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她便連忙張口說道:“寶珠,老侯爺酒飲得急了,你且扶了他坐下,莫要動了肝火促了酒意?!?/br> 寶珠連忙過去,將尉遲瑞扶著坐了下來,這時,她才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看向那一臉“正氣”的孟大人,微微福禮道:“許久沒見到孟大人了,看大人這般紅光滿面,教訓(xùn)起人來底氣十足,倒不似多年前提著禮盒,從后門入尉遲侯府而不入的困窘模樣了?!?/br> 孟大人本來見這小女子出聲止住了尉遲瑞,又是從容地向自己施禮,還心道尉遲府上可算是有個通事理的,倒是不虛此行。哪成想,這姑娘看似謙和嫻雅,怎么說話這般刁毒,一下就在人前揭了他的痛處。 尉遲飛燕心里一陣?yán)湫Γ合胫嗄昵?,他還只是尉遲德手下一名掌管運(yùn)送軍糧的小吏,趕上過節(jié)時,湊了十兩銀子置辦禮盒來尉遲侯府送禮,只哭著說是老母尚在京城,病危無人照拂,只盼著抽調(diào)回了京城,在老娘身邊盡孝。尉遲德府上向來是拒不收受禮盒,可是父親聽問了這位孟光良大人的哭訴后,破例收了禮盒,并應(yīng)下了他的請求,可是他臨出府的時候,父親當(dāng)時特意命管家包了十五兩銀票的封包塞在了孟光良的懷中。因?yàn)榇蛄隋\布裝成匣子的禮盒,就算退回去,也只給退一半的銀兩了。 父親體恤他家中尚有生病的老母,才會收下禮盒折成現(xiàn)銀送還給他。 只是父親地下有知,可否想到,當(dāng)年千恩萬謝,滿臉感激之色的錢糧小吏,如今倒是“出息”成了這般模樣。 “尉遲小姐何處此言?孟某可正是感念著當(dāng)年承受了尉遲府上的恩情,才來相勸,怎的這般的不識好歹?”說完,那孟光良的臉色變得有些難堪,見已經(jīng)是如此這般尷尬,便起身準(zhǔn)備告辭。 可是尉遲飛燕卻不慌不忙地接著道:“家父不幸過世,幸得了像孟大人這樣好心的世交長輩提點(diǎn),飛燕才不至于做下太多失了分寸的事情污濁了父親的一世英名。飛燕幸得當(dāng)今圣上垂憐,被賜婚于二殿下,乃是圣意所為,飛燕如今只是一介民女,雖然無意婚配,但是不敢違抗圣命,只能依旨行事。 然飛燕自問奉公守法,開設(shè)粥鋪養(yǎng)家度日,不曾仰仗國舅府的鼻息過活,何須去沈府低三下四?可沈府的二公子不分青紅皂白,便來砸粥鋪拿人,我的侍女鴛鴦被打成重傷,至今還躺在床榻上,孟大人的意思,是要叔伯帶著我去沈府討要賠償?shù)你y兩嗎?” 這下,方才附和孟光良的客人們都是默不作聲了。 孟光良被堵得臉色紫紅,心內(nèi)恨恨:這個女子如此的牙尖嘴利,倒是個不好相與的,一定要稟明了沈府的夫人,要她早些防備。 飛燕見賓客們都不說話了,又慢慢接到:“如今孟大人高升,官運(yùn)正勁,飛燕不敢奢求大人記得家父昔日的恩情,但求大人可以捫心自問,無愧于故人即可,我尉遲府上到底是不同與昔日的鋪排,廟小擎不住真神,還望孟大人就此別過,以后倒是不必再勞神登門,就此別過,不送了!” 被這般在眾人面前被攆,孟光良只覺得面子里子俱是一并丟了:“老朽正是看在老將軍的份兒上,才來相勸,可是一番好心,尉遲府上竟是這般相待!當(dāng)真是好心當(dāng)作了驢肝肺,你們好自為之!哼!”說完,孟大人邊準(zhǔn)備拂袖而去。 “孟大人真是大齊的忠良,難道戶部清閑如斯,竟是有閑暇將手伸到了本王的后宅調(diào)停起事宜了,當(dāng)真是能者多勞啊……”說話間,只見一個一身白色薄衫的男子從大門那里,由小廝引路,走了過來。