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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時燕飛帝王家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隆珍的潑辣勁兒上來,也是讓人大開眼界的。雖然飛燕直覺那竇將軍不似小氣計較金銀之人,但是二人和離在即,倒是不必探究些什么了。

    隆珍在臨行前拉著飛燕的手道:“此番脫苦海,多虧了meimei從中斡旋,只是我遠離了這讓人窒息的牢籠,你卻要往漩渦子里跳了。驍王被貶去了淮南,你只怕也是要跟去的,到了那里也少了你叔伯侯府的幫襯,一切都要自己多加留心。與那驍王可是萬萬不要使小性子。

    雖然不知那驍王對待妻妾的秉性如何,可是從他以前在軍中對待部下的做派來看,乃是個鐵腕的人物,待他只要恭敬便好,自己可要在后宅里尋著快樂度日,可萬萬不可像jiejie我這般,投入半絲的真情,他以后若是納了妻妾,自己也不會傷心動情的。那樣的皇家男兒,是萬萬不可用情的……”

    隆珍所說的,飛燕自然是懂的,當下便點頭應(yīng)下,只囑咐著她在路途之上一切加著小心。

    如今,隆珍早就登上了下江南的客船,不知已經(jīng)過了幾重山水,飛燕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是輕嘆口氣,合上了書本,可是當她抬起頭時,才猛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的面前竟是立著一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跟隨舅舅入府的那個仆役。

    飛燕又驚又怒,正要開口喊人,卻聽那人開口說道:“燕兒,是我?!?/br>
    這熟悉的聲音,讓飛燕的身子一震,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見眼前這個本是一臉木訥的仆役伸手扯開了附在臉上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來的是一張斯文儒雅的臉……來者竟是樊景!

    飛燕緊蹙眉頭,緊抿著嘴道:“樊將軍這般大費周章,到這里有何貴干?”

    此時飛燕的閨房里堆滿了成禮之日要用的物件,到處是一片喜慶的紅色,皆是提醒著樊景,眼前這個比一年前更加豐潤美好的女子將要嫁作他人婦了。這一刻,樊景終于切身體會到,飛燕當年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猛然獲知自己偷娶了旁人,是怎么萬箭穿心般的疼痛難忍。

    可是自己當年迎娶旁人,實在是萬不得已的權(quán)宜之計,她怎么能忍心為了報復(fù)自己就這樣嫁給那個男人做了侍妾呢!

    他略顯貪婪地看著許久未見的那瑩白恬靜的面龐,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說道:“燕兒,別慪氣了,我來接你了。”

    第40章

    飛燕往榻側(cè)退了一步,不卑不亢地說:“樊將軍,您誤會了。飛燕的終身大事豈可是因為跟人慪氣而為之?嫁給驍王是我心甘情愿,將軍若是來道賀的,這份心意我已經(jīng)收下,將軍不宜多留,還請自行離府不送了?!?/br>
    聽了這近乎冰冷的對答,樊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猶記得他們最后一次獨處時的情形,二人真坐在秋風颯颯的山頭,那時,他好像是聽著飛燕似乎訴說著戰(zhàn)事結(jié)束后,解甲歸田,暢游山水間的種種暢想,可是那時,他雖是嘴上答應(yīng),心思卻是一路飄搖,有些魂不守舍。再回想時,竟是想不起燕兒,那時溫柔地依附在自己的身旁時,都說了些什么。

    那時,白露山戰(zhàn)事吃緊,不但要對抗齊軍的圍剿,還要抵御北部邊疆游牧族的侵襲。

    通古部是北疆的最大部落,只有借助了他們的力量才可一解當時的危困。而當時通古部族長提出施以援手的唯一條件,便是希望他能迎娶自己的女兒。

    而阿與公主則私下偷偷找到了她,直言自己清楚他早已有了意中人,也無意與尉遲小姐爭寵,可是父王是絕對不會平白幫著一個不相干的族外之人的,只要他愿意,她寧愿與他掛著夫妻的頭銜,做個虛名夫妻,一解樊景的圍困,以后會自愿讓出正妻之位給尉遲jiejie,而她甘愿為侍妾,盡心服侍他與尉遲jiejie。

