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肖青本來是不知這乃是側(cè)妃的手藝,待得聽聞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驍王此此不是在前廳宴請,而是在側(cè)王妃庭院里的小客廳鋪擺的席面。一時間這嘴里最后的一塊香酥酥的煎腸就難以下咽了。他從宴廳的一扇窗戶望去,正巧看見飛燕從小廚出來,許是忙碌了一上午,伊人鬢角微微有些汗意,正倚在門檻處望著遠處的金龍山歇息。 光看她此時的溫潤氣質(zhì),很難想象她乃是白露山上那位掀起了一片風(fēng)雨的女反賊,更是難以想象昨日她在帷幔之后,垂簾布兵的鎮(zhèn)定英氣…… 酒過三巡,轉(zhuǎn)入正題。驍王盯著樊勇與薛峰嚴(yán)肅地說道:“如今情形不比尋常戰(zhàn)時,如今敵我魚龍混雜俱在一地,如若不能提高警惕,只怕下回就不是倒在溫柔鄉(xiāng)里偎香枕玉那般簡單。本王可不想替眾位收尸吊唁?!?/br> 薛峰與竇勇都是聽得心里一愧,再次向驍王謝罪。 肖青這時問道:“二殿下,你看明日的水戰(zhàn)我們有幾成勝算?”驍王說道:“若是盡全力而出,或許能勝,可是本王卻是希望你們明日能敗得體面?!?/br> 這話一出立刻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余三人聞言一驚:“殿下此話怎講?” “當(dāng)年朝廷與淮南講和,允諾淮南獨立和南麓公統(tǒng)治本是權(quán)宜之計?,F(xiàn)在四方平定,朝局安穩(wěn),陛下進剿淮南之心日甚?;茨系暮\姎v來強于朝廷,我們陸戰(zhàn)已勝,如若又擊敗了淮南的軍事象征海軍,則陛下必然堅定剿平淮南的決心,恐怕旦夕之間雙方之間就會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 然而作戰(zhàn)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現(xiàn)在人和因著我們剿匪的成功算是勉強達到一步,但是天時地利皆在淮南,朝廷不可能速勝,戰(zhàn)爭必然曠日持久,到時百姓離散,而朝廷多年積蓄消耗一空,治下彌亂,再有不甘平庸之輩趁機為亂,縱然最終得勝怕也是得不償失?;茨现灰豢ぶ?,無論人力財力都無法和朝廷相比,是以大勢還在朝廷。只要陛下按部就班發(fā)展,淮南或者孤注一擲起兵造反,或者最終歸順朝廷。所以我們明天海戰(zhàn)要輸而不敗,既不能漲了南麓公的氣勢,讓他生出不臣之心,也不能讓朝廷特使借機參我們一本?!?/br> 飛燕在小廚打理了完畢后,便在宴廳一旁的臥房里休息了,因著俱在一個小院里,驍王的話便是若隱若現(xiàn)的飄了過來。 院內(nèi)的閑雜人等局已經(jīng)遣散了,所剩下的也不過是她與寶珠二人。聽著驍王的話,飛燕微微嘆了一口氣——也許原先心里還是存了些不服,可是聽了驍王的那番話,她真是覺得那個平日里總是在自己的面前嬉皮笑臉的男子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帥才。 他早已經(jīng)跳脫了輸贏的局限,著眼于天下的社稷,自己同他相比,還是太稚嫩了…… 第二日的水戰(zhàn)就在金江之上。兩軍部署完畢后,觀禮臺上響起了竊竊私語和嗤嗤的笑聲。