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曹衍自然沒有移情別戀,而是他又跌倒在了同一個地方。 滿懷信心的下了山,曹衍直奔沉水宮,打算用滿肚子還熱乎的追女技巧拿下楚妙音。他風(fēng)塵仆仆,到了沉水宮的地頭上還沒站穩(wěn),卻聽說楚妙音去九易洲了。 九易洲和宣吳洲來往不便,曹衍大可以在宣吳洲等楚妙音回來。反正她名義上是沉水宮宮主,不會像謝琰那樣一去不回。 但曹衍滿腔熱情按捺不住,他頭腦一熱,當(dāng)即就這么奔回了九易洲。 他不是元嬰修士,就算坐著樓船,但孤身一人,想要穿越荒海上的虛空裂縫,依舊危險重重。 在經(jīng)過了差點(diǎn)被罡風(fēng)刮走,不小心落到了虛空裂縫中死里逃生,和荒海上路過的修士火并這一連串的杯具后,心力交瘁的曹衍終于踏上了九易洲的土地。 聽到這里,葉舒真想問一句,你逆天的氣運(yùn)呢? 爭分奪秒地喘了幾口氣后,曹衍一抹汗,又開始了自己在魔天十地的大歷險。 除了和穆羲和等人在魔天十地邊界游歷外,曹衍從沒來過這片威名赫赫的龍?zhí)痘ue。他一路上發(fā)揮了極為出眾的偵察術(shù)、反偵察術(shù)、隱匿戰(zhàn)術(shù)、野外生存技能,途中差點(diǎn)被瀕臨餓死的妖獸吃掉,差點(diǎn)被收集魂魄的魔修吃掉,差點(diǎn)被急需雙.修對象的妖女吃掉……歷經(jīng)千辛萬苦,在掛掉之前達(dá)到了*道山門所在的幽篁天。 但是困難遠(yuǎn)不止如此,楚妙音是*道掌門云夢姬的弟子,在*道中的地位極高,可不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 為了不給師門惹來麻煩,曹衍也不能暴露自己瀟真派弟子的身份。于是,他只能苦苦在*道的山門外蹲守。 無論是狂風(fēng)暴雨,還是烈日高熾,曹衍都堅(jiān)定地守在那里,等待著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抹倩影出現(xiàn)。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半個月后,楚妙音下山了! “等等?!比~舒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我記得,楚妙音認(rèn)識你吧?!?/br> “沒錯?!辈苎茳c(diǎn)點(diǎn)頭。 “而且你們兩個也有過幾次接觸。” “是這樣的?!辈苎芨佑昧Φ攸c(diǎn)頭。 “那你干嘛不直接給她寫封飛書?!?/br> 曹衍:“……忘,忘了?!?/br> 拋去這個不太重要的遺漏,楚妙音一出現(xiàn)后,曹衍當(dāng)即就跳了出來。在他被當(dāng)成突然襲擊的恐.怖.分.子,萬劍穿心之前,楚妙音認(rèn)出了這個逗比,將人救了下來。 曹衍先是感動,繼而羞澀無比,他臉紅紅地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束花,兩手一伸,大頭一埋:“楚,楚道友,送給你?!?/br> 楚妙音臉上的神情很奇怪:“這是什么?” “花啊?!?/br> 少女似乎想笑又不忍心笑,伸手指了指曹衍手里的花:“這花……為什么只剩幾根棍子?” “誒?”曹衍抬起頭,只見他的掌心中,果然如楚妙音所說的那樣,捧著幾根孤零零的木棍。杯具的曹衍沒有預(yù)料到,他千里奔襲至此,人沒事,花出了事…… 葉舒額角抽搐:“然后呢?” “然后我就開始追求她了?!辈苎芤荒樆貞浀娜肷癖砬?,他使盡渾身解數(shù),施展十八般武藝,經(jīng)過半個多月鍥而不舍的圍追堵截后,楚妙音第一次主動找上了曹衍。 曹衍忐忑地等待著,少女溫柔一笑,唇間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為什么?!”第一次被拒絕后,曹衍灰溜溜地走了。如今第二次被拒絕,他終于悲憤地問出了口。 