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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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人頓時不敢吭聲了,曲爺剛撈起羊rou,也發(fā)現(xiàn)不對,好像面前多了一人? 他抬頭一看,頓時羊rou跌回碗里,筷子卡在手中,要落不落。 曲爺可笑的張著嘴,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襲紅衣,眉眼殊麗,烏發(fā)似漆,渾不似世間應有之相,紅塵能覓之貌的人,站在桌前。 “你,你…” 釋灃默不吭聲,抽走曲爺手里的筷子,又低頭看桌上的碗。 他從容坦然的舉箸,將碗里的羊rou盡數(shù)吃了,然后擱下碗,別有深意的說:“現(xiàn)在吃完了,我們可以談了。” “……” 曲爺一臉深仇大恨,無法言表的憋屈。 “啪!”他拍桌而起,“誰讓你吃的!” 第170章 邊吃邊說 “噗!” 陳禾低頭,老老實實的站在釋灃身后。 客棧里依舊熱鬧,釋灃陳禾都用了障眼法,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個行商模樣的中年人加一個小廝。 ——只有神識,才能看破。 南鴻子以尸解之法,不經(jīng)六道輪回,以神識魂魄再次轉世。即使一生不再修煉,不做修士,這份眼力聽覺仍在。 曲爺抖著手臂,怒目而視,旁邊吃著羊rou湯的粗漢們全部站起,有的手甚至摸上了腰里的兵刃,客?;镉嬕豢床幻?,趕緊過來賠笑。 “幾位客官,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您看,這大雪天的,不管是磕了碰了還是摔了,想找個大夫都找不著。出門在外,都多包涵吶。” 鏢局的漢子們哪里肯理睬,狠狠瞪著釋灃,一邊七嘴八舌的問:“曲爺,怎么了?是不是這小子不長眼?” 與曲爺同坐一桌的粗漢,已經(jīng)徹底傻了。 這話怎么說?莫名其妙來個人,把曲爺碗里的羊rou吃了,然后曲爺惱羞成怒?這哪跟哪啊! 釋灃全不在意,看到伙計苦著個臉過來,開口說:“再來一碗羊rou面。” 曲爺大喝一聲:“你敢!” 整個客棧的人都在暗暗驚嘆,這糾紛看起來挺大,一方竟然完全不當事還吃面呢。 將事情過程全部看在眼里的鏢局漢子,呆滯的想,羊rou吃了就賠也沒錯,最多喊一聲“不夠”,怎么會是“你敢”呢? 陳禾也在琢磨,不過萬事有師兄,他不cao心。 釋灃看看被曲爺這聲厲喝嚇得腿發(fā)軟的伙計,改口說:“那就不要面了,來一碗燒羊rou?!?/br> 曲爺還在瞪他,釋灃從善如流的補充:“不要骨頭,只撿大塊燉透的rou?!?/br> 曲爺坐回去了,一揮手吩咐屬下:“都吃你們的,我有一筆買賣要談?!?/br> 鏢局的漢子紛紛坐回去,兀自偷眼瞪這邊,原來與曲爺坐一桌的家伙,被曲爺敲了下手背,這才夢游似的挪出位置到別的桌上。 客棧里其他人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明白這爭執(zhí)。 陳禾:…… 伙計看這情況像是沒事,頓時應著聲跑到后廚叫菜了。 曲爺摸摸臉上的絡腮胡,冷哼一聲,用手點點釋灃,一本正經(jīng)的教訓:“什么歲數(shù)的人了,做事怎么還這樣毛躁呢!” 陳禾只能默默的,同情的看一眼師兄。 釋灃不當回事,他只是盯著曲爺再三打量。 整整半晌沒人說話,伙計送上了那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羊rou,果然不見什么骨頭,全都切成塊狀,還殷勤的添了幾盤鹽水花生鹵豆干等小菜。 曲爺抄起筷子,剛夾起來還沒送到嘴里,就聽釋灃說:“多年不見,師父可好?” 筷子一頓,曲爺想說什么,終是嘆了口氣。 “大雪山之事后,我未曾四處尋訪師父的下落,說來是我的疏忽。” “就是尋訪,你也找不著?!鼻鸂攼瀽灥恼f。 釋灃立刻聽出了話中之意,神色也不免晦暗幾分,喃喃道:“果然…若是當初師父立刻轉生,不跟去大雪山…” “啪。” 曲爺撂下筷子,壓著聲音,又瞪釋灃,“不是你想的那般,除了徒弟,我還掛心著北玄派呢。要是讓聚合派那群家伙得逞,為師縱然尸解轉生,又有什么臉面繼續(xù)做修士?飛升上去被門派先輩訓得抬不起頭?” 釋灃緩緩搖頭,眼中一片冰冷:“北玄派覆滅,事情終由我起?!?/br> “胡說八道!”曲爺直接甩了筷子,驚得周圍人又是齊齊注目。 