原來南麓公的水軍,中軍是五艘大型戰(zhàn)艦,周圍環(huán)繞著二十艘中型戰(zhàn)艦,三十艘小型戰(zhàn)艦在周圍不斷游弋,看起來氣勢嚴(yán)整,法度森嚴(yán)。相形之下,驍王的軍隊就太過簡陋了。除了寥寥幾艘中型戰(zhàn)艦,余下的是各種小戰(zhàn)艦,而且樣式不一,有大齊的制式艦猛隼,也有前朝大梁遺留下的小艦,甚至有的就是從漁船改造而成的,上面還掛著漁網(wǎng)。雖然數(shù)目眾多,數(shù)倍于南麓公水軍,但是和南麓公的水軍比起來就像是叫花子一樣。有的大臣搖頭嘆息,驍王的陸軍確實比淮南強大許多,但是說到水軍,則完全是個門外漢了。有的一邊指點一邊發(fā)出嗤笑之聲。 軍演開始,驍王的水軍便發(fā)起了猛攻,數(shù)百艘小戰(zhàn)艦前仆后繼地沖向南麓公的軍陣。南麓公的水軍則不慌不忙,用中型戰(zhàn)艦將驍王的小艦隔離外圍,巨型戰(zhàn)艦在中央不斷的炮擊驍王戰(zhàn)艦,一炮轟出就能直接在小艦的船帆上打出一個水缸般大小融了赭石的印記,而小戰(zhàn)艦則不斷尋覓機會攻擊驍軍。很快,驍軍就損失了幾十艘小戰(zhàn)艦,而南麓公除了幾艘小艦外幾乎沒有損失。帥臺上的薛峰微微點了點頭,一陣旗語后,只見驍軍一窩蜂各自為戰(zhàn)的水軍突然聚集起來,十艘組成一個小戰(zhàn)陣,紛紛盯準(zhǔn)一個目標(biāo)圍攻起來。驍軍小艦雖然都是雜牌軍,攻擊力大大若于鄧軍,但是好漢難敵四手,蟻多咬死象,十艘打一艘,鄧軍也是吃不消,雖然也消滅了很多驍軍,但是被圍攻的鄧軍戰(zhàn)艦也紛紛中了赭石彩彈被判擊沉,然后驍軍又轉(zhuǎn)換目標(biāo)重新圍攻。鄧軍指揮也是大吃一驚,連忙指揮中型和巨型的戰(zhàn)艦上前解圍,但是驍軍的幾艘中型戰(zhàn)艦和二十艘小艦突然脫離了原來各自的戰(zhàn)陣,組成一個錐形的戰(zhàn)陣向一艘巨型戰(zhàn)艦猛沖過來,而幾艘小艦直接撞上同一首保護巨艦的中型戰(zhàn)艦,然后無人的靶子小艦上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爆炸聲和濃煙,很快幾艘小艦和被撞的鄧軍中型戰(zhàn)艦被判一起在火海中沉沒下去。而驍軍停留在后方的二十艘戰(zhàn)艦也形成一個戰(zhàn)陣?yán)@過交鋒的雙方水軍,向鄧軍的帥臺沖去,而驍軍仗著數(shù)量優(yōu)勢使勁纏住鄧軍,不讓他們支援帥臺。 鄧軍不再與驍軍糾纏,一心脫困好去保護帥臺,終于在驍軍奇襲的戰(zhàn)艦趕到鄧軍帥臺三十丈時將之消滅。至此軍演結(jié)束,驍軍幾乎全軍覆沒,而鄧軍只損失了三分之一。 有些與南麓公交好的番邦使節(jié)忍不住叫起來好來,還斜眼看向臺中的驍王,失望的發(fā)現(xiàn)驍王臉色如常,不由暗暗咋舌了一句,臉皮還真夠厚的。 而有的眼尖卻是發(fā)現(xiàn)雖然鄧軍大勝,南麓公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很,反倒像是打了敗仗。而幾個對軍事有些了解的臣子與番邦將軍卻是大吃一驚??雌饋眚斖醮髷√澼敚且阑茨纤娛悄下垂嗄晷量嘟?jīng)營才有的現(xiàn)在的實力,而此次軍演出動的更是近乎七成的水軍,而一戰(zhàn)下了就損失了三分之一。反觀驍王,用的大都是老舊和漁船改造的小艦,耗費不了多少時間和銀錢就能籌建出一支同等規(guī)模的“乞丐“水軍。