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的湯小柳怯生生地問沙老師：“那沙老師你也沒說過我數(shù)學不行吧？”

    沙老師瞪大眼：“哪個混……老師這么說的？”

    湯小柳沒說話，看了一眼趙老師。

    大家頓時哄笑成一片。

    考完試，學生會變得相當大度，那些呆在逼仄教室壓抑忍耐的日子仿佛都忘了。

    這事在學生這里算翻了篇。但“學生最討厭的老師”排行榜和打賭激勵法，卻傳了下來。而趙老師經(jīng)過這一屆，畫風大變，對學生好得不行。

    后事不表，現(xiàn)在趙老師因為洗刷“公敵”之名喝高了，擋在飯店前門吧臺，非讓人家把學生的錢還回去，他來給。其他幾位老師就圍上去了。

    幾方爭執(zhí)不下。

    沙老師說：“別爭了，各讓一步。這頓就當同學們的謝師宴。之后大家就別讓家長折騰請我們吃飯了??！”

    聚在一起吃，每個人平均三十九塊。報分之后有家長會單獨請老師，這錢就不是這么點了。沙老師順勢說了，有幾個學生立刻表情很為難，不過沒當眾表示反對。

    趙老師還要出份子錢，被班長威脅回去：“老師是想讓我們單獨請？”

    趙老師瞪了班長一眼。班長把英語課代表塞過去擋難。

    因為老師都喝酒了，各科課代表被委派送老師回家。

    沙老師揮手說他沒高，讓程逸灝自己回家去，站在酒店門口拉住柏以凡：“剛問你吶，考得怎么樣？”

    柏以凡說：“數(shù)學感覺不好，其他都不錯。”

    “你個不爭氣的崽！”沙老師瞪大眼睛，伸手一拍柏以凡腦袋，拍完又說，“都怪學校后來不考試了！不然按照你之前的排名增長，必須和大程考并列第一?。　?/br>
    柏以凡：……老師你還說自己沒喝高？

    這時候程逸灝推著沙老師的自行車來了：“老師，我送您回去！這是任務?！?/br>
    沙老師的嘴角抽了抽：“……我自己回去?！?/br>
    最后程逸灝綁架沙老師的自行車，堅持送沙老師回家，還拉上了柏以凡。

    到了沙老師家，剛好午后兩點，柏油路恍惚冒煙。沙老師就把他倆拉去家里坐。

    沙老師住附中宿舍，還是九十年代初分的房。筒子樓，兩室一廳。收拾得干凈，擺了很多花花草草，墻上掛字畫。

    沙老師這時候酒也醒了點，進屋后又是要開電扇又是要進廚房剖西瓜。

    程逸灝趕緊說：“老師您別忙活了，我們這就走……”

    沙老師沒聽見，拎著一袋櫻桃要去洗。

    柏以凡就嚷：“沙老師，您這滴水觀音缺水了?！?/br>
    “??？”沙老師立刻折回來，和柏以凡一起看滴水觀音，順手拿起噴壺好一通噴水，“你們師母就喜歡種這種那，種不好了還傷心，我是懶得搞這些花花草草的！”

    柏以凡笑了：“老師您桃李天下，還要種什么花？”

    滿屋子只能到電扇聲、電冰箱聲和窗外的蟬鳴。

    半晌沙老師大笑：“這馬屁拍的，怎么就這么好呢！”

    柏以凡不爭辯，岔開話題：“老師，墻上掛的都是您寫的？”

    “不全是。”

    后來沙老師就和柏以凡、程逸灝講書法。不知道是興致來了，還是酒勁來了，研墨鋪紙寫了兩篇字，《勸學篇》和《師說》。

    柏以凡說：“我要字多的?！?/br>
    程逸灝秒答：“不給！”

    兩人石頭剪刀布對決，柏以凡如愿。沙老師在旁邊看著樂，褪去了老師威嚴，更像是長輩看小輩。

    臨走的時候，沙老師送他倆下樓。在樓下，突然對柏以凡說：“數(shù)學沒考好也沒什么。你都搶了一學期風頭了，給別人留點吧。萬一分數(shù)不夠市一中，我給你找找關系?！?/br>
    柏以凡點頭道謝。

    等到程逸灝和柏以凡走遠了，沙老師還是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覺得可惜，還是感慨其他事情。

    可沙老師第一時間得到中考成績時，只剩下憤怒：“個小崽子，這是沒考好？”

    這時候很多老師都來學校辦公室，楊老師和趙老師湊過來，看到沙老師戳著柏以凡的名字。

    數(shù)學：146。

    楊老師特別淡定：“跟語文比，是沒考好?！?/br>
    沙老師：……

    趙老師學舌：“跟英語比，也是沒考好。”