    若是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加以回絕,可是現(xiàn)在白露山內(nèi)憂外患,急于一個契機改變現(xiàn)狀。而阿與公主柔聲細語的話更是打消了他最后的疑慮,反復(fù)幾次的躊躇后,他終于對飛燕撒了謊,將她騙走籌集糧草。

    原來在他的計劃下,飛燕是要離開三個月的,這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扭轉(zhuǎn)白露山的劣勢。只要飛燕回來,他一定也解除了與阿與公主的婚約……

    可是飛燕竟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他,便是這樣負氣一走了之了。

    “飛燕,我與那阿與成婚只是權(quán)宜之計,有名而無實,到現(xiàn)在都是清清白白,不曾逾越禮制半分,我還是以前的那個只愛尉遲飛燕一人的樊景,可是只是一年,你呢?心里真的沒有你的樊大哥了?我們以前的盟誓,難道就抵擋不了這些微的波瀾嗎?”

    飛燕聞言一愣,過了半響才說道:“原以為至少倒是成全了一個癡情的女子,想到不竟有人比我還傻……”

    樊景原以為自己道出了隱情,飛燕緊繃的俏臉能略緩一緩,卻不曾想,她說出了這樣的話來,白凈的臉上不禁劍眉緊鎖:“燕兒,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清楚,從始至終,我都不曾辜負于你了?!?/br>
    尉遲飛燕不禁抬頭看了看樊景,他還一如從前一般溫文儒雅,她曾經(jīng)以為這個在戰(zhàn)場上揮斥方遒的鐵血硬漢,在私下卻是這世上最溫柔多禮之人,是什么改變了他?竟是變成了連她也認不得,看不清的模樣。

    “那阿與竟然肯自毀名節(jié),嫁給一個根本就不愛他之人,可見她用情至深。樊將軍既然已經(jīng)與她成禮,就莫要辜負了妻子的一片癡心。”

    “燕兒!你怎么還不明白!難道你竟是貪慕富貴,寧可嫁給那驍王做妾,也不肯跟我回轉(zhuǎn)白露山嗎?”樊景忍不住低聲喊道。

    飛燕疲憊地閉了一下眼,深吸了口氣道:“怎么回去?已經(jīng)是回不去了。飛燕雖然家道中落,可是亡父的教誨一刻不敢忘記,萬事難以抉擇時,當選一個‘義’字,你既然已經(jīng)與公主成禮,怎可盡了好處而始亂終棄?阿與公主雖然大氣,肯將正妻之位相讓,可是飛燕卻并不想攪了你們二人的夫妻情緣。若本該是我的,怎需要他人委屈相讓?你要我回去,可是忘記了諸葛書生是個怎樣驕傲的人不成?”

    樊景也是被飛燕的倔強氣極了:“清高的你便可嫁給霍尊霆那廝為侍妾?難道成為那樣一個毒辣之人的侍妾,便是不委屈?”

    飛燕不再看他,一雙鳳眼淡漠地望向了窗外:“他不曾騙我,給我不可企及的希望,他許我叔伯一家安康,我付我后半生年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有何不可?”

    樊景看出了飛燕眼底的堅決,曾經(jīng)圍繞在他身邊的那只輕盈的燕兒,這一刻,竟是要飛離了他的懷中……他從來不曾想過若是飛燕不再愛他該是怎樣的情形,可是這一刻竟是隱約成真,頓覺心里最柔軟的那一塊仿佛被利爪狠狠撕扯過一般。

    可是事已至此,他是絕不會任著她胡鬧嫁給那個陰險的男人的,便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強擄也要將她帶走,于是抿緊了嘴,冷聲說道:“你現(xiàn)在這到底在與我慪氣,可是我怎可看你一步錯步步錯,你可知那驍王早就知曉了你……”

    他正要說出霍尊霆早已經(jīng)知曉了她白露山軍師的身份時,突然房門被大力踢開,驍王正瞇著一雙深眸,皮笑rou不笑地立在門口。

    “樊將軍當真是多禮了,難道是等不及本王成禮,想著要提前道賀不成?”