如果真的發(fā)生大戰(zhàn),驍王只要耗費甚少,就可能給淮南水軍以重創(chuàng),這樣南麓公如何不失望憤怒,甚至有些驚恐。而剛才的那只突襲的奇兵,雖然被消滅了,可也駛到足以威脅帥臺的地方了。 這豈不是說在真的戰(zhàn)爭中,驍王只要派出幾支訓(xùn)練有素的奇兵,繞過自己的防線,就可能除掉自己?越想南麓公越驚,越想南麓公越隱隱的后怕,看向驍王的眼神也異常的陰沉。 而飛燕身在各府女眷的看臺上,聽著身旁女眷們言不由衷地替驍王惋惜的嘖嘖聲,也是微微一笑,與一旁的南麓公夫人衛(wèi)宣氏微微點頭。 只是這一次,溫婉的南麓公夫人卻是笑得有些勉強。 一場兵演暫緩了淮南的緊張局勢,驍王進一步穩(wěn)固了金水一側(cè)的政局,并擴大了施政的疆域。大齊乃是歲末朝貢,各地一年的稅賬收攏好了后,便是給朝廷納貢之時,驍王考慮民情,給予了他領(lǐng)地內(nèi)百姓減免賦稅的決定。作為壟斷大江南北竹鹽的大鹽商,驍王豪爽地替淮南轄區(qū)的百姓們代付了稅貢。 這讓淮南的百姓莫不拍手稱贊!不過最讓飛燕欣喜的,卻是她的堂妹要與堂弟賢哥一同來淮南探親了。 叔伯身為長輩,自然沒有來侄女府上過年的道理,而賢哥兒在地方上擔(dān)任小吏,歷練了整整一年,到了歲末也正好有段探親的時間,便提前告了假,帶著meimei靜柔坐上了售完竹鹽返回淮南的商船。飛燕早早就派了車馬去碼頭迎接堂兄妹,也命魏總管備了兩個獨院供兩人居住。車簾撩起,靜柔出了馬車。此時正值淮南的隆冬,少女身穿一身白色的狐裘,頭戴一朵翠玉簪花,襯托得十分嬌柔可愛。飛燕本以為下了馬車就能看到靜柔巧笑嫣然的笑臉可沒成想下了馬車的卻是少女哭紅了的一雙美目,如同腫起來的核桃一般。待見了站在府門外候著的飛燕,顫顫巍巍地喊了聲表姐,便再也不肯出聲。飛燕唬了一跳,只當(dāng)是賢哥兒和靜柔兄妹兩在船上起了爭執(zhí),便不再多言,寒暄兩句便將他們迎進府中。待得閑暇之時,將賢哥兒拉到一旁說道:“你既已進了府衙歷練便該有個大人模樣,怎么還與你meimei斗嘴,害她哭得如此狼狽?” 賢哥兒無奈的苦笑一下,說道:“堂姐,你有所不知,這內(nèi)里的緣由可是讓人一言難盡!” 飛燕不由得抬起眼,緊盯著賢哥:“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75章 原來自從飛燕去了淮南以后,她的舅舅雖然搬出了尉遲侯府,但是那敬柔與邵井堂并沒有斷了聯(lián)系,敬柔也是情竇初開,因著那邵井堂一表人才斯文文雅,便是芳心暗許,暗中讓貼身的侍女書信傳情,竟是趁著夜市開放時,與那邵井堂偷偷幽會了幾次,本以為等到邵井堂考取了功名時,便是他上門提親之時,卻是不曾想,還未及春試,在一次夜市楹聯(lián)游藝中,邵井堂當(dāng)著伊人的面前有意賣弄一下才情,加之的確是有些文采,提筆揮毫,寫得佳聯(lián)一副,引得在場的眾人忍不住嘖嘖叫好,想不到在人群中還有一位當(dāng)朝吏部右侍郎的獨女,名喚梁佳兒,芳齡十八,因著有些才情,又是心性極高,父親好友介紹的官宦子弟一概是看不上眼,竟是拖到這般歲數(shù)還沒定下婆家。那梁大人也向來視女兒為掌上明珠,雖然也是暗自心焦卻也不忍逼迫得太緊。 沒想到這本來在夜市消遣,無意中的一瞥,那梁小姐竟然是對邵井堂一見鐘情,因著他是楹聯(lián)的頭名,得了一尊文曲星的雕像,留下了名姓與府宅地址方便書畫齋的伙計送到府上。于是便暗暗遣了侍女問出了邵井堂的姓名府宅后,便悄悄走了。 回去之后,便央求著父親去府上提親。