楚妙音看了看曹衍水汪汪的眼睛,又看了看他圓嘟嘟的臉頰,再看了看他白凈如瓷的皮膚:“……我覺得,我們倆不太合適?!?/br> “哪里不合適?”青年像只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就是這里不合適。” 人森贏家曹衍,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錾裆竦姑?,遇鬼鬼自裁,擁有隨便踩到一坨翔,里面都會有上古奇珍的逆天氣運(yùn)。如今,終于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折。 不是因?yàn)榍髳郾痪?,而是那個女孩紙告訴他——親,你好像沒什么男人味。 “師父……”曹衍抬起頭,“我是不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br> “誰說的。”葉舒嚴(yán)肅地回答,“你都二十三歲了,毛肯定長齊了?!?/br> 曹衍:“……嗚嗚嗚嗚。” 撫摸著徒兒的狗頭,葉舒溫柔地安慰他:“別哭啦,你知道人的一輩子至少要有哪兩次沖動嗎?” “哪兩次?” 葉舒神情悠遠(yuǎn)地望著天空:“一次為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為說走就走的旅行。你一次就辦了兩件事,該知足了?!?/br> 曹衍:“……” ☆、146|5.2城|家 瀟山上,整個臨淵派正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天空中不時劃過道道遁光,但有一道遁光落下,山門前迎客的童子就大聲唱名。 今日是臨淵派掌門董映萱舉辦結(jié)嬰大典的日子,自玄真教覆滅后,這七年之間,董映萱是宣吳洲第一個結(jié)嬰的修士。加上臨淵派風(fēng)頭正盛,以瀟山在宣吳洲的地位,臨淵派掌門的結(jié)嬰大典,幾乎驚動了整片大陸。 從五日前開始,臨淵派就開始迎來一批又一批道賀的修士,迎客的童子忙前忙后,腿都快跑斷了,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掩不住的喜悅。有當(dāng)年的老人看著這一幕,又是感慨又是高興:“臨淵派……不再是那個瀕臨道統(tǒng)斷絕的小門派了?!?/br> 安靜肅穆的祖師殿內(nèi),董映萱端端正正地跪在正中。她舉起手中的線香,對著高臺上最末尾的那面靈牌鄭重一拜,靈牌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鄭弘。 “師兄,你看到了嗎……”董映萱輕聲道,“臨淵派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她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師兄總是遺憾又驕傲地望著自己:“你資質(zhì)上佳,若是在其他大門大派,說不定有結(jié)嬰的希望,可惜……可惜我臨淵派……” 她知道師兄在可惜什么,以臨淵派的實(shí)力,能供出一個金丹元師來,就是頂天了。培養(yǎng)出一個高境界的修士,不僅需要修士自身的努力,還需要數(shù)不盡的財(cái)力支撐。道書、神通、法器、丹藥……每一樣,都不是臨淵派可以慷慨提供的。 一流勢力培養(yǎng)出一流的修士,一流修士利用自身的影響力,讓其所在的勢力更上一層樓。就這樣一步又一步良性循環(huán)著,那些門派世家才能屹立千年不倒。 而現(xiàn)在,臨淵派終于有了自己的元嬰真人。董映萱相信,假以時日,必然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直至無數(shù)個! 她將線香插.進(jìn)靈牌前的銅爐里,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師兄,你放心?!?