    沙老師：?。?！

    英語就罷了，語文比數(shù)學還高，這不科學！

    這時11班的班主任喊：“啊呀，我們語文課代表考143！作文分一定沒扣多?！?/br>
    趙老師和沙老師立刻瞪楊老師。

    楊老師會意：“我們班凡凡考了148，原來閱卷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的就是這孩子啊?！?/br>
    眾人：?。?！

    楊老師特別享受這一秒，因為她剛拿到成績也嚇了一跳，不過沒人看到。

    中考批卷模式已經(jīng)和高考無限接近，都是電腦掃描后分題閱卷。語文是根據(jù)給分點給分，主觀題每題兩個老師批取平均值。作文是三批取平均值，遇到三批分數(shù)差距較大或者零分滿分的作文，還要再送到專家組審閱的。

    要求不可謂不嚴苛。所以語文只扣了兩分，很玄幻。中考閱卷到一半的時候，語文閱卷組就傳有個高分148。后來閱卷老師一直在討論這是哪家的學生，可楊老師怎么都沒想到這學生會掉到自己頭上來。

    辦公室老師紛紛表示不相信，都聚過來看楊老師手上的成績單。

    等人都來齊了，趙老師放大招：“這算什么，柏以凡英語滿分！”

    眾人：?。?！

    沙老師呆了一秒，“噌”一下沖出去了。趙老師也想到了，跟著沖出去了。

    沒一會兒，兩人又一前一后回來了，都是垂頭喪氣的。

    楊老師心道不好，問：“物理化學沒考好？”

    沙老師有氣無力：“化學91……”

    趙老師痛心疾首：“這傻缺孩子，物理居然才90?。?！”

    楊老師嘆氣：“那政治呢？”

    “滿分?！?/br>
    眾人：?。?！

    沙老師扳手指算總分：“七百零七，不是狀元，怎么也得前十吧？”

    趙老師：“前十也要抽他一頓！”

    楊老師：“或許就是第一了呢。”

    辦公室里已經(jīng)沒人想理這三個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柏以凡總分707，三分惜敗，奪了個探花。

    不過這時候柏以凡還什么都不知道。中考查分的電話實在太難打了！

    柏可非這是已經(jīng)放暑假了，他從六點放榜開始，就守著家里的固定電話，狂撥查分熱線。柏以凡抱著半個西瓜，坐在一邊，拿勺挖著吃，邊吃邊看柏可非和電話較勁。

    柏以凡吃了一半，對柏可非說：“等等再打吧，現(xiàn)在肯定不好打的?！?/br>
    柏可非特別生氣：“我都打八遍了！”

    “手氣不好怨誰呢？”柏以凡嘖嘖嘖搖頭。

    柏可非不服氣，遞出話筒：“你行你來?。　?/br>
    柏以凡哼了一聲，把西瓜放到腿上，接過話筒，掃了一眼報紙上的查詢號碼，撥號。

    接著柏以凡嘴角抽了抽，“嘭”一聲把話筒按在了座機上：“膽敢占線！”

    柏可非：……

    不過柏以凡剛掛了電話，電話自己響了！

    柏以凡嚇了一跳，抱著的西瓜差點飛出去。柏可非沒好氣地接電話：“喂！”

    柏可非只喂了一句，立刻坐直了，臉色也變了，接著拿腔拿調(diào)地說：“好的，謝謝您，我會向家人轉(zhuǎn)達。再見。”

    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柏以凡問：“怎么了？”

    “實高中的電話?！卑乜煞且槐娜吒?，“第三！全市第三?。。　?/br>
    柏以凡：少年你穿越了？

    柏可非去年的確考了全市第三。

    柏可非顯然沒說自己，跳起來抱住柏以凡的腦袋就揉：“實高中說你去就給獎學金！第三吶，你考了第三??！”

    柏可非高興瘋了，又沖廚房喊：“媽，我弟考了第三！?。　?/br>
    喊完又沖回來，抱起電話撥號。

    這時候程逸灝冒出來：“凡凡！我語文140?。?！140啊啊啊啊?。。　?/br>
    這也是位高興瘋了的。

    柏以凡：“哦?！?/br>
    “你怎么了？”

    柏可非沖著話筒喊：“爸！凡凡考了第三！?。嵏咧写螂娫拋硗ㄖ?！”

    程逸灝：！??！

    程逸灝撲上來，滿臉崇拜：“凡凡，你太牛逼了?。?！”

    柏以凡揮開程逸灝：“你別聽柏可非胡說八道，還沒打通查詢電話吶！”

    柏可非打完電話，柏以凡氣得沖他嚷：“萬一實高中打錯了怎么辦！你不是讓爸媽白高興了！我這德性像能考第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