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飛燕因為方才叔伯之言,心里存了事情,看到驍王歸來,便是急著拉著他的手入內(nèi),低低將方才聽到的情形說了一番。 “太子這是要作何打算?若是真被他查訪到了把柄可如何是好?” 驍王微微一笑,他不欲告訴飛燕去尉遲府里查訪的并非是東宮來人,而是父皇親自派去的,這內(nèi)里的盤曲復(fù)雜實在是不利于胎兒的生長,只是淡淡地道:“這些本王一早便知道了,燕兒不用擔(dān)憂,都是過去的事了?!?/br> 說完,便伸手解了外袍,命侍女拿了內(nèi)衫來換,然后用玉盆盛了熱水化開中藥溫泡著腳底。 之前那毒實在是太霸道,為了免得落了病根,每天都要藥浴或者足浴。不一會那俊臉上便是被熱水逼得冒出了汗珠,飛燕在一旁同手帕替他輕輕拭汗,引得驍王執(zhí)著素手輕吻。 待得驍王撤下了玉盆后,便是對飛燕說道:“明日宮里有場宴飲,母后下的帖子,本王替你應(yīng)下了,倒是叫寶珠給你準(zhǔn)備好入宮的衣服吧?!?/br> 飛燕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驍王一眼,不知皇后這設(shè)宴的名頭是為何?不過驍王卻是云淡風(fēng)輕地一笑:“也是給你接風(fēng)的意思,母后心知你在北地受了許多的苦楚,也有犒勞之意,另外宮中人事變動,有許多個人都是沒見過的,也正好認(rèn)一認(rèn)名姓,免得以后府宅聚會叫不全名頭。 這便是更無道理可言了,飛燕自知自己乃是王府的妾室,閨蜜友人之間的小聚尚可,哪里有宮宴卻讓側(cè)妃入宮接受皇后的接風(fēng)的道理? 可是說破了嘴,驍王那邊也只是一句:“母后的主意,哪里由得你更改?” 這邊是沒有了主意,飛燕也便只能作入宮的準(zhǔn)備了。 第二天,天不亮便是要起身梳洗打扮,倒是跟準(zhǔn)備上朝的驍王一同起身了。 飛燕一向是不管穿衣首飾這類精巧的心思的。京城的驍王府,下人自然是比在淮南府時充裕得多。因著她懷有身孕,便是有另外調(diào)撥了幾十個侍女貼心伺候著。光是掌管梳妝盒子的侍女便有三個,另外掌管衣服箱子的還有四名侍女。 一時間梳頭,抹粉、浸泡研磨指甲倒是各司其職。 飛燕新養(yǎng)了一手青蔥的指甲,因著有孕在身,倒是不方便用蔻丹摻和著明礬暈染,便是修剪磨圓后套上了羊脂玉雕琢百合的甲套,倒是顯得素雅纖纖。 而入宮所穿的禮服乃是靈鄉(xiāng)進(jìn)貢的亮蠶精仿的百花云霧鳳尾裙,照樣是高腰的設(shè)計,能夠遮擋住肚腩。 驍王府一向是不缺錢銀的,京城里掌管衣箱的侍女早在聽聞側(cè)妃懷有身孕后,便是領(lǐng)了布匹請來巧手的裁縫新趕制出了以后幾個月,懷孕備穿的穿戴。免得主子如了府再動針線,便是討得個好彩頭。 驍王起得甚早,在練武場打了一套拳后歸來時還攜了一籃子在花房里新采摘的鮮花。選了其中最嬌艷的一朵山茶花,簪在了飛燕剛剛梳好的浮云鬢里,搭配上一對東珠的耳環(huán),只薄薄施了一層水粉的臉兒,倒是有了幾分少女的明媚。 一時間倒是讓驍王看得入了癡,竟是情不自禁吻了過去,竟是把寶珠為側(cè)妃細(xì)細(xì)調(diào)配的蜂蜜搭配玫瑰汁的口脂吃得干干凈凈。 還不容易止了驍王的胡鬧,待得收拾停當(dāng)了,飛燕才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當(dāng)她來到了宮門口時,宮門前的小廣場已經(jīng)停滿了各色的馬車,各府的人頭攢動,當(dāng)她下了馬車時,恰好與一旁也剛下馬車的太子妃傅林秀來了個頂頭碰。 