飛燕循聲抬頭一看,竟然是驍王霍尊霆悠哉地走進(jìn)了大廳。 孟光良也是認(rèn)得驍王的,想到自己方才的話入了這位二殿下的耳中,也不知他會作何反應(yīng),隨時心里微微著慌。 待眾人向驍王施禮后,驍王對著那位孟大人說道:“想來孟大人也是受了高人的指點(diǎn),竟是了解得這般透徹,若是有人與大人一樣關(guān)心著本王的妻妾之事,不妨可以親自到本王的面前指點(diǎn)下江山,孟大人看本王這么安排妥當(dāng)嗎?” 孟光良怎么能聽不住驍王話語里的不善,連忙下跪說道:“不敢不敢,是下官一時酒飲得多了,口出妄言,還請殿下恕罪。” 驍王笑著說:“既然是吃醉了酒,就請孟大人先回府歇息去,免得路上出了意外……” 孟大人額角都聽得冒起了冷汗。雖說這二殿下現(xiàn)在不大得皇帝歡顏,可是真的惹怒了這位,那句“意外“當(dāng)真是聽得他心情rou跳。于是連忙起身匆匆地出了府去。 見驍王到了尉遲府上,其他的幾桌賓客也是紛紛告辭離府了。 尉遲老爺見了這驍王,本是想一鼓作氣,趁著這難得的酒氣替侄女再出一口惡氣,可是驍王高大的身軀立在那,一對深邃的眼兒一掃,立刻就覺得氣場全無,聲音也跟著湮滅了不少:“你……殿下……殿下可曾食飯了,要不要坐下再進(jìn)一些?” 驍王笑著對尉遲瑞說:“本王此來,一來是慶祝老侯爺喬遷之喜,二來是要與老侯爺商議下飛燕入府成禮的事宜,不過現(xiàn)在看著老侯爺也是剛剛痛飲了一番,不宜再飲,且回房歇息,本王且轉(zhuǎn)一轉(zhuǎn),勞煩尉遲小姐相陪就足以了。 說完,便先行轉(zhuǎn)身朝著后花園走去了。飛燕知道叔伯因?yàn)楫?dāng)年京城淪陷時,在廣場親見了那場屠戮,見了這幾位霍家的皇子便是腿肚子轉(zhuǎn)筋,今兒在酒桌上的膽略也用得是差不多了,方才與驍王應(yīng)答時,舌根也是硬很,一味逞強(qiáng)恐是要失態(tài),便讓一旁的婢女?dāng)v扶著叔伯回房休息了。 驍王繞著著園子左右看了看,布置得倒是清幽宜人,可是那門窗雖有修補(bǔ)痕跡,倒不是新?lián)Q上的。再看里面擺設(shè)的家具,也是用料平平得很。 每看一處地方,他都要轉(zhuǎn)過頭去,意味深長地打量跟在身后的飛燕。飛燕心知他這番眼神的意思,可是只能硬著頭皮低頭視而不見,心道:可真是清閑,居然有這樣的心思跑來巡視府宅了! 看了一圈,驍王覺得累了,便懶懶地問著一旁的寶珠:“小姐的臥房在哪里?” 寶珠連忙引路,穿過花園子來到一處幽靜的處所。驍王見這院落倒不像是女子的閨房,只一旁中了一片竹林,當(dāng)真是素寡的很。 飛燕見驍王抬腿要進(jìn)去,連忙阻道:“里面便是奴家的閨房,奴家與殿下尚未成禮,殿下這般貿(mào)貿(mào)然,恐不妥……” 霍尊霆側(cè)過頭來低低說:“小姐所言甚是,白日人多嘴雜,要不本王入夜再來,請小姐替本王留扇沒有閉合的軒窗即可……”尉遲飛燕心知這驍王是備不住會做下這等勾當(dāng)?shù)?,?dāng)下便是深吸口氣道:“驍王,請!” 驍王這才微笑著入了房,房內(nèi)的布置也如飛燕其人一般,清爽雅致,毫無女兒家的那種脂粉之氣。 在掛著輕紗的床榻邊,還放著幾本書卷,其中一本《兵制》書頁半翻,似乎是匆匆閱覽放在了枕榻一旁。 驍王走到了床邊,拿起了書卷,翻了翻書頁陳舊得很,應(yīng)是經(jīng)常被閱才對。 他讓寶珠先出去。便半靠坐在了尉遲飛燕的枕榻上,長腿一伸,晃了晃腳上的金線壓珠的綢布靴子,沖著低頭不語地飛燕說道:“替本王將鞋脫了。” 