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明天一定送到。”

    富人對李四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高傲地走了。

    富人前腳剛走，李大娘子就不干了，哇哇大哭起來，“我……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糟老頭，你們要是硬要將我賣給他，我就……我就撞死在這里?！?/br>
    “那就撞!”轉(zhuǎn)瞬，李四臉上就掃了所有卑微，又是那個李家的頂梁柱了。

    李大娘子說這話不過是威脅威脅她阿父阿母，哪里舍得真撞。

    “大娘子，你今年已經(jīng)十二歲，村里的小娘子十四五歲就都嫁人了，你為何還是這般不懂事？”李四從沒對李大娘子這么失望過。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別的漢子能讓自己娘子和孩子吃飽，而他卻不能，是他沒本事，所以從不曾大聲對家人說過半句重話。

    大娘子嚎啕大哭，李四娘子抽噎著抱著女兒，兩個小孩子似懂非懂，卻也知道這是不好的事，眼淚汪汪。

    “都別哭了，這事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都過來商量商量吧?！崩钏目酀溃骸澳銈儍蓚€小的也過來，咱們這個家這個樣子，八九歲也該懂事了?！?/br>
    兩個小孩子圍上前，坐在李四對面。

    李四深深地，仿佛最后看他們似得道：“你們也知道，咱們現(xiàn)在身無分文，如果再搞不到錢，大家都要餓死。”

    “眼下，咱們家也只能賣人了?！贝竽镒勇牭竭@里絕望地抽噎下，李四就如同沒聽到般，繼續(xù)給所有人分析眼下的情況，也不管孩子們能否聽懂，“你們阿父我不是不賣自己，首先我腳傷了，走路都費勁，手筋也斷了，不要說干活，重物都提不得。其次，我年紀大了，賣了也沒人買。再者我要是真自賣自身，剩下你們阿娘一個娘子，帶著你們?nèi)齻€孩子根本走不到杏花村，也許路上就再出今天的事?！?/br>
    “至于你們阿娘，她和大娘子三娘子一樣都是個女人，被賣到哪里又能保證主家不見色起意，糟蹋了她們。都是賤籍了，還不是任主家為所欲為，不想要就再倒賣，萬一流落到煙花之地，那便是生不如死?！?/br>
    兩個小的還不大懂，但他們知道煙花之地那是死也不能去的，女人到了那里還不如死了。至于大娘子，她已經(jīng)懂事，李四每說一句，只會更增添她的絕望。

    就在大娘子以為李四一定要賣掉她時，李四卻忽然改了口，對二郎艱難道：“所以，所以阿父的打算是賣掉你，二郎。你是個漢子，被賣掉，最多就是個小廝仆人，賣些力氣，可還能活，而要是賣掉家里的小娘子，那就是在要她們的命。”

    李大娘子的哭聲頓時哽咽了，淚眼模糊的看著她阿父，幾乎以為幻聽了。

    李四此刻根本沒時間管她，他滿心滿眼只剩下二郎。

    “二郎，這是阿父決定賣你的理由?？?，可你終究是一個人，不是阿貓阿狗，是阿父和阿娘的親生兒子，這事，阿父還是要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阿父就賣掉你。你要是不同意，命是你的，阿父無權(quán)硬求。那咱們一家就走到哪步算哪步，真活不下去，那就死在一起?！崩钏恼f著，一個漢子生生掉下了眼淚。

    他知道如果不賣掉二郎，他們?nèi)叶嫉盟?，這是現(xiàn)實，不是話本子，沒絕處逢生的事。每年死在逃荒路上的人還少嗎，逃荒就是用人命堆疊起來的，只要逃荒的人家，哪家不是賣兒賣女才能走到。

    二郎雖然只有九歲，但家里這種情況，二郎就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他又是個男孩子，被阿父教育的很好，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長大以后要撐起這個家，保護阿娘阿父，照拂姐妹。

    如今他想，到了他長大的時候，他該承擔起他的責(zé)任，保護他的家人了。他一個漢子，這是該做的。

    二郎童聲童氣道：“阿父，我愿意。賣了二郎，阿娘阿父還有大姐三妹都能活，二郎愿意。更何況，二郎只是做個小廝仆人，都是干活，誰家漢子不干活，二郎不過是換個方式干活罷了，還能吃飽，二郎愿意。阿父阿娘莫要哭了?！?/br>
    “二郎，別恨你大姐，就算沒有這事，咱們銀子丟了，活不下去，阿父還是要賣掉你的。這不是因你大姐才做的決定?！?/br>
    “我知道的?！倍啥碌拇鸬?。

    李四和李四娘子卻哭得更厲害了，一時間一家四口抱頭大哭，這便是生離!

    當晚，趁著夜深人靜，李四帶著他娘子和三個孩子連夜逃跑。由于李四在富人面前一直都表現(xiàn)得十分卑微，好似是個非常樂意賣掉女兒的無能男人，迷惑了富人，導(dǎo)致富人沒派人看著他們，這才被他們僥幸逃脫了。

    而富人發(fā)現(xiàn)他們走了，派人在附近找了找，沒找到罵了幾句就算了，畢竟李四等人沒拿他的銀子，他沒任何損失。小娘子沒了還可再有，李大娘子雖然相貌尚可，遠非一見誤終生的美人，也就罷了。

    李四他們逃出來，就在一個鎮(zhèn)上賣了二郎。二郎還太小，想要找有良心的主家，銀錢不會太好，只給了二兩銀子。

    二郎被領(lǐng)走時，這個從沒給人下過跪的漢子，跪在了二郎主家面前。

    “主家，求您給孩子口飽飯吃，要是有什么做不對的，您盡管打罵，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留條命?！崩钏呐榕榭牧藘蓚€頭，“可否告訴小人主家住哪，待日后小人賺了銀子，就去贖孩子。”

    買人的是個跑商，那人防備著李四，只道：“你告訴這孩子你們住哪，待到他日后大了，可讓他去找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