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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金竹搖頭,“我不知道。” 潘俊又追問道:“那他給你開多少工資?” 韓金竹沒問,不是忘記了,而是他壓根沒看好下海這件事,他從私心里就認為不成,賺不到錢。錢向東賺不到錢,韓金竹當然不會要錢向東的工資。他就當陪錢向東耍一把,買個教訓(xùn),也是還錢向東的人情。 韓金竹含糊道:“跟這一樣?!?/br> 潘俊撇嘴,“那么少啊,你知道錢向東為了讓我跟他走,給我開多少錢?” 潘俊故意賣個官司,見大家都被他吊足胃口才道:“一千三百元,足足有一千三!” “啥,一千三?” “開什么玩笑,咱們單位研究員工資是最高的,一個月才幾百塊錢,錢向東給你開一千三,他上哪里整那么多錢?” “我一個月工資才五十幾塊,一千三,天啊,這差不多我兩年工資了!” “該不會是騙人的吧,我聽說那些下海做生意的人都是社會上的無職業(yè)游民,那些混混為了錢可是什么謊話都能說出來?!?/br> 潘俊嘖嘖道:“所以啊,我才沒答應(yīng),我又不是傻子,這么明顯的騙局還能被騙,他怎么不說他一個月給我開一萬三呢!” “要是下海真能一個月賺一千三,那誰還打破腦袋當工人,都做買賣去了?!?/br> “東哥才不會騙人,他說一千三的工資就是一千三的工資?!表n金竹梗著脖子道。 “一個人一個月一千三,十個人一個月一萬三,一年十五萬六,他上哪整這么多錢,他要是有十五萬還能下海!” 韓金竹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潘俊的話,又不愿意聽眾人對錢向東難聽的議論,只能趕緊離開。 韓金竹回車間收拾東西,剛走到大門口就被廠里另一位研究員追上來。 “韓金竹同志,我聽說你這次辭職就是要跟著錢向東同志下海?” 韓金竹戒備看著來人,“你想說什么?” 來人笑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之前錢向東同志就找過我,問我愿不愿意跟著他出去下海,我當時答應(yīng)了,他也說廠子建成會通知我。只是我等來了改革開放的消息,也沒等來他的通知,結(jié)果今天你又離職,我心里有點著急,過來問問?!?/br> 韓金竹仍舊沒放下戒備,他警覺道:“這事我也不知道,不過等我見到東哥我會轉(zhuǎn)告他,到時候讓他給你打電話,有什么事情你就可以在電話里問他。” “可以?!眮砣说溃骸拔医嘘惐?。” 韓金竹點頭,抱著自己的東西離開這個他有著深刻感情的廠子,當初就是這份正式職工的工作將他拉出暗無天日的泥澤漩渦,他以為自己的一生都會奉獻在這里,沒想到竟有一日會是他主動離開。 不舍和對未來的不確定讓韓金竹紅了眼眶,韓金竹靜靜矗立許久,最后還是在不舍中離開。 秦長香知道這事什么都沒說,默默為韓金竹收拾衣物,只不過這一宿她都沒睡,偷偷在被窩中哭了好幾回,以至于第二天上班眼睛都是腫的。 單位有好事的同事就幸災(zāi)樂禍地八卦道:“秦長香,聽說你愛人辭職下海了,這事是不是真的?你眼睛是不是因為這事哭腫的?” 實在是沒聽說過有這么愚蠢的人,竟然會為了下海放棄正式工作,這可真是海水進了腦子。所以這消息一下就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今天整個廠子都知道他們廠子里有這么一號蠢貨了。 秦長香同韓金竹一樣,認為下海是一條注定失敗的不歸路,韓金竹此去等同于丟了金飯碗,最后也許連個破飯碗都撿不到??慑X向東對他們?nèi)业亩髑樘罅?,大到他們即便明知前路渺茫,依然只能繼續(xù)前行。 不過秦長香再怎樣也不會讓外人看他們的笑話,她冷冷瞥了那同事一眼,“我愛人下海怎么了,一個月一千多元的工資,你愛人得幾年能賺來,你愛人工資就幾十元吧,兩年還是三年?而我愛人不過一個月就輕輕松松賺來了,我有什么可哭的?!?/br> 這工資不是韓金竹跟她說的,是她聽廠子里傳的。 同事撇嘴,“你可真是死鴨子嘴硬,那你說,你眼睛怎么腫了?” 秦長香昂著脖子,“我和我愛人感情好,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就沒分開過,這乍然分開,我舍不得我愛人罷了,不過為了我愛人更好的發(fā)展,我才讓我愛人去的。” “可得了吧,別裝了,出來說得倒像是那么一回事,誰還不知道誰,你們兩口子那日子都窮成什么樣,天天省吃節(jié)用的還錢,連個孩子都不敢要,真當我們眼瞎看不見??!你也別裝,八成就是因為這樣,你們迫不及待想賺錢,那騙子看破你們這種心理,才會找上你們?!?/br> 因為經(jīng)濟原因沒敢要孩子,這一直都是秦長香心底最深處的痛,她最受不得別人提這個。心里似被挖了一樣的疼,一向好脾氣溫婉的秦長香第一次在廠子里發(fā)怒,“我愛人才沒被騙,這次找他下海的就是給我們正式工作的錢向東,他之前還給廠子成功研制出了電子手表和計算器。還有我告訴你,我們不要孩子是因為我和愛人感情好,想要再多過幾年二人世界,若是你再敢胡說八道造謠,我撕爛你的嘴!” 韓金竹趕到京城,才發(fā)現(xiàn)錢向東這邊有多忙,各處都離不開人,就連路蒔沒課的時候都在這邊整日幫忙。 韓金竹抽空把陳斌的話帶給錢向東,錢向東趕緊給他之前訂好的研究員們挨個打電話安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