第19章 尉遲飛燕聞言不由得又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這驍王倒是很喜歡她將鳳眼撐圓的樣子,時不時總是撩撥著,便是為了等這一刻,便是含笑直直地回望了過去。 四目相接,互不相讓,尉遲飛燕不卑不亢地說道:“飛燕手粗,做不來這等細(xì)事,驍王若是累了,奴家這就將寶珠喚來服侍殿下,這個臥房就讓與殿下了,飛燕自會搬到別處。” 見她不肯過來,驍王也沒有說什么,將身子躺平,他身子頎長,單薄的床板不堪如此重負(fù),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聽著床板吱呀,他嘴里懶洋洋地說道:“聽魏總管說,小姐大前兒個又派人帶信條去王府支了一百兩銀子,說是看中了一張嵌著玉板的雕花軟床??墒潜就醅F(xiàn)在這么躺著,只覺得睡不出這一百兩銀子大床的妙處,還請小姐指點(diǎn)一二。飛燕微微笑道:“原是這么打算的,只是臨時改了注意,畢竟奴家不久便要入王府,賣得太貴的床也是睡不得幾天的……” 驍王伸出的長指,捏算了下:“我的愛妃啊,你這前共支取了將近六百兩錢銀,可是這侯府宅院修補(bǔ)得實(shí)在是粗糙,莫不是讓無良的jian商坑拐了,待本王給你做主去!” 從方才這驍王前后檢視宅院起,她便提防著這一手,果然驍王是從錢銀上開始找茬,當(dāng)真是個小氣的男人! “飛燕持家無方,胡亂花錢怨不得別人,殿下若是心疼,大可收了府宅折成現(xiàn)銀?!?/br> 驍王手撐著頭,側(cè)臥著道:“我的燕兒開設(shè)粥鋪以來,生意紅火得很,怎么會持家無方?前幾天本王打聽到京郊茂縣有荒廢的桑田數(shù)頃被人買走,另外還有一個綢緞鋪莊也易了主。最近南方水賊為患,南北商路不暢,而京城一代,百姓的日子漸有些富足,尚美之心日盛,原本不大上臺面的柞蠶絲賣得很好,這個買家倒是有眼光,到時候又能大撈一筆橫財(cái)了……” 飛燕心里一沉,心知這些個私下的營生還是瞞不過著狐貍一般的驍王,便是半垂著眼皮說道:“叔伯雖是冊封的侯位,然而封田實(shí)在是瘠薄,不足以支撐日常用度,尉遲一門經(jīng)歷了窮苦,心知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窘迫,飛燕斗膽從王爺府上支了錢銀,收買了些許桑田小鋪,還望殿下恕罪……” 驍王突然冷笑道:“豈敢怪罪小姐,若是本王的愛妃,傾國傾城寵愛之又有何妨?只是小姐似乎只一心打算著尉遲府上的營生,并不曾打算著該如何去做霍家的兒媳。倒真讓本王有種被坑拐了之感……你,可愿為本王脫靴?” 飛燕見這霍尊霆喜怒無常,拿捏著自己的錢銀命門,又突然臉上沒了笑意,便知他動了真怒,此時是叔伯的侯府,惹得他發(fā)了火,難免要殃及叔伯一家,何況此事的確是自己理虧不夠磊落,便慢慢走過去,準(zhǔn)備伸出纖手將驍王的綢靴脫掉。 只是這等婢女一般的差事,真是一輩子都未曾做過,雖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潔白的貝齒還是咬上了粉唇??墒鞘謩偘ど夏茄プ?,她的手腕便被驍王扯住,一把拽到了床上。驍王強(qiáng)健的身子將她半壓在了身下,高挺的鼻尖親昵地磨蹭著她的嫩頰低語道:“看看我的燕兒,怎么一副要被欺負(fù)哭了的樣子,莫要委屈了,本王替燕兒脫鞋可好?”說著長臂一伸,順著羅裙一路摸到了她套著繡花鞋的小腳兒那,利索地除下了繡鞋,又剝了布襪,露出了一雙瑩白的玉足。 飛燕的身材高挑,腿也分外修長,玉足上的腳趾也生得形狀圓潤美好,被驍王的大掌死死握住,頓時緊張得腳趾打成了玉結(jié)兒,拼命地往回縮腳:“哪個要脫鞋,快些給我松手!” 