那梁大人本來是不滿意自己的女兒要嫁給一個身無功名之人,加之此人竟然是驍王府上側(cè)妃的表弟,心內(nèi)更加的不愿。 怎奈女兒便是起了倔牛一般的脾氣,竟是茶飯不思,日漸憔悴,粱侍郎沒了法子,加之側(cè)面打聽了書院的先生,說是這個書生的才思敏捷,為人伶俐,單從才華來說倒是大有前途,便是緩了口氣,終于委托著媒婆去前去飛燕的舅舅那里提親。 邵光奇那里乍然見了梁府提親,先是吃了一驚,待得媒婆說清了來意,又說是工部右侍郎的千金獨女時,真是喜從天降。 因為尉遲敬賢先參加的秋試,卻是因著與驍王的裙帶關(guān)系鎩羽而歸,最后只是去了一處窮鄉(xiāng)僻壤做了個小吏。這樣黯淡的前景看在邵光奇的眼中,當(dāng)真是有些rou跳心驚,生怕自己的兒子步了賢哥兒的后塵。此時梁大人招婿不亞于一根及時的救命稻草,若是能攀附上這樣的高枝,那么自己的兒子才可徹底擺脫了驍王在御駕之前失寵而帶來的影響。 當(dāng)下便是允了媒婆,說是過兩天便帶著兒子去梁府面見梁大人。然后便找來了兒子,向來云淡風(fēng)輕的隱士狀倒是消退不少,一臉喜色地同兒子說了了梁府提親的事情,邵井堂聞言大吃一驚,有些猶猶豫豫,邵光奇一看兒子的表情,便知內(nèi)里定然是有隱情,仔細一盤問,才知了他與那敬柔的小兒女私情,當(dāng)時便是氣得給了兒子一嘴巴,大膽的不肖逆子,眼下這個時節(jié),與那驍王府的關(guān)系撇都撇不清呢,怎么還要硬往上湊? 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后,邵井堂也是被父親說得動了心念,一時間便是有些猶豫不決。邵光奇一看兒子動心,便知這小兒女的事情是不作數(shù)的。當(dāng)下便準(zhǔn)備趁熱打鐵,第二天就遞上拜帖,去梁府說親。到了梁府,邵井堂這才見了對他一見鐘情的梁小姐,這一見倒是略微失望,因為這梁小姐的外貌可是不及敬柔的一半??墒蔷拖窀赣H說的那樣,男兒壯志應(yīng)在仕途之上。這梁小姐雖然不是一朵嬌艷的鮮花,卻是鋪平仕途之路的基石。當(dāng)下便只吹了頭做謙謙公子狀,惹得梁小姐又是一陣芳心暗動。從那以后,靜柔再命侍女偷偷遞信箋出去,便是石沉大海,再不半點音信。最后便是咬了咬牙,親自偷偷跑到邵氏父子暫住的院門之外,等著邵公子出來??蓻]料想沒有等到邵井堂,卻等到了邵家老爺。結(jié)果邵老爺板著臉數(shù)落了靜柔一通不說,還一狀告到尉遲銳那里,直指他教女無方,糾纏自己的兒子。直言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和梁家小姐締結(jié)婚約,讓他管住自家女兒,休要再來癡纏。一直蒙在鼓里的尉遲銳聞言大吃一驚,自己一向乖巧可人的女兒怎么到了邵老爺?shù)淖炖镒兊萌绱瞬豢?,?dāng)下便是與他大吵一架。待得他轟走了邵光奇后再去看女兒,竟是一個人躲在閨房之中訓(xùn)了一把剪刀想要剪了滿頭的秀發(fā)。嚇得他連忙奪下剪子,心里也隱約知道那邵光奇所言并非全是誑語,只不過自己女兒所遇非良人,便是剪斷青絲遁入空門怕是也是無濟于事。當(dāng)下便是留下眼淚再也不肯重話斥責(zé)女兒。當(dāng)下便是連夜修書,召開了賢哥兒,讓他陪著meimei一起去淮南改換心境。而且有了飛燕這個堂姐在旁,想必比他這個父親的勸解要來的事半功倍。 