只這一眼,飛燕竟是唬了一跳。 眼前這略帶憔悴的女子,哪里還是當(dāng)初一同在娘娘廟祈福待嫁的雍容淡雅的傅家小姐?明明是與自己仿佛的年歲,可是眼角卻是起了些細(xì)微的干紋,因著太過消瘦,顴骨也是微微凸起折損了原本的福相。雖然滿身也是金貴的綢緞裝裹,但是卻是仿佛被風(fēng)一吹便散了架的,分明是病得不輕的樣子。 飛燕不敢再多看,便是微微屈服向太子妃施禮打過招呼。 “你是雙身子,不必鞠禮,快些起來吧!”太子妃有氣無力地說道,剛說了兩句便是微微有些咳嗽,便是寒暄后上了坐轎,先行一步入了旁殿等候皇后的傳喚。 飛燕不禁想起前幾日魏總管同是自己說的京中坊間的傳聞。那太子好色荒yin,府里的姬妾有些出身不高,竟是從樂坊妓館里搜羅去的,礙著皇子的身份倒是沒給名分,只是散養(yǎng)在府里取樂之用,有些個得了太子的嬌寵竟是愈加無法無天,將鄉(xiāng)野間小婦做派俱是一股腦地帶入了王府里,那太子妃也是整理東宮甚是辛苦,便是殺雞儆猴整治了一個最無狀的。 可是那婦人卻是懷了身孕,因著挨了幾個嘴板竟是小產(chǎn)了,因而懷恨在心,竟是尋了空子往太子妃的飲食里投毒,雖是發(fā)現(xiàn)得及時,救治了過來,卻是烙下了病根,竟是再不能有身孕了,她先前只生了一女,再無所出,這便是意味著再不能誕下嫡子了。 想一想,堂堂幾朝元老之家的大家閨秀,卻是因著狐媚的賤婦而傷了根本,再不能有子,心內(nèi)的怨恨也是要將人生生壓垮的,也難怪現(xiàn)在見了她竟是憔悴成了這等地步。 這次皇后宴請的出了皇家女眷外,皆是與皇家親近的功臣妻眷,便是要效仿著百官也要?dú)g慶一番。 皇后也是久病不見眾位女眷,此番難得設(shè)宴,眾位女眷也是不敢怠慢,接了帖子的,都是一早便來了。 記得三年前,飛燕離京前,也是沒有機(jī)會與這些各府女眷打交道,就算了見了的,那些個女眷也是未見得將一個皇子的妾室入了眼去??墒沁@次卻是不同,皇后已經(jīng)言明是為這驍王側(cè)妃接風(fēng)洗塵的。 再加上那皇上親封的正妃程無雙的離奇慘死,誰也是不敢輕看這位一直在天煞孤星般的驍王身旁屹立不倒的側(cè)妃了。 天高皇帝遠(yuǎn),誰知是不是這位側(cè)妃用了什么手段扳倒了女將程無雙。 有些是先前便識得尉遲飛燕的前朝遺老的女眷,這次再看這位驍王的寵妾,當(dāng)下心道:乖乖,也是難怪能收降了那陰冷的驍王的心思,竟是出落得這般貌美,懷了身孕了,竟是比少女還要明艷動人,當(dāng)真是王府里嬌養(yǎng)出來的。 飛燕與相熟的女眷打過招呼后,舉步便是往宮內(nèi)走去。沒走幾步,便是看見本該在淮南的駙馬王玉朗正從宮門里走出來。 當(dāng)王玉朗抬眼時,正一眼看到了飛燕拖拽著鳳尾裙擺朝著宮門這走來,那纖弱的身姿竟是又明艷動人了幾許……他不由得看得一愣,只待佳人輕輕瞟了他一眼,微微不悅地皺起了纖眉,才回過神來,連忙半低了頭,回避著入宮的女眷疾步走了出去。 第171章 此番王玉朗回轉(zhuǎn)京城卻是另有緣由。 驍王初至北疆時,朝廷撥發(fā)的錢銀糧草都要層層扒皮,到北疆時往往十不存一。一番秘密調(diào)查后,驍王發(fā)現(xiàn)克扣的錢糧大部分都落入了太子的腰包,于是將自己調(diào)查所得編輯成冊,匿名送到了各個御史的府上。 