/br> 三個字?jǐn)S地有聲,直到她轉(zhuǎn)身離開,依舊在祖師殿內(nèi)久久回蕩。 董映萱出了祖師殿,立刻就有弟子迎了過來:“掌門,賓客已經(jīng)來齊了,只等您駕臨,慶典就能開始。” 董映萱望向后山那片郁郁蔥蔥的樹林:“葉師叔還未出關(guān)?” 弟子搖搖頭:“師叔祖閉關(guān)的洞府依舊如往常那樣,沒有出關(guān)的跡象,顧師叔和曹師叔也是一樣。” 葉舒閉死關(guān)之前,曾經(jīng)告訴董映萱,三年之內(nèi),自己應(yīng)該可以出關(guān)。如今三年已過,她卻并沒有出關(guān)征兆。顧浚自不必說,自那日閉關(guān)之后,董映萱就再也沒見過那位冷面師弟了。 曹衍轟轟烈烈地沖動了一場,回來之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眼看師兄和師父相繼閉關(guān),他也跟著隱世潛修起來。只不過他閉的并非死關(guān),但董映萱并不想因?yàn)樽约旱慕Y(jié)嬰大典打擾到他修煉,因而也未告知他。 “無妨?!倍齿嫖⑽㈩h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你帶著人,一定要密切注意洞府周圍的動靜,切不可讓人驚擾到葉師叔?!?/br> 弟子肅然領(lǐng)命:“掌門請放心。” 眼看慶典舉行的時間要到了,董映萱也不再多說,一路朝前殿行去。她步態(tài)悠然,一步卻跨過數(shù)百丈,幾息間就到了臨淵派的正殿。 董映萱的結(jié)嬰大典秉古禮,并不顯露仙家異象。她緩步朝大殿正中走去,身上只穿著一襲素淡的道袍,戴著簡樸的竹冠。無祥云繞身,也無瑞彩紛呈,但前來參禮的眾人竟都不能直視她。若稍稍看她一眼,便覺金光刺目,輝耀難觀。 這就是元嬰真人的實(shí)力,在場諸人無不暗自心驚。 雖說宣吳洲也有元嬰修士,但那些修士要么是靠丹藥堆出來的,要么修習(xí)的道法不夠精深,遠(yuǎn)比不上修通玄書而成的董映萱。更因?yàn)樾麉侵揿`氣雜駁,根本不利于修士修煉。而董映萱得了葉舒給的洞天,便可在其中修行。 放眼整個宣吳洲,除了天外來的修士,元嬰境界中,董映萱當(dāng)可稱第一。 見狀,有不少暗懷鬼胎的修士都歇了自己的小心思。臨淵派在宣吳洲,可不是人人服膺的,總有勢力與他們不對付。借著其掌門舉辦結(jié)嬰大典的機(jī)會,就有人想給他們添添堵。 要知道,那位神秘莫測的葉真人已經(jīng)許久沒出現(xiàn)過了。宣吳洲流傳著小道消息,說葉真人已然離開了瀟山。沒有葉真人庇佑的臨淵派,自然就有人開始打主意。 董映萱平靜地掃視著殿內(nèi),在場的數(shù)十個修士臉上,神色各異。她在心底冷哼一聲,也懶怠去管有些人的鬼蜮心思,想必今日過后,他們自會老實(shí)。 沈文博站在一旁,見董映萱不過輕輕一掃,就看得人人低頭。他心中歡喜,連雙手都有些顫抖,強(qiáng)抑著激動之情:“掌門,吉時已到,慶典可以開始了?!?/br> 董映萱微一點(diǎn)頭,瀟山的最高峰上,便傳來一聲洪亮的鐘聲。那鐘聲如鐵石醇厚,又似金玉清脆。在遼闊的天地間震蕩開來,自瀟山以降,遙遙傳到數(shù)百里外的云際之上。 從這一下鐘聲開始,鐺、鐺、鐺……仿佛重錘擊打在人的心頭,鐘聲一聲比一聲宏大,一聲比一聲浩遠(yuǎn),眾人沉浸在這似乎蘊(yùn)藏著無盡奧妙的鐘聲中,忽然驚異地發(fā)現(xiàn),高天之上的那一輪烈日綻出萬丈金光! “這是…… “這難道是那鐘聲的力量?” 眾人議論紛紛,修士能以大神通引動天地異象,但那烈日普照萬物,非大能者無有此大力量。 “是董真人?” 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董映萱,卻發(fā)現(xiàn)董映萱先是疑惑地皺眉,繼而喜不自勝地笑了起來:“是葉真人。不,是葉真君!”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萬里晴空一息間黯淡無光。