當(dāng)飛燕聽完了賢哥兒說的這番話后半響沉默不語,且不論這小兒女誰對誰錯,單從舅舅不顧靜柔的臉面闖上門來大聲的責(zé)罵來看就是渾然沒有個長輩的氣度,若是再遇到個臉窄的女子,那手中剪刀直對的怕就不是滿頭的青絲而是自己的喉嚨了,雖然心中略有偏頗,可是一邊是尉遲本家,一邊又是娘家的舅舅,當(dāng)著賢哥兒的面,飛燕也是不好直說什么的,只是點了點頭,便讓賢哥兒先去見書房見一見他的姐夫驍王。 然后自己便領(lǐng)了貼身的侍女去后院見敬柔去了。 敬柔早就是失去了原來的活潑少女的氣息,懨懨地躺在床上,兩只大眼無神地望著帷幔上的花紋。等到飛燕走到了近前,才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堂姐”。 飛燕摸著她的頭發(fā),心里竟是一陣莫名的感慨,這個小堂妹的遭遇與她是何其的相似,所托并非良人后的失落與痛苦就算不言明,她也是早就感同身受。 敬柔心知自己的哥哥定然是將自己與邵公子暗通款曲的事情高數(shù)了堂姐,便是半咬著嘴唇等著堂姐的申斥,誰知堂姐竟是什么都不問,只是又像以前在尉遲侯府那般,姐妹二人同榻而眠那般,脫了外衫與繡鞋,倒臥在了她的身邊。 “堂姐……你不生敬柔的氣嗎?” 飛燕微微一笑:“為何要生你的氣,jiejie替你高興還是來不及。” 敬柔聽到這,不由得瞪大了眼兒,懦懦地說道:“堂姐何出此言?” “現(xiàn)如今世上的女子,大都是憑借著父母媒妁之言覓得可以依靠的良人。只因著爹娘的選擇無論對錯,說到底都是為了女兒好的??墒谴蠖鄶?shù)的女子內(nèi)心里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自主地覓得佳婿,所以才有那戲臺上永遠隔不住才子佳人的圍墻扶梯。可是,戲臺子上的情深意切,大抵只能留在那戲臺之上。那邵井堂平時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樣,可是真到了功名利祿的誘惑面前,也是將情義二字全然拋在了腦后的。雖然是讓人心傷,可也總比真與他結(jié)下孽緣,慘被下堂要來得好些。 可若是因為遇人不淑便要剪了頭發(fā),這大齊天下的尼姑庵里可真是要被死心眼的姑娘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既然他覺得那梁家小姐是好的,便是自娶了去,天下有的是好兒郎來配我家的美嬌娥?!?/br> 敬柔聽到這,語帶哽咽地說:“可是別人再好,終究不是他……” 飛燕柔聲細語地接道:“是呀,再遇的男子肯定不會像他那般見異思遷,翻臉無情。你要知道,男子再英俊的樣貌過了幾十年,也是起了皺的番薯插上了一把的山羊胡須??沼袡M溢的才華,若無半點做人的‘義’字,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再甜言蜜語的嘴巴,若是只說不能兌現(xiàn)的空話,也不過是沒有半點味道的響屁罷了!以前你覺得他好,因為他乃是獨身的公子,可是現(xiàn)在若是還覺得他好,便是跟以前劉總管的孫子一個德行,倒是要啃幾嘴的泥,才知道腌臜?” 飛燕嘴里說的劉總管乃是大梁未滅時尉遲府里的老總管,他那孫兒名喚“拾頭”,天生有個古怪的癖好,別人給的齊全的零嘴點心一概不愛吃,專門討要別人吃剩下的。同樣的東西,吃別人吃剩的就是格外香甜,氣得劉總管總是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是的不長出息的破落戶。 