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因為這同樣的靈魂,葉舒可以掌控明溪真人的兩儀金燈,可以用自己的血打開瀟云道人的洞府。龍圣殘魂在見到葉舒的元神后,大驚之下的那句“你究竟是誰”,恐怕就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葉舒的元神和瀟云道人一樣。 而敖雍原本是龍族覆滅后留下的三顆龍蛋之一,除了其中一顆,還有兩顆被瀟云道人得到。有一顆留在了她的洞府里,等到玄塵掉入洞府后,那顆龍蛋也就成為了瀟真派的所有物,并在千萬年后孵化出了敖成康。而敖雍則在當(dāng)時就順利降生,他認(rèn)瀟云道人為主,雖然瀟云道人兵解轉(zhuǎn)生,但他一直在無名谷中等待著自己的主人重新歸來。 他說“我等的是你,也不是你”,是因為葉舒其實已經(jīng)不是瀟云道人了。 終于,變幻的畫面到了尾聲。 在那座熟悉的高山下,青衣男子救下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因為葉舒知道,那之后就是自己的人生。 滿室的熒火中,她伸出手,握住了最亮最大的那一顆。 洶涌的力量噴薄而來,在無數(shù)張交疊的面容中,葉舒緩緩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位于魔天十地里的一座無名高山上,一襲黑衣的俊美男子正手握青銅色的圓盤,望著遠方陰沉的天空。 “時間已經(jīng)要到了……” 他的玉府中,黑色的種子正徐徐跳動著,如同一顆飛速生長的心臟。只是那心臟中滿溢的不是生機,而是讓人心膽俱裂的惡意。 白塔里一整面墻壁的青銅小燈已經(jīng)熄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yún)s愈發(fā)明亮刺目。 謝宣終于不再壓抑眸中的瘋狂,他將手一招,憑空而來的風(fēng)吹進白塔,將所有的青銅小燈盡數(shù)吹熄。 一匹瘦馬正在官道上徐行,馬上的人忽然抽搐似的一陣顫抖,接著就從馬背上跌落在地。 青衣的修士正在和同門合力殺敵,當(dāng)啷一聲,他手里的法器掉在地上,而他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大殿中,長老講道的聲音正低低回響。突然,弟子們發(fā)現(xiàn)長老不說話了。有膽大的弟子湊上前去,只見須發(fā)皆白的長老氣息全無,已然悄無聲息地隕落了。 無數(shù)顆心魔之種回到了謝宣的體內(nèi),而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就在他預(yù)感到第三重天劫已至的那一刻,他打開了最后一座天柱。 轟隆! 自九天封禁出現(xiàn)后,隔了千萬載歲月,上霄化道劫重臨滄元天。 葉舒睜開眼睛,就在她頭頂?shù)奶炜罩校茪饣鼾嫶蟮匿鰷u,一道罡雷如同貫天利劍,下一刻,就要轟然降落。 ☆、230|5.17|城 一道天雷由茫茫然不知深處的虛空落下,四下里幽暗的夜空被照得一片雪亮。方圓幾百萬里的土地上,都有人看到了那幾可刺破蒼穹的天劫。罡雷中蘊藏著焚天劫火,在震動天地的咆哮聲中,上霄化道劫的第一道劫雷,浩蕩而下。 葉舒心如止水,乾坤圖在身周徐徐展開。 此時,這張輕盈無比的圖卷仿佛承載了虛空萬雷,其上滿是莊嚴(yán)明亮的宏大之力。罡雷落在圖卷上,乾坤圖竟連顫都沒有顫一下,反而將那電蛇卷入圖中,待到第二道天劫時,圖卷中爆發(fā)出一道紫色雷霆,直直地與劫雷在半空中相撞。 巨響聲響徹虛空,天穹似乎被撕出了一道巨口,連漫天的星辰都晃動不已。 第三道劫雷緊隨其后,乾坤圖如同一面招展的旗幟般鼓漲起來。