御史們拆了信件,看到羅列的一項項詳實數(shù)據(jù),俱是頭痛無比。身為御史,發(fā)現(xiàn)這種貪贓之事,尤其事關(guān)前線交戰(zhàn),自然當(dāng)啟本上奏。只是這涉及的乃是太子,當(dāng)朝的儲君,如果上奏惡了儲君,日后怕是要步了商君的后塵,難逃秋后算賬之禍。 可若是不上奏,實在是違背了諫官的本分,況且既然有人匿名舉報,便是紙里兜不住火的意思。思來想去,御史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在朝堂上奏,而是密奏圣上。反正是你們皇室的自家事,還是請圣上您老人家自己決斷吧。于是不幾日霍允的案前便擺滿了眾位御史們私下請遞的奏折。 對于那個不成器的太子,霍允心中已有定計,是以看過奏折后便扔在一旁,不予理會,本想著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誰知真有那不畏權(quán)勢的耿直御史,見寫的奏折石沉大海,便是在“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感召下,在朝堂上又上奏太子克扣北疆將士糧餉,請求圣上徹查。 太子的臉色氣得鐵青,真是恨不得殺了那個愣頭青御史的全家。在北疆因為驍王威脅而空手而返,他便召集手下幕僚商議如何向圣上解釋此事。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未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有御史在朝堂上上奏彈劾自己。 霍允也是猝不及防,心中暗惱這御史是個不知進(jìn)退的,但是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龍顏大怒,當(dāng)庭喝問太子有無此事,太子自然是矢口否認(rèn)?;粼市紦襁x大臣調(diào)查此事后便退了朝。 回到寢宮,霍允不禁不由羞惱著挑起這禍端的驍王,旁人看不明白緣由,難道他這個皇上還看不出嗎?可恨的老二,竟是將這一堆爛事一股腦地全轉(zhuǎn)回給了他,半點(diǎn)兄弟情面也是不講。還真是逼著他這個父親嚴(yán)懲了太子不成?當(dāng)真是張硬了翅膀。想到若是挑選一個重臣辦理此事,怕是難免要在太子和驍王間站隊,卻是和自己的心內(nèi)相背。 思來想去,便想到了駙馬王玉朗,這個王家的公子,許是娶了樂平的緣故,那性子倒是被磨礪得愈加圓潤光滑了,做事頗有乃父之風(fēng),善于左右平衡,滴水不漏,很是沉穩(wěn),于是下旨召他回京。 御書房內(nèi),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王玉朗躬身站在一旁。霍允問了問樂平公主和淮南的近況,王玉朗一一回答?;粼蕠@了口氣,說道:“淮南新定,而樂平前些時日流產(chǎn),實是不該宣你回來。只是御史上奏太子克扣北疆糧餉,事關(guān)重大,需得尋一妥當(dāng)穩(wěn)重之臣,我大齊雖然群臣濟(jì)濟(jì),卻是唯有愛卿當(dāng)?shù)么酥厝?。?/br> 王玉朗連忙躬身到:“謝圣上信任。微臣必不辜負(fù)圣上,查明此事?!?/br> 霍允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安慶公主被擄一事,朕心中實是難過?;屎蟾敲咳找詼I洗面。