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嗯,我抓了一條魚,還挖到了好多地瓜,你吃過烤地瓜嗎?”顧攸寧扶著他,讓他坐在褥子上,又幫他把沾滿血污的外衫脫下,說道:“這衣服是不能穿了,明天得盡快找到有人的地方,這個被褥我看還好,應(yīng)該可以對付蓋一夜,現(xiàn)在入秋了,夜里涼?!?/br> 顧攸寧把被子蓋在楚豫的腿上,然后拿著打火石先把外間的爐灶點著把水燒上,還在爐火邊放了好幾個地瓜,又就著那里的火把屋里這個小炭盆給點著,炭火燒得很旺,原本天黑了以后屋子里很黑,尤其是把窗戶關(guān)上以后,而且秋天夜里山澗還是有些陰冷,有這個炭盆不僅暖和了,連屋子也稍稍地亮了起來。 顧攸寧又從筐里拿出幾個地瓜洗干凈切成片,放在炭盆四周烤著,等一會兒熟了就可以直接吃了。 然后他從大鍋里舀出點熱水放在小鐵盆里,端在屋子里蹲在炭盆就著火光把魚處理一下。 他在碗櫥的小罐子里找到一些鹽巴,準(zhǔn)備要燉魚湯。 楚豫就這么靠在床上,目光溫柔地看著顧攸寧,半晌苦笑道:“真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天,我居然讓你為我做這些事情。” “我也沒想到我有一天還會跟個男人成為斷袖,居然還跟他一起跳崖了?”顧攸寧一邊刮魚鱗一邊嘖嘖感嘆:“更沒想到,老子大難不死,那么高的懸崖跳下來,更是毛都沒傷到?!?/br> “那個時候咱們兩個在半山腰馬上就要掉下去的時候,你怕不怕?” “怕?。。。∨碌靡篮貌缓?!”顧攸寧抬頭看他,夸張地說道:“現(xiàn)在想起來都害怕?!?/br> 楚豫看著溫柔地笑了笑,然后繼續(xù)問道:“那為什么還要我放手?!?/br> “你肩膀上有傷,整條手臂要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應(yīng)該很疼,而且那個情況,早晚都是掉下去,何苦要讓你遭這罪呢。”顧攸寧淡然地說著,然后將手中處理好的魚,在水里沖了沖拿出來后抬頭沖他笑了笑:“不過幸好,我們都沒有死?!?/br> 楚豫看著他沒有說話,突然向他伸出手來。 顧攸寧抿著嘴把手中的魚放下,又擦了擦手,才一把握住楚豫的大手,坐在他身邊,輕笑道:“不用覺得感動,也不用覺得愧疚,一直以來,你做得都很好,真的很好?!?/br> 楚豫握著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只是覺得辛苦你了?!?/br> 楚豫心疼,他從前何時讓顧攸寧做過這些事情,只是如今深山老林的,他又幫不上一點忙,只能看著干著急。 “這辛苦什么啊,都是小事情,平凡人家也都是這樣的?!鳖欂鼘幙拷?,親了親他的下巴,說道:“好了,你不要想太多,再躺一會兒,我去做魚湯,給你嘗嘗我顧家獨門秘方?!?/br> 楚豫笑了下,伸手在他臉頰上摩挲了一會兒,才放開他。 顧攸寧把魚拿到外面的爐灶前準(zhǔn)備摸黑燉魚湯,但是卻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只有魚,鹽和水,做魚湯之前至少得拿油煎一下吧。 要不然,轉(zhuǎn)手做烤魚? 可是他覺得楚豫現(xiàn)在喝點魚湯會比較好。 但不放油的魚湯應(yīng)該是女人坐月子的時候喝的吧? 顧攸寧想了又想,還是把魚重新拿回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炭火上烤。 “不是要做湯嗎?怎么又烤上了?”楚豫問道。 顧攸寧苦逼地抬頭,說道:“沒有油~~~~” 楚豫看著他,瞬間就笑出聲來,末了安慰他:“烤魚也挺好的,聞著挺香的。” 的確,這魚剛放下去沒多久,燒烤的香味就出來了,顧攸寧又捏著鹽細(xì)細(xì)地撒在上面,很快就烤好了,他又將爐灶里的地瓜撿出來,炭盆邊上的地瓜片也熟了,他一并都撿到盤子里,然后將小方桌抬到床上,將烤魚和地瓜放在上面。 他拿著筷子把烤魚翻開,挑著魚肚子上的rou,夾了一塊映著炭盆的光努力地挑了刺,覺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楚豫嘴里。 “你要小心點吃,太黑了,我怕魚刺沒挑干凈?!鳖欂鼘幱行┎环判牡乜粗f道:“要是卡到了,我可沒你那本事,一掌拍出來?!?/br> 原來以前顧攸寧吃糖醋鯉魚,誰知吃得天雷勾地火,一不小心就卡到了,噎饅頭喝醋都沒有用,眼看顧攸寧卡得眼淚汪汪的,楚豫急了,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頓時魚刺連帶著那天吃的魚全都吐了出來。 楚豫似乎也想起來了,頓時失笑,咽下嘴里的東西,然后說道:“不會的,挑得很干凈,也很好吃?!?/br> “是嗎?”顧攸寧眼睛亮了下,又往他嘴里塞了塊魚rou,說道:“那多吃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必有后福 兩個人吃完飯,顧攸寧就扶著楚豫躺下準(zhǔn)備睡覺,他把碗筷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又往炭盆里放了兩塊炭,才將內(nèi)衫脫了下去,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的一角,爬上床去。 由于燒了炭盆的緣故,屋子里很暖和,被窩里也很暖和,楚豫單手將顧攸寧摟進(jìn)懷里,低頭親了親他發(fā)璇,低聲說道:“累了吧?” “你這一天已經(jīng)問了好幾遍了,我一點都不累?!鳖欂鼘庨]著眼睛挑著嘴角,往他懷里拱了拱,問道:“你呢,傷口很疼不疼?” “不疼。”楚豫抱著他,半晌突然說道:“對不起,是我太自負(fù)了,差點害死你?!?/br> “這不是你的錯,太子陰狠,三皇子算計最是防不勝防,你能苦苦支撐這么久,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不,是我太小看他們了?!背ビ行├⒕蔚刈猿埃f道:“我早就知道太子如今落難,到時會歇斯底里,可能會對我不利,我想利用這點,讓太子徹底無法翻身,我在去江南的路上安排了人馬,以為至少會在三皇子發(fā)現(xiàn)無法下江南之后再出手的,可是沒想到他們狗急跳墻,這幾天都忍不了,都不怕避嫌了?!?/br> 楚豫嘆氣:“你知道我當(dāng)時多絕望嗎?我自己倒沒什么,就是連累你了?!?/br> “沒關(guān)系?!鳖欂鼘幍纱笱劬μь^看他,映著地上的炭火光顯得熠熠生輝,笑著安慰他說道:“你沒有連累我,咱們不是沒有死嗎?這個時候就要往最好的方面想,如今他們肯定以為咱們都死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去,嚇?biāo)浪麄儯綍r候就告訴皇上,也可以徹底的讓太子無法翻身,只是……” 顧攸寧停頓一下,繼續(xù)說道:“只是小黑他們肯定也以為咱們死了,兼雨不知道又要怎么哭呢,楚衡林良他們肯定也要傷心了,穆云漢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太子他們都毒死?” “楚衡和林良倒是不用擔(dān)心,我早就與他們交代過,若是有一天我突然失蹤,讓他們務(wù)必先照顧好玟王府。” 楚豫勾了勾嘴角,他既然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所以就提前安排好,當(dāng)時是希望他們在他不在的情況下保護(hù)好顧攸寧,卻沒想到,變成今天這樣,不過只要自己有言在先,想必出了這樣的事,在未找到自己尸首之前,他們應(yīng)該不會太過慌亂。 一說到玟王府,顧攸寧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那皇上會不會趁著這個時候撤了你的兵權(quán)?” “不會?!背コ谅曊f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果在這個時候,父皇收回了兵權(quán),那么朝中武將三軍將領(lǐng),必然會以為父皇兔死狗烹,到時就會軍心不穩(wěn),而且如今匈奴虎視眈眈,若是沒了我,相信匈奴王不日就會撕毀條約,起兵造反?!?