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鴻子沒好氣的說：“我小徒弟不是鑰匙，你們打不開那把鎖，直接砸掉便是！”

    云辰仙君聞聲大笑：“不不，我們?nèi)钡牟皇谴蜷_關(guān)鍵的鑰匙，而是指引走出迷局的指南針??！這仙界，要是能變一變，就再好不過?！?/br>
    南鴻子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沉聲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天尊的意思？”

    他已經(jīng)知道在仙界，兩位天尊各帶一方勢力對峙的事了。

    “正是我自己的?！?/br>
    云辰仙君別有深意的說：“天尊在想什么，吾等豈能知曉？南鴻舊友，安心吧，你飛升的事情，并無他人知道?！?/br>
    整個仙界，只有云辰子知道這件事，還能找來，這已經(jīng)是令人震駭?shù)恼嫦嗔恕?/br>
    擺在南鴻子面前的路，只有兩條。

    暫時相信云辰子，跟著混進仙宮，想辦法或者等待云辰仙君配合的“意外”，帶著釋灃不著痕跡的離開。

    或者放著釋灃不管。

    “別人的徒弟能養(yǎng)老送升，到仙界后還能給師父忙前忙后，充隨從當跑腿的，貧道真是苦命啊?！?/br>
    南鴻子自回憶里醒神，捂著手臂，一邊埋怨，一邊去追釋灃了。

    “我說徒弟，你見過…咱北玄派那位天尊沒有？”

    釋灃轉(zhuǎn)身，隨后慢慢點了點頭：“三百年前，天河生變，天尊曾經(jīng)召見了我一次?！?/br>
    “咦？”

    這倒是出乎南鴻子預(yù)料，他見釋灃在仙宮的居處不好不壞，距離其他仙人的住所還挺遠，既無北玄派先輩照顧，也沒有任何“看重”之意。

    最適合的一個詞，就是冷板凳。

    北玄天尊與三位仙君，將釋灃晾在那里幾百年，這其中要是沒有什么特殊緣故，南鴻子敢發(fā)誓他這輩子都沒一口羊rou吃。

    既然晾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不見。

    “清合仙君，寒松仙君，以及澄涯上仙一直用‘天尊在閉關(guān)’搪塞我?！?/br>
    甚至兩位仙君，釋灃見過的次數(shù)也寥寥無幾。

    “天尊只叫我來見了一面，并無二話，又離開了。”

    “唔?！蹦哮欁由钏?。

    昆侖氣勢恢宏，連綿幾十萬里，樹木郁郁蔥蔥，靈氣充沛，時不時就能看到仙人駕馭的各色虹光掠過。

    如果在地面行走，反倒很難遇見一個仙人。

    “仙界真是一個無趣的地方啊?！蹦哮欁痈锌?。

    釋灃還以為南鴻子要說這里沒人搗鼓吃食，沒想到南鴻子嘆氣的卻是——“地方實在太大了。”

    “嗯？”

    釋灃詫異，他還以為師父喜歡東游西逛，見到偌大的仙界，必定欣喜呢。東南西北大致走一圈，沒幾千年也走不完，想要足踏群山，十萬年都充實得很。

    “只有山，只有水，還有天材地寶，別的呢？”南鴻子瞇著眼睛說，“缺了人啊。”

    除去昆侖這等群仙聚集之地，靈脈之外的地方，往往方圓千里都見不到一個仙人，若是沒有什么稀罕靈材出產(chǎn)，仙氣又不濃厚，更無壯美景色，那么要是定居下來的話，數(shù)百年都看不到一個活人。

    “世間百態(tài)，萬事萬物，本有其道，吾輩修仙，脫離了這些，本是好事，可是沒了趣味呀。吾生有涯，自在無涯，到頭來，竟是空無一物，這可真是自在啊?！?/br>
    南鴻子自嘲的笑。

    釋灃一怔，這種事他從未想過。

    “仙人修煉，提升境界，也很忙。”

    南鴻子反駁：“終日修煉，與飛升前有何區(qū)別？”

    “…修士逆天，雷劫加身，因果不沾，是為了逍遙長生？”

    “他們逍遙長生了嗎？三千世界，渺渺仙界，誰得逍遙長生？”南鴻子諷刺。

    釋灃并沒有陷入深思與矛盾中。

    就像陳禾很清楚要走什么路，釋灃對自己所走的路，也心知肚明。

    “師父當年所言，釋灃銘記于心。”

    ——你是要在凡塵做一個富家子弟，還是隨吾離去？

    ——我能學(xué)到何物？

    ——通玄明竅，忘情離俗，天地沛然之氣，諸事隱喻之理，萬夫不敵之勇，神鬼莫測之術(shù)。

    “然而這些對當時的我來說，都是空話，是虛無縹緲的美景?！?/br>
    釋灃微微一笑：“最重要的還是師父另外一句話?！?/br>
    這下輪到南鴻子發(fā)愣：“等等，我說什么了？

    “師父說，‘殺死’我兄長的安陽山匪，你可一劍殺之。被奪去的家財，亦可輕易拿回，我家之財，使我雙親在安陽一世無憂?！?/br>
    就算這些都只是聚合派的陰謀謊言。

    釋灃已經(jīng)能平心靜氣的說這些過往，好像他真的生在東寧郡，一個布莊商戶之家，兄長早亡，父母偏心。

    至于后來那些要他命，要毀去他珍視一切的人，不是血親，而是陌路仇敵。

    “我生于世，最先的十八年，一直走不出那個劫數(shù)。越想改變，越是失望，痛苦不堪，只覺生來無望…”