愛卿當(dāng)體諒圣心,便是貴為天子也是難以免俗,人到中年驟然痛失子女,該是怎么一個悲切了得?便是有千錯萬錯,總也是自己的孩兒,自己說得罵得,可是想到在外面受了委屈,落了白眼,當(dāng)?shù)锏男膬?nèi)總是不好受??!” 王玉朗跪在龍案之下,諾諾言是。 聽完了皇帝的垂訓(xùn)后,王玉朗走出御書房,可心中還是揣度著方才圣上之言,依著皇上方才的意思便是失了一個女兒已經(jīng)是傷心欲絕,卻是不能再失了兒子。這個太子縱使有千錯萬錯,卻是霍家關(guān)起門來事情,圣上怎么處置儲君都好,卻是不能讓太子的錯處昭示天下后,被迫得廢了儲君……總之,圣上的面子比天大! 想到這,王玉朗微微冷笑??蓢@自己當(dāng)年埋首于圣賢之言中數(shù)載,到頭來卻是發(fā)現(xiàn),朝堂之上的微妙,卻是四書五經(jīng)里俱沒有記載的,若說以前的書本還有哪些用途,便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天下最需要讀,而又最難讀的那本書,其實便是“人心”二字。 驍王本就戰(zhàn)功彪注,現(xiàn)在又先定淮南,再平北疆,攜勝而歸,聲勢卻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太子。如果從此一家獨(dú)大,實在是皇上所不喜…… 本來皇上的意思,應(yīng)該是見太子這盜取糧倉的碩鼠盡推給驍王,就算驍王彈劾下了太子,那太子之位也輪不到彈劾兄長的二殿下來坐,至于皇帝其他的兒子,不是不成器,便是未成年了,倒是可以虛設(shè)儲君之位,解了皇帝的疑慮??上斖鯀s是不照常理出牌,讓皇帝的打算落了空。 皇上正值盛年,安穩(wěn)與儲君之位上的,可不能是一只猛虎,那個太子雖然無功可建,為人不夠大器,卻是居于儲君之位上最好的擺設(shè)……至于那個驍王,且等著被皇帝壓著!只要皇帝康健一日,縱然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要被死死壓在五指山下的…… 便是心內(nèi)正盤算的時候,便是一抬眼,猛然見了佳人映入眼簾。 ,彼時佳人正提裙款步下了馬車,身姿裊裊婷婷,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顧盼皆是生情,竟是叫人一看便是忘得移開了眼。 有些人事,只因為當(dāng)初的憾然放手而變得愈加彌足珍貴。以前的他,還是不太懂這個特立獨(dú)行的奇女子的。后來才漸知了她在父親去世后幾年的行蹤,當(dāng)真是女中的豪杰……只是,直到那一刻他也才知,為何放出父親提出退婚時,她為何能一臉平靜地接受,只因著那時,她的心內(nèi)早就便是有了另一個男子……而他王玉朗從始至終都是一廂情愿,從來沒有入得佳人的眼中…… 想到這,王玉朗適時地低垂下來,遮擋住滿臉陰翳,快步走出了宮門。這朝堂之上與深林無異,無論文武拼殺的便是“本事”二字,權(quán)力也好,絕美的佳人也罷,只有等到極頂?shù)膭僬?,才能從容地享受著犒賞。 就好比尉遲飛燕,能徹底征服這個女人的,絕不是什么癡心的愛戀,只有手握無上的權(quán)力才可以徹底地享受這個女人的種種美好。在權(quán)力的面前,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都是可以輕易泯滅的,她不正是如此嗎?