圖卷之中,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吸力,劫雷在半空中一陣扭曲,竟化作點點細小的電蛇,就此被乾坤圖吸了進去。 第四、第五和第六道劫雷接連而下,一時之間,葉舒仿佛身處于雷電構(gòu)成的修羅地獄中,滿空盡是游走的電蛇。早在預(yù)感到天劫即將來臨前,她就離開了瀟云道人的洞府,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山林。 此時,她腳下的土地已盡數(shù)翻騰而起,身旁的高山崩毀成了點點碎石,大樹傾倒,百鳥絕跡,在熾熱的劫火烘烤下,連空間都似乎要扭曲了。 但葉舒還是順利渡過了接連三道劫雷,她不敢掉以輕心,運轉(zhuǎn)法力,讓自己本就圓融的道心愈發(fā)平靜。 悄無聲息的,她的身周就出現(xiàn)了一條險峻的石階,小路的盡頭是仙宮玉臺,正是修道之人最為渴求的長生逍遙之地。 葉舒拾階而上,初時,那石階尚能容一人通過,走著走著,卻愈來愈小,愈來愈陡。石頭磨琢的階梯更是不斷變幻,一忽兒變成遍布荊棘的火海,一忽兒又化作白骨處處的九幽。 葉舒雖然是返虛道君,但此時的她就如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沒有無堅不摧的rou身,沒有雄渾穩(wěn)固的法力,更加沒有種種神奇的道法神通。烈焰、棘刺、山石……數(shù)之不盡的痛苦加諸其身,到了最后,她更是走在一條由尖刀構(gòu)成的繩索上。 這正是第七道劫雷,蘊含著對修士道心的拷問。若沒有一顆萬劫琉璃心,在這天險之路上稍有差池,就會渡劫失敗,化為飛灰。 葉舒的心中一片清明,如同一汪平靜的湖水,恐懼、急躁、憤懣……種種讓人進退失措的情緒一概不曾涌現(xiàn)。她的步伐堅定又平穩(wěn),縱使是萬劫加身的痛楚,也不能讓她皺一皺眉。 走著走著,她腳下的繩索消失了。石階的兩旁,出現(xiàn)了一幕幕熟悉的畫面。 一個滿臉驚恐的修士跪在葉舒面前,拼命祈求葉舒不要殺他,但葉舒依舊毫不猶豫地刺出了手中的長劍。 青衣男子倒在葉舒的懷中,他緊緊抓住葉舒的手,胸口插著一把鋒利的短刀,渙散的眼神中是對葉舒的殷切希望。 華麗的朱漆大門被劍氣徹底掀翻,在葉舒盛怒之下的攻擊中,不管是無辜的還是不無辜的,聶家所有族人都含恨而死。 即使知道這件事與大多數(shù)弟子無關(guān),但葉舒還是無動于衷地端坐著,將瑤光和青陽兩派的門人趕出了離合山。 ……一幕幕,一幀幀,有些事葉舒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但其實依舊藏在她的心底。葉舒這漫長的一生中,有做過讓自己后悔的事嗎? 自然是有的,沒有人從不會后悔。 石階的最后,是那個熟悉的黑衣青年。他輕撫著葉舒的臉頰,手腕上的傷口還未愈合,帶著讓人眼角刺痛的血色。 葉舒想,她做過的錯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石階旁的每一幀畫面都在質(zhì)問著她——你可曾問心無愧。 她心中是有愧的,葉舒忽然停下了腳步,就在石階驟然朝內(nèi)壓縮,兩旁的山壁要將她死死夾住時,她再一次腳步平穩(wěn)地走了起來——但她,絕不會因為悔恨而后退。 她一腳踏出,終于走過了最后一級階梯,剎那間,山壁、石階盡皆消散。葉舒站在那仙宮玉臺前,仙宮內(nèi)是彩衣飄飄、大袖輕揚的仙人,他們恭敬地跪伏在地,請求葉舒走到那仙宮最高處的玉臺上。 這正是無數(shù)人汲汲以求的最高夢想,只要走上高臺,便是天權(quán)在握,生死由己,永生永世的長生逍遙。 葉舒只微微一笑,斬仙劍從眉心躍出,一劍劈碎了那尊貴無比的玉臺。 仙宮轟然坍塌,自此,第八道劫雷順利渡過。 幽暗混沌的虛空宇宙將葉舒緊緊包圍,強大的威壓從天而降。那威壓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就好像與洪荒一起誕生的力量,亙古不變,渾然一體。 