靜柔正為自己的情變而暗自心傷,突然聽到堂姐這天外飛仙橫來的一筆竟是一愣,再想起拾頭留著口水瞪著眼睛活是個叭兒狗討要東西的德行,不由得一愣,突然醒悟到堂姐是拿他與自己相比,頓時騰的坐了起來,惱得伸手要去搔堂姐的癢。 飛燕邊躲邊笑說:“不是要當(dāng)個出家人嗎,怎么這般易怒?當(dāng)真是剪不斷的凡心,看哪個廟庵敢收你?” 那尉遲敬柔之所以要剪頭發(fā),除了情郎變心另娶之外,更多的是因為邵光奇鬧上府門,害得自己的顏面無存的緣故。 現(xiàn)在被飛燕這般云淡風(fēng)輕的一說,自己也是覺得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她的堂姐一向是有這般的魔力,明明看起來是個羸弱纖薄的女子,可是關(guān)鍵時刻總能及時地安撫人的心神。 第76章 因著敬柔與賢哥兒的到來,驍王府里著實變得熱鬧了起來,魏總管置辦起年貨來也是格外地抖著精神。 飛燕發(fā)現(xiàn)這賢哥兒對驍王的態(tài)度也是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轉(zhuǎn)變。以前在京城里見到驍王時,總有種淡淡的不屑之情,而現(xiàn)在則是拘謹(jǐn)里帶了些許的恭敬。 看來,他在地方上擔(dān)任小吏的確是歷練了一番,少了些以前的年少輕狂,多了些成熟干練。在飯桌上,驍王倒是很有耐心地聽了賢哥兒講述他在地方小郡協(xié)助地方官征收賦稅的事宜。而驍王居然聽得很是耐心,還提賢哥出了不少的良策,家宴過后,驍王領(lǐng)著賢哥兒還有敬柔去看了看鹽場中竹鹽的制作過程。 一番查看下來,賢哥兒也是有所體悟。他所在的小郡乃是窮鄉(xiāng)僻壤,當(dāng)?shù)匕傩帐巢还梗荒甑馁x稅也是不多,可是他那盛產(chǎn)毛竹,密密地長滿了漫山遍野,雖然因著毛竹的質(zhì)地不夠好,不足以用來制作竹鹽的竹坯,但是如果變通下思路,利用毛竹燒制竹炭還是有些補貼收入的。 此時看著熱氣騰騰的鹽場,聽著一旁鹽工們跟他講述這里在不到一年之前還是一片盜匪橫生的擱置不毛之地時,年輕人的熱血頓時沸騰了起來。 男兒身在世間合該如此,若是生在亂世便是該佩掛上吳鉤寶劍,搏出一番生前身后名;若是在太平盛世,就該以一己之力兼濟天下,造福一方百姓的福祉。 以前賢哥兒的印象里,這個大齊的二皇子不過是一介逞勇的武夫,身為大梁的臣子卻是犯下了謀逆之事,更是這樣的男人又是不顧著堂姐的意思,強娶她做了妾室。 依著堂姐的品貌,卻要給個賊子做妾!尉遲敬賢真是對霍尊霆厭惡以及。 可是當(dāng)自己秋試落第時,這個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姐夫卻親自修書一封,沒有提及科考落第之事,只是問他是否要去鄉(xiāng)野小郡的衙門里看一看真正的民情與治民之道。 本來是自信滿滿,以為自己定然是能一舉高中的敬賢,那幾日一直憋悶在府中,因著侯府離書院不遠,時不時能聽到昔日同窗因著榜上有名,帶著謝師酬禮一路吹吹打打入書院謝師的動靜。 那聲音簡直如同細針,扎著涉世未深的少年心。所以接到了驍王的信函后,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雖然是逃避之舉,卻是無意中歪打正著,雖然只是的小吏,可是這段時日他學(xué)到的東西卻是以前未曾在書本上學(xué)過了。 現(xiàn)如今再見到姐夫,敬賢倒不似以前那般的清高桀驁了。