴重會致人猝死?!?/br> “別文縐縐的,你說了這么多,直白點就是……”韓煜在我身后小聲低語?!澳惚凰龂樑铝?。” 我臉一紅,到現在還驚魂未定,一直不想在云杜若面前丟人,可今晚這臉丟得撿都撿不起了,還不知道明天要傳到局里,宋遲和刑警隊那幫人怎么笑我。 “你怎么在這里?”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讓自己看上去平靜自然些。 “我來重新勘察現場。”云杜若輕松的走過來,目光透著得意?!澳隳?,大半晚上不睡來這里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和韓煜從下面上來的時候,竹梯是放在二樓窗戶邊上的,平時竹梯應該是靠放在槐樹才對,我居然忽略了這個細節(jié)。 “屠夫讓我給他一個張松林自殺的理由,我也是來調查的?!?/br> “哦,真是難為容法醫(yī)了。”云杜若淺淺一笑,目光落在韓煜的身上?!皼]在局里看過這位同事,不知道怎么稱呼?” 我腦子一下懵了,我私底下帶人出現在案發(fā)現場,這是嚴重違紀的行為,云杜若公私分明絕不徇私枉法在局里是出了名的,這要讓她捅到屠夫哪兒去,停職恐怕是最輕的處罰了。 我本打算編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可我忘了韓煜見到女人就失了方寸,特別是在漂亮女人面前,還沒等我開口。 “你好,乾道韓煜,在極樂路經營一家忘川小棧,美女有時間可以過去坐坐,買不買東西不要緊,生意不在仁義在,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次就是朋友了。”韓煜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名片遞過去。 “主營壽衣、壽帽、花圈骨灰盒、殯葬一條龍服務……量大從優(yōu)?!”云杜若抬頭看看韓煜后又看看我,一臉難以控制的微笑?!扒溃磕銊偛耪f乾道,這么說你是道士?”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習過道家皮毛。”韓煜說得眉飛色舞,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從來不會錯過任何展現自己的機會,何況不得不承認云杜若的確長得楚楚動人,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 當然,在云杜若不說話的時候,等韓煜自我介紹完,云杜若已經解開長款風衣的紐扣,從腰間拿出亮錚錚的手銬遞到韓煜的面前。 “韓道長是自己戴上還是我?guī)湍愦魃??”云杜若的表情很平靜,另一只手已經按在打開的手槍套上。 韓煜一愣看著面前的手銬不知所措,硬生生地轉頭看我,以我對云杜若的了解,她還真沒開玩笑,我連忙擋在前面,憋了半天,在臉上擠出一絲逼不得已的苦笑。 “云隊,你聽我解釋,事情是這樣的?!?/br> “非涉案警務人員擅自擾亂案發(fā)現場,違反刑法第……” 云杜若真要上綱上線的話,這頂帽子韓煜戴不起,我讓他來幫忙,要是被我坑進去,就沒有臉見人。 “云隊,不是這樣的,你先聽我……” “這手銬不是讓他一個人戴的,你也有份,你身為警務人員知法犯法,違反哪一條相信不用我給你說了。”云杜若收起臉上的笑容,變得冷若冰霜。 我和韓煜面面相覷,看云杜若的表情,還有以我對她的了解,我知道她沒和我開玩笑。 嗚! 一聲野獸發(fā)怒的低吼從窗口傳來,云杜若警覺地轉過身去,我和韓煜抬起頭,窗戶被從外面撞開,一縷月光從外面照射進來,銀月白如雪的毛發(fā)在月色下宛如綢緞般光亮。 銀月嘴中持續(xù)地發(fā)出低沉的吼聲,抽動的嘴唇中露出尖銳的牙齒,暗紅的眼睛在月色下從嫵媚變成了兇狠,它從窗臺跳下來,緩慢地向云杜若逼近。 和銀月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只知道銀月的高傲和冷艷是從骨頭里透出來的,很少看見有如此通靈性的動物,但今晚我見到一只完全不同的銀月,它投射的兇光和殘暴的氣息讓我忘記了它是一條寵物。 銀月的白折射著月光,此刻有一種讓人心里發(fā)寒的感覺,它帶給人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我猜云杜若也是沒有想到會有一條目露兇光的白狐會突然出現在她身后,一時間有些亂了方寸。 我從身后看見云杜若的腰間慢慢鼓起,我知道她打算掏槍。 “我是你就最好別這樣做。”韓煜在我身邊對著身前的云杜若認真地說?!霸谀惆褬屘统鰜碇埃铱梢员WC它已經咬斷了你的喉管,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試試?!?/br> 銀月步步緊逼,距離云杜若越來越近,我是完全相信韓煜的話,就怕云杜若不知深淺,萬一真掏槍我和韓煜都阻止不了,看得出,現在的銀月完全把云杜若當死敵。 云杜若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是在激怒銀月,以她和銀月現在的距離,她已經失去拔槍的最好時機,我的心慢慢提了起來。 韓煜試圖讓銀月冷靜下來,不要再靠近,可銀月的目光中現在似乎只能看見云杜若。 韓煜說過,遇到危險,他的本能是反抗,無論生死。 麻煩的是,以我對云杜若的了解。 她也一樣! 千鈞一發(fā)的瞬間我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從后面抱住云杜若的身體,緊緊箍住她的雙手,云杜若的槍只掏出一半,那一刻銀月已經猶如離弦之箭沖了上來,我下意識伸出手擋在云杜若的頸前,我不知道銀月這一口咬下去我的手會變成怎么樣,咬著牙閉上眼睛。 過了很久,發(fā)現并沒有感覺,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看見,銀月近在咫尺,呲牙咧嘴低吼著冰冷地看著云杜若,我重重松了一口氣,銀月果真還是通靈性,并沒有獸性大發(fā)。 只是我把云杜若抱得太緊,她臉頰冰冷的冷汗和我的混合在一起,她大口喘著氣,起伏的心跳異常的快。 …… 我是從后面抱著她,怎么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我遲疑的低下頭,我和云杜若都看見,我的右手緊緊地放在她胸前…… 第七章 鬼看門 云杜若冷艷的樣子我見的太多,只是如今這樣雙頰泛起紅云的羞憤還是第一次見到。 “放手!”云杜若氣急敗壞地對我大聲喊。 銀月依然還兇神惡煞地盯著她,我哪兒敢就這么放了她,萬一她腦子發(fā)熱,我絕對相信韓煜的話不是只想嚇嚇她。 “你冷靜點,聽我把話說完,云隊你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蔽业哪樉唾N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得很緩慢,生怕動作過大驚擾了銀月,停在云杜若胸部的手依舊沒離開過?!斑@白狐……這博美通靈性,咱招惹不起的,你不動它就不會上來?!?/br> 云杜若似乎也發(fā)現了銀月并沒有再攻擊的意思,只是低吼著死死盯著她看,被我緊箍的身體慢慢也平靜下來,不再掙扎。 我擋在她頸部的手緩緩放下,極其緩慢地向云杜若腰間摸去,銀月注視著我每一個動作,手停在云杜若的腰間,女人特有的曲線即便是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柔滑和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