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東京又來人了

    “熊夫郎，你看我的合格嗎？”蔡學(xué)的小娘子娘家姓李排行老大，村人都叫她李大娘子。

    她是熊母找來的，不得不說熊母眼光不錯，李大娘子的手藝很好，陣腳密而且齊。

    她選擇做包邊并沒有選擇做納底，雖然納底錢多，但費力氣，她家里活多，要是選擇納底的話，一會兒干點這個一會兒干點那個，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納出一雙鞋底。不如做包邊，一會兒就能包出一雙兒，這時候就可以放下干別的活，也不怕回來影響陣腳的密實度。她手快起早貪黑的認(rèn)干，一天能做出三四十雙，也就有三四文的收益。

    看著面前的鞋料，唐壽滿意點點頭，連押金帶工錢唐壽返給她八文。李大娘子只拿回四文，又拿了些鞋料回去加工。

    她一會兒都不愿意浪費，只恨不得一腳就到家，走的急了沒注意到，和外頭進(jìn)來的人撞個滿懷。

    “哎呦?！睂γ嫒吮蛔矀€踉蹌，扶著墻才勉強站穩(wěn)。

    李大娘子連忙看去，撞到的竟是張阿婆，她趕緊上前一步把人扶起來，“張阿婆，你沒事吧？”

    張阿婆沒理她，而是貓著腰去撿地上的東西，她的小孫子先一步撿起來遞給她。

    張阿婆小心翼翼地?fù)壑厦娴幕?，表情極為珍重。等鞋料上的灰塵彈干凈了，才轉(zhuǎn)頭對李大娘子道：“沒事，我老婆子還沒有那么嬌氣，撞一下撞不壞的?！?/br>
    說話的功夫，李大娘子無意中瞄了一眼鞋料，就沒走。

    張阿婆也不理她了，趕緊的走上前，將手里做了半天的鞋底拿出來，渾濁不清的眼睛看不清情緒，聲音卻滿含希望。

    “熊夫郎，你看看我做的可合格?！?/br>
    唐壽低頭看向老嫗塞進(jìn)手里的鞋料，鞋底上很多針眼，應(yīng)該是包邊時包偏了，不得不拆了針線重新包邊，也不知道拆了幾次，鞋底上好幾排針眼?？梢钥闯鲎龅娜耸钦娴挠昧诵?，也反復(fù)返工想要做到最好，但盡管如此，包在鞋底的布條最終還是歪了。

    一雙薄薄的鞋底在張阿婆期盼的眼神下重若千斤，不合格三個字在唐壽喉頭翻涌怎么也說不出來。旁邊趕著交工的幾個小娘子沒有催，都靜靜等著唐壽的態(tài)度。

    在那么熱切的目光下，唐壽險些就要點頭，最后還是狠心搖了搖頭。

    “對不起，阿婆，你做的鞋底不行。”

    張阿婆眼里的光一瞬間就滅了，自從郎君兒子們死后，她眼睛就不好了，看東西重影模糊，平時給小孫子縫縫補補也常?？p歪了。她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家里日子實在太苦了，抓著機會總要試一試。張阿婆顫抖著嘴唇似想要說些什么，最終終究什么也沒說，牽著小孫子的手慢慢轉(zhuǎn)身踱向門外。

    “張阿婆，等等?！碧茐叟苌锨?，從兜里摸出一文錢還給張阿婆，“這個是你的押金?！?/br>
    張阿婆想要伸手拿回，忽然想起什么，道：“當(dāng)初說好做壞了是要罰錢的?！?/br>
    唐壽的心猛地被擊了下，酸脹的厲害，“我看了下那個鞋底拆了還能用，所以不算你做壞了，這押金自然得返給你。”

    張阿婆這才接過，道了聲謝。佝僂著脊背一手捏著那枚銅板一手牽著小孫子，迎著正午的太陽逐漸遠(yuǎn)去，似是這正午的艷陽也暖不透祖孫兩個。唐壽靜靜的看了許久，直到后面的人叫他，才回過神來。

    等都送走了屋里的工人，只剩下唐壽熊壯山兩個時，唐壽才酸澀道：“二郎我，我想幫幫她?！?/br>
    熊壯山把唐壽輕輕摟在懷里，“你想幫，咱們就幫她?！?/br>
    唐壽道：“二郎你一會兒偷偷去趟她家里，能避開村人就避開點，我怕讓別人知道咱們心軟重又用她，被個別心術(shù)不正的看在眼里再生出其他禍端。雖說村人早晚得知道，但能瞞一日是一日?！?/br>
    “行，我會小心的?！毙軌焉絾枺骸爸皇悄阋屗鍪裁?？”

    “涉及針線活肯定不行，她手藝太差了，咱們要是將就用她的東西不說會不會對咱們生意有影響，就是單對于消費者而言就是不公平的，不管怎樣這事和消費者無關(guān)，他們花了大價錢，自然就應(yīng)該物有所值，不能讓他們?yōu)樵蹅兊男能浂I單?！?/br>
    熊壯山聽不懂唐壽說的一些詞匯，卻能明白他的意思，就點了點頭。

    “我打算讓她接最后槌底的活，這個不費眼力，就是需要些力氣?！彪m說需要力氣，但并不用如熊壯山般的熊力，只要能舉起棒槌，有力氣槌底就行。

    當(dāng)熊壯山找上門說明來意后，張阿婆整個人樂的差點蹦起來，他的小孫子也跟著笑。

    “快，快給恩人磕頭，要不是熊二郎，咱們祖孫兩這個冬日還不知道能不能過得去?！睆埌⑵拍笾龑O子就要給熊壯山磕頭，被熊壯山閃身躲開。

    他掃了眼張阿婆屋里，房子四面漏風(fēng)，柴禾堆在墻角，外面北風(fēng)呼嘯屋里寒風(fēng)冷硬，沒見得比外面強多少?？砷车走@道工序，是需要先浸濕鞋底然后再槌打，最后還要烘干。張阿婆屋里這么冷，鞋子剛浸濕就會被凍上，懂得綁硬的鞋底怎么捶打，兩下就得槌個稀巴爛，至于烘干，溫度不夠，即便放一個冬日，也干不了。

    而張阿婆和他孫子兩個老的老小的小，暖日里弄點柴都費勁，別說這大冷天的。

    不過熊壯山卻并沒有再想辦法幫她，他和他夫郎已經(jīng)幫她一次了，剩下的就需要靠她自己想辦法克服。升米恩斗米仇，幫忙也當(dāng)適可而止。