    飛燕和樊景臉上一變,大吃一驚。

    驍王怎么來得這么巧原來驍王在虎牢關(guān)交手后,派了精干的密探一路追蹤著樊景趕往北地。幾日前,驍王得到密探回報,樊景已經(jīng)兩天沒有從藏身的馬車中現(xiàn)身,密探懷疑他不知什么時候溜出馬車已經(jīng)藏于他處。

    驍王接到密報,心中一轉(zhuǎn),猜測樊景有可能行金蟬脫殼之計,用馬車掩人耳目,真身卻跑到京城再有所行動…是以這些天尉遲府外緊內(nèi)也緊,看似出入方便,實則處處都有人暗中巡視,有什么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即得到消息。

    這一日,驍王得報邵光奇帶著兒子還有兩個家仆入府看望小姐,直覺著不對,帶人策馬直奔而來,待見到邵光奇身邊只得一名家仆相伴,便不動聲色地來到了尉遲飛燕的房門外,剛巧打斷了樊景的話語。

    自己以外的男人出現(xiàn)在尉遲飛燕的閨房內(nèi),這樣驍王很是不悅,也懶得廢話,微笑著走上前去,便要先把飛燕拉扯過來。

    誰知樊景也是迅速反應(yīng)過來,展臂便攔在了飛燕的身前。

    這等局面真是讓人頭痛,飛燕心知以樊景的身手勢必能獨身沖出府外,他既然敢獨身前來,一定有退路,便沖著樊景低聲說:“這里不歡迎樊將軍,還是請盡速離開吧……”

    可是樊景看到那霍尊霆卻是牙根緊咬恨不得殺之而后快。想他出了虎牢關(guān)時,滿心歡喜地打開箱子卻發(fā)現(xiàn)箱子的女子只是個口鼻身形與飛燕相似罷了,心知中計,登上氣炸了心肺。此時再見,他居然一副理所當然的主人模樣,將飛燕視為自己的禁錮,這等的語氣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兩個男人互相視為眼中釘,在這逼仄的空間里倒是不需要多費唇舌,便是各自施展小擒拿,交手在了一處。

    不同于虎牢關(guān)的羞辱戲謔的招式,驍王此時的套路堪稱狠穩(wěn),務(wù)求盡快拿住這樊景,免得傷了一旁的飛燕。他近身小擒拿的功夫本是師從少林高僧,但是到底是嫌著佛門的招式只求自保不求傷敵,太過慈悲了,便又融合的西域鷹爪功的套路,手掌所及之處錯骨分筋,招招鎖喉斃命。

    樊景的武藝雖是高強,到底是近些年不親自上陣rou搏,有些荒廢了,加上這種近身擒拿本就是不是馬背上的武將強項,在驍王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下,一個沒擋住,便被霍尊霆卸下了肩環(huán),疼得栽倒在地。

    恰在這時,飛燕似乎被拳風掃到,沒有站穩(wěn),一下子撲到在地,啊地叫了一聲出來。

    這一下,便讓驍王分了心神,那樊勇一個挺身起來,便直直地從窗戶跳了出去,幾步來到侯府的角門邊,踢開護衛(wèi)便沖了出去。

    而此時侯府外的長街似乎有幾處宅院失了火,長街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救火呼救的人群,樊景入了人群,幾下子便閃得沒了影蹤,讓身后的追兵無處可尋。

    驍王本就不欲殺了他,但是到底是要折辱一番,讓樊景明白根本就不配肖想他的女人,此時他既然逃了,倒是沒有太過懊惱,只是抱起了飛燕,低頭審視了她有沒有被碰傷,當發(fā)現(xiàn)那細白的手腕似乎扭傷了,有些微紅時,登時臉色一冷,將她輕輕地放到了床頭,淡然道:“看來這位樊大哥的確是個長情之人,竟是不忘陪著幼年小姐騎馬的情誼,不遠萬里親自相見,只是不知小姐是否也是顧念這位兄長的情誼,才會及時一摔,救他于圍困呢?”