可是驍王的大掌如同鐵鑄一般,哪是尋常女子的力氣能掙脫開來的,竟是將玉足貼到了鼻尖,輕輕嗅聞,然后笑道:“尉遲小姐果真是香的,就連這兒都是噴香一片。” 飛燕腳下敏感,被他大掌一握,正好瘙到了碰觸不得的癢處,當(dāng)下便是強(qiáng)忍著翻涌的笑意,渾身想使勁,卻是使不出力氣來了,只能眼角含淚道:“殿下莫鬧了,奴家……要……要去茅廁更衣……” 好不容易,借口更衣讓這驍王送了手,可是下一刻,他的薄唇卻是準(zhǔn)確貼在了她微微開啟的嬌唇之上。 上次親吻,乃是酒酣之后,雖是知道他正孟浪,卻是不大能分辨其中的滋味??墒沁@一次卻是異常清醒的白日,那放肆的舌尖每一次的輕撩細(xì)撥,又或者是突然加大力道的糾纏吞咽,都從嬌嫩的舌腔里如同熱火一般蔓延全身…… 飛燕心里發(fā)了急,暗自惱道:死太監(jiān)!正要用力去咬時,那驍王卻感應(yīng)到了似的,突然松了口,對著猶在微微細(xì)喘的飛燕說道:“本王還有要事纏身,要先走一步了,隨后為魏總管會派人去茂縣抄一下賬本,計(jì)算下每個月的紅利,幫著我的愛妃看管好錢銀進(jìn)賬,尉遲侯府里人口稀薄,每月的用度就一并從本王的府里支取了……” 說完,驍王已經(jīng)直起身子。理了理并不凌亂的衣襟,沖著躺臥在床榻上,臉色緋紅的玉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小姐的這筆嫁妝,本王歡喜得很!” 驍王的確是歡喜得很!因?yàn)樽罱⒌谋娢毁F胄高門都是窮苦得有些支撐不住門面了。 這由頭還從入京那會兒說起。當(dāng)年霍允與京中百姓約法三章,恪守為之,并無驚擾百姓之舉,可是大梁的國庫是必須洗劫之處,打開庫門一看,卻是空空如野,讓人不能不為之詫異。 所以飛燕當(dāng)初與驍王胡編的那套隱匿寶藏之說,其實(shí)也是些緣由的。 既然國庫是空的,這皇帝當(dāng)?shù)帽阌行┴蛶椭鞯钠喑?。不過霍允是窮慣了的,倒是很能想出弄錢的出路,大筆一揮圈出了京城里的前朝王侯的名姓,讓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守在廣場里挨個砍了腦袋,罰沒了錢銀。當(dāng)初那尉遲瑞也被拎了過去,幸好的被驍王及時出言,才算是救了下來。 可是家產(chǎn)卻是保存不住的,一并入了國庫之內(nèi)。可是官兵們挨個上府去罰沒家產(chǎn)時,難免又是雁過拔毛。跟隨齊王造反,要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嗎?這一層層貪沒下來,入了國庫的又是少之又少。 建朝之初,休養(yǎng)生息,對待百姓都是減輕徭役。國庫里見天兒的是只出不進(jìn)?;实郛?dāng)?shù)煤?,下面的文武百官也是日子過得拙荊見肘。 慢慢的,這貪污買官進(jìn)爵是勢頭漸長。那些個前朝的地方遺老,莫不想在這改朝換代時在朝堂上掙得一席之地。各個都揣著大筆的銀子來往于京城的客館驛站之間。 久而久之,一到入夜,驛站前車馬不斷,門庭若市。只是各個大員們賺得腦滿腸肥,高高在上的皇帝霍允還是分毫未賺。 本來霍允不曾察覺,只是三個月前微服去兵部侍郎家中一游,正趕上侍郎家里宴請賓朋,酒席未撤,滿桌子的珍饈美味,一旁助興的編鐘樂器也是精美異常,府宅里的寵妾更是滿頭珠釵,齊帝表面不不動聲色,可是珍饈美味入口時,卻是心里不大是滋味。 想他登基一來,勤勉節(jié)儉,不敢亂花一文錢,曾經(jīng)想著效仿歷朝的開國皇帝修建一座露臺,可是圣旨都擬好了,再去那略顯空蕩的國庫走一圈,長嘆一聲都能聽見回音,便撕了寫好的旨意。 