每當(dāng)驍王說話時,他總是能在一旁認真的傾聽。 敬賢與驍王之間緩和了氣氛,飛燕也是暗暗松了口氣。雖然驍王因著她的關(guān)系,對待著叔伯家的堂弟也是分外地有耐心。 但是霍尊霆到底是帝王之家的皇子,若是小兒無知,一再的使性子,真若惹惱了驍王,整治起敬賢來,真是不會顯山露水地花費太大的氣力。 對于敬賢敬柔二兄妹來說,來到淮南的日子很是充實。臨近年關(guān),淮南的大府郡有組織龍神廟會的風(fēng)俗習(xí)慣,平時甚是清冷的一條長街,被南來北往的各種商販擠得是水泄不通。因著年關(guān)底下,生意好做,大家都指望著頭過年前多賣點錢出來好回家踏踏實實過個好年。 因為顧忌側(cè)妃的安全,倒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在長街上閑逛,但是臨近長街的茶樓卻甚是熱鬧,因為當(dāng)?shù)氐馁F婦們都有個約定俗成的習(xí)慣,會在逛廟會這天包下臨街茶樓的茶座,等著看龍神游街。 尉遲飛燕到是入鄉(xiāng)隨俗,早早命魏總管在當(dāng)?shù)刈畲蟮囊患也铇前铝瞬柘瓤煽撮L街的表演,也是與淮南當(dāng)?shù)氐臋?quán)貴命婦交際一番的絕佳時機。如今驍王雖然收攏了淮南的庶民百姓的民心,可是當(dāng)?shù)赜胁簧俚暮兰澮廊恍南蛑下垂?。這邊需要慢慢下功夫,一時倒也是急切不得的。 這天飛燕起得甚早,吩咐寶珠打了溫水準(zhǔn)備洗頭凈面,寶珠將盛滿了溫水的銅盆放在楠木雕花的盆架上,取了一個水晶紗精制而成的小包囊浸在水里,里面放著豬苓,茶籽,皂角,這方子最養(yǎng)頭發(fā),滿頭的烏發(fā)越洗越濃密。 因著皂角的味道難聞,心細的寶珠又在水中另點了幾滴玫瑰花露。飛燕因著屋內(nèi)甚是暖和,只著了寬大的單衣,坐在盆架的長腿圓凳上,解下頭上盤著的烏發(fā),在寶珠服侍下,用雕著雀頭的玉勺舀著水慢慢地滌洗著滿頭青絲。 驍王還沒有起身,捻起了枕邊的玉如意,輕輕地撥開了床前的帷幔,嗅聞著空氣中彌散的熱氣花香,看著那屏風(fēng)之后的從單薄的布料里顯現(xiàn)出的曼妙身影,嘴角便是微微翹起。 他的燕兒這些日子來倒是更加的美艷豐韻了。 并不是說以前的飛燕不夠美艷,但是再年輕美貌的女子在白露山那樣的窮山惡水里,被冷風(fēng)刮面吹上個幾年,就算是天生麗質(zhì)也難免稍有折損,更何況飛燕后來因著情傷,更是懶理了女兒家的梳妝,加上cao持家務(wù),一雙玉手也是變得稍有些粗糙。 不過自從成禮過府以后,飛燕除了偶爾下廚,在侍女的輔佐下執(zhí)掌鍋勺外,便是在沒有做過粗重的活計。加上他為飛燕精心挑選的侍女寶珠,頂是個愛好梳洗保養(yǎng)打扮的丫頭,倒是將自己的主子照顧得甚是妥帖。 別的不說,但是那通身的肌膚便如同鮮嫩的水乳一般,滑膩柔嫩得很,那雙以前略帶粗糙的素手,如今更是十指纖細,綿軟得很,尤其是執(zhí)手握蕭時…… 想到這,驍王半瞇起了眼兒,想起昨日錦被里的種種溫存,頓時身下又是一熱,真恨不得將那屏風(fēng)后的捉來,再狠狠地整治一番…… 這時,飛燕已經(jīng)洗好了秀發(fā),用一方素巾裹住了頭發(fā),慢慢地擠壓著水,她一抬頭便看見驍王側(cè)臥在床邊,半瞇著眼的深沉。 如今倒是因著相處得久了,看到他此時的表情,竟是一下子便猜出他在想些什么腌臜物來。便是微微一瞪:“殿下還在賴床,不是要和肖青他們狩獵去嗎?” 