    飛燕心知樊景這般一鬧,必定不能善了,雖然與樊景情緣一盡,可是他陷于生死危難之中,自己還是無法袖手旁觀,何況樊景被抓,豈不是要牽連出自己在白露山的往事?所以方才才會借著拳風假意一摔,原是不抱希望,沒想到驍王是居然真的住了手。

    可是自己的這點子伎倆到底是瞞不過這狡詐陰滑的驍王,還是被他看破,當下便是低下頭,半咬著唇,等著驍王發(fā)難再見招拆招。

    可是驍王的手指卻是輕輕撫上了她的嘴唇:“馬上便要成禮,咬破了嘴唇該是如何涂抹胭脂?”

    飛燕聞言不覺一愣,便是微微抬頭望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只見他精眸半斂,大掌沾了些一旁放置了成禮那日要擺桌的喜酒,透著熱氣不輕不重地按摩著自己挫傷的手腕,那單薄的嘴角微微上翹。

    可是那笑意卻未及眼底:“這是最后一次,你為別的男人勞心動情,若是以后,再這般維護不相干的男人,莫怪本王要好好的‘懲罰’不乖的小燕兒了!”

    第41章

    待得尉遲瑞他們在飛燕的院外焦灼地問起院內(nèi)的情形時,驍王才簡單地說是有仆役要偷東西,已經(jīng)被扭去見官了。

    邵光奇這才駭然,因著仆役乃是他帶來的,自然覺得自己難逃干系,可是其實這仆役也是他新收的,因著帶著老友的引見信函,就一并進了京。沒想到引狼入室,真是罪過了。

    尉遲瑞更是別說了,隨口撤了謊說見過這仆役,竟是引出了這等風波,幸好驍王有意無意地瞟了他們一眼,并未說什么,只是那眼神竟是有說不出的犀利。

    鴛鴦也是被唬了一跳,因著方才聽見小姐房里的動靜,她練過武藝的手腳倒是快,先比眾人先行入院中,正好是看到了樊景踹開窗戶沖了出去,當真是心都要從嗓子眼里驚嚇出來了。

    到底是因著他乃是白露山的抗齊名將,所以在方才鴛鴦下意識地假裝絆倒,擋住了要去追趕的侍衛(wèi)。只是方才驍王離去時,除開狠瞪了尉遲老爺和邵家舅舅外,又別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不知是何意思……

    待到驍王離開后,鴛鴦才急切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兒吧?那驍王可是問起了什么?”

    尉遲飛燕緩緩地搖了搖頭,眼前墻外無人,才將樊景的那番話說給了鴛鴦聽。

    鴛鴦聽了,氣得直瞪眼:“那個阿與公主一看就是個狐媚的東西,以前見到小姐你時總是副冷冰冰的模樣,那兩道眼睛恨不得能化成刀子射過來。樊將軍真是太糊涂了,怎么可聽信了她的溢美之詞?她一心便是想要霸占著將軍,豈會輕易讓出正妻之位?”

    在鴛鴦的心底,到底是期盼著小姐與樊將軍能解開誤會,終成良緣的。小姐重情,說是放下,哪里會那般容易?

    若不是心灰意冷,就算那驍王再怎么算計,聰慧如小姐,怎么會想不出脫身的法子?到底是被傷得太深,以至于有些隨波逐流,消極度日了。

    看著自己的忠仆如此的氣憤填膺,飛燕慢慢地低下了頭,地上撒了一地的散碎的蜜汁糖糕,包裹著糖糕的黃紙也被踩上了黑色的鞋印。這是方才樊景與霍尊霆打斗的時候,從樊景的懷中掉落下來的,想必是他特意買來的,只是還未及掏出,便已經(jīng)甩出踩得粉碎。