曲爺若無其事從桌上筷桶里重新抽了一雙,用袖子撣了撣桌面,沒好氣的說:“事是由‘釋家’而起,要是追起誰的責任,我們師徒哪個也跑不掉?!?/br> 釋灃默然。 陳禾在后面悄悄拽了下師兄的袖子,眼神里滿是不贊同。 ——因為被小人惦記,所以是自己的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當年南鴻子有所疏忽,但在那樣精心布下的局之前,有幾個顧戀族人,心有善念的修士不會一腳踩進去? 釋灃就更倒霉了,身在局中,父母親情,又豈是曾經(jīng)的他能看清的? 看到陳禾為自己不平的模樣,釋灃握了下師弟的手,以做安撫。 如果說釋灃對前世的離焰尊者,僅僅是個模糊概念的話,這兩個月來,他已經(jīng)見識到了陳禾御下的本事。 黑淵谷里長大的陳禾,心氣不平最多記記小黑帳,又或者吞下苦頭不讓釋灃知道,但是有了前世記憶的陳禾,會用雷霆手段掃除一切礙難,事后在釋灃面前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伙計,添一碗湯來?!?/br> 釋灃吩咐完,將陳禾按到旁邊凳子上,還正經(jīng)的告訴師弟;“剛剛嘗過,味道不錯?!?/br> 羊rou湯就在灶上熬著,隨便舀起就是一碗,都不用費事。 “好嘞,來了?!被镉嫸酥肱軄頃r,還接到釋灃給的半兩碎銀,頓時歡天喜地,二話不說又多奉送了一屜香噴噴的羊rou包子。 陳禾僵硬的看著包子:…… “什么眼神,不吃拿來?!鼻鸂敁破鹨粔K紅燒羊rou,斜眼看陳禾。 陳禾木然看手里被師兄塞進來的碗,乖乖的低頭準備喝湯。 客棧里其他人徹底糊涂了,這是什么情況,吵完架坐在一起吃上了,還吃個沒完。 “徒弟,他是你什么人?”曲爺用筷子指陳禾,他額頭上的紅腫還沒消呢。 “是你的小徒弟,我的師弟?!?/br> 曲爺被羊rou噎著了,劈手奪過陳禾手里的湯碗,仰脖子往里灌,好不容易才把噎著那塊rou咽下去,他將碗重重一放:“我?guī)讜r有小徒弟了?” 釋灃用不滿的眼神看那個空掉的碗:“自然是我代師收的徒?!?/br> “你自己不能收徒?”曲爺怒氣沖沖,“我都死了這么多年,你就不能讓我安穩(wěn)點死,知道世上什么最可惡嗎?天子駕崩,后來的皇帝給他加了一連串老婆,個個都是皇后,有的妃子活著的時候他都沒見過兩次,糟心不糟心?” “你都不做將軍幾百年了,還想到這上面?” 釋灃用手一按,曲爺拍桌子都拍不出個聲。 “我徒弟另有其人,他們都死了?!贬尀柶届o的說,“何必再多一個?!?/br> “你——”曲爺被這句話憋在心口,半晌才說,“行,這是我的小徒弟?!?/br> 曲爺順手抓起個包子塞進陳禾手里,“反正見面禮為師拿不出來,將就著吃吧?!?/br> 陳禾:…… “對了,你怎么教的徒…師弟?”曲爺納悶的看看陳禾,又看釋灃,“我小徒弟今年多少歲了?什么修為?” “十九,不,快六十了。” 陳禾故意抬頭,揭開吉光裘上的風帽,露出少年模樣的臉龐,還有眼角鬢邊的三顆紅痣。 “啪嗒?!鼻鸂?shù)袅说诙p筷子。 眼睛都瞪圓了,話出口,卻只字不提“三劫九難”命數(shù)。 “化神期?” 曲爺之前一直沒看清陳禾模樣,加上陳禾有離焰的記憶,對北玄派功法的領悟,遠遠超過了釋灃與南鴻子,如果陳禾刻意掩飾,曲爺根本看不出他的實力。 “不到百歲的化神期?” 曲爺滿臉的不敢置信,絡腮胡都沒擋住。 “這事說來話長,種種機緣巧合罷了。”釋灃低頭看陳禾,眼里充滿笑意:“而師弟天賦不凡,聰敏過人。” “……” 曲爺悶悶的塞了自己一筷子羊rou。 ——釋灃這眼神,溫和得快要化成水了。 這種徒弟跟人跑了的感覺…… “師父轉生之后,為何不做修士?” “時也,運也。”曲爺嘆口氣,搖頭說,“那日我魂魄即將潰散,沒得挑,恰好關外曲家牧場,有個七歲的孩子迷路,凍死在雪山附近。如今這軀體,想正常修煉飛升是不成的?!?/br> 釋灃眉頭一皺,伸手就想搭脈。 “不用!” 曲爺反手避開,輕描淡寫的說:“窮途末路,柳暗花明,前生我駐守邊關多年,以為自己終有一天馬革裹尸,死于刀兵之下,沒想到跌進了天牢,人人都以為我將死在那里,結果呢?” 陳禾捏著吃了一半的包子,定定看曲爺。 “世事皆無定論,沒人走過的路,未必不通。”曲爺用筷子點點盤子,終于露出一絲笑意,“釋灃啊,在沒有打探到你的情況前,我原以為你不是把聚合派殺得血流成河,然后自己躲到海外孤島上,就是心灰意冷去黑淵谷了?!?/br> 釋灃不語。 “飛升我或許不行,有朝一日悟道成功,混進黑淵谷還是有點指望的?!鼻鸂敻袊@的擱下筷子,搖頭說,“我怕我的徒弟死心眼,不想活!還好…你沒有,不用我費這個神?!?/br>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