但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日常的宴飲竟是這般的驕奢,怎么能不讓齊帝心里一翻個兒呢?那日他回了宮里便叫人來撥算盤,好好算一算兵部侍郎的薪俸。 結(jié)果不言而喻,齊帝秘密派下人手一查,竟是滿朝文武十有八九都是富得流油。 都是些隨他開戰(zhàn)的功臣大吏,再不好隨便找個由頭拉到廣場砍頭抄家了??偸且€體面的名堂打打這幫龜兒子的秋風(fēng)。于是圣旨下達(dá),直言近年朝紀(jì)廢弛,須鐵政加以整頓,特設(shè)立御史,一周年一替,督查百官,設(shè)立“回避”制,同宗親友不可同省任職,有贓官者,,于廟堂決殺,其特宥者乃長流嶺南。 本來以為這皇帝只是做做樣子,可是霍允下定決心的事情,豈有敷衍了之的道理? 第一個殺雞儆猴的竟然是齊帝的三子霍廣云?;艏依先朴诮浑H,結(jié)交的門客眾多,身在吏部的他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搜刮錢財(cái)毫不手軟,霍允秘密布線,人贓并獲,拿了三皇子一個現(xiàn)行。一道圣旨就將他貶斥到了嶺南,五年不得回京。 對待親兒子都是這般,又在接連斬殺了三名貪贓較為嚴(yán)重的封疆大吏后,京城里的百官們心里都敲起了邊兒鼓,這時皇帝又一道折子,凡呈貪贓枉法者,皇恩浩蕩,網(wǎng)開一面,只需入夜去國庫司處退回贓銀,十萬以上者,可以既往不咎。 說知道皇帝的名單里握著誰的名姓?。窟@道圣旨一出,眾位臣子們都如同撈到了救命稻草,紛紛入夜時,牽著車馬去國庫司退贓。 一時間,驛站變得清清冷冷,國庫司重地門前門庭若市。 眾位臣子的家宅里變得有些空蕩,所以最近京城甚是流行樸素之風(fēng)。那柞蠶絲雖然柔軟,卻不易上色。制出的新衣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招搖,加上價(jià)錢照比南桑蠶少了一半,一下子成為了熱捧。 可是養(yǎng)蠶的蠶戶驟增,桑樹卻是一時無法植出。尉遲飛燕的那千畝桑樹是皇帝新政剛一公布便入了手的,期間又是不斷從驍王府挪來銀子高價(jià)收購桑田。二個月后便是養(yǎng)蠶時節(jié)時,附近的蠶戶們自家的桑樹葉不夠吃,便要從飛燕那里購入。 尉遲飛燕也沒有提價(jià),只是同蠶戶們擬好了契約,等到剝繭時,要平價(jià)賣與她的絲綢鋪,這樣一來,便是將京城一代的蠶絲大部分原料壟斷了,然后她再轉(zhuǎn)手高價(jià)賣出,其中的差價(jià)便賺得甚是飽足。 晚飯后,驍王正端著剛剛從茂縣抄寫的賬本,一頁頁津津有味地看著,只覺得這商婦的小算盤打得甚妙,六百兩銀子的本錢,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竟然壟斷了京城的絲綢行當(dāng),照著這么一看,轉(zhuǎn)手之后的紅利一年竟有上萬兩之多…… 翻完了賬本,驍王突然覺得耳根發(fā)熱,想必是有人坐在家中痛罵著他的名姓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幸好是沒有松懈了對她暗地的看管,不然這小燕兒的翅膀若是硬了,恐是不能安心棲息在他驍王府的屋檐之下了。 第20章 就在此時,有人吃味地看著正倒在軟榻上看賬本的驍王,忿忿不平地說:“二哥,你這日子倒是逍遙,又弄了什么撈錢的營生?我們?nèi)值芾铮瑢倌愕挠退疃?,真是悶聲發(fā)大財(cái)!