    這是她以前最愛吃的糕餅。以前在白露山上時,每次生病了,樊景總是會千方百計地下山為自己買來一包。猶記得一次大雪封山,北風呼號,千里冰封,萬徑無人。可是樊景因著高燒的自己,還是冒著雪崩的危險,下了山去??墒腔貋淼穆吠旧?,馬蹄卻深陷在雪下獵人捕狐用的鐵夾子上,馬兒痛得嘶鳴撩蹄,累得他一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將一只胳膊摔得骨折,可就算是這樣,他依然是徒步回轉(zhuǎn),來不及處理傷處,先從貼著胸膛的里衣中掏出那糕餅,當時自己伸出素手接過時,依舊是熱氣騰騰的……那時,糕餅入口,香滑的滋味似乎都夾裹著體溫,縈繞在唇齒間,是如此是香甜。

    所以,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碰過這蜜汁糕餅了。曾經(jīng)的美好滋味若是被擱置得腐爛變了味道,竟是一并要將以前的千百濃親蜜意摧殘得一絲不?!?/br>
    飛燕連忙抬起頭,忍住眼底的淚意,深吸一口氣,望向了高墻阻隔的天空,終究……是回不去了。

    成禮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天還未亮,府里的眾人便忙碌起來了。廚下燒著熱水,在夜色里冒著白煙。尉遲飛燕在鴛鴦寶珠的服侍下,用香湯沐浴后,便開始梳妝打扮。

    梳頭的侍女手藝很是伶俐,梳出的發(fā)髻是高高堆起的流云鬢,露出了飛燕形狀姣好的額頭與細長的脖子,發(fā)際的美人尖顯得臉型也越發(fā)我見猶憐。

    因著飛燕皮膚本就細瓷般的白皙,薄薄地施了一層胭脂便好,峨眉被筆黛掃過,微微入鬢,顯得那雙鳳眼別樣的嫵媚動人,當額頭點了花鈿,在嬌唇上清點了胭脂后,旁邊服侍的眾位侍女不由得心內(nèi)暗暗感嘆,難怪此女能被眼高于頂?shù)亩钕驴粗?,平日懶梳妝倒只是個清秀可人的女子,可是這般細細妝點后,當真如同剝除了石衣的璞玉經(jīng)過細細雕琢,讓人眼前一亮。

    等到頭面首飾俱是裝扮整齊,換上大紅的禮服后,天色已經(jīng)放亮。飛燕面無表情地望了望鏡中的佳人,任著寶珠在額前戴上了紅色的珊瑚珠簾,將姣好的容顏若隱若現(xiàn)地遮擋住。

    鴛鴦在一旁突然忍不住自己眼底的熱淚。她也曾經(jīng)想過小姐與樊將軍成禮時的情形,那時的小姐一定時天下最美的新娘子??墒乾F(xiàn)在小姐雖然美艷不可方物,可是那臉上哪里有待嫁新娘的半分喜氣?

    飛燕倒是一眼看到了鴛鴦眼中的悲切,微笑著說道:“倒是哭個什么,我又不是奔赴刑場,只是這次你不能隨著我一同入了王府,叔伯為人和善,但是有時又些不曉世事,有你在侯府里照應(yīng)著他們爺兒仨,我就算去了淮南,心里也是安穩(wěn)的。”

    鴛鴦悲切地哭了出來:“小姐,你……就不能能把我也帶過去嗎?你一個人孤苦在那王府里……怎么叫人放心得下?”

    若是可以,她也是舍不得這一直隨侍在身旁的忠心耿耿的義仆的,可是驍王昨天就派人捎來口信,大禮過后便要去淮南,隨性人員一切從簡,陪嫁的丫頭倒是免了,不然也是只能留在京城王府,帶不過去淮南的。

    另外更重要的是,鴛鴦的年紀也是不小了,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豈不是耽誤了終身。她乃被情所傷,不再企及結(jié)下良緣。可是鴛鴦這丫頭的大好年華,豈可跟著自己一通荒蕪枯萎了?