滄元天中,忽然響起了一道悠遠的鐘聲。那鐘聲似乎來自虛空,一切有靈眾生的心中都止不住地戰(zhàn)栗著,為這來自大道的拷問的心驚不已。 最后一道天雷朝葉舒直撲而下,雷火之中,似乎有黑白雙色的輪.盤徐徐轉(zhuǎn)動。輪.盤直直地映照在葉舒的元神中,和葉舒玉宮中的那面輪.盤交相輝映。 兩面輪.盤甫一接觸,葉舒的元神就劇烈地震顫了起來。她全身的法力都沸騰著,在那無聲的生死之斗中翻滾咆哮,試圖將彼此吞噬。 宇宙開始一寸一寸的崩毀,時空風(fēng)暴驟起,虛空裂縫乍現(xiàn)。葉舒的前方是幽暗的深淵,后方是恐怖的雷霆,她端坐在黑暗中,只覺得形單影只,天道、地道、人道,這世間的一切都在排斥著她,不僅要讓她修為盡毀,更要將她打入九幽地獄。 這正是上霄化道劫最關(guān)鍵的一步,在大道威壓之下,是就此放棄,還是奮勇向前? 葉舒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玉宮中的黑白輪.盤陡然升起,就在那沖天的力量中,天劫所化的輪.盤瞬間破碎,輪.盤之中,忽然結(jié)出了一顆種子。種子飛速長大,在光影的變幻中,長成了一朵黑白雙色的蓮花。 蓮花徐徐降落,落在了葉舒的指尖上。 她的元神猛然一震,就在鴻蒙之中,三千大道永恒不變地運轉(zhuǎn)著,它虛無縹緲,但又無處不在。它是萬物初始,又是世界終結(jié)。它難以觸摸,無法被描述,卻在這一刻,實實在在地被葉舒拈在了指尖。 轟然的雷鳴戛然而止,葉舒發(fā)現(xiàn)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元神似乎并不存在于滄元天中,而是與乾坤大道緊緊相連,以一種玄妙的姿態(tài)與天地共存。 她將手一指,層層疊疊的空間紛然涌現(xiàn),葉舒一步跨出,就來到了燕云山山頂。 藍衣的女子忽然出現(xiàn),她身上的氣息玄妙虛幻,似近實遠。謝宣正在全力渡過第七道劫雷,見到此情此景,道心一陣動搖,玉宮中的心魔之種竟隱隱有了爆裂的架勢。 謝宣深諳取舍之道,既然葉舒先于自己渡劫,看來今日是不成了。他咬緊牙關(guān),暗自祭出自己籌謀多年的秘寶。這秘寶可以強行打斷天劫,雖然代價是自己五千年的壽命和全部修為,但總比在天劫下灰飛煙滅要好。 葉舒微微笑了笑:“謝道友,你還是不要白費功夫為好?!?/br> 她好像沒有看到天空中的巨大漩渦一樣,神色平靜地穿過雷雨,濺射的電蛇落在葉舒身上,就好像一滴雨落下,連丁點水花都沒有翻起來。 “這就是洞玄天仙的力量……”謝宣喃喃低語。 “是,這就是洞玄天仙的力量?!?/br> 在葉舒的話語聲中,謝宣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住了。葉舒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站在了天劫范圍內(nèi)的正中央。 恰在這時,又一道巨大的雷霆轟然墜落。葉舒伸出手,只輕輕一握,那幾可將空間劈裂的天雷竟輕而易舉地消失了。她攤開手掌,只有點點雷電的碎屑飄了下來。 葉舒再將袖一卷,天空中的漩渦猛然收縮,化作一個無比凝聚的小點后,就此消散。云團開始朝外涌去,燕云山上,深邃的夜空終于又回到了世人眼前。 謝宣沒有死在天劫下,不過他也沒來的及動用秘寶。 “你為什么不干脆讓我死在天劫之下?”一瞬間的驚愕后,謝宣的嘴角又一次掛上了笑容。他感到那股掐住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大,而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葉舒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我想親手殺你。” “為了復(fù)仇?” “不?!