可是弟弟我就沒了你的眼光,識人不清,替人背黑鍋,早晚餓死在嶺南了?!?/br> 說話的人年紀(jì)輕輕,眉毛濃黑,膚色呈古銅色,看上去便是一副武夫氣息。 霍尊霆抬眼看了看自己這個本應(yīng)該在嶺南吃荔枝的三弟霍廣云,合上了賬本說道:“你這是奉旨背黑鍋,被人求之不得,就不要抱怨了?!?/br> 霍廣云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貢桃,粗魯?shù)貙⑻液送碌搅说厣系溃骸懊髅髻u官兒賣的最狠的是大哥,可父王偏心眼兒,將屎盆子都他媽的扣在了老子的頭上,殺雞給猴看,下手真狠!一道圣旨就把我貶到了嶺南,當(dāng)真是只有我不是他生養(yǎng)出來的?” 驍王的臉陰沉了下來,低聲說道:“本來是因?yàn)槟阏f著在嶺南染了頑疾,母后求情,父王才特別恩準(zhǔn)你秘密回京看病,可你若是再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別怪我綁了你去見父王!” 老三霍廣云不同于他的兩個哥哥,自幼不喜讀書,性子一向是直來直去。原本他與大哥霍東雷感情甚篤,與這自年少便出外求學(xué)的二哥有些疏遠(yuǎn)。 可是有道是患難見真情,此番原本是因?yàn)楦富蕳壾嚤?,拿了自己?dāng)了點(diǎn)播太子的棋子。當(dāng)初被貶斥出京時,他那平時交好的大哥竟然是連踐行都不是敢,生怕是受了牽連,影響了他太子的清譽(yù)。 倒是這個平時交情淡淡的二哥,不但親自踐行,更是一路關(guān)照了各個地方的官員多加照拂。這讓霍廣云甚是感動,只覺得原來真是有“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說,這二哥才是有情有義的,一時間便是百感交集,大有重寫人生情誼之意。 此番回京,不及入宮見母后,便是趕著先來見二哥了,可因自己出言不慎,讓二哥動了怒,便憤憤地收了口。 霍尊霆見他住了口,才說道:“若是愛極了嶺南的風(fēng)光,大可以在父皇與大哥面前也這樣口無遮攔,不然的話,且老實(shí)些,免得消磨了父王對你心內(nèi)的那點(diǎn)子愧疚,讓你老死在那不毛之地!” 霍廣云雖然性子直了些,到底是霍家人,心眼倒是不缺,自然明白二哥的話有道理,便是深吸了一口氣道:“二哥,你放心,出了這個府門,便是不會再提這樣的話茬了?!?/br> 驍王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四妹樂平要出嫁了。父王恩準(zhǔn)你回來,也是托了她的福氣,最近不宜在百官面前走動,一會就趁著夜色趕緊去見母后吧?!?/br> 見弟弟點(diǎn)頭應(yīng)下,他才命人備了馬車送三弟入宮。 剛送走了三弟,魏總管匆匆趕來,小聲道:“國舅爺過府求見?!?/br> 驍王想了想,說:“將他請入客廳?!?/br> 算一算,這位國舅也是該來了。畢竟現(xiàn)在這番窘境已經(jīng)不是妻兒出場能解決得了的。 沈茂公坐在王府的客廳,心底卻是長嘆了口氣。 算起來,齊帝的這三個孩子,都是他打小兒便看著長大的。都是什么性情,他是最了解的。他與齊帝霍允素來交好,自然也只猜到齊帝舍能干的二皇子,而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原因了。 齊帝身體康健,狼群之中豈可容忍二王?所以對于這個名聲、能力樣樣毫不遜色的二皇子,齊帝是毫不留情地一味打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