夜幕如同畫卷般徐徐鋪開,無邊無際的星子閃爍著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一條浩瀚的星河垂掛于九天,他們旋轉(zhuǎn)著,爍動著,每一次運(yùn)轉(zhuǎn),就是乾坤的一次變幻。 有修士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在他的身上,竟放出幽幽毫光,與那星光同時跳動。 “這是……這是觸道!” 天道難尋,在這千萬萬修士中,九成九的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接近天道的機(jī)會。除了大氣運(yùn)者,要想獲得靠近天道的機(jī)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大能引動天地異象時,與其產(chǎn)生共鳴,從而獲得一絲感應(yīng)大道的機(jī)緣。這種方法,就被稱為觸道。 能引發(fā)觸道的天地異象,必然已帶上幾分大道真意。 在場的修士已明白了,這天地異象乃是那位葉真人引動的。自上古以降,宣吳洲再無此等盛景。人人心中敬畏不已,有這位葉真人在,有又誰敢動臨淵派一分一毫?不,哪怕葉舒離開了宣吳洲,臨淵派的地位也動搖不得了。 更多的人則是眼紅不已地看著那個有幸觸道的修士,能得此大機(jī)緣,今日過后,此人必有成就!也有人不甘心,竭盡全力地感受那片天地異象,盼著也能從中得到一絲道的氣息。 星河緩緩旋轉(zhuǎn)著,越轉(zhuǎn)越快,越來越亮。終于,那一片漩渦之中,仿佛蓮花綻放,開出一輪巨大的月亮。銀輝灑地,光耀滿世。 眾人似乎聽到了夜空呼嘯的聲音,呼嘯聲中,月光愈發(fā)耀眼,最后化作幾可刺破青冥的光劍,日月交替,黑夜重新恢復(fù)成了白晝。 這一次晝夜變換,不過一刻的功夫,卻好似過去了數(shù)百年。不知有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眾人才從迷夢般的景象中驚醒過來。 “諸位?!倍齿嬉凰ε坌洌敖袢盏慕Y(jié)嬰大典請恕敝派無法舉辦了,貧道欲往迎葉真君,不知諸位可愿一同前去?” “這是自然,真君顯圣,我等怎能不前去拜望?!?/br> 諸人自然無不響應(yīng),有的是要一探虛實(shí),有的是想在那位真君面前露個臉,更多的則是難抑對葉舒的崇慕之情。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葉舒閉關(guān)的洞府,那不過是一座簡陋的石洞,洞前種著一株桃樹。此時已是暮秋時節(jié),桃樹前站著個藍(lán)衣麗人,雙手背負(fù)在后,正意態(tài)閑適地望著光禿禿的桃枝。 “葉師叔。”董映萱上前一步,恭敬稽首。 那人卻不答話,伸手在桃枝上輕輕一點(diǎn),剎那間,枝頭新綠生發(fā)。桃枝上先是長出蔥蘢綠葉,繼而結(jié)出花骨朵,花朵盛開,花瓣吐蕊。點(diǎn)點(diǎn)粉色飄落后,樹枝上便生滿了累累果實(shí)。桃子由青變紅,很快就成熟得將桃枝壓得不堪重負(fù)。一顆一顆的桃子墜落在地,桃枝上再無一顆果實(shí)時,桃葉也開始掉落。 眾人目眩神迷地望著那株桃樹,最后一片桃葉落在塵埃之中,桃樹就又恢復(fù)成了初時那般模樣。 “看明白了?”葉舒悠然道。 “明白了?!弊钕瘸雎暤膮s不是董映萱,而是那個有幸觸道的修士。他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竟然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晚輩明白了?!?/br> 修道之人,跪天跪地跪師,除此之外,再不會跪拜任何人。如今,他竟然心甘情愿地跪在了葉舒面前。 這小小的一株桃樹,四季輪轉(zhuǎn),隱含的卻是天地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