驍王懶洋洋地說:‘本是想起的,可是愛妃洗頭的姿勢甚是撩人,惹得本王的榻上又無端多了柄玉如意,這可如何是好?” 幸好這是寶珠已經(jīng)是端了水出去,飛燕被他盡似無賴的口無遮攔羞澀得臉頰微紅,便小聲說:“若是無用的,只管折彎了,槌碎了便好,有什么可煩惱的?” 驍王聞言,那深邃的眼兒便是一瞇:“竟然是這般心狠的小婦人,用完了便要弄碎,以后再要可如何是好?” 說著便下了地,健壯的臂膀微一用力,便將那只裹了單衣的佳人抱起來,入了帷幔,毫不客氣地再盡享了那綿軟的肌膚…… 如此一來,本來是起了大早,卻是趕了晚集。 當(dāng)飛燕領(lǐng)著敬柔還有閨中好友隆珍去了廟會最大的茶樓——茗香樓時,茶樓下早已經(jīng)停放了各色的馬車,等待的仆役擠坐在茶樓下放置的條凳上。 飛燕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南麓公府的馬車,看來南麓公夫人也不肯放過這等拉攏人心的好機會,倒是早早便來了。 因著來得甚晚,等到上了茶樓,眾位貴府女眷們早已是來齊了,倒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剛剛上了樓的王府側(cè)妃。 因著每月都販賣竹鹽往返于淮南與京城兩地的商船,京城里最時興的頭面布料與衣衫,便是不要錢似地被采買了回來。 一向吝嗇的魏總管,在側(cè)妃的吃穿用度上大方得很。老東西精明著呢,這么揣度不出驍王的恩寵?再說,如今這府里是短少了正妃的,側(cè)妃的頭面便是王府的臉面了,若是不能打扮得光彩照人,獨領(lǐng)淮南眾位貴婦的風(fēng)sao,可是怎么能擔(dān)得起“義仆忠奴”的名頭? 所以每次飛燕在人前出現(xiàn),都是引來了貴婦的暗自琢磨效仿,細細的研究一番回去再逐一模仿。今日飛燕這一身又是讓人眼前一亮,雖然是冬裝,但是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布料,雖然厚實但并不臃腫,下身是拖地的百褶千紗裙,別出心裁地在腰間束了類似與男子才用的寬束腰帶,顯露出柔軟的腰肢,裙擺上繡著淡淡水墨風(fēng)的福玲花,搖擺之間,花紋若隱若現(xiàn),仿佛讓人聞到了素雅的芬芳。上身是墨綠色中衣,袖口上繡著同樣花色的花邊,至于發(fā)型也是別出心裁地挽了朵牡丹云鬢,被白色的貂毛裝飾,顯得大氣華貴。 敬柔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緊跟在堂姐的身后。若是擱在以前,有敬柔在時,往往是這小堂妹顯得更出色些,反而顯不出飛燕的出色了。 不然,當(dāng)初那太子也不會一心誤會自己的二弟看上的乃是尉遲敬柔了??墒乾F(xiàn)在,飛燕本身獨特的氣場倒是隨著平和安逸的日子將養(yǎng),慢慢地顯現(xiàn)出來了。那種從容端雅的氣場,豈是敬柔所能比擬的? 一時間,竟是沒有幾個人移開目光去看那長相甜美的敬柔。 衛(wèi)宣氏也是雙眼緊緊盯著慢慢走來的飛燕,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是起身走上前去,給飛燕施禮問好后,便熟稔地拉著她的手引著她一路來到了茶樓靠窗的主位之上。 這衛(wèi)宣氏倒是個彈牛皮的好手,伸拉自入。自從演兵之后,南麓公被驍王暗地里狠狠抽了嘴巴,一時間倒是收斂了不少,暫且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