竟然心甘情愿地服侍著父親昔日的敵人,乖順地躺在他的身下為他生兒育女…… 思及方才見她穿著遮擋孕意的寬大衣裙,王玉朗眼底的墨色更濃……他,還要變得更強(qiáng)…… 皇后宴請女眷甚多,便是在宮中的崇化殿舉行宴飲。 因著飛燕是主角,所坐的位置自然是離皇后最近了。 許是受慣了皇后的冷落,這皇后驟然的熱絡(luò),也是讓飛燕心下有些忐忑。幸好那沈后也是個天生冷情的人,就算有心示好,也不會熱絡(luò)得叫人無所適從,不過是與飛燕的話略多了些。 下面的人都是看慣了眼色的,見沈后對著飛燕和顏悅色,頓時心下雪亮,更是不敢以妾室的階位輕慢了這位驍王府的側(cè)妃。 就在這時,宮外突然有人稟報:“慧貴妃前來覲見皇后!” 沈后一聽,眉眼細(xì)不可見地輕輕皺了一下,然后緩聲道:“請慧貴妃入內(nèi)?!?/br> 飛燕也是抬起頭朝著殿門口望了去。這個慧貴妃可是不同與皇帝的眾多新寵?;粼孰m然這幾年漸開了色戒,但是到底是給患難的發(fā)妻幾分顏面,冊封晉位的無非是昭儀一類的封號,若是家里出身極好的,便是要給個妃位??墒沁@貴妃乃是僅在皇后之下的位分,甚至可以助皇后協(xié)理六宮的權(quán)利,實在是尊貴無比。 而這個六宮里唯一被冊封為貴妃的女子,名喚肖央,卻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的女兒,父親原被也僅僅是舞陽縣的小小縣丞而已。 可就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子,卻是在入宮的三年時間里,一點(diǎn)點(diǎn)的平步青云,最近因著誕下皇子,竟是被冊封為貴妃,實在是叫人啞然。 待得一名身著粉荷紫梅瓣云嬌紗裙的女子款款入內(nèi)時,飛燕看著那慧貴妃嬌媚的臉兒暗暗吸了口冷氣。 這模樣……分明便是驍王那年輕了的阿娘??!她以前便是看著那些個皇帝的寵妃,覺得個個都是看著有些眼熟,卻是不敢妄言,可如今看了這肖央,竟是有種心內(nèi)猜測被一下子坐實了的感覺…… 這些個帝后之間的陳年積怨,卻是一下子毫無防備地盡被擺在了眼前。想著皇帝心內(nèi)竟是覬覦著好友的愛妻,驍王的養(yǎng)母,飛燕心內(nèi)都是替夾在其中的驍王隱隱作痛,他也該是猜到了皇帝的心事了吧?也難怪沈后一直待著驍王不親,除了難產(chǎn)的緣故外,只怕養(yǎng)育驍王長大的阿娘,也是她心內(nèi)難平的芥蒂了…… 就在這時,慧貴妃已經(jīng)給沈后請安完畢了。畢竟是皇帝眼前的熱寵,又是貴妃的位分,在明明面上總是要順得過去的。 沈后便是將自己右手邊的位置賜給了慧貴妃。 那慧貴妃坐定后,看了坐在皇后左手邊的飛燕一眼,巧笑嫣然道:“想必這位便是驍王府的側(cè)妃了吧,倒真是長得整齊周正呢!” 第172章 聽慧貴妃打招呼,飛燕起身向她施禮請安。 平心而論,沈后現(xiàn)在的氣度照比著前幾年又是隱隱上了一個臺階。宮內(nèi)有喝不完的陳年老醋,若是總是毫無節(jié)制的狂飲,也是會如痛飲陳釀一般,醉臥不起的。而沈后如今上了年歲,鏡中的容貌少了幾許嬌嫩,心境也是大有不同,所以皇帝新寵的那一個個的妃嬪也是難以一一照拂了??墒菍m內(nèi)的勾心斗角照比著從前愈加的花樣頻繁。 少了沈后鐵腕一般的快刀斬亂麻,但是宮內(nèi)的血腥殘酷卻是絲毫未有減少。