/br> “好了?!鳖欂鼘幙粗u漸嚴(yán)肅的臉色,故意討好抱住他,在他懷里蹭了蹭,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好養(yǎng)傷,退一萬步講,大不了咱們在這兒住一輩子,只要都活著的,都是好的,咱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br> 楚豫笑著點點頭,又將他往懷里摟了摟,這一天發(fā)生的事太離奇,兩個人也都累了,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去。 初秋的風(fēng)在山林間寂寞地吹著,吹落了今年的第一批落葉,峽谷內(nèi)與世隔絕的小木屋里,炭火燒得紅彤彤的,在細(xì)微地噼啪響著…… 相對于這里來說,長安就沒這么平靜了。 小黑他們六個暗衛(wèi)和那幾個侍衛(wèi)死里逃生,終于擺脫了刺客,往山上去找楚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懸崖邊上的血跡,那些刺客的尸體也被人帶走了。 楚衡聽到此事的時候瞬間臉色煞白,突然想起從前楚豫囑咐他的話,一下子心里更加沒底,勉強(qiáng)地穩(wěn)住心神,讓林良領(lǐng)人先把玟王府保護(hù)起來,自己則親自入宮。 楚衡站在德盛帝面前,滿臉悲痛,幾乎無法控制咬牙想去找太子拼命。 他之所以在眾多皇叔之間和楚豫最親厚,就是因為,當(dāng)初他的父王,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大皇子楚秦就是被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子,聯(lián)合三皇子一起害死的,但是卻被當(dāng)年只有八歲的楚衡看見。 太子原本也沒想放過他親哥哥的遺孤,這么多年是楚豫竭力地保護(hù)年幼的他,讓他安全長大,只為了報答曾經(jīng)諸皇子還在宮里的時候,大皇子對他的點滴之恩。 德盛帝得知之后,當(dāng)即豁然起身,但是半晌卻頹然地跌坐龍椅上,這個久居深宮的帝王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實在沒有想到,太子會如此急不可耐地殘殺手足。 “皇祖父不要太過傷心,要保重龍體,現(xiàn)在六皇叔生死未卜……” 楚衡適時地提醒一下德盛帝,緊緊地等著他看,若是此時皇帝仍然偏袒太子,那么他就直接領(lǐng)兵為他皇叔報仇。 德盛帝擺擺手招來了林祿,然后嘆了口氣,沉聲下旨:“吩咐御林軍重兵把守宗廟,三皇子府七皇子府全部找人盯著,派人去玟王墜崖的下面搜救,無論怎樣,無比給朕找到,著大理寺奉常徹查此事,還有……” 德盛帝閉了閉眼,隨后繼續(xù)說道:“玟王墜崖之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封鎖消息,對外就說……玟王與玟王妃北上游玩。” 楚衡苦笑,北上游玩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qiáng)了,只不過皇帝既然有心徹查此事就是好的,不然太子今日能殘殺手足,明日就能殺父弒君,這天下就真的要成太子的了。 宮里不消停,玟王府更加慌亂。 兼雨知道以后,當(dāng)場就哭暈了過去,穆云漢跟著林良一起到玟王府的,看著兼雨沒命地哭,皺了皺眉,給灌了點蒙汗藥。 林良看著被迫睡著了的兼雨,說道:“你若是覺得他煩,盡管讓他回房里,何必這樣?” “小孩子年紀(jì)小,哭出什么毛病來,顧攸寧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穆云漢伸手把兼雨抱起來放到榻上,然后問道:“紜王回來了吧,宮里什么情況?” “皇上已經(jīng)下旨去搜救了。”