    釋灃語聲一頓，像是故意打擊南鴻子，半真半假的說：“所以不是師父看起來像世外高人，我也不是被那聽起來風光無限的生涯勾走魂，于是心向往之。弟子只是…嗯，看到了走出那個困境死局的希望。”

    丟下那個家，不在意雙親的不重視，再也不做那個“釋家的小公子”。

    不求萬人之上，指掌風云。

    不要天下膜拜，足踏凡塵。

    不為變強無人敢欺凌，也不是要唯我獨尊。

    “學(xué)武…修道，還有成仙，只是因為，這是另外一條路?！?/br>
    釋灃轉(zhuǎn)身對南鴻子說：“師父，現(xiàn)在師弟就是我選擇的另外一條路?！?/br>
    “……”

    南鴻子悻悻摸鼻子：“行了，這就去找我那小徒弟?！?/br>
    當師父的竟然被徒弟說教點醒，這怎么得了！

    “嗯，你的意思為師明白?！蹦哮欁悠綇?fù)了下心情，拍拍釋灃的肩，“當日你覺得為師就是你掙脫一切的變數(shù)，不愿錯過。這般想來，如今天界情況詭秘莫測，陳禾要是被人當做改局的變數(shù)，他們必定會死死抓住不放?！?/br>
    “無事，陳禾很聰明，就算他什么都不記得。”

    釋灃望著云霧繚繞的遠方，自言自語：“如今就看我們是否能擺脫一切追蹤，與他碰面了?！?/br>
    第312章 不是不報

    去北玄天尊壽筵的仙人看見饕餮的消息，傳到流炎山已經(jīng)過了整整五年，而這個時候，壽筵剛散，赴宴的人正準備啟程。

    南顯天尊這邊的仙人，提到對面那場盛會，總是擺出一副不屑神情。

    “北玄天尊的瓊花林算得了什么，只不過是天河里生出的一堆破爛樹枝，我們天尊的居處，可是天河支流的一個大轉(zhuǎn)折，瀑天流！中間恰好隔出的一個小洞天，四面上下都有靈水籠罩，受天河滋養(yǎng)，無論什么靈材，在那里都能種出神品來！”

    說話的人眉飛色舞，然而看他玄仙的修為，以及被指派來守洞口，就知道他肯定沒去過，這番話指不定也是從別處聽來的。

    反正有比他更孤陋寡聞的，聽得連連贊嘆。

    “若是將來我等有幸，能赴南顯天尊的壽筵……”

    “嗤！我們天尊可沒有過壽的習慣，這是下界飛升的人，擺脫不掉的陋習。”

    “你？”

    這話一出，立刻引得諸多人面色都難看起來。

    只因為出聲那人，還真是仙界生，仙界長，雖然也是玄仙的修為，可平日里總是趾高氣揚。

    像他一般的仙人，都覺得自己沒有受過凡俗之氣，天生高別人一等。

    比如說元承天尊屬下，就多是這等仙人，一般不參合南北兩位天尊的瑣事，不是坐山觀虎斗，而是看不起。

    但是這種沖突，在仙界看著不明顯，因為飛升的仙人數(shù)量太多，不屬于這種的越來越少，除了腦子蠢笨的，沒幾個把這話掛在嘴邊，專門拉仇恨。

    真要遇到一個蠢蛋，也沒辦法，忍著膈應(yīng)罷了。

    有人反駁：“聽聞南顯天尊來自浮初小世界，怎么就不是飛升的仙人？”

    “難道你沒聽說過，仙界原本有九位天尊，多年前一場大戰(zhàn)，使其中八位隕落，而我們天尊，是重傷墜入浮初小世界的…借六道輪回重返仙界而已。”

    那還不是一樣？

    仙人們悄悄翻了個白眼。

    反正他們都是神念聊天，并沒有面對面。

    流炎山地xue眾多，三五人守住一個，也有上百號人。

    丹師們不能進地xue煉丹，走得走，散得散，堅持留下來的沒有幾個了，昔日熱鬧的流炎山，轉(zhuǎn)眼就變得冷冷清清。

    “都是那個池瘋子，他到底招惹了誰？”

    丹師恨得咬牙切齒，平日來這里求丹藥的小仙們也憤憤不平。

    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上百號玄仙在這里杵著，誰敢多言一句？想要挑撥幾句吧，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對池丹師的了解也只是泛泛，都是“據(jù)說”“聽說”，這人到底姓甚名誰，哪個小世界飛升的，師門叫什么，有何喜好，一概不知。

    這日，一個丹師到流炎山外轉(zhuǎn)悠了一圈，發(fā)現(xiàn)那群煞星還在，心里郁悶，卻只能摸摸鼻子走人。

    像流炎山這樣的地脈，仙界有十幾處。

    聽著多，但是放到諾大的仙界里，實在不算什么。

    放棄流炎山，去別的地方吧，拼不過在那里根深蒂固站穩(wěn)腳跟的丹師。

    ——有些事情，即使成仙也擺脫不了。

    這位在流炎山待了數(shù)千年的地階丹師，滿腹心事，返身往回走。

    為了避開可能出現(xiàn)的麻煩，他已經(jīng)從以前居處搬出到流炎山外圍山谷，半路上忽然冒出一個小仙，恭敬又諂媚的低著腦袋，急急忙忙的問：“求丹師為我煉制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