就在昨兒,一個皇帝的新寵懷了五個月的身孕,卻是詭異地一個人落單在花園子里散步時落了湖里去,等回宮里給她取衣服的侍女回來時,人已經(jīng)臉兒朝下漂在了湖中心。 沈后最近懶理后宮諸事,那慧貴妃奉了皇帝的旨意代皇后協(xié)理六宮??墒菍m內(nèi)出了這么大的事兒,皇后少不得要問上一問:“昨兒后花園子一直不得安生,慧貴妃可是查明了?” 慧貴妃坐在椅上微微欠身道:“著了大理寺一位精干的少卿前來查探了一番,出事時,也沒去那園子,因著那湖邊的石頭沾了雨水有些濕滑,寶貴人許是貪看那湖里的魚兒,腳下一個沒注意,便滑下去了……臣妾已經(jīng)命人在湖邊增設(shè)了圍欄,免得提日后再有這等禍?zhǔn)轮匮荨?/br> 惠貴人不但人長得美,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難怪著皇帝嬌寵異常。 只是能在這險象環(huán)生的宮中爭得貴妃之位,如今隱隱有代替皇后統(tǒng)管六宮之人,豈會是單純善良的平凡之輩? 飛燕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她們的對話,可是心內(nèi)卻是對這位慧貴妃起了忌憚之心。她的兒子霍敬剛剛六個月,可是這襁褓里的嬰孩卻是已經(jīng)得了恪王的封號。 “恪”乃是恭謹(jǐn)之意,皇帝給出的這個封號倒是別有深意,乃是希望這個兒子能夠恭謹(jǐn)恪己之意,倒是隱隱宣xiele皇帝心內(nèi)的憂慮——為人子者,第一要務(wù)便是恭謹(jǐn),受得住君臣的綱常才是至孝的兒子??! 宮內(nèi)的宴飲雖然食物制作精致,但是那味道平心而論竟是不如飛燕在自己府上的小廚子里端出來的美味。 一時吃罷,沈后也是身子疲累了,便先回了宮中,同時叫上了飛燕也一同入宮說話。 皇后換了衣服,躺在軟榻上,這才喚了飛燕入了內(nèi)室。 因著這是私底下,沈后倒是疲態(tài)盡顯,只是半閉著眼兒,對飛燕說道:“這次叫你入宮,一則是讓你見一見宮內(nèi)的女眷們,二則也是老二求著本宮要辦一件正經(jīng)的大事……二殿下要本宮做主將你扶正?” 飛燕聞聽此言,唬了一跳,這才有些驚訝的抬起眼兒、??蛇@是皇后倒是突然睜開了眼,精光畢現(xiàn)地看著她。見她臉上的驚訝絕非裝出來的,這才又慢慢合了眼。 “皇后,萬萬不可,這……” 還沒等飛燕說完,皇后便一揮手,“你家二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不開口還好,開口求到本宮這兒來了,哪有輕易作罷的道理?皇帝親賜的正妃,也是過不得他的眼,就這么的死在邊關(guān)了??似薜拿晜鞒鋈チ?,一時也是不好娶妻了,總是不能王府沒個正經(jīng)的女主子,如今,皇帝煩心著……政事,一時懶得管他的這些個府宅里的私事,就且由了他的性子了。只不過,從前朝算起,就沒有妾室扶正只說,他若是想讓你成正位,少不得是要重新成禮的。你可愿意挺著肚子回了娘家,擇日再娶?” 這話一出,若是換了旁的女子定然是花容失色?;屎竽窃捓锏囊馑?,便是要和離了后,再重新娶入門內(nèi),這樣的話變數(shù)可就是太大了。 飛燕卻是頓了下,微微俯身坦然道:“單憑驍王的安排……” 她只說聽驍王的安排,卻不是聽皇后的吩咐,言下之意便是傾心相信自己的夫君會做出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