林良堅定說道:“王爺一定會沒事的?!?/br> 穆云漢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相信王爺,只要沒有親眼看見他遇難,我就不會相信,而且……”林良說道:“王爺從前就吩咐過我,若是他有一天突然消失,叫我一定要照顧好王妃和王府?!?/br> “那座山崖極為陡峭,去搜救的人馬肯定會繞路,若是順利也得十多天的時間,可是如今九月了,明后天會有大雨,倒是山間的路就走不了,最快時間也得月余……”穆云漢臉色難得沉了下來,慢悠悠地說道:“顧攸寧最好是活著,不然……” 穆云漢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看了眼林良說道:“我去找一趟安彥辰,你好好守著玟王府?!?/br> “我知道?!绷至计鹕頉_穆云漢抱拳,誠懇地說道:“萬事還望穆公子費心cao持,我知道公子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如今玟王府遭難……” “你放心?!蹦略茲h打斷他,瞇著眼說道:“我和顧攸寧相識多年,這些不用你說?!?/br> 林良點頭:“我一介武將幫不上什么忙,一切盡托付于公子?!?/br> …… 無論如何,第一夜總算是過去了,第二天清晨,顧攸寧醒來的時候,楚豫還沒有醒。 顧攸寧輕手輕腳地起床,先把熱水燒上,又再蒸了幾個地瓜。 他準(zhǔn)備一會兒幫楚豫洗嗽完之后,他就出去看著峽谷外面有沒有人家,他發(fā)現(xiàn)夜里楚豫總是咳嗽,應(yīng)該不止是受了外傷,要盡快地找個大夫才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外良玉 顧攸寧端著熱水進(jìn)屋的時候,楚豫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床上摁著額角,眉頭緊緊地擰著,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他把水盆放在一邊,緊張地看著他:“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楚豫聽見他的聲音,便放下手,抬頭笑著看他:“只是起來的時候有些頭暈。” 顧攸寧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將熱水的里布拿出來擰干,給楚豫擦了擦臉。 他咬了咬嘴唇,若是現(xiàn)在這時候他說要出去找人,楚豫必定要跟著去,可是他這個身體狀況,萬一人沒有找到,傷反倒嚴(yán)重了,那可怎么辦。 顧攸寧心里著急,但是他深知楚豫極為固執(zhí),這深山老林的他斷然不會放自己一個人走的。 “那個……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兒吧。” 顧攸寧捏著地瓜喂到他嘴里,心里暗自地盤算著,等楚豫睡下了,自己偷偷地出去,雖然把他一個人放在這里自己有些不放心,但是總比讓他跟著奔波要好很多。 “不是說要出去找出山的路嗎?”楚豫擦了擦嘴角說道。 “瞧著你精神不太好,要不然就明天吧?!?/br> 顧攸寧最擅長的就是撒謊,臉不紅不白的,又往楚豫嘴里喂了一塊地瓜后說道,可是他面對的是楚豫。 楚豫略微瞇了瞇眼:“真的?你不是要騙我然后自己出去找吧?” “怎么會?”顧攸寧被發(fā)現(xiàn)了心思,原本一驚,但隨即就鎮(zhèn)靜地沖他瞪眼:“我怎么可能騙你呢,我就是想說,若是想出去找人,至少也得等你精神好一點再說,而且山中野物不少,咱們也餓不死?!?/br> 楚豫聽后不疑有他,但還是嚴(yán)肅地警告:“山中地勢險要,而且常有野獸,絕對不準(zhǔn)你一個人往遠(yuǎn)走,聽到?jīng)]有?。?!” 顧攸寧不服氣地撇嘴。 楚豫被氣到,嘖的一聲,伸手在顧攸寧腰間掐了一把,少有的厲色喝道:“聽到?jīng)]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