    留在侯府里,叔伯自然會張羅一門親事給鴛鴦,她能嫁得好人家,自己也算是心有寬慰了……

    一時間,主仆話別,竟是千言萬語堵在嘴里難以道出。

    就在這時,吉時已到,王府迎親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侯府門口,當飛燕被送上馬車時,尉遲瑞便領(lǐng)著頭開始哭了起來。

    飛燕倒是笑開了:“今兒,是我大喜的日子,為何各個都哭喪著臉,我成禮之后,過些日子,還是有機會要回娘家的,到時還可像以前一般,不必傷感。”

    稍作寬慰后,飛燕提起了裙擺登上了馬車。

    馬車迎親的馬車離得王府近了的時候,按著禮制,側(cè)妃入門,只需自行跨入進府便可,絕無王爺出門相迎的道理。可是還沒等進入驍王府的長巷,一身紅衣的驍王,頭頂束著著紅珊瑚鑲嵌寶石發(fā)冠,一身的風流倜儻,臉上難得掛著明朗的微笑,已經(jīng)立在了巷口。

    大紅色漆木的馬車便在一陣山響的鞭炮聲里在巷口停了下來。

    這時驍王走了過來,撩開了簾子,望著馬車里明艷動人的女子,那雙深邃的眼眸閃了閃,然后伸出了自己的長臂。飛燕心下遲疑,慢慢地將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中。驍王將盛裝的新娘子一把拉了出來,攔腰抱起,大步地朝著府門走去,飛燕壓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嚇得身子一趔趄,額前的珊瑚珠簾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驍王昔日的部下好友與眾府的賓客,皆是盛裝站在了府門口,因著此處成禮,還有給驍王踐行的意思,所以各個有頭臉的府里皆是出了人的,倒是不必迎娶正妃的賓客遜色。

    看見驍王抱著新娘子進來,幾個新野出了的老友頓時哄堂大笑。

    這等抱著新娘子入門的風俗,源自新野。新野邊城,民風彪悍,當?shù)氐呐右彩且詽娎甭劽I蚧屎筮€有安樂公主便是新野婆娘的樣板。

    當?shù)赜泻芏喑錾聿桓叩哪屑胰羰歉吲柿伺遥俨蝗粶惽扇×水數(shù)赜忻臐娎睉?,皆是要在新娘子入門前,由新郎官兒背著或者是抱著入門。以示最后的弱態(tài),表示對女方的尊重,可是入了門后,便要新娘自己下地倒酒并要先奉給夫君一杯酒水以示謝意,同時表示就算是高門出身,進了夫君的大門后就要收斂性情,一心一意侍奉夫君公婆。

    可是如今驍王迎娶個側(cè)室,竟也是這般抱著新娘入門,那個前朝就已經(jīng)落敗的尉遲家自然毫無高貴可言。這天下也沒有哪個女子是堂堂的大齊二殿下高攀不起的。這樣一來,豈不是暗示著這姑娘的性情很火爆?

    還未離京前來道賀的三皇子頓時心下恍然,小聲對著身旁的太子霍東雷說道:“大哥,這女子的性子潑辣,馴服起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也難怪這一直不納妻妾的二哥竟是獨獨看中了這個街角賣粥的西施,當真是口味與眾不同呢!

    太子也是一臉興味的笑著,這老二眼看著就要被發(fā)配到了淮南去了,算是解了一塊心病,此時的心情也很是放松,不過看見驍王懷里新娘子那若隱若現(xiàn)的嬌顏時,心內(nèi)倒是計較著這女子初看不甚起眼,可是倒是個耐看的,到底是比自己的那相貌平平的太子妃,要嬌艷幾分。

    待得自己大禮過后,倒是要挑幾個嬌媚動人的妾室調(diào)劑著了……

    就在眾位賓客哈哈哈大笑中,驍王已經(jīng)大步邁進了王府高高的門檻。卻并沒有依著習(xí)俗放下側(cè)妃,而是依然健步抱著她入了成禮的大堂。直到來到貼著大紅喜字的禮桌前,驍王才將懷中的女子慢慢放下,伸手拿起了一只白玉繞雀枝的酒杯,斟滿了酒,然后遞給了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