迸寺冻鲆粋€惡劣的笑容,“因為你真的很惹人厭?!?/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宣竟然大笑了起來,他的眼前開始陣陣發(fā)黑,笑聲也愈發(fā)嘶啞,“曾經(jīng)有一刻,我好像產(chǎn)生了一個錯覺?!彼粗~舒,眸中的瘋狂褪去,留下的卻是讓人看不懂的平靜,“我似乎有一點喜歡你,那大概是謝琰留下來的意識吧……” 但是……他看著那個不為所動的女人,在徹底死亡的前一刻,腦海中只剩下最后一個念頭——到底他的意識和我的意識是不是一樣的,其實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 離合山方圓千里的土地,都是九易洲頂尖宗門瀟真派的勢力范圍。因為這片土地豐饒安寧,除了大大小小的修道勢力,還有不少凡人城市。 安豐城的一座道觀前,正排著一條密密麻麻的隊伍。 這道觀是瀟真派在各大城市中設(shè)立的,專門用來給有些修道天賦的凡人傳授粗淺法門。今日是道觀每三月例行一次的開啟靈竅的日子,修道士是萬中無一的存在,哪怕九天封禁已經(jīng)消失,滄元天的靈氣正在慢慢恢復(fù)到上古氣象,在如今的九易洲,能開啟靈竅的凡人,一百個人里最多也只能出現(xiàn)十個。 道觀的修士也都知道,這些排隊的家伙不過是來碰碰運氣罷了,有人幾乎每隔三個月就會來一次,只想著若是有一次自己能成功開啟靈竅,豈不是撞了大運了? 因為這個原因,負責(zé)給人開靈竅的修士子都顯得漫不經(jīng)心。 好說歹說才將方才那個面熟的壯漢打發(fā)走,一個年輕修士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揚聲道:“下一個?!?/br> 這次來的卻是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生的俊美可愛。雖然身著一襲普通的布衣,不知道為什么,卻教人不敢小覷他。 因為這小男孩看起來陌生的緊,修士方才打起精神,點了點下巴:“小娃娃,把你的胳膊伸出來?!?/br> 小男孩依言捋起袖子,等那修士將手指放在他的脈門上一試:“咦?”修士驚疑地看了看小男孩,又全神貫注地感知了一番,確定結(jié)果與剛才一樣,他不悅地皺起了眉,“小娃娃,你知道這是在干什么嗎?” “知道?!毙∧泻⒌穆曇暨€帶著孩童特有的奶氣,卻又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冷靜,“給求道之人開靈竅?!?/br> “既然你知道……”修士的面色愈發(fā)不好,“難不成是來找樂子的?”因為他方才一探之下就發(fā)現(xiàn)了,這小男孩已然開了靈竅,而且還不少。 小男孩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轉(zhuǎn)過身,看向了高天上的云端。 修士疑惑地抬起頭,只見那舒卷的云層中,一個藍衣女修正從天而降。正午的陽光靜好,金輝之中,那女修衣帶飄飄,恍然若仙。 “我只是在等人來……”小男孩的臉上,綻放出一個輕柔的笑容。那女修走到他面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帶我回家罷了?!?/br> ===================================================================== 本圖書由(云翳時羽)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及出版圖書,本人不做任何負責(zé)】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